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还挺感动。可还没感动两秒,韩暑的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狐疑。
“只是、男朋友?”
闻知屿也发觉了盲区,沉吟片刻,“男、人?”
“我男人?”韩暑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又乐了,用力点头,“嗯,我男人。”
闻知屿唇角直线起飞,又强行克制,最终呈现出下半张脸持续抽搐的不太聪明的模样。
“傻。”韩暑表面嫌弃,实则把人抱得更紧了,“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呀?”
闻知屿这下忍不住了,唇边笑意晃眼,“你男人也喜欢你。”
韩暑心满意足,又吧唧了一口。
闻知屿捏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和方才溺水时汲取氧气的迫切不同,此刻是心意相通爱意氤氲的缠绵。
当闻知屿撤开的时候眼尾都红了,落在她腰侧的手却巍然不动,“你补补觉,我洗个澡先去工作。”
韩暑懵了,都这种情况了,他他他还要工作?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他这是什么情况?
“你……”韩暑迟疑,“是不是有隐疾?”
闻知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隐疾?”
说都说了,也不差多说一句。韩暑咬唇,“就是那方面的问题。”
对上那双略带躲闪的杏眸,闻知屿气笑了,一把将人拉向自己,用力一撞,“哪方面问题?”
韩暑瞬间,红温了。整个人像是从沸腾的开水里捞出来又丢进冰水的水煮蛋,圆墩墩傻乎乎地杵在盆底。
闻知屿咬牙切齿,“我不想耍流氓,你就当我不举?”
“……”韩暑两根手指小人走似的,爬过闻知屿鼓起青筋的手背、肌肉隆起的胳臂、紧贴的胸膛,最终停在了锋利的喉结处。
她用指尖碰一下,喉结躲闪似的向下滚动,又碰一下,便又滚动了下。
韩暑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小小声,“耍一耍也可以。”
闻知屿因为竭力忍耐半敛的眸子骤然睁开,瞳孔像凝固的冰川又像沸腾的火山岩,“再说一遍。”
“耍一耍也可——”
无形之中,紧绷到极致的弓弦啪一声,断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却是第一次如此亲昵。肌肤相贴,素来隐忍克制的闻知屿几乎要将韩暑生吞活剥。
风乍起,水波粼粼,一叶扁舟浮沉。
韩暑难耐地偏过头,日光穿过窗帘缝隙映在她失焦的眼里,形成一道又一道弥散绚烂的光晕。滚烫粗粝的触感将她抛至高空,既温柔又猛烈的攻势让她失重坠落。
单人冲澡变双人鸳鸯浴,韩暑刚缓过劲想和店里打个电话,又被闻知屿捞进怀里,继续身体力行。
“闻知屿,你耍流氓!”韩暑软绵绵抗议。
“耍一耍。”闻知屿气息粗重,“马上。”
“闻知屿你说都听我的……”
“我听。”
“……你骗人!”
“……”
“你——”
闻知屿咬了下她还挂着水滴的肩膀,“专心点。”
浴室水声阵阵,时不时传来女孩压抑的哭腔和男人低声的诱哄。时间拖出斜影,水汽袅袅升起,将片刻凝结为永恒……
待收拾爽利,韩暑被塞进客房的大床上时一根指头都不想动。至于为什么是客房……
“我收拾好再抱你回去。”闻知屿掖紧被角,赤裸的上半身抓痕密布。
韩暑哼唧,“几点了?”
“两点多。”
“……我想去店里。“
闻知屿一愣,“还去?”
“有一批餐具到货,菜单还要调整。”韩暑努力睁眼,可眼皮像被黏住似的。
“那我去。”闻知屿将韩暑的手机放在床头,调成震动模式,“安心休息,有事我给你电话。”
韩暑还是放心不下,但敌不过困意沉沉睡去,梦里还在担忧。闻知屿对此一无所知,乐呵呵地开车直奔后海。
当老板专车出现在门口,刺猬两步就冲了出去,“老板你终于来了,菜单——”
闻知屿下车,锁门,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刺猬向后张望,挠头,“闻老师,老板呢?”
“她今天不来。”
“那怎么办?有几件急事需要老板拍板,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
闻知屿抬手理了下衬衫领,虽超过24小时没合眼依旧神采奕奕,甚至一反常态地挂着和煦的笑容,“不用,老板娘在,一样的。”
刺猬两边眉毛同时起飞,继续挠头,“老
闻前,谦虚欠身,“我,我是老板娘。”
刺猬:………….
店员教练们:………….
自此之后,逐浪俱乐部,在端茶倒水洗碗洗杯子、员工考勤管理、安全风险控制、服务态度意识方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逐渐被“分割工作”的老板为此提出抗议,“闻知屿你再去我店里我饶不了你!”
抬头,推了下眼睛,“怎么个饶不了法?”
“我、我我我——我离家出走!!!”
第二天早上,韩暑肌肉酸痛筋疲力竭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老板今天请假。”
闻知屿从后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那就不去。”
“你去。”韩暑用肩膀撞他。
闻知屿无辜,“我不敢去,我怕老板离家出走。”
“……老板娘,你要肩负起重任。快去。”
“那以后——”
韩暑飞起一脚,直接给人踹下床,“别得寸进尺,滚蛋!!!”
琼岛的四季都是夏天。
从烈阳炙烤的夏天,到微风拂面温度适宜的夏天,俱乐部已然迈上正轨,用实力平复了先前意外事件的不良言论,韩暑也跳出求生模式,开始认真思考未来发展规划。
韩暑坐在滑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前后滑动,支着下巴的手腕上,问号挂坠摇摆,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光芒。
闻知屿脚尖点板尾,右手稳稳逮住双翘,感叹号挂坠晃动,似在回应。
“想什么呢?”
韩暑倏然回神,“在想来琼岛的这段时间,我心态的变化。”
闻知屿呼噜她的脑瓜,韩暑急忙躲开,“别动别动,丸子头要散了。”
“头发确实长了。”闻知屿转而捻了捻她耳廓的碎发,“怎么突然开始回忆了?”
“就是感觉很神奇。我刚来的时候那么迷茫,不想回去上班,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感觉自己要完蛋了。后来开始学冲浪,我被虐得花式入水,莫名生出一股胜负欲,就觉得一定要学会,练好之后再考虑其他事情。”韩暑仰头看闻知屿,“再之后,俱乐部出了事,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冲动接了下来,摸石头过河,没想到摸着摸着,还真有点*方向了。”
闻知屿勾起食指,刮了刮她的脸蛋,“嗯,事业有了,那我呢?”
“你?”韩暑睨他,“捡来的幼稚鬼男友——啊!你掐我!”
闻知屿绷着脸,“好好说。”
“你不幼稚,你成熟,你最成熟。”韩暑扒着他的胳膊起身,甜甜一笑,“是吧哥哥?”
哥哥?
闻知屿眸色暗了不止八度,伸臂便去捞她的腰。韩暑蹬蹬后退三步,两只手在身前比叉,“说正事呢,不正经!”
“……”闻知屿幽幽叹了口气,“好,说正事。”
韩暑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确认“咸猪手”收了回去才放心,清清嗓子,“这家俱乐部这项运动对我来说,就像暴风雨里的灯塔,既然能治愈我,那也能为更多人指明方向。所以我想新开一项业务,类似解忧杂货铺,嗯……具体的形式还在考虑,明信片箱、共享笔记本、故事照片墙,等等。大概是这个意思,你觉得行吗?”
闻知屿思忖片刻,什么都没说,快速上板,一溜烟划没影了。
韩暑:?
人呢?又发什么疯?
韩暑上板就追,还没滑出去几步,便见闻知屿风驰电掣而来。他几次蹬地加速后后脚没上板,反倒垂在半空。当鞋底和地面剧烈摩擦,竟然有火星飞溅。
她瞳孔地震,“停停停,你鞋底着火了!”
闻知屿非但没停,反倒弯腰下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再直起身,他急刹停在韩暑面前。
一只熊熊燃烧的玫瑰花映在韩暑的瞳孔之中。
“新书的封面是一朵点燃的玫瑰。”火光中,闻知屿眼底的温柔倾泻而出,“书送你,玫瑰也送你。”
韩暑接过,怎么看怎么喜欢,垫脚亲了亲闻知屿的下巴,“不回答问题,就会哄我开心……”
闻知屿单手插兜,腰杆都直了,“回答过了。”
“嗯?”韩暑转转玫瑰枝,完全不扎手,“有吗?”
“给你新书初稿的时候。”
“什么情况?”
闻知屿抬起半边眉尾,薄唇微抿,“你看书,不看前言?”
韩暑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把滑板一扔,举火炬似的举着玫瑰就跑,往家的方向极限冲刺。
闻知屿一手拎一个板,宠溺地盯着那抹身影,然后慢悠悠跟在后头。
韩暑翻出粗略装订的书稿,那一天的场景不受控制地闪回。
“离婚,跟我。”
“孩子,我养。“
韩暑扑哧一笑。也不知道自家男人的脑瓜怎么长的,怪可爱的。她深吸一口气,翻开封皮和扉页,前言二字映入眼中。
第一段是每个单元简单串联,第二段是惯常的黑幽默。但第三段——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洞。每个人每天,都在挖洞。有的人向上挖,只为寻找一束阳光。有的人向下挖,想要种下一颗宝贵的种子。有的人向内挖,试图看清灵魂的颜色。有的人向外挖,期望内在的力量涌向世界。
脚底长树的男孩倒栽葱种树,一阵雨飘过让他生根发芽。脑袋前后翻转的男孩和世界格格不入,一面镜子转向了他。
寒来暑往,我那四处漏风的心脏在一点点被填满,破败的城堡一点点重建。我拥有了去拥有和去失去的勇气,我被看到,我被听到,我被一个和宇宙般无垠、又和水滴般袖珍的世界环抱。我的世界无所不能。有我在,我的世界无所不能。】
两只坚实的手臂从后将韩暑拢入怀中。
闻知屿温声道:“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韩暑回身,将脸埋在他胸前。眼泪蜿蜒,笑意渐深。她用力点头,“天黑了,今天没看到夕阳。”
“没关系,我们还有明天。”
时间奔流不息,每个人都是蒙着眼向前奔跑。有的人一出生就找到了自己的跑道,有的人致死都找不到。
但没关系,只要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只要他们拥有无穷的勇气,终点就在前方。
掌心的玫瑰花已然熄灭,但爱意永远燃烧。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