第51章 邬王孤堆7狠狠咬住舌尖,疼痛伴……


    狠狠咬住舌尖,疼痛伴随着鲜血自伤口涌出,浸润红线,也浸润了红线里缠裹着的东西。


    出来,快点儿出来,徐星辞在心底默念。


    然而,那种有什么在跃跃欲试,试图抢占控制权的感觉并没出现,徐星辞不得不再次咬了口舌尖,随着血液越涌越多,吊坠彻底被浸透,呼啸的风声响起,紧接着淡淡的水腥味弥漫开来,徐星辞暗道,来了,那东西终于来了。


    眨眼功夫,水腥气息变得浓稠,水雾也不知从哪儿飘了出来,盘旋凝聚,将徐星辞和程九安快速裹住。水雾的气息取代肃杀的灼热,虽然阴冷黏腻,但好在安全,徐星辞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抽出时间看向前墓室。


    隔着大团大团的水雾,前面的情况看不太真切。


    但风声和爆裂声连绵不绝。


    徐星辞眯着眼睛仔细分辨,终于在烟雾缭绕间隐约看见两个奇怪的东西,其中一个是他放出来的,赤发人面,光影凝聚而成的蛇身里涌动着深深浅浅的蓝。


    另一个也长着人面,但身体接近兽形,脚下还踩着两条细长的东西,因为都不是实体,人面兽身的家伙长相看不清楚,脚下那两条细长东西更是只隐约露出个轮廓,到底是什么徐星辞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徐星辞看出来了,这家伙的大招是火。


    而且看情形,这家伙很强。


    强到跟他的杀手锏势均力敌。


    万幸,他的杀手锏是水,水火相遇,五行相克,占据天然优势,哪怕势均力敌,从僵持着的战局上看,还是他们这边有些微优势。


    证据是水火碰撞产生的白雾开始渐渐朝前墓室移动。


    很好,徐星辞长舒口气,回头看程九安。


    刚刚时间紧迫,他没功夫伪装,也没功夫细想,现在


    要知道,他之前信誓旦旦,一直坚称自己普普通通、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就放出这么个怪物,这几乎等于对着程九安贴脸开大,怎么解释?实话实说?还是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要找理由的话,什么样的理由才合适?在曾经有所隐瞒的前提下,即使他找到合适的理由,程九安会信吗?


    疑问如同雨后春笋,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却没个解决办法,徐星辞严重怀疑,他的头很快就要跟咬破的舌尖一起疼了。


    但没等头真开始疼,徐星辞又隐约意识到有些奇怪,面对这么个离奇的情况,程九安竟然没太大反应?甚至,连看都没朝他看一眼,程九安只是皱着眉,静静望着水火碰撞产生的那团白雾。


    能不被当场质问固然好,只是,白雾有什么好看的?徐星辞疑惑地转回头,也跟着看白雾,这一看,他差点儿爆了粗口。


    虽然并没完全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但徐星辞能看出来,那个人面兽身的东西不是实体,更类似某种能量波动,既然是能量波动,这就意味着能量是有限的。


    原本,徐星辞是打算用杀手锏钳制对方,硬熬到对方能量耗尽,危机也就算解决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能量虽然有限,输出却不弱。


    他自己这边连咬了两口舌尖,血到位了,能量相应也很到位。


    于是,这么两股都很到位且互不相容的能量,在狭小的墓室里交锋,水汽蒸腾澎湃却无处宣泄,眼看着已经将墓顶冲出裂缝,照这么僵持下去,墓顶很可能要塌。


    墓顶一旦坍塌,那就意味着他和程九安将被活埋。


    得赶紧冲出去,哪怕后续收场有点儿麻烦,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徐星辞一边狠狠又咬了口舌尖,一边转身想喊程九安,奈何含着吊坠,他没法张嘴,只能努力比划。


    然而,程九安却看都没朝他看一眼。


    比划无效,徐星辞改成快走几步拉住程九安,理论上来说,他供给的血越多,放出去的那东西能量就会越大,本来就占据着五行优势,能量再加大的话,还是很有希望冲破僵持。


    只要能冲破僵持,哪怕只冲破几秒钟,就足够他和程九安冲去前墓室了。


    冲过去以后,他们可以一边维持僵持,一边朝着墓道撤退,只要能撤出墓道回到地面,就彻底安全了。想法是美好的,但才走了没几步,徐星辞便听见了陶罐碎裂的声音。


    刚刚出事前就有陶罐碎裂,现在又有了?!


    一个已经扛得很艰难了,难道还要再来一个?!


    这是要灭了他们吗?


    徐星辞赶紧扯住红绳暗扣,紧咬吊坠,将红绳和吊坠彻底分离。


    在红绳和吊坠分离的刹那,水腥气息爆裂般翻涌,堪堪抵住前墓室喷涌而来的第二条火舌,水与火相交,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中,巨大白色烟柱腾空而起,直冲墓顶。


    糟了,这么一来墓室绝对会塌!


    来不及多想,徐星辞迅速回身护住程九安。断裂声传来的同时,他咬紧吊坠,从牙缝里吼出句:“回来!”


    话音落下,水腥味伴随着氤氲水汽,如两只巨大的手掌将俩人覆住,几乎同时,墓顶坍塌声和巨大的轰鸣声一起传来,滚滚烟雾遮住视线,徐星辞抱紧程九安皱眉默数,一秒、两秒、三秒,疼痛没有传来。


    又等了三秒钟,还是没事儿。


    看来是抗住了。


    徐星辞缓缓呼出口气,抬眸打量四周。


    烟雾还没散去,但爆炸声和坍塌声都停止了,火焰的声音和诡异的灼热感也消失了,应该是爆炸后墓顶坍塌,火舌自坍塌缺口冲出墓穴,他和程九安则被坍塌的墓顶埋在了墓里,好在有水雾隔绝而成的空间,他们虽说被埋,暂时还算安全。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怎么出去?


    理论上来说,爆炸发生在后墓室,郑伟他们在前墓室,有很大可能没被波及,或者说没有全部被波及,就算只有一两个人逃出去了,也会上报,只要上报,就会有救援,所以,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在水雾保护下等待,就有很大可能获救。


    但这中间也存在个问题。


    水雾的保护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而他已经咬了好几次舌头,再咬下去,舌头不会肿了或者断了吧?而且就算舌头能抗住,也还有其他问题。


    他刚刚已经把缠绕吊坠的红绳全撤掉了,这就等于减弱了对水雾的束缚,一时半会儿到还好说,时间久了,那东西会不会冲破束缚,反客为主打起他身体的主意?


    更有甚者,它会不会找到机会,真将他身体占为己有了?


    被侵占身体的悲催,徐星辞一点儿也不想经历,为避免这种情况,还是得尽早将红绳拴回去。但现在又不能拴,拴了水雾能力减弱,很可能扛不住已经崩塌的墓顶,那样的话,俩人可真就被活埋了。


    等着不行,撤掉杀手锏也不行,徐星辞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再咬几口舌尖,加大马力掀开墓顶自救这一条路了?


    虽然不太愿意继续咬舌头,但事实摆在眼前,徐星辞还是决定自救,只是保险起见,在自救之前,他需要等烟雾散掉,先观察清楚坍塌情况。


    敲定了下一步动作,徐星辞紧绷的精神略微放松,终于抽出时间查看程九安情况。


    从刚刚火舌出现起,程九安一直没出声,他放出杀手锏程九安没有反应,甚至被抱进怀里时,程九安也依旧没做出任何举动。


    虽说程九安是应该很靠谱、很淡定,但发生了这么一连串事情,他还能一声不吭,这是不是有些淡定过头了?要不是确认自己有将人牢牢护好,徐星辞甚至会怀疑程九安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但是,昏过去的人又不是这种呼吸频率。


    没昏过去的话,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徐星辞疑惑地放开手,想看看程九安的表情。


    可惜水幕之下黑漆漆的,没什么光线,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徐星辞有心问两句,奈何嘴里含着吊坠,不好发声。


    最终,他只能拽了拽程九安胳膊。


    程九安还是没出声,但是做个抬手的动作,片刻后,徐星辞感觉手被按住了。


    就着按住的姿势,程九安在徐星辞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徐星辞没反应过来。


    程九安放慢速度又写了一遍。


    这次徐星辞反应过来了,程九安写的是:可以说话?


    可以是可以,但问题是徐星辞有口说不出,只好默默嗯了一声。


    “还以为有什么禁忌不能出声。”听见这声嗯,程九安终于轻声开口,“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什么情况?别说口不能言,就是能张开嘴,一时间,徐星辞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解释。


    罐子碎了为什么会冒出火舌和人面兽身的家伙?这事儿徐星辞不清楚,解释不了。水幕怎么来的他倒是清楚,但解释起来又太费劲,而且,他面对的还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程家人,这个解释,必须很严谨很细致,最好能严谨细致到可以将自己彻底摘出去。


    但要真想严谨细致,徐星辞又做不到,毕竟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没彻底摸清。


    于是犹豫纠结了几秒钟后,徐星辞决定还是先着眼眼下,他有样学样牵住程九安的手,在程九安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坍塌两个字。


    这俩字都挺复杂,徐星辞没指望程九安一次就能明白,没想到他最后一笔刚刚落下,程九安就懂了。


    “你是想说墓顶坍塌了?”问完,程九安顿了顿,又继续,“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星辞叹了口气,抓着程九安的手继续写:嘴里、东西。


    程九安依旧一遍就理解了:“嘴里含着东西,不方便说话?”


    徐星辞赶紧嗯了一声。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墓顶坍塌,我们被困在墓里,你嘴里含着东西,不方便说话。”程九安把两句连在一起重复。


    徐星辞继续嗯。


    程九安没再出声。


    徐星辞想出声出不了,也跟着安静下来。


    安静了几秒钟,他隐约察觉出不对劲,程九安询问现状时,他以为程九安想问的是火舌和水幕,只不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顾左右而言墓塌,谁知道程九安竟然就真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了,一点儿没再提火舌和水幕的事儿?更没问问他这水幕是怎么来的?


    是,现在是四下无光,什么都看不清,但在墓顶崩塌之前,墓穴里可是被红彤彤的火焰照得如同白昼,那种情况下,程九安不应该看不到火舌,更不应该看不到他放出了赤发蛇身的怪物。


    可是,程九安竟然没问。


    为什么不问呢?


    徐星辞正欲深入细想,忽然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


    第52章 邬王孤堆8鸟?墓穴……


    鸟?


    墓穴里,怎么会有鸟?


    徐星辞疑惑地环顾四周。在两人边说边写的时间里,水雾已经淡了不少,透过氤氲着的雾气,徐星辞隐约看见了几缕亮光。


    看方向应该是前墓室。


    徐星辞原本以为经过爆炸和坍塌,考古所安置的探照灯肯定损坏了,没想到竟然还能亮,灯能亮,就说明前墓室的情况并不算太惨烈,光能透进来,也说明坍塌的情况没有预期中严重,


    这让徐星辞安心了不少。


    既然坍塌不严重,那等烟雾散尽,他再咬两口舌尖,很容易就能趋势怪物将障碍移开。只是移开后,怎么跟程九安解释水雾和怪物的存在?徐星辞轻轻抿了下嘴角,有点儿犹豫。


    可能是看徐星辞很久没有写字,程九安碰了碰徐星辞手腕,小声说:“我听见了鸟叫声。”


    徐星辞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鸟叫声确实很奇怪,但现在没办法追查,想了想,他在程九安手心里写了个等字。


    程九安再次安静下来。


    俩人就这么在透着几缕光亮的黑暗里相顾无言又坐了十几分钟,爆炸产生的水汽终于逐渐褪去,随着水汽褪去,越来越多的光线透过水幕射进来,明亮到有些晃眼。


    就算是探照灯没坏,也不至于亮成这样吧?徐星辞心里渐渐生出违和感。


    等水汽彻底褪去,徐星辞隔着幽蓝的水幕看出去,呼吸一滞。


    “怎么了?”程九安问。


    “这里”顾不上嘴里还含着吊坠,徐星辞咬着牙模糊开口,但才说了两个字,他便感觉到吊坠上传来异动,这情况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见过,这是控制力减弱后的副作用,蠢蠢欲动的那个东西正在找机会抢占身体。


    抢占是绝对不可能被抢占的,徐星辞赶紧闭上嘴,在包里掏红线。


    掏出红线后,他手指翻飞,快速把红线编织成绳,又将染血的吊坠吐出半截,就着这个姿势,徐星辞将红绳一圈圈缠在吊坠上,直到将整个吊坠缠好,他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随着红绳缠好,吊坠上的血渍快速消失,没一会儿,就恢复成了干干净净的原样,徐星辞将吊坠挂回颈间,再次打量四周。


    这会儿水幕已经彻底消失,水腥气息也跟着一同消逝,四周的景物彻底清晰起来。


    青翠的草丛,不远处的参天古木,以及古木枝叶间叽叽喳喳啼叫的不知道什么鸟…虽说景色很美,但徐星辞无心欣赏,只觉得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里,不是墓穴。


    即使再不愿意相信,徐星辞也不得不承认,此刻他们所处的,是某个未知空间。


    这倒也好理解,估计古墓原本刚好处在两个空间交叠的地方,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动太强,造成了空间交错,而爆炸结束后,他们好巧不巧,被留在了这个空间里。


    圈里的人把这种交叠着的未知空间叫做秘境。


    认真算起来,秘境徐星辞之前也去过,但当时他一来有准备,二来是跟其他人组着队,寻找秘境出入口,开启和关闭秘境都有专人负责,他只需要跟着队伍一起走就行。


    可现在,他们是毫无准备撞进这个秘境的,对秘境情况一无所知,别说找出入口,就算出入口真摆在面前,徐星辞都没把握能打开——徐家只是擅长古物拼接,金家也只是善于占卜,这两个家族加在一块,就凑不出一个会开启秘境的人。


    这下事情有点儿棘手了。


    不过越是棘手的时候,越要保持震惊,徐星辞皱眉,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秘境是麻烦了点儿,但能进来就能出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再拉着程九安一起想办法。


    对了,程九安。


    他虽然不会开秘境,但程九安是程家人,难说有什么家传秘法呢?


    刚好这会儿吊坠也没含着了,舌头虽然有点儿疼,倒也不是不能说话,徐星辞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开口:“你们程家”


    话没说完,先扯到伤口,徐星辞疼得嘶了一声。


    “出什么事儿了?”程九安皱眉。


    “没事儿。”徐星辞摆摆手,再次开口时更加小心,“你们程家会进出秘境吗?”


    “秘境?”程九安抬起眼眸,目光好似落在徐星辞身上,又好像透过他在打量其他东西。


    片刻后,程九安收回目光,继续出声:“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进了秘境?”


    “除了秘境,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徐星辞实话实说。


    程九安诡异地沉默下来。


    徐星辞顾忌着受伤的舌头,也没再出声。


    清脆的鸟鸣声一下接着一下,穿过层叠的枝叶钻进耳畔,俩人就这么安静听了几分钟后,程九安突然轻声道:“先是水火交融产生爆炸,然后是墓顶坍塌,等爆炸烟雾散去,我们就进了秘境,现在是这个情况吧?”


    这段描述一点问题没有,但莫名的,徐星辞就是觉得怪异。


    他没应声,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程九安。


    这会儿和在墓里不同,光线十分的充足,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程九安脸上,映得他皮肤透白如雪,眼眸却没透出平日里的蓝晕,反而隐约有种如墨的深沉,连带着视线都比往常更加冰冷凌厉。


    但是这种冰冷和凌厉中,又透出隐约的迷茫。


    结合程九安刚刚的举动,以及那一串类似总结的话语好像自从火舌出现,程九安就开始反常,对他打的手势置若罔闻,对突然出现的两个怪物不闻不问,对坍塌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就好像完全没看见这些。


    但是,程九安却知道是水火相较产生爆炸,也对于突然出现的鸟鸣反应敏锐。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听觉和触觉提供信息,徐星辞愣了愣,缓缓抬起手在程九安眼前晃。


    程九安蹙着眉心,准确将徐星辞的手挥开。


    “原来你能看见啊。”徐星辞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眼睛出问题了。”


    程九安没接话,只是静静望着徐星辞。


    对上程九安冷冰冰的目光,徐星辞突然有点儿尴尬,天地良心,他平时绝对不这么疑神疑鬼,这次肯定是突然进了秘境,面对的又是让他十分上心的程九安,所以才产生这么奇怪的联想。


    不过尴尬归尴尬,眼下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尴尬了几秒钟后,徐星辞清了清嗓子,决定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你总结的很准确,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因为爆炸意外进了秘境,我不知道秘境出入口在哪儿,也不知道出入口怎么打开。”


    “程家对秘境不是很了解。”程九安说,“不过,我们倒也不用太着急,还记得之前在堰州见过的那两个人吗?”


    “你是说江牧野和李琀?”徐星辞好奇,“他俩跟现在这情况有关?”


    “李琀不是人类,有开秘境的方法,至于江牧野,他命格特别,很容易就能撞进秘境。”程九安轻声解释。


    “他俩还有这本事呢?”徐星辞有些惊讶,惊讶完,他又开始惆怅,“但他俩都没在这儿,有本事也没用啊。”


    “之前他们出事,有人联系了郑沈求助,现在我们出了状况,荥城这边势必要报回北城,郑沈知道后,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有很大可能会反向找他们求援。”程九安连着说了很长一段,语调很平缓,也很笃定,就好像在描述某个已经成型的行动,而不是进行毫无根据的猜测。


    可问题是,这的确就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徐星辞没办法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猜测上。


    “如果郑沈没去求援呢?或者求援了,但是联系不上?再或者那俩人不愿意来?要么就是来了也打不开秘境?”徐星辞林林总总列出许多可能,每种可能都是孤立无援的情况。


    说完林林总总的可能,徐星辞终于提出重点:“你看啊,这中间变数还是很多的,要我说,与其这么干等着被救援,我们不如先在秘境里探索探索。”


    见程九安没回应,徐星辞再接再厉:“能探索到出路最好,探索不到也没什么损失,我们可以一边探索一边留下记号,等你说的那俩人进来,他们也能沿着记号找到我们。”


    “我们刚刚能进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突然迸出火舌,那个火舌怎么看怎么不是普通的火,很有可能跟这个秘境有关。”说着说着,徐星辞忽然顿住。


    如果那些火真和秘境有关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他们能在秘境里找到类似的火舌,他再放出杀手锏,就有很大概率再制造出一场爆炸?


    他们就是因为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动,被迫进入这个空间的,那如果再制造一场爆炸,岂不是很可能两个空间会再次连通?也就是说,到时候他们有很大可能可以回到正常世界。


    这个推论,让徐星辞兴奋不已:“程教授,与其坐以待援,不如主动出击,走吧,让我们去四周探索一番。”


    程九安迟疑片刻,认同了徐星辞的说法:“也对,多收集些线索总是好的。”


    “就是这么个道理。”徐星辞拍拍屁股站起来,看程九安没动,他笑眯眯朝程九安辞伸出手,“拉你起来?”


    程九安没伸手,反而皱眉犹豫了。


    犹豫过后,他轻*轻咬了下嘴唇,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在出发前,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儿?”徐星辞好奇。


    “麻烦帮我找根树枝。”程九安说,“细一点,直一点,差不多一人高。”


    “找树枝干什么?”徐星辞更加好奇。


    “当盲杖。”程九安缓缓叹了口气,“你之前猜的没错,我眼睛确实出问题了。”


    第53章 邬王孤堆9徐星辞:“啊?”……


    徐星辞:“啊?”


    错愣过后,他赶紧俯身凑到程九安面前:“出什么问题了?看不见?不对啊,你刚才打我手不是打得挺准?”


    “根据空气流动判断的。”程九安抬眸仿佛在看徐星辞,纯黑色的眼眸却没能完全聚焦。


    “等等,你眼睛颜色怎么变了?”徐星辞诧异。


    “这是重点吗?”程九安无奈。


    诧异完,徐星辞自己也有点儿无奈,程九安这都看不见了,眼睛颜色变不变重要吗?但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看不见?哦,对了,程九安解释过,他瞳孔颜色偏淡,对光线十分敏感,火舌突然出现那会儿他又刚好摘了眼镜在观察石像。


    这也就意味着,程九安的眼睛很可能被突然出现的火舌晃伤了。


    那这种损伤可逆吗?能不能好?什么时候会好?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徐星辞乱糟糟想了几秒钟,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相关经验,这种事情乱想没用,应该要问当事人。


    “你”徐星辞原本想问之前发生过吗,还能不能好,可看着程九安漂亮但略显迷茫的双眸,话没等出口,徐星辞心底传来某种异样,不是好奇,也不是无奈,比担忧更进一步,细细想了片刻,徐星辞忽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可能是传说中的心疼。


    于是,徐星辞到了嘴边的疑问转了个弯,改成了:“你别怕,出去我们就去医院,肯定能治好。”


    程九安没什么表情。


    “真能治好,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对了,我发小顾磊就是医生,出去以后我就联系他。”安抚了两句,程九安表情没什么变化,徐星辞又继续,“再说不还有玄学嘛,我再找我小舅给算算,双管齐下,肯定没问题。”


    听徐星辞吧啦吧啦说完,程九安表情还是没太大变化:“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徐星辞连连摆手,摆到一半,他想到程九安看不见,又把手放下了。


    但悬着的心并没一起放下。


    安抚时话说得轻松,实际上,徐星辞对程九安这情况是一点儿底也没有,眼睛那绝对是很精细的部件,被灼伤后到底能不能复明?就算能复明,能彻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吗?


    特别是程九安的眼睛还有隐藏能力,回忆当初宁堰山里的情形,再看此刻程九安迷茫的目光


    “肯定会没事的。”说不清是安抚程九安,还是平复自己乱糟糟的心情,徐星辞小声嘀咕完,抬手拍了拍程九安胳膊,“别担心,你不是说郑沈会去搬救兵嘛,我们就在这等,救兵肯定很快就能来。”


    “不是说好要去探索?”程九安脸上倒是看不太出害怕或者担忧,“少说点话,先去帮我找根树枝。”


    徐星辞没动。


    程九安双唇动了动,仿佛想催。


    “还是别探索了。”徐星辞赶紧出声,看出程九安还有开口的意思,他抬手按住程九安嘴唇,“秘境里一切都是未知,这样贸然探索太危险了。”


    程九安没说话,只是偏头挣开。


    看着落空的指尖,徐星辞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但这么个情形下,看着皱眉沉默的程九安,一时间徐星辞又找不到太合适的词,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突然之间看不见了,还掉进一无所知的秘境里,那绝对不是别人随便安抚几句就有用的。


    但就这么沉默着,也不合适。


    看看程九安,看看四周,又看看程九安,徐星辞小心翼翼开口:“你眼睛疼吗?”


    程九安摇头。


    “那有其他感觉吗?”徐星辞举例,“酸涩,胀,或者别的什么?”


    程九安还是摇头。


    “那”那了一会儿,徐星辞没那出个所以然。


    他本来想问除了眼睛,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又隐隐感觉这么问不合适,就好像他担心程九安还有其他问题,怕被拖累或者影响一样。


    “除了眼睛,没有其它问题。”程九安自行领会了徐星辞的意思。


    “还好还好。”徐星辞松了口气,下意识感慨,感慨完,看着程九安面无表情的样子,徐星辞忽然又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对?眼睛都失明了还好呢?哪里好了?


    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往回挽?但是能说什么?


    徐星辞平时虽然没觉得自己巧舌如簧,到底也顶着徐家大少的名号,名利场生意场混了不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练了个七七八八。


    何况,他也不是多么善良的人。


    甚至不只是不善良,他还好奇心重,又没什么同理心,对于看个热闹拱个火的十分感兴趣,至于这些热闹的后果、对当事人的影响,徐星辞是不在意,也不关注的。


    好玩就够了不是吗?人生在世,难得好玩。


    这要是换个人,因为突然出现的火舌而失明,徐星辞绝对要绕着对方研究半天,这可是失明哎?就因为明亮的火光,就失明了?多神奇?


    可问题是,现在失明的是程九安。


    偏头看了会儿程九安,徐星辞下意识舔舔嘴角。


    当初在堰州,他攀上燃着灼灼火焰的高台,抬眸望见程九安的刹那,心脏便不争气得乱蹦了好几下,现在程九安没穿嫁衣,身上因为连番爆炸沾了不少灰尘,脸颊更是没被火光映得微红,甚至连曾经映着火焰的深蓝色眼眸都变了模样,但莫名的,徐星辞还是移不开眼睛。


    可能是第六感起作用,看不见却依旧能感受到被盯,也可能是觉得徐星辞安静了太久,程九安垂下眼眸,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


    “没必要这样。”程九安说,“我12岁之前一直看不见。”


    “啊?”徐星辞愣住。


    “虽说没有之前的记忆,但用盲杖这个技能还在,不会拖你后腿。”程九安声音冷冷清清的,跟往常没任何区别,就好像失明对他并没造成任何影响。


    说完,程九安自行站了起来,摸索着朝前走。


    徐星辞顾不上错愕,赶紧爬起来抓程九安胳膊:“干什么去?”


    “找树枝,我听见鸟叫声了,位置很高,应该是落在树上,有树就应该有树枝。”程九安说得随意,“不是说好要去探索吗?有树枝当盲杖,不会拖你后腿。”


    “我没说你拖后腿。”徐星辞无语,“我是说我们这情况不适合去探索,最合理的方案是原地安静等待。”


    “不是我们,是我。”程九安纠正,“因为我失明了,你才觉得不适合去探索,如果我没失明,或者不知道我失明,你会觉得探索更合适。”


    徐星辞没吭声。


    理论上来说,程九安的逻辑没什么问题,但徐星辞总觉得不怎么顺耳。


    “我本来就不确定该不该把失明的事告诉你。”程九安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应该瞒着。”


    徐星辞:“等等,什么意思?你还打算瞒着我?失明啊,这么大的事,你觉得你能瞒住?!”


    “如果真想,是能瞒住的。”程九安没展开解释。


    但徐星辞自行领悟了。


    最开始,他的确是对程九安有所怀疑,可试探过后,他便打消了这种怀疑也就是说,如果程九安真想瞒着,只要找个什么理由不去探索,就静静坐在这等,那他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


    这个认知让徐星辞有点儿气愤,气愤之余,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底怪异感觉又有冒头趋势。努力重新压制了好一会儿,徐星辞没能彻底把这种感觉压下去,只好撇了撇嘴,无奈道:“你可真厉害。”


    “谢谢。”程九安轻轻勾了下唇边。


    “真当我表扬你呢?”徐星辞越发气愤。


    气愤着气愤着,徐星辞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他想问却没问出口的话,实际上,确实会带来负面影响——就算他没把话问出口,程九安这不也自行猜到,并且进行了联想?


    本来身处未知空间,就很容易精神紧绷,特别是俩人现在属于因为工作原因遇险,在程九安看来,这属于他的责任范畴,可偏偏,他眼睛出了问题。


    不但没办法向往常一样负责,反而有可能因为自身问题害得俩人处境艰难,更进一步,如果他还有其他的伤,更可能变成徐星辞的拖累。与其变成拖累,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徐星辞忽然就理解了程九安的一系列做法。


    “先坐下。”深吸口气,徐星辞拉住程九安胳膊,引着他重新坐回草地上,“你现在是伤员,不要胡思乱想,更不需要担起乱七八糟的责任,这不还有我嘛。”


    程九安没出声。


    徐星辞:“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担起责任。”


    “也是。”程九安点头,“于理,你是考古所职员,为了转正是该多担待,于情,我们之前在堰州,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做都做了,你多担待些更是应该。”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徐星辞总觉得程九安话里有话。


    “换了其他人,面临同样的状况,身为助理你会负责,曾经睡过你也会负责。”程九安说着说着,轻轻抿住嘴角,“那么,我和其他人,对你而言有区别吗?”


    第54章 邬王孤堆10徐星辞一愣。……


    徐星辞一愣。


    “没区别,对吧?”程九安垂下眼眸,“换个教授受伤,你会对他负责,换个人睡过,你也会对他负责,所以,我和其他人对你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徐星辞万万没想到,俩人本来正沟通责任分配问题,程九安说着说着,竟然话锋一转,扯到了俩人的关系。


    要知道,先前徐星辞曾经提过几次俩人的关系,程九安每次都以翻篇了、不要多想为理由回避。


    现在这么个情形,四周全是未知,危险还没彻底解除,没有东拉西扯的契机,也没什么合适的氛围和铺垫,程九安竟然突然又提起来了?


    不但提起来了,还提的很深入,连举例和类比都用上了,一点儿缓冲余地不给,只等徐星辞说出答案——直接成这样,实在太不像程九安的风格了。


    “喂,你不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夺舍了吧?”挑眉打量程九安,徐星辞半真半假抛出了个问题。


    程九安:“没有。”


    这倒是在徐星辞意料之中,先不说程九安的实力很强,想夺舍会有多难,单看徐星辞自己,如果身边的人被夺舍,他绝对能察觉到异常。


    不是被夺舍,却问了这么直接、直接到根本不像程九安风格的问题,还真是


    如果对方不是程九安,在徐星辞看来,这件事还挺有趣的,毕竟做出不是自身风格的事,通常意味着情绪的剧烈波动,换句话说,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对方此刻内心绝对不会像表面上这么平静淡定。


    但问题是,对方是程九安。


    是那个会在床上一掷千金展露慵懒女王范儿,温润如玉的时候露着狐狸尾巴勾啊勾,等转换到冷面冷心一板一眼的工作状态,却又偷偷藏了腹黑属性的程九安。


    这样的人,云淡风轻间说出来这么直接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现状艰难,心绪波动的外露?还是蓄谋已久,终于找到机会的拉扯?


    徐星辞一时间有些叫不准。


    如果是情绪外露,那说明程九安绝对不是看上去这么淡然,突然失明、跌入秘境,他很可能在害怕在恐惧。


    如果是终于找到机会的拉扯?回忆程九安之前的行事风格徐星辞突然就觉得,拉扯这个可能性还是更高些。


    “拉扯这种事情,需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最忌讳说准话。”舔了舔嘴角,徐星辞小声嘀咕,“一旦说了准话就落了下风,会很被动的。”


    程九安没吭声。


    “你该不会是趁这么个机会,想让我说句准话吧?”徐星辞眨巴眨巴眼睛,眨完,他意识到程九安看不见,又期期艾艾开口,“程教授,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人家这边忧心忡忡担忧你眼睛和心理状态,你倒好,抓住机会来套人家话。”


    程九安还是没吭声。


    没吭声,就意味着不反驳,不反驳就是默认,还真是猜中了?徐星辞切了一声:“你说你,堂堂考古所教授,不好好研究古玩,把心机和智慧全用在套话上了。”


    “古玩也研究。”程九安挑眉,笑着指了指眼睛,“这会儿看不见,没法研究而已。”


    “还挺有理?”徐星辞一时语塞。


    程九安没接话,徐星辞也没再说什么,俩人并排坐在草地上,安安静静听了好一会儿鸟鸣。


    秘境内外,是两个不同的空间,时间流逝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他们早上吃过早餐到的现场,到了现场没多久就出了事,理论来说,这会儿最多才刚到中午,但他们在秘境里坐着听了会儿鸟叫,太阳就隐约有了要西垂的意思。


    白天一切都好说,晚上就这么继续坐在草地上,徐星辞总觉得不够安全。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环顾四周,最终选定不远处的古木。


    “天看起来快黑了,天黑以后,继续留在这可能有危险。”徐星辞拍了拍程九安肩膀,示意他起身,“前面有片树林,我们找棵树爬上去过夜?”


    “好。”程九安站起来,试探着迈腿。


    徐星辞赶紧拉住他胳膊,引着他朝树林方向走。确实跟程九安说的一样,即使看不见,他行动起来也不算太吃力,俩人很快就来到树下。


    徐星辞选的是棵比较靠近草丛边缘的树,枝繁叶茂,树干最粗的地方将近两米,因为年岁太久,坑坑洼洼布满树瘤,刚好适合攀爬。


    引着程九安把手放在树皮上,徐星辞耐心解释:“树瘤可以当着力点,等会儿你先爬,我在后面指挥,我说往什么方向落脚,你就试着往什么方向挪,可以吗?”


    程九安点头,慢慢摸索树干。


    找到合适的着力点后,程九安踩住树瘤,正准备抬手,徐星辞突然出声:“等等。”


    程九安放下手:“怎么了?”


    徐星辞迟疑着没出声。


    “那我继续爬了?”程九安问。


    “等一下。”徐星辞咬了咬牙,小声嘀咕,“虽说放了准话会落下风,会被动,但我还是得说”


    程九安:“嗯?”


    “你是不一样的。”深吸口气,徐星辞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你和其他人有区别。”


    “今天这情况放在其他人身上,我不但不会主动承担责任,还会觉得很麻烦。”徐星辞实话实说,“秘境里本来就危险重重的,我又不是乐善好施的活雷锋,换个人双目失明,我第一反应是会被拖累,就算因为道德或者职责约束,不得不帮忙照顾,心里肯定也会埋怨。”


    程九安没说话。


    “但你不同。”徐星辞继续,“你眼睛出问题,我第一反应是担心。是,拉扯之中,谁先放下准话谁就输了。我不想输,但我更怕,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怕你不是想套话,是真在担忧、真在恐惧。”


    程九安还是没说话。


    “所以输就输吧,占便宜叫了那么多声老婆,输给你我也不亏。”徐星辞吧啦吧啦说完,看程九安没任何反应,他有点儿气馁,不过倒是没后悔,“行了,想说的说完了,天也要黑了,我们继续爬树吧。”


    “不爬了。”程九安终于出了声,声音很轻,但不冷,反而带着点波动,柔柔的,像是水波,一圈套着一圈扩散出隐秘涟漪。


    徐星辞:“啊?”


    “爬不了。”程九安摸索着和树干拉开段距离,指尖搭上外套拉锁,一点点向下滑。


    “不是?你干什么?”徐星辞有点儿发懵,就算他说了准话,程九安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怎么说着说着就脱衣服了?


    程九安没搭理他,褪掉外套后,他又扯开毛衣和秋衣,将小半截腰身展露出来。


    “荒郊野外的,你这不合”徐星辞话说了一半,猛地顿住。


    程九安腰很细,皮肤很白,人鱼线也很明显,这些徐星辞都知道,当初在堰州阴错阳差的那一夜,他曾经一寸一寸抚摸过。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程九安白白净净的腰侧,此刻贴着块很大的纱布,纱布最中间的地方,还隐隐约约透着红色。


    “你这怎么搞的?!”徐星辞连忙俯身凑过去,有心想碰纱布,又顾忌着会把程九安弄疼,“怎么伤了这么大一片?什么时候伤的?我怎么不知道?”


    “有几天了。”程九安说得随意,“试炼时受的伤。”


    “试炼?”徐星辞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啊,你爷爷搞的惩罚。不是,你爷爷是有什么大病吧?!自己亲孙子,罚点儿什么不行,真还弄伤了?还伤了这么大一片?”


    越说徐星辞越气,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怪异感也跟着翻腾起来:“都这么多天了,还在渗血?只包扎没用,得去医院看看缝几针。”


    话说出口,徐星辞才想起来,别说医院了,他们这会儿被困在秘境,就连换个药换个纱布都没可能。


    想着想着,徐星辞终于意识到,这个位置,这么重的伤,一般人怕是连手都不敢抬,程九安这几天还没事人一样东奔西跑,就在刚刚,他还攀着树干,准备往上爬。


    “伤成这样,你还敢爬树?!”徐星辞猛地瞪圆眼睛,“这没爬两下伤口就得崩开。”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爬不了。”程九安小声辩解。


    他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徐星辞彻底反应过来,刚刚如果不是他叫停,又忍不住开口给了准话,程九安这会儿应该已经攀着树干爬上去了。


    带着这种伤,面无表情爬上去,然后借着厚重的衣服遮挡,即使伤口崩开流血也可以瞒住,就算之后发炎发烧什么的,只要足够能忍、装得足够像,就没人能发现


    “程九安,你脑子是进水了吗?”徐星辞腾的一下火了,“这里是秘境,正常人进来都不一定能好好出去,你现在眼睛出着问题,身上带着伤,却tm提都不跟我提?我今天说上树你就往树上爬?我明天要是说下水呢?你带着这么大片伤,也一声不吭跟我下水?”


    程九安没接话。


    噼里啪啦一大串输出完,徐星辞又有点儿后悔,陡然看见这么片伤口,他震惊之下话说的重了些,程九安眼睛看不见,身上带着伤,再对他放这么重的话实在不应该,可是要往回挽的话,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是很愿意。


    何况就算愿意,一时间,徐星辞也找不到切入点。可是不挽怎么办?难道等着程九安主动?平时程九安都不可能多主动,这会儿理亏又带着伤,总不能在这种时候,还指望程九安主动吧?


    所以怎么办?徐星辞正纠结着,忽然听见程九安轻声笑了。


    第55章 邬王孤堆11“抱歉。”边笑,程……


    “抱歉。”边笑,程九安边柔声开口,“我只是有点儿怕。”


    没等徐星辞接话,程九安又继续道:“怕在你心里,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更怕眼睛和受伤的事儿给你添麻烦,所以不敢说。”


    程九安这么把话说得这么直接,直接到徐星辞有些接不上。


    对上程九安漆黑的眼眸,徐星辞的纠结和后悔一同哑火,恍惚间,他突然有点庆幸,幸好他退了一步,幸好他给了句准话。


    “别怕,也别胡思乱想。”庆幸过后,徐星辞再次把目光挪回程九安腰间,“趁着天没彻底黑,先给我看看你的伤。”


    程九安想躲,被徐星辞按住。顾忌着伤口,他没敢挣扎,只是沉声抗议:“没必要看。”


    “别乱动。”徐星辞小心翼翼掀开纱布一角,借着西沉的夕阳,徐星辞才看了一眼,就皱紧眉头,这伤应该是某种锐器造成的,面积比他预期中要大,只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边缘已经结痂,但是中间伤得太深了,不只渗血还红得厉害,情况并不乐观。


    可惜手上没药更没消毒的东西,徐星辞轻手轻脚把纱布贴回去:“怎么伤这么重啊?难怪看你在机场提箱子都吃力。”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程九安有些无奈。


    “怎么没有。”徐星辞小声嘀咕。


    眼睛的问题徐星辞搞不懂、也解决不了,只能暂时搁置,但伤口他能看懂,按照程九安伤口的情况,不赶紧进行处理很容易就会发炎,可问题是,他们这会儿要什么没什么,根本没办法处理。


    “算了,先坐下休息吧。”叹了口气,徐星辞帮程九安理好衣服,小心扶住程九安胳膊,先引他靠着树干坐下,自己再挨着他坐好。


    坐好后,徐星辞想了想,调整姿势,示意程九安靠到自己肩上。


    程九安没拒绝。


    就这么依靠着坐没几分钟,四周彻底黑下来,徐星辞安抚般拍拍程九安肩膀:“我守夜,你睡会儿。”


    “睡不着,伤口疼。”程九安静静靠在徐星辞身上,声音轻轻柔柔的,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清冷和工作时的凌厉,反而透着楚楚可怜。


    徐星辞第一次听程九安用这么可怜巴巴的声音开口,呼吸一滞。


    “头也疼,可能是要发烧。”程九安说,“发烧就更睡不着了。”


    “反正睡不着,不如我守夜,你休息。”程九安提议。


    徐星辞:


    徐星辞顾不上楚楚不楚楚、可怜不可怜了,只觉得怒火腾的一下又要升起来。


    可能是听徐星辞没出声,程九安耐心解释:“守夜靠听就行,看不见没影响,没能保护你已经很抱歉了,连夜都没守的话,我会更抱歉的。”


    “你”不行,不能对伤员太凶,徐星辞忍了又忍,拼命忍下乱窜的怒火。深吸口气,他抬手覆上程九安额头,确实有些偏烫。


    “冷吗?”徐星辞问。


    程九安小幅度摇头,碎发擦过徐星辞颈间,痒痒的。


    “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徐星辞按住那几缕碎发,顺手帮程九安揉太阳穴,“你现在是伤员,伤员就应该乖乖休息,别担心,别胡思乱想,更别总想着要保护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谁来保护。”


    程九安:“但程家人生来就应该是保护者。”


    “去tm的保护者!”徐星辞彻底火了。


    “能睡你就睡,睡不了我就把你打晕。”咬着牙根,徐星辞一字一顿,“程九安,你自己选。”


    “我”程九安愣了愣,迟疑着似乎想辩解,但可能是感受到了徐星辞澎湃着的怒火,片刻后,他老老实实闭上眼睛,“我突然有点儿困了。”


    徐星辞气得不想搭理他。


    程九安闭完眼睛,很快便将呼吸频率慢了下来。


    但徐星辞知道他没真睡着。身处未知环境,眼睛失明、身上带伤,伤口红肿,还隐约有要发烧的意思,这种情况下,想睡着确实很难。


    不过,徐星辞倒也没指望程九安真能熟睡,就只是靠着他休息一晚上,迷迷糊糊眯上那么两三个小时也好,如果一点不休息全靠硬撑,头两三天也还将就,时间再长点,程九安的状态估计会很糟糕。


    而且不光是状态的问题,还有有食物和水。


    想到食物,徐星辞忽然记起来,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但得益于钱半仙那几把骨灰,食欲倒也确实没有。可是现在没有食欲,不代表未来几天也不会饿,何况对比食物,水更是重中之重,徐星辞想来想去,觉得这么坐着干等还是不行。


    可是,走太远也不行,别的不说,程九安的身体就不适合在未知中长途奔波。


    徐星辞偏头看了看倚在肩上的程九安,根据白天的情况看,草地应该还算安全,留程九安自己问题不大。而草地附近的森林里很可能有水和果子,另外,水源附近一般来说都会聚集小动物,水里也会有鱼,这样一来,食物和水就算是都有了着落,所以等明天天亮后,他安顿好程九安,就进森林碰运气。


    计划敲定,徐星辞发了会儿呆,忽然感觉到程九安小幅度动了两下,紧接着,微微蜷缩起身体。


    是冷吗?徐星辞赶紧探程九安额头,比之前还要烫一些,应该是开始发烧了。小心把程九安身体扶正,徐星辞脱掉外套,裹在程九安身上。


    “我不冷。”程九安试图拒绝,手刚巧推到了徐星辞手上。


    “不冷手还这么冰?”徐星辞被冰得直皱眉,正想再吐槽两句,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虽说秘境内外时间流逝有差异,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肯定也折腾了大半天,这么长时间里,程九安什么东西都没吃。


    正常来说,大半天不吃东西没关系,但程九安胃不好,回忆之前去考古所送饭的情形,徐星辞连忙问:“你不会是胃疼吧?”


    程九安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忍忍就过去了。”


    “你等等啊。”徐星辞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摸了两下,摸出颗水煮蛋,这还是早上在程九安强烈要求下带着的,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派上了用场。


    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剥掉蛋壳,徐星辞把水煮蛋放到程九安手上:“吃点东西。”


    程九安没动,迟疑着好像想说什么。


    “别给我扯什么程家是保护者,也别说要把吃的留给我。”徐星辞拽着程九安的手,将水煮蛋抵在程九安唇边,“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吃掉鸡蛋争取赶紧好起来。”


    程九安沉默许久,张开嘴,轻轻咬上水煮蛋。


    吃完之后,他沉默着擦了擦嘴,靠回徐星辞肩上,缓缓调整呼吸,然而调整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调整到平缓轻柔的状态。


    “胃还难受?”徐星辞问,“我这还有颗鸡蛋。”


    程九安摇头:“头疼。”


    徐星辞想了想,把刚刚被拒绝的外套重新盖到程九安身上,又扶着程九安调整姿势,让他平躺在自己腿上。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程九安脸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眉心轻锁,嘴唇有点儿泛白。


    摸了摸程九安脸颊,徐星辞又探程九安额头,这会儿应该是彻底烧起来了,温度比刚才高不少,头疼估计是高烧的副作用。


    “来吧,是时候给你展现我的技能了。”指腹轻轻按上程九安额侧,徐星辞一下接着一下揉起来,“我以前的队医是什么中医世家传承人,给我们讲了好多穴位知识,乱七八糟的我大部分没记住,就只记住了头疼可以按太阳穴。”


    “这属于常识吧?不需要中医讲也应该知道。”程九安小声吐槽。


    “别管常不常识,有用就行。”徐星辞也小声反击,“别说话了,我帮你按着,你尽可能睡一会儿,难说一觉醒来烧就退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星辞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没医没药、连床都没有,只能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能睡着且一觉醒来情况不变坏就谢天谢地了,退烧什么的,怎么可能?


    但事实上,在徐星辞腿上躺了一小会儿后,程九安呼吸变缓变柔,真的慢慢睡熟了。就这么睡了快一个小时,程九安额头温度渐渐降低,脸颊红晕也有了减退的意思,虽说直到天亮体温也没能完全恢复正常,但照比昨晚的高烧已经好了不少。


    这个进展让徐星辞有些欣喜。


    天亮后,他剥开剩下的那颗水煮蛋,叫醒程九安,把蛋递过去:“你先吃点儿东西,我等会儿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


    “你从昨天就没过吃东西。”程九安没接。


    “我又没胃病。”徐星辞把鸡蛋硬塞进程九安手心,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看见程九安脸色变了,不是犹豫,不是无奈,更不是楚楚可怜,反而是之前在宁堰山才展现过的冷厉。


    维持着这种神色,程九安做了个噤声动作,微微仰头,示意徐星辞朝上方看。


    徐星辞赶紧抬头。


    头还没彻底抬起来,他便听见不知什么划破空气的轻响,紧接着,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掉在他脑袋上。


    “什么鬼?!”徐*星辞侧身闪开。


    那东西啪叽一声摔进草丛,片刻后,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声音,没一会儿冒出个尖尖小小的嘴巴,嘴巴一点点张开,是声鸟鸣,和徐星辞昨天听见的有些像,但没那么有气势。


    这是树上的鸟掉下来了?徐星辞惊奇地盯着草丛,鸣叫过后,有只巴掌大的小鸟自草丛里探出身体,看起来和燕子差不多,惟一的区别,是这鸟的羽毛是十分绚丽的红色。


    第56章 邬王孤堆12“怎么了?”程九安……


    “怎么了?”程九安问。


    “掉下来只鸟。”仔仔细细打量小鸟,徐星辞如实给程九安描述,“一个脑袋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翅膀和屁股也没什么特别,就只有羽毛很特别,是五彩斑斓的红。”


    程九安:“什么叫五彩斑斓的红?”


    “不太好形容。”徐星辞为难,“特别的炫目,反正在我之前的常识里没见过这种红。”


    话音没落,天上又传来划破空气的轻响,徐星辞这次有了经验,看都没看就拉着程九安往旁边躲,啪叽一声,又有东西掉进草丛,徐星辞探头看过去,发现这次这只是五彩斑斓的蓝鸟。


    “又掉下来一只我之前的常识里没见过的五彩斑斓的蓝的鸟。”徐星辞说。


    “蓝色的鸟和红色的鸟?”程九安看不见,只能凭借徐星辞的描述分析,“这两只鸟落下来后在做什么?”


    “不是落下来,是掉下来。”徐星辞纠正,“至于在做什么?这个吧,应该算是在扑腾?”


    草丛里,两只鸟扑腾着翅膀仿佛想飞,却怎么扑腾都没能飞起来,联系之前两只鸟高空抛物般的英姿,徐星辞冒出个猜测:“这种鸟可能不会飞。”


    秘境里的生物跟正常世界里的生物有差别,这很正常,以此类推,秘境里的鸟不会飞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不会飞,确实算是个特点,远古时期,空间分界没那么强,秘境和正常世界经常连通,所以秘境里的生物有很大概率被古人看到,相应的,关于它们的描述也很可能流传了下来。


    换句话说,如果能分析出这种毛色斑斓且不会飞的鸟对应了哪种流传,那他们就有很大概率能搞清自己身处何处。


    这个认知让徐星辞备受鼓舞。


    但想了好一会儿,徐星辞也没能把这两个鸟和哪种流传对上号。


    “来来来,我再给你仔细描述一下,程教授见多识广,难说认识。”徐星辞又认认真真把两只鸟的外形描述了一遍,描述的时候,重点强调了两只鸟扑腾着走路的艰辛,“有翅膀,不会飞,羽毛色泽艳丽,叫声清脆,这到底是什么鸟?”


    程九安:“关于鸟的异闻记载太多了,只凭这些情况没法确定。”


    “那我再多找点儿线索。”徐星辞拎起离自己较近的红鸟,谁知他刚把红鸟拎起来,蓝色的那只鸟突然仰头悲愤的叫了。


    “呦?还挺护着同伴?”徐星辞挑眉,抓着红鸟晃,他每晃一下,蓝鸟就大叫一声。


    就这么叫了三五声后,程九安听不下去了:“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徐星辞拎着红鸟走回程九安身边,拉着他的手,准备往红鸟背上放,“你摸摸看,触感和普通鸟好像没什么差别,翅膀上面也有飞羽,但有飞羽却不会飞,另外翅膀前面”


    说着说着,徐星辞顿住,并且按住了程九安正要摸索鸟羽的手。


    “先别摸,翅膀前面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徐星辞边说,边拉着鸟翅展开,随着鸟翅彻底展开,在距离羽尖不算太远的位置,徐星辞看见个小小的钩子。


    拉开另一侧鸟翅,果然在相同位置也有小钩子。


    “为什么是钩子?”徐星辞有点儿诧异,如果是爪子一类的,他还能理解,属于捕食工具嘛,但是钩子?钩子能做什么?


    “你是说这鸟翅膀上长了钩子?”程九安也有些诧异。


    徐星辞详细描述了钩子的位置和形状,试探着碰了碰,发现并不锋利,才放心地引着程九安把手放上去:“就是这里,你摸摸看。”


    程九安指尖刚要碰到,地上那只蓝鸟又开始大叫。


    边叫,它边拼命扑腾着朝徐星辞他们冲,可能是受到它的鼓舞,红色的鸟也扑腾起翅膀,嘴里一张一合,仿佛要吐什么东西出来。


    不会是要放大招吧?徐星辞赶紧扔开红鸟,展臂护住程九安。


    蓝鸟也扑腾着冲过去,舒展翅膀连滚带爬接住了红鸟。


    “还挺有情有义?”徐星辞挑眉,话音没落,便诧异得发现接住红鸟后,蓝鸟没收拢翅膀,反而维持着展翅的姿势,翻转翅膀前段,也露出了两个类似钩子的东西。


    但和红鸟的钩子不同,蓝鸟的更厚重,开口处却更窄。


    调整翅膀位置,蓝鸟将钩子开口处凑近红鸟,极轻微的咔哒声传来,红鸟翅尖上的钩子就这么严丝合缝卡进了蓝鸟钩子的缺口。


    可能是成功对接的喜悦太澎湃,卡住后,两只鸟一起高昂着头鸣叫起来。


    叽叽喳喳啾啾啾的,和徐星辞他们昨天听了大半天的鸟叫一模一样。鸣叫过后,两只鸟共同扇动翅膀,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冲上了云霄。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两道合为一体的斑斓彻底消失在天边,徐星辞才回过神,满脸不敢置信:“我好像知道刚刚那两只是什么玩意儿了。”


    程九安:“是什么?”


    “比翼鸟。”徐星辞深吸口气,“虽说这个猜测听着挺离谱,但那两只鸟,应该就是比翼鸟,在天愿作比翼鸟的那个比翼鸟。”


    程九安没出声。


    “蓝色和红色,合在一起才能飞,这绝对是比翼鸟才有的特征。”徐星辞笃定。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我们现在很可能是在山海经里。”程九安默默思考片刻,给出最终答案,“山海经第六卷,海外南经,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


    “这你都背得下来?”徐星辞惊奇。


    “好歹是教授嘛。”程九安轻轻勾了下嘴角,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朝阳暖融融的光。


    很漂亮,也很魅惑,魅惑得徐星辞移不开眼睛。就这么愣愣看了好几秒,徐星辞才记起来应该接话。


    “啊,是,教授是不一样。”舔了舔嘴角,徐星辞努力收回黏在程九安脸颊上的目光,暗自告诫自己先想正事。


    程九安说这里是海外南经,那这里肯定就是海外南经,徐星辞虽然做不到程九安那样说背就背,但山海经看还是看过的,除了比翼鸟之外,海外南经里还有什么来着?想啊,死脑子快想啊,徐星辞一边皱眉思考,眼睛一边忍不住朝着程九安身上飘。


    这会儿太阳又升起来一些,暖融融的阳光不只落在程九安眼眸间,也映红了他白净的双颊,这个场景,跟当时在堰州有些重合,徐星辞心跳莫名快了两拍,抬手想摸程九安脸颊。


    指尖眼看着要碰到程九安,徐星辞又皱眉,硬生生收回了手。


    身处秘境,危险未知,吃的喝的都没有,程九安又伤又病的,他在这种时候想些有的没的,是脑子进水了吗?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徐星辞努力压制下触碰冲动,死死盯着程九安手中的水煮蛋,轻声道:“你先把东西吃了,吃完我们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程九安默默咬了口水煮蛋:“海外南经,除了记载着比翼鸟,还有结匈国、厌火国、三首国这些。”


    听着听着,徐星辞终于记起来了,跟山海经海内卷记载各种飞禽走兽不同,海外卷里更多是关于人的记载,但不是正常世界的人,而是生活在秘境里的奇奇怪怪的人。


    就比如这个海外南经,它里面记载了长着鸡一样的胸脯的结匈国人,以炭火为生、能口吐火焰的厌火国人,背上长着鸟翅、脸上长着鸟嘴的丹朱国人,胸前有个大洞的贯胸国人,全身漆黑的不死民,另外还有传说中帝尧下葬的狄山,以及另外一个在神话传说中经常登场的火神祝融。


    等等,火神祝融?


    那个墓地的主人邬王,就自称是祝融多少多少代玄孙。


    而且传说中关于祝融的描述,好像就是人面兽身,回忆昨天墓地里见到的火舌和虚影,徐星辞隐约冒出个猜测:“你说,这个墓主,会不会没说大话?”


    程九安理解了徐星辞的意思:“你怀疑那个墓地真和祝融有关联?”


    祝融本来就是火神,如果墓主真和祝融有关,那打破罐子后凭空出现的火舌,就很可能是祝融的火焰,已知,他们是因为硬抗那波火焰才撕开空间,掉进秘境的,那换句话说,要是他们能找到祝融火焰,也就可以再次撕开空间,回到正常世界。


    这个设想,徐星辞昨天也想过,当时他还用它来说服程九安,成功让程九安同意探索,只不过后来知道程九安失明,探索作罢,再后来又知道程九安带着伤,探索这事儿更是提都不用再提了。


    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们知道了这里是海外南经,也知道海外南经有祝融存在,有祝融存在,能找到火焰的概率大大提升,而且更重要的是,海外南经里都是形形色色的类人生物。


    理论上来说,这些生物和人类似,吃的应该也和人差不多,他们俩现在无水无粮的,正急需找到吃的,特别是程九安还病着,没水没粮肯定不行。


    看了眼双颊微红的程九安,徐星辞打定主意:“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探索,万一运气好,探索着探索着就捡到吃的了呢?”


    “捡?”程九安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去偷?”


    第57章 邬王孤堆13徐星辞正想反驳,程……


    徐星辞正想反驳,程九安忽然挑眉笑起来。


    “谢谢。”微弯着眼眸,程九安边笑,边轻声道谢,“害徐大少当梁上君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徐星辞反驳的措辞,被程九安笑声悉数怼回喉咙里,新的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毕竟记下人情什么的听起来不顺耳,逻辑上却没问题,只因为不顺耳就反驳过于矫情,不反驳又不爽,徐星辞犹豫再三,最终仗着程九安看不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在徐星辞思来想去的同时,程九安也没闲着。


    他脱下披在身上的衣服,摸索着递还给徐星辞,又俯身在地上摸索片刻,摸到根细长的树枝。看他真有抓着树枝当盲杖敲的意思,徐星辞赶紧伸手阻拦:“咱们要去顺手牵羊,你这样动静太大了吧?”


    “也是。”程九安想了想,“那我在这等?”


    “更不行,山海经都只是大致方位记载,真走起来,不一定要走多久。再说,这有没有卫星导航,就算走到了,我能不能原路找回来也是问题,要走就必须一起。所以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徐星辞拿走程九安手里的树枝,俯身半蹲在他身前,“上来吧,我背你。”


    程九安没动。


    “快上来啊。”徐星辞催促,“知道你眼睛失明不影响走路,但你现在腰上有伤,烧也没完全退,再跋山涉水的不合适。”


    “让你背更不合适。”程九安沉声拒绝,“你一整天没吃东西,需要保存体力。”


    “我体力没问题,都跟你说是了国家一级运动员嘛。”徐星辞拽着程九安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引导他摸了摸肩膀,又往下摸上臂,“平时穿衣服可能不太显,但肌肉都是实打实的,再说堰州的时候,那么高的台子,刀山火海垂直上下的,我都把你背下来了,现在只是背着走平地而已,小case。”


    不知道是被徐星辞的话说服了,还是单纯担心再不应声,徐星辞又要拉着他手继续往下摸,程九安最终皱眉点了点头,单手环住徐星辞颈间。


    “抱稳哦。”徐星辞笑着把人背起来,背好后,他小心调整姿势,确认程九安没扯到伤口,才迈腿朝前走。


    走了没几步,程九安的体温便隔着厚厚的衣服传过来,滚烫的气息也一下下扫过徐星辞脖颈。这是发烧的正常反应,体温升高,呼吸也很灼热,道理徐星辞都懂,但实际上,被这么一下下扫着,他渐渐开始心猿意马。


    为了平复心情,徐星辞只能努力回忆海外南经的内容。


    在徐星辞的印象里,山海经的海外南经,可以算作一张以灭蒙鸟生活区域为核心所展开的地图,对于其他生物的描述和定位,都是参照着灭蒙鸟来的,例如比翼鸟,就是生活在灭蒙鸟的东边,结匈国则在灭蒙鸟的西南。


    他们这次探索主要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找食物和水,第二个是找祝融。


    想找食物和水,随便选个有人形生物的方向走就行,想找祝融,则要朝着固定方位走,这个固定方位,也就是祝融所在的狄山范林。但这个固定方位,到底是在灭蒙鸟的哪面,徐星辞其实叫不准。


    好在有个能把山海经全篇背诵下来的程九安。


    俩人边走边分析,最终确定了前景方向——西南。


    按照山海经记载,这个方向要途径羽民国、丹朱国、厌火国和不死民,羽民国,顾名思义,就是长了羽毛的人,徐星辞估摸着,应该跟丹朱国那些背后长翅膀、脸上长鸟嘴的是亲戚,要说身形的话,很有可能跟西方神话里的天使类似。


    事实跟徐星辞猜测的差不多,他们朝南走了小半天,远远看见个部落。


    部落边缘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形生物,身高比人类略矮,翅膀倒是很巨大,雪白雪白的,收拢在背后,远远看过去,徐星辞瞬间想到了Angel。


    “这么看起来,东西方神话也算同宗同源?”徐星辞嘀咕。


    听徐星辞描述完羽人的模样,程九安小声解释:“可能是远古时期进过相同的秘境,也可能是相似的秘境散落在世界各地吧。”


    解释完,程九安想了想,示意徐星辞放自己下来。


    程九安:“外国神话里,天使算是友善的代名词,不管是相同的秘境,还是相似的秘境,这些生物外貌类似,习性应该也差不多,我去碰碰运气。”


    说完,程九安试探着朝前走。


    “碰什么运气?”徐星辞疑惑了一瞬,反应过来,赶紧拽住程九安,“你该不会想去找他们要吧?”


    程九安没反驳。


    “还真去要?化缘吗?”徐星辞又好奇又好笑,“他们如果真是天使,愿意给还好,不给把你赶走也行。要是万一他们性格很凶残,不只不给,还要咬人打人呢?你眼睛看不见,想跑都跑不了。”


    “如果真是很凶残,你去偷一样有被抓的可能。”程九安顿了顿,补充,“你万一被抓,我眼睛看不见、身上有伤,又能跑到哪里去?”


    “好像也有道理?”徐星辞被说服了。


    但说服归说服,真让程九安自己去冒险肯定不行,俩人商议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由徐星辞背上程九安,俩人一块去化缘。


    化缘这事儿,徐星辞没干过,但他在电视上看过,穿着袈裟的和尚敲敲门,堆上笑脸,说句本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然后就能切入正题了。他虽然不是和尚,但从东土大唐而来这个定位,仔细想想到也算契合?


    设想了几秒钟自己背着程九安站在门口,一起说着从东土大唐而来什么,还真是等等,网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cp来着?如果东土大唐的和尚师徒都能组cp,那他和程九安,一个助理一个教授,岂不是更加有cp感?


    当然,如果这个位置能由门口挪到床上,程九安也能披上鲜红嫁衣的话,cp感会更强,想着想着,徐星辞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程九安疑惑。


    “没什么。”这种时候想有的没的不合适,徐星辞清清嗓子,继续朝着部落方向走,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意识到件事——他是对程九安有某种少儿不宜的想法,但他也不是鹿茸吃多了,随时随地都要想,特别是现在这么个情形下,俩人安全都没保障呢,哪来闲情逸致东想西想?


    但问题是,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想了不止一次。


    这不太对劲。


    “那什么,程教授,我跟你说件事哈。”犹豫了几秒钟,徐星辞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反正我说了,你不许有过激反应。”


    “什么事儿?”程九安更加疑惑,“我为什么要有过激反应?”


    “没有就好。”徐星辞小声嘀咕完,用更小的声音嘟囔,“我想睡你。”


    程九安愣了。


    “不会吧?这都听清了?”徐星辞也有点儿错愣。


    他本来想的是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倒不如说出来,说不定真说破了就老实了,不想了呢?不过,这么个环境下,提起这种事情确实不合适,所以下意识里,徐星辞压低音量,就没想让程九安真听清。


    谁知道程九安听力过分的好,好到这种几乎含在嗓子眼里的嘟囔都能听清?


    “那什么,我”见程九安愣了许久都没出声,徐星辞小心翼翼开口,“你…”


    “你刚碰了比翼鸟。”程九安打断他,“估计是比翼鸟带来的影响。”


    徐星辞:“哈?”


    程九安:“还记得宁堰山里的朱鸟吧?有催情作用。这里的比翼鸟很可能也有类似作用,你别乱想,等作用过去就好了。”


    可能是程九安清清冷冷的声音太有说服力,徐星辞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两秒钟,也认可了这种可能,但认可过后,徐星辞并没开心或者释然,反而隐约有点儿不高兴。


    又想了两秒钟,徐星辞没能想清不高兴的缘由,只能默默叹了口气,继续朝部落走。默默走了快十分钟,俩人终于到了部落入口,也成功的被入口处那几个长翅膀的家伙发现了。


    发现他们的一瞬间,其中一个羽人高昂起头,朝着天上发出声长鸣。


    和普通的鸟叫声不同,这个声音更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能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绝对是个好现象,徐星辞赶紧堆上笑脸,竭尽所能地柔声细语解释:“我们不知道怎么来到这儿的,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们这有吃的吗?”


    羽人们直愣愣的看着他。


    虽然没懂,但也没攻击,很好,这说明羽人还是挺友善的,徐星辞改成单手拖紧程九安,一边用空出来的手比划,一边重复:“我们,饿了,想要吃的。”


    估计是徐星辞朝着嘴巴比划的十分卖力,这次羽人们听懂了,其中一个转身朝部落里跑,另外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哇哇,看起来是想跟徐星辞交流。


    但问题是,这个叽叽喳喳哇哇徐星辞听不懂。


    不是汉语、不是英语、也不是徐星辞认知中的其他语言,硬要说的话,有点儿像是用几种音调以特定频率在打节奏。


    估计是发现了徐星辞听不懂,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站出来个翅膀最大的,伸手一会儿指徐星辞,一会儿指他背上的程九安。


    徐星辞:?


    指了好一会儿,这个羽人突然转身,随机抓住了旁边的羽人,然后一边指徐星辞和程九安,一边展开翅膀,和旁边的羽人搞起翅膀贴贴。


    看着他们努力把两对雪白蓬松的翅膀贴在一起,努力扇翅表演飞行,又一起眼巴巴望过来的模样,徐星辞福至心灵般领悟了。


    这些羽人,是把他俩当成人形比翼鸟了!


    第58章 邬王孤堆14这种误解出现容易,……


    这种误解出现容易,解释起来就难了,特别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而且到底要不要解释,徐星辞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如果羽人们喜欢比翼鸟的话,那认下这么个身份不只不亏、还能多得些好处,但是,如果这种喜欢是对食物的喜欢,那就麻烦了。


    思考了几秒钟,徐星辞决定先静观其变。


    带头的羽人看他俩没反应,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凑近,小心翼翼嗅徐星辞手指,嗅着嗅着,羽人瞪圆的眼睛里冒出笃定光芒,回头对着其他羽人激动地叽里呱啦。


    其他羽人听完,也跟着激动起来,其中几个甚至舒展着雪白的翅膀,围着徐星辞他们开始跳舞。跳了没一会儿,最开始跑回部落的羽人带着食物回来了,是几条新鲜的鱼。于是,激动着的羽人们又对着拿鱼的羽人叽里哇啦。


    拿鱼的羽人听完,把鱼一扔,转身又往回,不只靠脚,还扇上了翅膀,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折返回来,这次他手上拿着的是已经烤熟的鱼。


    把香喷喷的烤鱼递给徐星辞,羽人仰起头,满眼渴望地看着他。


    徐星辞试探着接过鱼,羽人没什么反应。


    理论上来说,他们就是过来化缘的,现在要到了吃的,应该马上离开,但事实上拿着鱼转过身,徐星辞发现身后站了好几个羽人。他试探着再转身,左边,右边也都站了羽人。


    这些羽人全都舒展开翅膀,雪白的翅膀一片叠着一片,把徐星辞他们紧紧围在中间。


    虽说羽人没做出下一步举动,意思却很明显了。


    不让走。


    好在羽人们表情倒还是很友善、很愉悦的,其中一些还在对着徐星辞比划,意思是让徐星辞吃烤鱼。


    刚刚见识过对方展翅拿烤鱼的速度,徐星辞自认想跑是跑不过的,便低头打量手上的烤鱼,根据他多年混迹厨房的经验,这应该是鲫鱼,普普通通的,和密境外的鲫鱼没什么区别,但徐星辞还是不太放心,保险起见,他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确认肉质正常、味道正常,才俯身把程九安放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程九安双脚踏上地面,压着声音问。


    徐星辞一边小声解释,一边把烤鱼放到程九安手上:“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肚子填饱吧。”


    程九安点点头,接过烤鱼,试探着想咬,却迟迟没下口。


    “啊,你看不见,吃鱼不方便。”徐星辞反应过来,借着程九安的手揪了块鱼腹上的肉,仔细摘掉鱼刺,徐星辞把净肉放到程九安嘴边,“来,张嘴。”


    程九安沉默着张开嘴,含住徐星辞投喂的鱼肉,无声咀嚼吞咽中,程九安耳根微微红了。


    徐星辞喂完一块,又挑下一块,把鱼腹两侧的肉都喂给程九安后,他看着其他部位有点儿犯愁。


    鲫鱼刺很多,挑倒是能挑,但想在保证鱼肉完整度的前提下把小刺全挑干净并不容易,尝试了几下后,徐星辞只能尽可能挑一挑,把比较好的肉喂给程九安,至于实在挑不干净、或者破碎的小肉渣,他就顺手丢进自己嘴里。


    看着他这个举动,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试探着学起来,只不过因为手上没有实物,摘鱼肉喂别人和碎肉自己吃的动作都透着诡异。


    徐星辞倒是没时间关注诡不诡异,他一整天没吃饭,说不饿是假的,把能摘的鱼肉都摘出来投喂给程九安后,他把实在挑不了的鱼尾快速干掉,拎着干干净净的鱼骨头对着羽人晃。


    化缘嘛,能化缘到第一条,就应该能化到第二条。


    事实上,羽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大方,看他没吃饱,之前的羽人连忙又捧出好些烤鱼,除了程九安和徐星辞的份外,围观的羽人也两人一条,边摘鱼肉边喂起来。


    两条烤鱼下肚,徐星辞终于有闲心关注起羽人,看他们学着他的样子给同伴摘鱼喂鱼,徐星辞抽了抽嘴角:“这些羽人脑子是不是有点儿不好?”


    “他们在干什么?”程九安问。


    “当学人精。”徐星辞言简意赅,并不太想展开解释,毕竟羽人们的样子缠缠绵绵的,看起来不像是投喂食物,倒有种在做前戏的感觉,当然,他们学的要不是他的话,徐星辞倒是不介意多看几眼、多吐槽吐槽,可问题是,他们就是照着他学出来的


    “天地良心,我喂个鱼肉而已,可没有这么眼神拉丝。”徐星辞小声嘀咕,“你吃个鱼肉也不至于那么娇。”


    程九安没吭声,耳根又隐约开始泛红。


    好不容易等着羽人们实物表演完,徐星辞拉住程九安,比划着想走。


    带头的羽人连忙扇动翅膀把俩人拦住,拦住后,他转着圆溜溜的眼睛想了想,俯身在沙土上画起来。


    徐星辞探头看过去,发现羽人画的是个圆。


    莫名其妙画个圆,什么意思?徐星辞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羽人画完圆后,又在圆旁边画了两个长翅膀的人,然后满眼不舍的把先前的圆擦掉了。


    做完这些,他抬头眼巴巴看徐星辞,可能是发现徐星辞没懂,他又低头,在旁边画起新的圆,这次的圆比第一次的小很多,画好后,他在小圆的旁边画了两只翅膀紧扣在一起的鸟。


    这下徐星辞懂了,他画的是比翼鸟。


    只是画完比翼鸟后,羽人并没有把小圆擦掉,而是在小圆中间画了条裂缝,然后擦掉上半部分,又在空出来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鸟。


    “这个小圆难道是蛋?”徐星辞小声给程九安描述画面内容,又小声猜测,“如果圆是蛋的话,这些羽人可能、也许、疑似是想说,比翼鸟能生蛋孵化后代,他们不行?”


    程九安听完,诡异地沉默了好几秒:“我记得传说里,天使确实都生育能力堪忧。”


    看俩人嘀咕了好一会儿,没下一部动作,羽人急切地扇几下翅膀,指着比翼鸟旁边的小鸟,又指刚刚被他画过圆又擦掉的区域。


    指了几次后,羽人愈发急躁,翅膀快速扇动卷起砂砾。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为了安抚羽人,徐星辞只能学着他的样子一会儿指小鸟,一会儿指空白。


    羽人也跟这他一起指,指完画又指徐星辞和程九安,凭空画了个圆圈,再指周围一圈羽人,徐星辞只能跟瞎比划,就这么比划了几次后,徐星辞突然反映过来,这些羽人是把他们当做了能下蛋的比翼鸟,想让他们传授下蛋方法!


    问题是,他们俩哪会儿下蛋啊?!


    但是不教点儿什么,这些羽人明显是不会善罢甘休。


    看看程九安,又看看比划完以后再次鼓动起翅膀、眼底也露出凶光的羽人,徐星辞背上突然一凉,紧跟着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危险,这意味着有危险。


    来不及细想,徐星辞捏着程九安下巴就凑上去。


    程九安似乎正想说话,双唇刚张开,就被徐星辞凑过来的唇边抵住,他一怔,手瞬间抬起,在挥出的刹那又硬生生收了力。


    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后,徐星辞背后发冷的感觉消失了。


    这意味着未知危险解除。


    他放开程九安,皱眉看向羽人。


    羽人满意地收拢翅膀,有样学样抓着身边的人亲。


    徐星辞:


    虽然本能发挥作用,他就这么撞大运般控住了局面,但这tm不就等于在给鸟人演小黄片现场教学?


    幸亏另外一位教学对象是程九安,要是换个人,徐星辞觉得自己刚刚就不是教学,而是咬着舌头放大招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看懂了鸟人要攻击,能明白这场教学的必要性,但另一位教学对象


    咽了口口水,徐星辞小心翼翼转回头,查看程九安脸色:“事先声明,我也不是说要占你便宜,主要是不亲不行。”


    “事先了吗?”程九安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星辞眨巴眨巴眼睛,改口:“啊,事后,那不是事先没来得及嘛。”


    程九安没吭声。


    “真是事发突然,我们刚才要不做点儿什么,这群鸟人绝对要攻击。”徐星辞努力解释,“而且我也就只是碰了一下,没真亲,舌头都没伸出来。”


    程九安:“分的还挺细?”


    “那肯定啊,法式深吻和浅尝辄止差别大了。”徐星辞随口说完,发现程九安表情有些不太美妙。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占便宜,你用不着这么个表情吧?”撇了撇嘴,徐星辞不爽,“不就是亲一口嘛,睡都睡过,亲一口怎么了?”


    “不就是?”程九安沉声将这几个字重复完,突然冷冷笑了,“分的很细致,清楚知道法式深吻和浅尝辄止的差别,亲*都亲上了,还说什么不就是?徐大少看起来,对这些事很有经验?”


    徐星辞:“哈?”


    “之前亲过不少人吧?”程九安边笑边挑起眉梢,深黑色的双眸跟着沉下去,“之前看你在床上也没多娴熟,还以为是缺少经验,现在看起来,只是单纯技术不好而已。”


    徐星辞:“哈??”


    “不是,等等,你什么意思?”错愕过后,徐星辞抓住重点,“我技术不好?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不但夸我技术好体力好,还要给我黑卡呢!”


    程九安没搭理他。


    “做人要诚实,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不能因为经验不经验的就随便改口。”徐星辞不依不饶输出完,忽然一愣,紧接着目光微转,诧异又期待得看了程九安好一会儿,“哎?我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接吻经验丰富,吃醋了吧?”


    第59章 邬王孤堆15程九安皱起眉心,还……


    程九安皱起眉心,还是不出声。


    不出声就是没反驳,没反驳就是默认,默认徐星辞噗呲一声乐了:“程教授,你还真是吃醋了?”


    “没有。”程九安否认。


    “撒谎。”徐星辞切了一声,“在诚信这方面,你就应该跟我多学学,比如说接吻这事儿,实话跟你说,我大部分经验都来自理论。”


    程九安:“也就是说还是实践过。”


    “肯定实践过啊。”徐星辞笑起来,眼见程九安眉头蹙得更紧,他勾着嘴角解释,“之前在堰州,我俩大婚那一晚,我亲过你,你忘了?”


    程九安一愣:“什么?”


    “你不会真忘了吧?”徐星辞也愣了愣,天地良心,那可是他22年来第一次kiss,不说刻骨铭心永世难忘,但少说也能记上个十几二十年的,没成想他这边记着,程九安那边扭头就忘了?


    不过也是,他是清清白白才毕业的大学生,但程九安可不是,人家都当上教授了,比他大了五六岁,多活的这五六年里,谈个小恋爱、牵个小手手、亲个小嘴嘴的,多正常?


    更有甚者,都有可能上过小床床


    电光火石之间,徐星辞突兀记起当时程九安对他的称呼:小鸭鸭。


    当时他关注点全在小上,现在想想,没有比较哪来的大和小?程九安既然能管他叫小鸭鸭,那就意味着,程九安见过大鸭鸭!堂堂考古所教授竟然好意思找鸭鸭?!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越想,徐星辞越气,气到后来,他咬着牙根,恶狠狠想:这就是身处秘境没机会,不然他绝对要拉横幅去上访,事业编制的教授去招鸡,不,招鸭,他就不信组织上会同意。


    可能是听徐星辞许久没出声,程九安犹豫几秒钟,小声说:“没忘。”


    “肯定没忘啊,大小都历历在目呢。”徐星辞哼哼。


    程九安:?


    “不只历历在目,还拿我比较呢。”徐星辞继续哼哼。


    程九安:“你说什么呢?”


    徐星辞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头瞪过去,瞪了两秒钟后,徐星辞又隐约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地道,别说程九安这会儿失明了看不见,就算能看见,他好像也没道理瞪人家?


    恋爱上床或者招鸭招鸡招凤凰招孔雀的,其实都属于个人自由,就算有违道德,那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何况道德这东西,他本身就不是特别有,自己都没有呢,就更没有立场要求别人有了。


    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要真心平气和不瞪了,徐星辞又做不到,就这么纠结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徐星辞扭头,改成瞪羽人。


    要不是这些羽人非逼着他表演小黄片,怎么可能引出来后续的事儿?就怪他们!恶狠狠瞪了羽人几眼,徐星辞不解气,改成边瞪边比划。


    羽人们正两两抱团对啃,见徐星辞比划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瞪起眼睛跟着学。


    徐星辞:


    徐星辞更气了,颇有种想咬断舌头,大家一起毁灭的冲动。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气愤,羽人们纷纷停下动作,领头的羽人疑惑地看了徐星辞一小会儿,试探着比了两下,看徐星辞没懂,又改成在地上画。


    徐星辞皱着眉头看,这次画的还是圆圈,但圆圈旁边的人变成了亲嘴状态。


    “亲亲亲,亲死你们算了。”徐星辞气哼哼地翻个白眼。


    白眼翻完,徐星辞恶从胆边生,在亲嘴的小人身下连着画了好几个圆圈:“想生蛋是吧,亲啊,继续亲啊,亲的越热烈蛋越多。”


    羽人们愣愣看着那些圆圈好一会儿,眼底蹦出激动,抓着身边的人闭上眼睛拼命亲。


    效果这么大有点儿出乎徐星辞意料,不过,也算是好事儿。徐星辞试探着朝外挪,挪了两三步,见羽人毫无反应,他回身拉住程九安,带着他一起朝外走。就这么走出去了几十米远,徐星辞回过头,发现羽人们还一对对啃得欢快。


    “没被发现。”徐星辞长舒口气,俯身半蹲在程九安面前,“上来,我们赶紧走。”


    程九安沉默着揽住徐星辞脖颈。


    徐星辞背起程九安快步朝前,走了大半个小时,羽人部落彻底消失在身后,徐星辞才稍微放慢速度。


    “现在安全了?”感觉到了速度的变化,程九安低声问。


    徐星辞嗯了一声。


    “你还在生气?”程九安又问。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徐星辞哼哼。


    “是啊,你到底在气什么?”程九安声音里也带着疑惑。


    徐星辞:


    徐星辞气到连话都懒得说了。


    就这么一声不吭背着程九安走到天擦黑,徐星辞终于找到个泉眼。放下程九安,徐星辞折两片树叶当碗,接了些泉水。


    浅浅尝了一口,还算甘甜,他回身,把树叶折成的碗递给程九安:“我尝过了,没问题,喝点吧。”


    程九安接过树叶碗,没马上喝:“你还在生气?”


    “赶紧喝。”徐星辞又折了两片树叶,给自己接了碗水,一碗水下肚,他抹了把嘴,催促,“喝完我们赶紧走,有泉眼的地方一般都有怪,停留太久不安全。”


    程九安仰头把水喝光。


    “还要吗?”徐星辞问。


    程九安摇头。


    “那上来,继续走。”徐星辞扔掉树叶,再次背起程九安,就这么又走了快半个小时,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徐星辞找了个还算隐蔽的树丛,准备当做夜晚的露营点。


    说是露营,其实俩人什么装备都没有,引着程九安坐下后,徐星辞脱掉外套。


    这一路虽然没怎么搭理程九安,但徐星辞的注意力还是落在程九安身上,隔着衣服传来的灼热,还有一下烫过一下的呼吸,全都彰显着一个事实——程九安的体温又升起来了。


    “你”帮程九安盖好衣服,徐星辞犹豫片刻,放柔声音,“很难受吗?”


    “还好。”程九安声音清清冷冷的,没什么异样,但没推拒掉衣服,甚至话音落下后,他还扯了扯衣角,试图将自己裹得更紧。


    “冷?”徐星辞隔着衣服揽住程九安,试探着把人往怀里带,见程九安没有躲的意思,徐星辞加大力度,把人搂紧。


    借着搂抱的姿势,徐星辞偏头,将自己额头抵在程九安额间。滚烫的温度瞬间传了过来,徐星辞皱眉:“怎么烧这么厉害?”


    “伤口可能发炎了。”程九安说得随意。


    “我看看。”徐星辞想掀程九安衣服,被程九安一把按住。


    “别看。”冷声拒绝完,顿了顿,程九安放缓声音解释,“发炎没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图好看,我就是想看看严重不严重。”徐星辞不死心。


    “没必要看。”程九安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看了也没用,没东西处理,再说你爱干净,看了会难受。”


    徐星辞愣了一瞬。


    回过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小小的洁癖,好像在程九安身上就没生效过。


    能烧成这样,伤口绝对发炎的很厉害,这种发炎的伤口放在别人身上,别说主动看,就是情势所迫不得不看,他也是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的,看完后,更是恨不能跳开十万八千里。


    可现在伤口在程九安身上,徐星辞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件事,他必须亲自看一眼,哪怕明知道发炎,他也要确认炎症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不亲眼确认,总归不够安心。


    “受伤而已,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嘛,手放开,让我看一眼。”徐星辞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试图拿开程九安的手,“听话,就看一眼,看完给你讲故事。”


    程九安:“我不想听故事。”


    “给你唱歌也行。”徐星辞改口,“戏剧、民歌、摇篮曲,你想听什么给你唱什么。”


    程九安:“都不想听。”


    徐星辞:“那想要什么?你说。”


    “要什么都行?”程九安问。


    “什么都行。”徐星辞点头。


    “那你别生气了,行吗?”程九安低垂眼眸,迟疑片刻,小声说,“堰州的事儿我没忘,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起来。”


    徐星辞没出声。


    “还有,你之前说自己才二十出头,那是第一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随口一说,但那次,确实是我第一次。”程九安说着说着,脸颊开始发烫,好在本来就在高烧,倒也烫的不是特别明显。


    徐星辞错愕得瞪圆眼睛,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先笑了。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不是吧?那你当时还说什么小鸭鸭?搞得好像很在行一样?”


    程九安什么都没说,眼眸却垂得更低了,朦胧月光之下,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投下两团微抖的黑影。


    盯着那两团黑影,徐星辞心底隐约冒出个猜测。


    “程教授,你现在”徐星辞试探着问,“是在害羞吗?”


    程九安依旧什么都没说。


    不出声就是没反驳,没反驳就是默认,默认徐星辞心尖也跟着那两团黑影微微颤了几下,紧接着是某种不合时宜的冲动,徐星辞想捏住程九安下巴狠狠吻上去,也想压住程九安身体,做少儿不宜的事情。


    但最终,他只是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小心翼翼拉起程九安衣襟,又轻手轻脚掀开纱布一角。


    伤口情况比昨天还要差,徐星辞皱着眉头将纱布贴回去,心里默默盘算起行程。从比翼鸟的领地到祝融领地,中间要经过羽民国、丹朱国、厌火国和不死民,他们今天折腾了一整天,才只过了羽民国,按这个速度到祝融领地也不知道要多久,程九安的伤情明显不适合耽搁,看来明天要提速才行。


    另外,有了今天羽人国的境遇,明天经过其他国家的时候要更谨慎些,尽可能不跟原住民打照面,毕竟连最和善的天使暴躁起来都有第二幅嘴脸,什么厌火国不死民的,听着就更不好接触。


    想到白天在羽人国的情形,徐星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羽人能把他们认成人形比翼鸟,除了他背着程九安这个造型加持外,应该也跟他曾经抓过比翼鸟脱不开干系。


    估计他抓比翼鸟时,在手上留下了气味,羽人闻到了这种气味,才彻底把他们当成比翼鸟,至于到底是什么气味?徐星辞抬手闻了闻,并没闻到什么特别的。


    但程九安说了,比翼鸟和朱鸟类似,对人都有催情作用,所以就算闻不到,他现在的举动很可能都是受到这种作用的影响。


    被影响了,所以才亲亲爱爱什么的,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程九安应该都是件挺无语的事,所以就算再想也不可以。当然,如果不是在被影响的情况下,那就另当别论了微微眯了下眼睛,徐星辞偏头看向程九安。


    “程教授,想来个法式深吻吗?”舔了舔嘴角,徐星辞笑眯眯强调,“我是说出去以后,等比翼鸟的影响彻底消失,如果你不拒绝的话,我到时候可要伸舌头了哦。”


    第60章 邬王孤堆16程九安没有回答,只……


    程九安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在徐星辞怀里蹭了两下。


    滚烫和柔软穿过布料直抵胸口,徐星辞又狠狠掐了把大腿。借着疼痛的刺激,他勉强维持住表面平静:“睡吧,我守夜。”


    可能是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程九安没提换自己来,也没提什么程家保护者的身份和使命,这让徐星辞很是满意,满意到虽说一整天没合过眼,也察觉不到困。


    就这么抱着程九安坐了一会儿,徐星辞隐约感觉到程九安体温开始降了。到后半夜,程九安体温差不多降到了正常。


    估计是体温降下来后,人也跟着舒服起来,程九安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呼吸声也轻柔安稳了不少。就这么睡了两三个小时,程九安微微转动身体,睁开眼睛。


    “怎么了?”徐星辞问。


    “我感觉好多了。”程九安坐起身,摸索着把衣服盖到徐星辞身上,“你睡会儿,换我守夜。”


    徐星辞:“不用。”


    “你一直不睡不行。”程九安沉下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我”徐星辞还想反驳。


    程九安抬手,准确按住了徐星辞双唇:“也不全为了你,明天还要麻烦你背我,今天你不睡会儿,我怕你明天把我摔了。”


    感受到徐星辞还有开口的意思,程九安手上力度加重,张嘴嘘了一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撑不住或者又烧起来,会叫醒你。”


    最终,徐星辞在程九安的强烈要求下闭上眼,一天半没合眼,说不困是假的,几乎才合上眼,徐星辞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天亮,感受到了明晃晃的阳光,徐星辞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带着朦胧的睡意,他偏头看向程九安。对上程九安深蓝色的眼眸,徐星辞一愣:“你?”


    “快天亮的时候,视力恢复了一些。”程九安轻轻勾起嘴角,眉眼也跟着弯出小小的弧度,整个人沐浴在明亮的阳光里,身体仿佛被镀了层淡淡的金边。


    很漂亮,也很神圣,徐星辞舔了舔嘴角,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特别想把这么神圣漂亮的人推倒,然后吃干抹净,当然,就算不能推倒,至少也该伸出舌头来个法式深吻,浅尝一下味道。


    不过,还记着曾经抓过比翼鸟的事儿,徐星辞最终只是深吸口气,抬手在程九安眼前晃。


    “别晃了,能看见。”程九安这次没打徐星辞手背,只是无奈地拉住了徐星辞乱晃的手,“大概的光影、位置都能看见,只是细节比较模糊。”


    看徐星辞没接话,程九安又继续道:“估计再过一两天应该就能彻底恢复了。”


    徐星辞愣愣点头,把这段话翻来覆去想了两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你说你眼睛恢复了大半?再过一两天就能彻底恢复了?”猛地瞪圆眼睛,徐星辞亮晶晶的眼眸里涌出笑意,“太好了!”


    除了视力恢复了一些外,伤口的情况也有所好转,按程九安给出的解释,是昨天伤口发炎恶化到达巅峰,过了巅峰,今天自然要开始变好。


    徐星辞对这个解释并不是特别相信,都发炎了,要是还能自行好转的话,那还要医院和医生何用?但他也没什么理论知识,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反驳。


    估计是看出了他的纠结,程九安抬手揉了揉他发顶,轻声笑起来:“程家人能守天下安,跟普通人多少还是有点儿差别。”


    这个解释倒也算合理,徐星辞想了想,认可了这个说辞,认可以后,他才意识自己正在被揉脑袋,想激烈反抗,却被揉得心尖发痒,特别是又对上程九安笑盈盈的眼睛,反抗举动最终没能激烈起来。


    “行了行了,别揉了,撸狗一样。”小幅度甩两下脑袋,徐星辞拍拍屁股爬起来,“走吧,今天任务还是很繁重的。”


    程九安视力恢复了,烧也退了,自己走完全没问题,徐星辞估摸着今天的行进速度能快不少,另外,有羽人的前车之鉴,俩人一致决定:看见大型部落都只远远看着,只在遇到很小的聚落时,再视情况判断要不要靠近。


    从露营地离开一路往西南走了一个多小时,四周隐约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不过徐星辞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


    又这么走了十几分钟,远处山腰出现了城墙,能建造城墙,可见这个部落不是特别原始,同时也能说明这个部落里人数众多,这种部落,远远看着就行,走进化缘捡吃的什么的就算了。


    但徐星辞还是很好奇,从山脚绕过去的途中,他时不时朝城池打量,打量的多了,终于被他看见个人。


    和羽人国类似,这人背上也长着翅膀,但不是雪白的,而是类似于普通鸟类那种棕褐色,另外,嘴巴过分凸起,打眼看上去,有些像鸟喙,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体型构造都和人类类似,只是本应该是腿的地方,却长着人类的手。


    “跟朱鸟好像啊,就是体型小了很多。”徐星辞小声嘟囔。


    “按山海经描述,这应该是丹朱国,传说朱鸟是尧帝长子丹朱的化身,一个叫丹朱,一个叫丹朱国,可能有什么渊源。”程九安看了会儿以人手为脚的丹朱人,收回目光,示意徐星辞继续走,“有翅膀速度估计不慢,被他盯上会有麻烦。”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徐星辞点点头,拉着程九安加速前进。


    经过丹朱国是片丛林,虽然算不上遮天蔽日,但胜在树上挂着果子,看长相和苹果差不多,徐星辞爬上树摘了几个,递给程九安一起研究。


    经过这么小半天,程九安视力又恢复了一些,他举着果子看了会儿,点头:“可以吃。”


    啃了几个果子填饱肚子,俩人继续走了半个多小时,看见个比较小的聚落,小到只有几个石头垒成的房子,人也没几个,房子旁边倒是挂了些疑似肉脯的东西,但俩人刚吃了果子,这会儿不饿,没有去化缘或者捡的必要。


    “还是绕过去吧?”徐星辞提议。


    程九安头点到一半,忽然微微眯了下眼睛。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徐星辞连忙问。


    程九安摇头,用目光示意徐星辞朝聚落看:“你看那些人的长相是不是和邬王墓的石像很像?”


    “邬王墓的石像脸上一片模糊,像不像的也看不出来吧?”话虽然这么说,但徐星辞还是扭头看过去,这一看,他忍不住笑了,“确实,还真挺像。”


    这个聚落里的人,虽然都长着人形,但脸色过分的黑,不是脸色难看的意思,而是单纯的字面意义上的黑,极黑的肤色配上扁平的五官,真有种脸上一片模糊的感觉,偏偏气血太足,舌头又红得厉害,张开嘴的时候,仿佛嘴里含了团火。


    “这该不会就是厌火国人吧?”徐星辞猜测,“食炭不知道什么原理,但能喷火,估计是古人眼神不好引发的错觉。”


    说着说着,徐星辞忽然咦了一声,之前在墓地里,程九安曾经猜测过,说是那些石像面部很可能还带有装饰,但看现在这么个情形,那些石像的面部更像是写实。


    “难得程教授也有猜错的时候。”勾了勾嘴角,徐星辞出声调侃,话音未落,他又突兀收了声——最大的石头房子里走出来了两三个人,跟之前的人不同,这些人脸上都带着面具。


    看材质有些像青铜,但比较崭新,并不是常见的青绿色,反而闪烁着金色光芒,面具整体造型类似普通的人脸,没有雕刻任何鸟兽花纹,也没刻图腾,只不过眼睛的位置过于突出,就好像是在扁平的脸上陡然窜出来两个圆柱体。


    “这该不会是蚕丛的纵目吧?古蜀国特征?”徐星辞诧异。


    程九安也有些诧异:“这个厌火国,跟古蜀国难道有什么渊源?”


    但诧异归诧异,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过多探索,又分析了几句,俩人决定继续往前。才走了没几分钟,远远出现一小队厌火国人,为避免迎面遇上,俩人赶紧脚下转弯钻进树丛。


    借着树丛遮挡,徐星辞屏气凝神,好奇地盯着这一小队人看。


    带头的身材比较高大,带着青铜面罩,看不清脸,不过面罩细节倒是挺清晰的。的确是青铜材质,但跟徐星辞之前见过的古蜀青铜面罩相比,工艺上粗糙不少。


    这个人身后,跟了四五个没带面罩的厌火国人,面部扁平,肤色黝黑,头发黑乎乎打着卷紧贴在头皮上,徐星辞越看越觉得有黑种人特质,也不知道是不是秘境里跟秘境外类似,也经历过板块迁移、智人走出非洲什么的。


    另外,和双手空空的领头者不同,这些没带面罩的厌火国人每人手上都拎着金属圈,少的一个,多的两到三个,圈的形状不是正圆,而是不太规则的椭圆,其中有两三个圆圈还交叠着扣在一起,徐星辞看了一会儿,隐约冒出种熟悉感。


    等这一小队人彻底走远,徐星辞才压着声音开口:“你觉不觉得,那些金属环很像宁堰山里的青铜锁链?”


    “确实很相似。”程九安微微颔首,“但不如宁堰山的精细。”


    不只不如宁堰山的精细,这些金属环上也没带着封印气息,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徐星辞想了想,宁堰山的青铜锁链是正品,而厌火国人扛着的这些更像是高仿。


    也不知道这些人扛着高仿锁链想做什么?好奇心起,徐星辞稍稍探出头,朝着队伍行进方向瞧,跟他预想不同,这一小队人并没回聚落,反而扛着锁链朝更远处走去,看方向,刚好是徐星辞他们过来的那片丛林。


    穿过那片丛林,就是丹朱国领地,已知丹朱国很可能是朱鸟后人,联系宁堰山里见到的情形,徐星辞隐隐冒出个猜测:“他们该不会扛着锁链去捉丹朱国人吧?”


    程九安没反驳。


    “可是,捉了干什么呢?”徐星辞越想表情越怪异,这些人应该还是处在原始部落阶段,原始部落,那可是会人吃人,所以这些厌火国人,该不会是去捉朱丹国人当食物吧?


    要真是这样幸亏他们路上摘了果子充饥,没去厌火国捡食物虽说非我族类,但到底长得跟人差不多,徐星辞对吃人形生物半点兴趣也没有。


    估计是看出了徐星辞的脸色不对,程九安轻声安抚:“也不一定是捉来吃,远古时期还有祭祀风俗。”


    祭祀什么的,虽然比吃强点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想象了几秒钟开膛破肚、折尸祭祖的血腥场景,徐星辞搓搓胳膊,拉着程九安往前冲:“走走走,赶紧走。”


    按照山海经里的记载,经过厌火国,应该就进了不死民领地,但经过厌火国后俩人一直走到天擦黑,都没能看见传说中全身漆黑的不死民,更别提不死民领地里的不死树和赤泉。


    又走了一会儿,眼见天要彻底黑下来,俩人环顾四周,找了个小小的山洞当落脚点。


    查看山洞情况,确认安全后,徐星辞拉过程九安,扯开他衣服仔细检查,伤口虽然还在红肿,但的确比昨天好了不少。徐星辞欣慰得弯了弯眼睛,又探程九安额头,冰冰凉凉的,完全没有发烧的意思。


    “真就这么好了?”虽说欣慰,但徐星辞还是挺诧异,“还有你眼睛,也彻底好了?”


    “好了。”程九安笑,“这两天多亏你照顾,今天可以换我守整夜了。”


    整夜守起来太累,徐星辞没同意,最终俩人商议好,由程九安负责守上半夜,下半夜换徐星辞。估计是担心程九安不叫醒自己,上半夜徐星辞睡的并不踏实,差不多到午夜就自动醒了。


    跟程九安换班以后,徐星辞坐着发了会儿呆,隐约有点儿犯困,这两天又守夜又背人又走路的,精神也时刻处在紧绷状态,这会儿放松下来,疲惫感翻倍来袭。


    为了避免疲惫到真睡着,他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但山洞就这么大,打量来打量去也打量不出新东西,想了想,徐星辞捡了块石头,开始刨土玩。


    刨着刨着,还真被他刨出来个东西,细细长长的弯曲白骨,结构有点儿类似鱼骨,但长得多也细得多,盘旋着埋在土里。打开手机电筒,徐星辞认真盯着这东西看了几秒钟,轻轻皱了皱眉——这东西好像是蛇骨。


    但对比普通蛇骨,这东西的脊椎明显粗壮很多,头顶正中间还多了三颗类似山形的凸起,中间一颗最大,另外两颗小些。


    盯着这三颗凸起翻来覆去看完,徐星辞沉默片刻,又朝旁边挖,山洞里的土应该是落叶堆积而成的,蓬松柔软,就这么用石头随便刨了一会儿,徐星辞又挖出来另一堆骨头。


    和人骨类似,但体型小了很多圈,在这个疑似小型人骨的旁边,还有另一条细长的疑似蛇骨的东西。


    两条脑袋上长着山形凸起的“蛇”,还有个缩小版的人把这三样东西结合在一起,徐星辞抿了抿嘴角,轻声叫醒程九安:“你记得山海经里是怎么形容祝融的吗?”


    程九安疑惑地睁开眼,轻声道回应:“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


    “那关于龙的呢?”徐星辞又问,“特别是关于龙的长相的。”


    程九安:“龙的长相山海经里没太多记载,《论衡》里记:龙,马首蛇身,《广雅》里缩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


    “我记得《论衡》里还有一句:龙无尺木无以升天。”徐星辞没听见想要的,只能自行提起话头,“这个尺木,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个博山形的东西?长在龙脑袋上?”


    程九安点头,眼底疑惑更浓:“半夜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徐星辞没回答,只是点亮手机电筒,沉默着给他展示刚刚挖掘出来的白骨。


    看清白骨的刹那,程九安一怔:“这是龙骨?”


    没等徐星辞回答,四周忽然传来细碎的嗡嗡声,就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同时煽动翅膀,俩人连忙环顾四周,却连一只虫子的影子都没发现。


    “什么情况?该不会挖出龙骨,打破了什么结界吧?”徐星辞连忙把程九安护在身后。刚刚护住,嗡嗡声就大了起来,紧接着空气中传来某种奇怪波动,徐星辞皱眉,盯紧波动中心,很快有个白色的小小光圈凭空出现。


    眨眼的功夫,光圈就如水波般扩散,紧接着有个不算很陌生的声音自光圈传来。


    “程九安?徐星辞?在不在?在就吱一声。”


    徐星辞看看光圈,又看看程九安,不敢置信地眨巴两下眼睛:“这声音,该不会是江牧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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