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路暂时不能走了,没有人能保证山不会再次裂开。
但他们同样不能待在原地,山吃不到肉,或许就会自己过来。
无奈之下,避难营向上面申请热武器炸山,试图用大规模武力覆盖将山头毁掉。
神楽溯给孩子们都分了一块面包,和着干净的蒸馏水吃着。
“怎么这个时候吃东西?”方全在他旁边坐下,“现在离饭点还有两个小时。”
“直觉。”神楽溯回答,“你不去维持秩序吗?”
“轮休,我已经四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哦,那你快睡吧。”
↑这话不切实际,整个候机厅都挤满了人,他们都是坐在行李箱上的,压根没有位置睡觉。
虽说有句话叫累极了站着也能睡着……真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功能的!
动用武力的申请很快通过,导弹划过天际,带着长长的拖尾飞向高山。
方全肘了肘他:“哎,你觉得这能炸成吗?”
“炸不成。”
“我也觉得……嗯?啊?”
方全立刻睁大眼睛,但见那遥远的山包一点点落出碎片,却又向抱团的蚁群那般,自己拼了回去。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我以为你已经接受这一点了。”神楽溯吃完面包,拍下落在衣服上的碎屑。
“不过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现在能够暂时找出撤离的方法了。”
“什么?”
“一边炸山,一边安排客机飞离。”
“……”
开玩笑的吧?
炸山可不是一两颗导弹就能做到的,就算只是为了干扰山的行动,空中也很快会被导弹占领,留给客机的只有边缘的一点点地方。
飞机航线一般是固定的,临时更改航线本就考验操作和应变能力,更别提还是在这么恐怖的环境下……
客机机长不是战斗飞行员啊喂!
“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神楽溯说,“而且过段时间就不管用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山头应该还有对物理攻击的适应能力。
“上面的专家比我专业的多,他们应该也已经提出这个办法了。”
果然,最后他们还是开始了一边炸山一边撤离的路。
神楽溯和孩子们在第二批,也就是炸山时最先走的这批。导弹轨迹和临时航线已经发到飞机驾驶室,机长和副机长均是汗流浃背。
“没想到我还有和导弹齐飞的一天……”
在飞机即将起飞时,神楽溯看向窗外,方警官就站在人群中,遥遥望着飞机的方向,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他。
不多时,飞机走了,安全撤离。
但方全没能走掉。
大概在撤了四五批人后,山头暴怒地吃了所有导弹,拍掉所有路过的客机。
它对热武器免疫了,并开始有意识地报复人类。
方全和殿后的武装人员们一起,在山的愤怒中掩护慌乱的人群,最终死于塌方。
听到这个消息时,神楽溯已经进入新营地分配的住所。
他坐在窄窄的小床上,面无表情,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活下来了。
或许他们能在星球彻底活化前找到出路,或许这个文明很快就会消散于宇宙中,就像一粒微不可言的尘埃。
……说起来,宇宙里存在其他文明吗?
他抬起头,目光所及却没有星空,只有光秃秃的天花板。
“应该是有的。”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那个不死的‘病人’就是外星人。”
那为什么没有其他外星人来到这个,星球呢?
可能……他们的位置实在是太角落了吧,角落到在宇宙中完全不起眼。
接下来的一年里,人们一直在迁徙——打怪——死亡——迁徙之间摇摆。
神楽溯已经成为全科医生,因为伤病太多了,而医护太少,他不得不多学一些,才能救更多的人。
也因为他会的多,即便到了不得不抛弃一部分人的时候,他也能躺在留下来的名单里。
但孩子们过得算不上好,他们没有生产能力,又因为时局无法接受教育,只能自己看那些传过不知道多少人的书,吃着统一发放的干巴巴的干粮。
神楽溯经常会拿些更好下口的吃食回来,给他们补补营养。但缺乏肉蛋奶,他们又矮又瘦,身体发育严重受阻。
一切都结束在了一年后的一天,那是令幸存者麻木的心重新泛起波涛的场景。
巨大的星舰悬浮在云层上方,许多穿着铠甲的战士如天神下凡,不管是山川还是血河都被他们轻松消灭。
他们诚惶诚恐地被集中起来接种了一种无痛针,然后就能听懂对方的语言了。
“活化程度21%……”
“都这样了,这些短生种居然还活着?好顽强啊……”
“这次回去后一块吃烧烤吗?”
“吃,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店……”
神楽溯静静地听着那些战士的对话,从他们的声音中,他能听出这颗星球上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他垂眸,沉默着登上星舰,离地面越来越遥远。
大部分同行都不敢说话,只有几个见多了大场面的大佬在和外星人接应。他环顾四周,从这场灾变中活下来的人不过寥寥百来个。
差不多是一个族群延续需要的最少人数了。
在前往难民安置室的路上,他看准一个没戴头盔的少年,在路过时试探了一声。
“劳驾,请问这颗星球以后会被怎样?”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叫人,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应该会被炸毁,这颗星球已经被丰饶侵蚀了,预计再过几年就会彻底活化。”
真到了那一天,他们也没法降落,只能等帝弓司命一箭射过来……不过那个时候这儿也没有别的活物了倒是真的。
“哦。”神楽溯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慢慢跟上大部队,向星舰另一端去了。
外星文明对他们很友好,甚至对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
从这些人口中,神楽溯推断出,母星的变化源自一只“令使”身边的“孽物”,这种变化不可逆转,也不可拯救。而这个文明,是那些“孽物”的敌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迁怒滥用“圣水”的短生种族,没有直接推掉星球,而是派士兵下来捞人。
完全不同于影视作品里的反派,反而是友善的外星文明吗……
神楽溯看看外星人,又看看逃难出来的他自己。
好吧,就算不友善,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了。
几小时后,星舰载着人回归,他们被送到更广阔的地域,准确来说是一艘更大的星舰。
外星人们称这里为“罗浮”,他们生活的地
家乡。
在救济处登记后,神楽溯问门口的工作人员:“请问我们会被送去哪?”
“有专门的难民营,从孽物堆里救出来的土著都在那里。”对方回答,“那儿的生活环境也不错,你可以试着找个临时的工作……对了,你这些孩子也申请个困难补助吧,救济金多一些。”
“谢谢——我们会一直在这吗?”
“那倒不是,仙舟每几年就会在附属星球停靠,你们也会到那儿去,所以我才说临时工作。”
“……”
神楽溯沉默片刻,继续问:“过去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再回来吗?”
“当然还……没有。”工作人员本想说有的,但话到嘴边才想起他们是短生种,便改了口。
“仙舟的附属星很多,我们在同一颗星球停靠的间隔时间大概……两三百年吧。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边虽不如仙舟,但对你们的原生文明来说也十分先进了。”
神楽溯颔首:“谢谢。”
带着孩子们出来时,他却有另一个想法。
宇宙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
仙舟明显是大势力,但强大就意味着容易树敌,它的附属星或许没有那么安全,能获取的资源也不多。
他可以得过且过地过一辈子,但孩子们不能。
他们是母星仅存的血脉,是最有希望的那些人,他希望他们能迈向星空,而不是留在附属星蹉跎。
他决定了,他要得到罗浮的永久居留证。
第82章 神楽溯的过去7投名状
对比在母星上的经历,罗浮给他们安排的住所简直不要太舒适。
宽敞明亮的屋舍,全智能的家电,那些放在家乡会被六星级酒店吹成豪华总统套房的东西,就这么免费租给了一群难民。
这让神楽溯想起了以前流行的古代基建文,一群骨瘦如柴的农民惊叹于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也让他更加坚定了留在仙舟的想法。
安顿好孩子们后,他拿着自己的那份救济金去书店采购书籍。这里不少人都喜欢使用仪式感满满的纸质书,但电子书的价格要便宜很多,所以他买的也都是电子版。
离开书店后,他却在街道拐角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老乡。
“……李绍,你在这干什么呢?”
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口牙!他们本来就寄人篱下了啊!
“哎!……哦,是你啊。”李绍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在看清来人后才松气。
“我没干坏事,就是在观察行人而已。”
“……观察行人需要躲在墙角观察吗?”
为什么不坐在那边的公共长椅上观察?
“呃……这不是……人生地不熟嘛……”李绍随口扯了个鬼都不信的借口。
“对了,你从哪过来的,来干嘛啊?”
“我买东西。”神楽溯说,“还有别转移话题,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做一件会影响我们口碑的事。”
“……”
“不说?那我可以告诉别人了。”
“哎别别别,我说就是了!”李绍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道*。
“我这不是……不想被送走嘛!这儿的日子可比我以前过得好多了,谁知道附属星长什么样,我肯定要想办法留在这里啊!”
“那你偷看是……”
李绍打断他,心虚地说:“我没什么本事,想走人才引进的路子是不可能了,所以……”
“……所以,你要走亲属的路子?”
“对喽。”李绍摸摸鼻子,打了个哈哈。
“我翻过这里的民法,因为人口问题,仙舟不禁止原住民和化外民结婚,但婚后双方都不能随便离开仙舟。”
“这么说你想入赘?”
神楽溯后退半步,细细打量他。
“可这里多的是两条腿的男人,你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呢?”
“……”
李绍不说话了。
论外貌,他平平无奇。论学识,他不如仙舟小学生。论财富,他靠救助金度日。论身体,他的寿命不到天人十分之一。
他能有什么优势啊?
“我……擅长颠勺?”
他灾难前就在厨师学校上学,是活下来的百来人里最能做饭的那个,一个人就能保证他们所有人的伙食,还将损耗降到了最低。
大家都觉得他做得好吃。
“颠勺……也算是优势吧,那你要做好当家庭煮夫的准备了。”
神楽溯不会指责同胞攀高枝的意向,长期的逃难生活早已泯灭一切法律和道德。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
最后的这百来人看似很守规矩,但事实上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连他保护的那几个小孩都沾过鲜血。
“老师,你回来啦!街道的大姐姐给我们发了大米,快来看呀,好大只的米哦!”
喏,说着说着,孩子们就出场了。
“这些是你们自己搬进来的吗?真棒!”神楽溯微笑着摸摸他们的头,“搬之前有没有说谢谢姐姐呀?”
“说啦——”孩子们异口同声。
“乖孩子。过几天老师会送你们去短生种的学校上学,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吃饭睡觉,恢复精力哦!”
“好——”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孩子们按部就班地上课,神楽溯求知若渴地汲取属于星际的知识。
他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那点技术就能在仙舟立足,想长久地留下来,他就得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他几乎一个月就要去买一次书,一次买好几十本。
就这样在书海里泡了大半年后,他终于找到了方法。
他要弃医从谋。
不是说弃医从文弃医从政弃医从游戏电影都能成功吗?那他走这条路也能成吧?
……应该?
这天,他将孩子们送去学校,独自一人往市场的方向走,像是去买菜。
从学区到生活区有很多路,但他偏偏选了最偏僻的一条。
在这里,他只能隐约听到外面大路上市井的喧嚣,但目光所及却都是院墙和屋舍。地面的砖块已经积出一层厚厚的灰,墙角还有蔓生的青苔。
很显然,这是个杀人抛尸都不见得有人发现的地方。
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走着,与市场的剧情越来越近,也离危险越来越近……
路过一个拐角的地方,有人坐在地上发抖。
“嗯?”神楽溯瞅了两眼,好奇地走过去。
“你好?
“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伸出手,想拍拍这个看起来身体抱恙的人,却突然被一掌拍开!
“啊!”
他吃痛地扶住自己的手,后退两步,被不平整的地板绊倒,跌在地上。
整只手都软趴趴的,不出意外的话,是粉碎性骨折。
但见那人扭曲地挥舞着四肢,挣扎般从地上飘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生长树枝……
神楽溯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地爬起来,七手八脚逃跑。
但他逃跑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金色的怪物!
曲折复杂的小巷,二人你追我赶绕来绕去,前者早已体力不支,双腿如灌铅般沉重,无力地倒了下去。
怪物正在逼近,蔓生着枝条的刀刃逐渐贴上脆弱的脖颈……
“咚!!!”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掐着怪物的后脑勺,重重按进地里。
他手脚触地之处传出金石碰撞之声,黑色的双眸如同无机质的石块。
“目标已控制,警戒结束。”
对着耳机通报一声后,他卸掉怪物的四肢,起身看向神楽溯。
“十王司,到此捉拿魔阴。可有亟待帮助之处?”
“有……”神楽溯苍白地举起完好的手,“我的手和脚……骨头碎掉了。
“我是短生种,走不了路了,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地衡司会来接你。”判官扛起魔阴的人,准备先回去交差。
可神楽溯岂会让他走?
“我不敢,我好害怕!”他挣扎着抓住对方的衣服,两行清泪簌簌流下,“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我现在谁都不信,求你救救我!”
判官的眼睛在他身上停滞了几秒钟,表情不变,道:“那便等一会吧,我送完它就来接你。”
“嗯……”神楽溯用力点头。
十分钟后,判官风驰电掣地赶过来,却发现原地已经没有人了,在转头,人却在犄角旮旯的快递箱里缩着。
“……请你出来。”他说,“这样属于侵占他人财产。”
“我害怕!”神楽溯哭着说,“你一溜烟就跑了,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来了……”
“……”
判官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敢在十王司面前无理取闹的戏精。
按照数据库里热度最高的“高情商回复”,他现在应该放缓声音,好生安抚这位惊吓过度的小可怜。
但他越过了这个选择,直言道:“我赶时间,请你自己出来。”
否则他就要拆箱子了。
“……我腿痛。”神楽溯一边抹眼泪一边从箱子里挪出来,右腿无力地拖在身后。
“我真的走不动路,从那里到这里的几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对方。
“请问可以背我去医院吗?或者…或者扛着也行……”
判官:……
判官还是把他背了过去。
丹鼎司的技术在全宇宙都算是一等一的好,三下五除二就给他治好了伤口,活动起来比受伤前还麻利。
神楽溯感激地看向判官:“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咔嚓。”
手铐拷在了神楽溯手上。
“治完了,就可以去传唤了。”判官面无表情地说,“你涉嫌刻意跟踪魔阴身,跟我们走一趟吧。”
神楽溯:……
不嘻嘻。
幽囚狱的环境很阴森,而且还冷冰冰的。说真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问话也要在监狱门口问,是方便问完直接关吗?
这里的判官不止一人,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充满威严的冷面女子。她手持厚重的木板,敲到桌上时有阵阵寒气。
“化外民,神楽溯,于半年前进入仙舟,在此前是被丰饶孽物毁掉家园的难民。
“我们怀疑你跟踪大限将至之人,用以观察和利用魔阴,你可有异议?”
“当然有。”神楽溯波澜不惊,“判官大人,凡事要讲究证据,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倒霉蛋罢了,何来跟踪一说?
“再说了,我又不是命途行者,魔阴的人一巴掌能打死十个我,我是想不开了才会刻意接近吗?”
“你要的证据,我们有。”女子丢给他一个纸团。
他接住,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段熟悉的字迹。
[观察你好久了,你要魔阴了对吧?
[哎呀哎呀,真是不错的实验素材,我已经急不可耐了。
[别想跑哦,你的生活轨迹我都了如指掌,往哪跑都没用的。]
“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纸条,字迹对比的结果正是你。”判官说。
“同时,他堕入魔阴的地方,是他此前从未去过的,明显是在躲藏。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第83章 神楽溯的过去8都说了是投名状啦!……
“我觉得这不能作为证据。”神楽溯说,“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很简单,我看书时又习惯做笔记,被人看了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要怎么解释你受伤的部位?”
把他抓来的那个判官上前道。
“人在受到攻击时,会下意识地抬手保护重要部位,其中以惯用手居多。你受伤的是左手,但你并不是左撇子,这该怎么解释?”
“很正常,因为我是个医生。”神楽溯道,“不知道你们这儿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但在我的家乡,医闹司空见惯。为了保住我的前途,右手也是需要保护的重要部位。”
判官却摇头。
太牵强了,又不是天天受伤,拿来那么多条件反射。
神楽溯看他们一口咬定,自己仿佛也没了狡辩的借口。
末了,他深深叹气,缓缓道:“好吧,我承认,这封信就是我写的,今天的偶遇也是我策划的。”
“既如此,贪图长生,犯……”
“但是——”神楽溯突然来了个大喘气,打断判官的话。
“但是,你们觉得,我预料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吗?”
“……”
判官沉默,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什么意思?”
神楽溯看向带他来的那个人,“这位……长得人山人海的判官,你来捉拿魔阴,是因为收到热心市民匿名举报,对吧?”
对方颔首:“没错。”
于是神楽溯摊手:“有这个工夫来审问我,你们应该也查出那个热心市民的号码是谁的了吧?”
“……”
坐在主位的判官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先是发出威胁信,再是刻意跟踪,然后又主动报警,前后完全自相矛盾。
是粗心大意出了错?不会的。
这个人一直很冷静,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他怎么说都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想自首争取减刑?也不可能的。
他举报时那人和他隔了数百米,还没陷入魔阴。如果真的想从轻,他大可以就此离开,然后把前面的理由拿来应付字迹的来源,直接洗清嫌疑。
而不是跟上去,把自己送进监狱。
“你们都是聪明人,碰巧我也不笨。且让我自大地自夸几句,如果有机会,我是有能力与各位共事的。”
神楽溯抬起手,精密的手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撬开,而且是在判官面前。
“可是我没有机会啊,仙舟的人太多了,化外民又不能考公,发到将军邮箱里的邮件一直是机械回复……”
“……你还给将军发邮件?”
不是,你直接发公开的那个地址当然没人回复了!罗浮人口上千亿,那个邮箱每天几亿封邮件,谁来得及看啊!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已经对无法转人工这件事释怀了。”神楽溯摆摆手,假装自己非常洒脱。
“但我不能一直这么默默无闻下去,想进六御,就得拿出投名状来。”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借口?”主位判官反问,“据我所知,你的母星就是毁于贪图长生,就算你在那里控制住贪念,但现在看到更加稳定的长生种,谁知你会不会升起野心?”
“你都说了我是从那个地方活下来的,你觉得我会不会图长生?”神楽溯歪头,“饶了我吧,我现在看见植物就心里发怵,这ptsd治不好是没法求长生了。”
“……”
好像很大逆不道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主位判官还想说什么,却听男判官接到一则通讯,上前打断他们。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我刚刚收到消息,腾骁将军正在外面等候。”
“……等候?”
十王司不属于六御,判官也只听命于十王。若非特殊情况,将军进来前也要打报告。
腾骁此次来得急,只能在门口等,等的却不是判官,而是神楽溯。
“哎?你也在啊。”神楽溯惊喜,“又见面啦,小朋友。”
“……你好。”景元在“将军有要事找你”和“我不是小朋友”之间摇摆,最终选择了干巴巴地打招呼。
“你们好。”神楽溯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们。如果你们今天没来的话,我可能就要坐大牢了,感谢二位救我一命啦!”
腾骁也笑了,看起来和蔼又亲和。
“难得见到这样的人才,不快些赶来的话,是仙舟的损失。”
“腾骁将军……”判官出言,“他的判决还……”
“那个之后再议吧。”腾骁摆摆手,“我认为,比起他呈现出来的,这场跟踪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玩笑罢了。
“当然,如果你们不放心,也可以过来一块听。”
“……”
两位判官还是跟了上去。
在事情彻底说清前,神楽溯依旧是嫌疑犯。放这样一个嫌犯在将军面前……虽说将军和骁卫都能一拳打十个他,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
到了神策府,景元帮忙把事情的始末整理出来投到屏幕上,腾骁站在那些文字前,啧啧称奇。
“从旁人的角度,你此番行为确实令人摸不到头脑。但在你自己的视角,这简直算得上一句天衣无缝。”
其实这件事在许久前就开始布局了。
神楽溯了解宇宙(尤其是仙舟)势力分布情况后决定进入六御工作,但化外民考公很难,几年时间根本来不及,只能曲线救国。
他在街上跑了几天,筛出一个极有可能堕入魔阴的人,给他塞了恐吓信,逼迫他进入偏僻地带。
然后神楽溯假装路过遇害,实际上早就喊判官来救命,只需逃一会儿就能光明正大进入十王司的视野。
纸条必然会被找出来,左手受伤也是他故意的,为的都是让判官们能有足够的证据来怀疑他,并将他带到幽囚狱审问。
而他,在判官押送魔阴离开的那十分钟里,又给将军发了一封邮件。
这封邮件不会被筛掉,因为标题中带上了必看的关键词——
药王秘传。
“将军,我们搜查了那人的家,他确实和药王秘传有接触。”景元捧着一个盒子上前,盒中全是魔阴之人与丰饶信徒勾结的证据。
这下,神楽溯的行为立场瞬间发生180°大转变。
恐吓是为了引开人,避免堕入魔阴的疯子对无辜路人造成侵害。
跟踪是为了确认丰饶信徒的动向及其状态。
举报是为了能更快让其落网,并方便云骑将窝点一网打尽。
如此,罪名洗清,功名建立。
一环套一环,严谨得不要不要的。
“将军谬赞了。”神楽溯荣辱不惊,“只是一个罗浮居民该做的事,或许…你可以送我一面热心市民锦旗?”
腾骁笑了:“锦旗当然可以有,但你费这么大工夫闹这一出,意不在此吧?”
“自然。”神楽溯笑着点头。
“不瞒你说,我不想搬去仙舟的附属星。虽然我个人对名利没有欲望,但我还养了几个孩子,我希望他们能有更好的生活。
“但户口难落,几番考量下来,只能搞投名状了。”
“那如果,你没有找到药王秘传的人,你又准备怎么办?”
“找不到办法是我的问题,况且我只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可以了,投名状只是路径,其中的详细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
“好,我认可你的能力!”
仙舟常年对外征战,丰饶孽物斩不断烧不尽,战死的云骑兵能堆出一座又一座小山。
神策府广纳各族谋士,既为仙舟内部计策,也为战场培养军师。
神楽溯有成为谋士的资格。
他成功靠脑袋留在了仙舟,在同胞们踏上前往附属星的星舰时,只有他和孩子们依旧在窗外告别。
熟悉的场景啊。
不过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了。
“也不用太伤心,以后还有机会。”景元特意来陪他,“这颗星球的资源很重要,要是快的话,我们可能隔几年就会过来一次。”
“几年,也挺久啊。”
对短生的人类来说,一生能有几个几年?
别人眼中短短的弹指一瞬,可能就是他们艰难苦等的许久许久。
说起来,孩子们也开始抽条了,最高的那个已经长到他的下巴……
神楽溯后退半步,对着景元比划比划。
少年沉默片刻,问:“干嘛?”
“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神楽溯说,“按照仙舟的标准,你还是未成年吧?将军真放心你上战场?”
“……我已经通过成年考核了!”
景元鼓起脸,看起来有点生气。
“我只是生理年龄还不够而已!再过几十年,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大人了!”
“再过几十年,我就是货真价实的老头了。”
“没逝,我可以给你送终。”
“……你这话说的有点地狱啊,而且更让人恼火了是怎么回事!”
洄星港的港口,几人在吵吵闹闹,不知是何人的机巧鸟飞过,高清摄像头将这一刻铭记。
或许等到很久很久以后,等到物是人非、故人不再之时,这张相片会被人拾起,珍藏于精美的相框之中。
这会是很美好的回忆,也是许多人珍视之物。
第84章 神楽溯的过去9从今天起,他就是长生……
神楽溯发誓,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飙车。
驾驶云霄飞车纵然刺激,但他的胃他的肝他的小心脏真有些吃不消……
“yue……”
树荫下,无助的某人正在吐彩虹。
“……其实也不用这么卡点。”应星拿着刚修好的刀剑,“晚个十几二十分钟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
“你们也没说啊……”白珩心虚地挠头,直打哈哈。
可怜的神楽溯还在晕,但已经从吐彩虹变成了干呕。
“我以后…yue……再也不yue……坐你的星槎了……”
“没逝没逝,下次会更好的。”景元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
缓过来后,几人聚在桌前探讨布防图。
这是几天后的战役会用上的,这次的敌人比寻常丰饶孽物都耐杀些,大家都很认真,尽量不放过一丝破绽。
“这次结束后,我应该就能退休了吧?”神楽溯喝了口茶,道,“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熬个夜头昏眼花的。”
其实他的年龄比应星还要大一点,又飘零半生,身体的底子还比年幼来仙舟求学的应星要差许多。
如今,他已经两鬓斑白,脸上堆满褶子和褐色的老年斑,唯有一双眼眸依旧明亮。
“对哦,你要退休了。”白珩一敲拳头,“太快了,我才发现你已经变老了。”
“而且还变丑了。”神楽溯熟练地吐槽自己,“唯一幸运的是没有驼背,还能陪你飙车。”
“啊哈哈,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哈……”
对神楽溯来说,这次会是一次很重要的聚会,他的朋友们都有各自的职位,很忙,退休后估计便不会见到了。
哦,过些年应星退休,他们还能一块去下棋钓鱼,快乐地养老。
交流完布防图的意见后,神楽溯告别众人,独自去金人巷逛逛。但在路过一个巷口时,他看见某个眼熟的人把逃窜的孽物击倒拆掉。
看着那张一尘不变的人山人海的脸,他沉默片刻,道:“是你?”
判官抬起头,迟疑:“你是……
“哦,是溯先生。”
神楽溯有点惊讶:“上次见面已经是二十年前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我,有点厉害啊。”
“我扫描了你的瞳孔数据。”判官面无表情地将孽物锁起来,拖走。
神楽溯:……
十王司抓魔阴都这么雷厉风行的吗?街道都没来得及封锁。
可能是事发突然吧,而且这条路也没什么人流量的说。
来到金人巷,他在常去的小饭馆点了两道常吃的小菜,又在隔壁小摊买了点小吃,再回来时,菜已经上桌了。
他缓缓坐下,刚要动筷,头顶便投下一片阴影。
判官罕见地涉足人间,给他放了一碟菜,道:“今日无异恐吓,这是赔礼。”
“?”
神楽溯回忆在巷口看到的一切,后知后觉反应,对方是以为他被吓到了。
他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好吧,作为一个脆皮老年人,他就是弱不禁风。
但是他胆子很大的!
“我没被吓到,不用这么麻烦。”他缓声道,“而且这些菜有点多了……你接下来还有事吗?要不陪我吃两口?”
“嗯。”
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奇奇怪怪的。
小的时候,人们会因为同样爱啃橡皮成为朋友;长大一点之后,人们会因为翘课被抓在一块罚站建立起友谊;再到后面,可能只是多说了几句话,便有了微薄的友情了。
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工作纠纷,就是单纯地见过几次面,且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
但他们就是能坐下来一起吃饭。
……纠正,是神楽溯吃,判官在对面看。
“……你怎么不吃?”
铲掉小半碗饭后,神楽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判官摇头:“我并非人身,无需进食。”
“我知道十王司没什么活人。”神楽溯给他夹了一块蔬菜,“但偃偶是有吃饭这个功能的吧?都说吃两口了,我一个人吃总感觉怪怪的,你赏个脸呗?”
“……好。”判官夹起那块菜,放进嘴里,略过咀嚼的过程,直接吞下去。
神楽溯猜他喉咙下面应该有个接废物的垃圾桶,或者转换能量的中枢电池。
虽然没有咀嚼很诡异,但只看举止的话,这位大人的进食过程算得上赏心悦目。
神楽溯多看了几眼,突然说:“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你们的身体理论上是可以随便换的,你活着的时候就长这样吗?”
判官动作一顿,回答:“不能随便换,非损伤更换需要走申请流程。
“至于我的模样……不记得了。”
“嗯?”
“太久了,不记得了。”
判官告诉他,在很久以前,仙舟的意识储存科技并没有那么发达,十王司尚未完善,进入虚陵的人很少很少。
他算是前几批上传意识的仙舟人,按辈分算称得上老古董。因为技术问题,他们那几批的灵魂总有不足的地方,在他身上就是记忆缺失。
他不记得自己生前的经历,连同样貌和名字一起,只有最内里的性格和思维方式保存了下来。
后来十王司挑选人手,十王觉得他这个“没有过往”的人适合做判官,就把他拎出来培养了。
因为没有记忆,他还阳用的外貌就是默认白板,像那个捏脸界面的初始设置,人山人海的,掉进人堆里找不出来。
“……十王说得没错,你确实适合做判官。”
这种抓捕犯人,决断生死的事,正常人做多了,都会产生很大的心理压力,需要时间来调整和恢复。
白板人就很好使了,只要他不了解工作以外的事,就可以一直工作。
哇,黑心资本家啊。
神楽溯看向判官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同情。
其实一直在分析对方微表情的判官:?
为什么他分析出一个三分难过两分愤怒五分同情的扇形图?
“你还好吗?”他问,“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对你进行心理评估。”
“……谢谢,我不需要,咱短生种没有魔阴身。”神楽溯语塞地咽下一口饭。
“哦。”
判官觉得奇怪,但还是应了。
仙舟很大,两个人的偶遇往往要间隔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们本也以为,这段微末的缘分就这么到头了。
但有的时候,命运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在征讨丰饶孽物前,丰饶令使倏忽先率着大军攻进来了。
这场战争规模浩大,罗浮应对不及,甚至损坏了一半的洞天,才终于将倏忽“击杀”。
即便已经见过许多血肉横飞的可怖场面,这场战役还是在神楽溯心中留下了疤。
因为白珩死了,腾骁将军死了,他亲手养大的、已经成家立业的几个孩子之一,也死了。
死亡就像一条宽广的河,将两岸的人远远隔开,就连相互遥望都做不到。
结束后的这天,他为死去的家人燃起火堆,投入一叠叠白色的纸钱。
这是他家乡的习俗,到现在,整个罗浮可能也只有他记得了。
纸钱还是他自己剪的。
“你还好吗?”
这时,判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很抱歉现在打扰你,但仙舟规定,公共场合不能放明火。”
“……都是废墟了,放就放吧。”
神楽溯用树枝拨着纸钱,重叠的铜板接触到微风,开始更猛烈地燃烧,忽又盛着热空气飞起,在更高处化为黑色的焦炭,缓缓飘落。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
“在我的家乡,人们相信人拥有灵魂,相信轮回转生,生命不朽……他们试图美化和淡化死亡,假装那个终点并不存在,直到死亡降临在他们面前……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去烧纸,去祭祀……其实谁都清楚这只是个寄托,但……这是寄托。”
美好的神话并不存在,直到星球毁灭,过去的家园化为宇宙中渺小的尘埃,他们也没有等到神的救赎。前来拯救他们的,是另一个从“人”开始的文明。
但今天,神楽溯还是会烧纸。
他在给谁烧纸呢?白珩?将军?还是他死去的养子?
或许是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千千万万人。
“这一带由我巡逻。”判官说,“如果见到堕入魔阴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嗯。”神楽溯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音。
判官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一步三回头:“烧完之后,记得将火扑灭……还有那些飞起来的纸,注意别让它们落到易燃物上了。”
“嗯……”
“重建已经在日程上,神策府周围保存还算完好,我记得那里有给谋士预留的休息室,你可以去那里过夜。”
“……”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神楽溯的眼瞳倒映扑朔的火光。末了,他缓缓站起,道:“等等。”
判官停下脚步。
“过来。”神楽溯依旧背对着他,声音平静。
判官走近几步,在他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对方静静地转过身来。
判官瞳孔微缩,无机质的眼眸中闪过几道混乱的数据流。
年轻的神楽溯再也控制不住悲恸,碧色的眼中涌出泪水。
“回不去了……”他哽咽,“我回不去了……”
第85章 神楽溯的过去(完)肘,跟我去玩“穿……
漫长的寿命,年轻的身体,许多垂暮的老人都渴望着这些。
但神楽溯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赐福【诅咒】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倏忽没那么容易死,作为丰饶令使,他的“存在”几乎已经成了概念上的东西,就算身体消陨,灵魂破碎,他也会在某个地方卷土重来。
在他被黑日吞没的时候,方圆千里的许多人都被余波波及到,不仅仅是指黑日带来的虚无,还指丰饶的不死不灭。
现场的短生种不多,神楽溯就是其中之一。
“……”
判官沉默片刻,发出一则通讯,看向他道:
“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同事,很快就会有人来顶我的位置。
“抱歉,如果真的是倏忽所为的话,我需要带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可以。”神楽溯抹去眼角的泪,“我把这些收拾好……等会就陪你去。”
在丧失家人与朋友的悲恸时期,直接被带去严密检查,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但他不是那么看不清大局的人,如果倏忽真的想借他身体复活的话,无家可归的人只会更多。
在更重要的事前,一切私人感情都要让步。
幸运的是,不管是丹鼎司还是十王司,都没在他身上发现倏忽的残留。除了物种变成天人亚种之外,他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为什么他的配色变得这么二次元啊!难道这就是他完全融入星际体系的标志吗!
“我们还发现了另外几个有返老还童迹象的短生种,他们身上也没有倏忽的踪迹。”判官告诉他,“或许你们只是单纯被丰饶波及了。”
“不,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神楽溯相信自己的直觉,“倏忽很强,也很聪明,如果不是……被黑日吞噬,他完全能将罗浮毁灭殆尽。
“他没道理放任能量的浪费,也不会甘心就此死去……我怀疑,我和那几个短生种都只是幌子。”
返老还童在任何地方都瞒不住,更何况是在对长生十分敏感的仙舟。
他们的相安无事绝不是倏忽良心发现,在几个明晃晃的靶子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或许,倏忽选定的夺舍人选,他/她身上的丰饶痕迹会显现得更加缓慢,大量能量会用来修补灵魂和磨合身体,而不是一开始就将身体保养至年轻时的巅峰状态。
“我建议,那天在场的所有短生种,不管现在是*什么状态,全部调察一遍。”神楽溯说,“这份提议我还会报给将军,但现在各方都很忙,可能支不开人手……”
“我会上报十王的。”判官说。
“嗯,谢谢。”
“……”
“你还好吗?”
看着对方又重新陷入沉默,判官问。
“没事。”神楽溯摇头,“就是有个问题得不到答案。”
判官认真问:“什么?”
“我还能按原本的计划退休吗?”
“……”
退休是不可能退休的,既然物种变了,退休年龄肯定也要变。
而且,就算地衡司那边来不及更新他的信息,他也不会走的。
大战过后,罗浮百废待兴。景元作为腾骁专门培养的继任者,匆匆忙忙地担了临时将军的职位。
就算之前经常和将军一起处理事物,这一上任就碰见个大的,他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需要有个熟悉这些的老人来帮忙。
毫无疑问,神楽溯就是这个老人(非生理)。
当然,为了不被熟悉的人认出来影响社会秩序,他并没有对外露面,只假装当初的谋士神楽溯真的退休养老去了。
日子渐渐平定,他也习惯用忙碌来掩盖失去的阴影了。
但平静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鳞渊境传来噩耗,一条失去理智的半龙半狐的孽物再度破坏了刚重建完的洞天。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着制伏孽龙,神楽溯这个毫无战斗力的脑力人员自然是躲在远处想办法。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大地一震颤动,沉重的横梁从头顶掉下来!
“啊!”
神楽溯下意识躲避,但有个人影比他更快,抢在他跳开前扑飞了他。
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外套被锋利的木渣划破,他才有工夫推开眼前人,重新爬起来。
半个屋子都塌了,如果按照他刚刚跳的地方来躲,现在的他恐怕已经被埋在砖瓦下面。
“谢谢……你?”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救了他的人。
“……应星?”
“是我。”应星偏过头,黑白相间的长发遮住他的表情。
“躲起来,我走了。”
“哎?!!”
神楽溯想抓住他,但对方的身体远比他要灵活,两三下便没了踪影。
这场混乱终究在皎洁的月华中结束。
镜流从孽龙尸骨中带回一颗持明卵,精神不振,闭门不出。
丹枫和应星擅用化龙妙法,犯十恶之罪,被下狱处罚。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曾经好端端的几人,竟是面目全非。
看到判官发来的判决结果后,神楽溯叹了口气,继续他的工作。
人总要向前看,活在过去里……是没有出路的。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按了跳过键,许多细节都被略去,只有几个重要的事在梦中一闪而过。
观看着一切的灵魂皱了皱眉,很明显,系统在掩盖着什么。
一眨眼,他剩下的养子养女们寿终就寝,应星被疯掉的镜流劫狱,转生后的饮月君被终身流放……
他干了几百年,申请退休,但却暗地里开始了新的事业。
他要找到“治愈”魔阴身的办法。
这个想法很天真,魔阴是均衡控制下的产物,想破解它就相当于与星神为敌。
但……人总要大胆提问不是吗?万一呢,万一能成功呢?
兜兜转转,这样医生出身的人又回到了曾经的专业,在复习和沉淀百来年后,他正式开启研究,并想办法和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搭上了线。
“你的假设很大胆嘛。”黑塔的投影对他的“大逆不道”表现出一丝欣赏。
“但这东西也太异想天开了,星神的规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违背的。”
“所以我找上了你。”神楽溯说,“你也不是那么尊重星神的人,不是吗?”
“……”
确实如此。
天才都有自己的傲气,她承认博识尊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不会像卑微的凡人一样去崇拜去祈求。
她也有野心,一个……探索星神和宇宙奥秘的野心。
“可以,我同意和你合作。”黑塔点头,“不过先说好,本天才的进度可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如果你不能在这个课题里做出更多贡献的话,一作就是我的。”
“当然没问题,我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
“好,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一位生物科学领域的天才,她应该也会感兴趣的……不多说了,我的日程很挤,40个系统时后再联络。”
就这样,一个关于探索均衡规则和魔阴解法的秘密研究开始了。
仙舟对人体实验这方面一向管得很严格,他们也不想嚯嚯志愿者,干脆抓落单的丰饶孽物来试。
多年后,在废掉无数个方案和研究方向后,黑塔提议剑走偏锋。
“或许你听过一个理论,不同的星系和星球是相互隔开的,通过形轨建立联系。而所有的‘世界’,都‘存在’于同一个能量体系和底层脉络上。”
无数世界被开拓的力量链接在了一起,但还有很多不完整的世界飘零在“存在【量子】之海”中,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泡泡,独立又脆弱。
其中的极少数甚至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并使其内部能量组成独特的回路。
“我试着和那些世界沟通,祂们回复了,说愿意分一部分能量过来,那些新的能量或许能对均衡产生冲击。
“不过作为交换,我们得改变祂们的命运走向,让世界存在得更久。
“所以你去吗?”
神楽溯当然会去。
反正以前的方法也试了不少,不过是再度亲自上阵而已,他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
“我看你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样啊,这样,前一两个世界,我会暂时把你的记忆封起来,顺带隐藏体质,别还没拿到能量自己就先疯了。”
神楽溯惊讶:“你还认识忆者?”
“那些家伙不难找。”黑塔骄傲,“哼哼,空间站全是他们散布的忆泡,现在也是时候给他们点教训了。”
那忆者也是撞上铁板了哦。
“但我暂时封存记忆的话,要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有什么能力去做呢?”
“这个简单,前段时间那个一直监视你的家伙也来投诚了,他愿意陪你一起去。”
“……?”
“为了方便失忆的你理解,我会给你的经历伪装成民间流行的轻小说,那什么什么,死了之后穿越,带着系统乱杀之类的。
“至于能力,我们联系了一个小世界泡,并收集了一些志愿者的数据。等会我会给你植入一段知识,用你更熟悉的样式来介绍他们的能力……游戏怎么样?”
“……彳亍。”
神楽溯年轻时是挺爱打游戏的。
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带着“游戏系统”“穿越”搞事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第86章 小克劳德看不见兰那罗?溯:啊,又要……
所以……他根本没有玩过《原神》这款游戏,那些跌宕起伏的游玩体验,都只是一段人为编造的虚假记忆。
而提瓦特大陆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泡,他穿越的小世界也是一个个世界泡,他的家……
是一颗和这里同维度的,已经毁灭数百年的星球。
“……”
神楽溯撑着脑袋,沉思。
“……宿主。”
“别吵,我在烧烤。”
距离他醒过来不过两分钟,他还在整理记忆和思绪,没空和系统说话。
把一切都想明白后,他转向系统。或许是载体外貌的原因,对方看起来无比乖巧无辜。
“判官?”神楽溯问。
“……是我。”系统承认了。
无名无面的判官,就是如今的系统233。
“那你这个编号还起得挺有意思的。”神楽溯捏起他的脸,软乎乎的脸蛋捏着手感特别好,“是你起的还是别人起的?”
“你起的。”判官说,“你说人要学会欢笑,于是用笑声为我命名。”
神楽溯捏脸的手顿住了。
须臾,他松开手,叹气道:“我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233应该是我给你建议的网名吧?”
“可能是。”
“……”
所以你平时不上网吗?
解答完名字的问题后,神楽溯就起身出了帐篷。
他没有问判官为什么会跟来,也没有问那些被快速略过的记忆是什么,又为什么要给他的记忆动手脚。
他只是伸了个懒腰,把低耗待机的马甲招呼过来,继续飙演技:“我睡多久了?”
“溯睡了整整八个小时哦,是很健康的睡眠时间呢。”纳西妲微笑着说,“如果不是在白天就更好啦。”
“……是吗,啊哈哈哈……”
安吉尔他们正在不远的空地上烧烤,同样睡了个午觉的少年探出脑袋,唤他:
“喂?你终于醒了!谁家好人大白天一觉不醒啊!要不是他们拦着,我都要带你去看医生了!”
“没那么夸张,睡几个小时而已,又不是几天……”
神楽溯嘟囔着走过来。
判官默默跟在后面。
几人都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孩子,其中萨菲罗斯的反应格外大,因为他在地下室见到过这个孩子的尸体。
可这个“反应大”,也只是表情变了变而已。其他两人早就习惯了这堆人的出现方式,完全不觉得意外。
“这也是你们的人?”杰内西斯微微蹙眉,“你们……更倾向于雇佣童工?”
神楽溯:……
笑不出来:)
他肘了一下判官,但载体太矮敲中的是头,发出“咚”的一下。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三人组:……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别给人敲傻了。
判官好像不是很喜欢和其他世界的人说话,望向神楽溯得到一个暗示的眼神后,才开口道:“你们好,我今年50(5000)岁。”
他们:?
“啪!”
神楽溯拍中自己的脸,头疼地往下扒拉……
“谁要你说这个了!”他真无语了,“和他们说你不是小孩就可以了!不用捏造一个奇奇怪怪的年龄!”
还50岁……仙舟人50岁也不长这样啊!
“哦。”判官一板一眼,“你们好,我不是小孩。”
三人:……
越发确定了,他们就是喜欢雇佣童工,其中还有不太聪明的童工。
带判官认了个眼熟后,神楽溯在安吉尔身边坐下,看似随意地问:“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有明确的打算吗?”
安吉尔摇头:“我没有。”
杰内西斯沉默片刻,道:“去哪里都可以。”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人类,他以前的追求和抱负都变成了无知的玩笑。在某个瞬间,他甚至升起过报复神罗的想法,但回头思考,他打不过,也不知道怎么报复。
神楽溯能猜出杰内西斯的心理活动,自我定义的混乱和归属感缺失的迷茫,也就和刚被同化成长生种的他自己差不多吧。
“那你呢,萨菲罗斯?”
“……我要去没有人的地方。”萨菲罗斯说,“我无法和人群待在一起,我要带母亲去旅行。”
很好,健康养老的理想,少走二十年弯路。
桥豆麻袋,他说的旅行该不会是拉着星球一起去旅行吧?
神楽溯眯起眼睛,尝试分析对方的微表情,未果,于是又捏了一下判官的手。
后者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他没有隐瞒。”
很好,那就不是带球(星球)跑了,只要一直保持下去,这个世界的危机就解除了一半。
剩下一半是神罗带来的,魔咣抽取引起的星球生命力枯竭。不过想解决也很简单,构不成威胁。
神楽溯更在意的是那位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神秘人。
“既然你们都没有明确的方向,我们回一趟那个村子怎么样?之前没有注意,我走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落那儿了。”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不算很重要,但最好还是拿一下。”
“那走吧。”
植被枯萎的荒野很大,也很辽阔。他们不紧不慢地在地平线上移动,经过两次日升和日落,最终回到了尼布尔海姆。
傍晚的村子很安静,神楽溯嘘了一声,说:
“我、纳西妲还有小判去就行,通缉令八成已经传过来了,你们最好不要露面。”
“好的,可是……你好像也在被通缉?”
“我脑子好使,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克劳德的家,翻窗进来,刚好对上吃完饭回来的世界主角,把小孩吓了一跳。
在他叫出来之前,神楽溯捂住了他的嘴。
“别乱叫,小家伙。”青年沉声道,“我想你也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我们可以谈个合作。”
克劳德眼神慌乱,用力拉开他的手,语无伦次:“你怎么进来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合作,我听不懂!”
“你听不听得懂不重要,只要‘你’能听懂就可以了。”神楽溯干脆松开他,开门见山道。
“听着,按照‘命运的轨迹’,你会成为‘星球的英雄’,但在那过程中,你会失去很多,包括你所珍视的亲人、朋友、家园……最终,你会在苦难与觉悟中获得新生,投身于保护世界的事业。
“而现在的你有两个选择。一,接受这个命运;二,打破它,重组它。
“当然,这个年龄的你还没有做出选择的能力,不过‘你’可以,,相信‘你’也能听懂这句话。”
“……”
克劳德不安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许躲闪。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儿,小家伙。”神楽溯愉快地rua了把小鸡蛋糕,“都是说给‘你’听的,玩儿去吧。”
“……哦。”
因为通缉令的缘故,小克劳德对他算不上有多信任,但也没到完全撕破脸的程度。
为了安抚他,纳西妲走上前来,手心里变出一朵小花。
“给,这朵花送给你。”女孩微笑着说,“别总愁眉苦脸的啦,要开开心心的哦。”
看着不知何处冒出的小花,克劳德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会开开心心的。”
“s…溯,我们该走了。”判官提醒道,“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他们带着农具过来,要将我们抓走换赏金。”
“这么快?”神楽溯不开心了,“虽然我确实没有刻意隐藏但是……这个速度也太离谱了吧!”
“悬赏金很多。”
“……”
可恶的资本家!
没有半刻耽误,他们再次翻窗原路返回。村民们大张旗鼓到达时,他们已经爬上屋顶,另辟蹊径逃跑。
经典猎手不抬头
不明真相的村民们敲开了克劳德家的门,克劳迪娅疑惑地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一头雾水:“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那些通缉犯回来了!”村长紧张地喊道,“他们翻了你的窗子!快让我们进去抓人!”
“什么?”女人这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转头便往卧室跑,“克劳德!”
“我在这儿,妈妈。”男孩从卧室里走出来,一只手背在身后。
“克劳德!”
克劳迪娅双手捧住他的脸,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没有发现伤口,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没事……克劳德,你有看到什么人翻窗进来吗?”
克劳德张张嘴,似乎是想把神楽溯他们供出来,但回忆起那番不明所以的话,他又将那个想法咽了回去。
“没有,我就看见一只流浪猫跑进来,喝了两口牛奶,然后跑走了。”
所以……是猫?
目睹神楽溯身影的村民明显不信这个借口,执意要进来搜人。克劳迪娅也担心有人藏起来伤害他们母子俩,同意大家搜查。
当然,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就连窗台上留下的脚印,都被风吹散了。
这场抓人大戏最终以闹剧的形式收场,蒂法看着大人们离开,松了口气,后怕地抓住克劳德的手腕。
“太好了,没有坏人。我们都要担心死了……哎,那是什么?”
克劳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的却只有空气:“什么啊?”
“那个……”蒂法有点紧张,“绿色的,圆圆的,头上有朵花在转……
“就在那里,你看不到吗?”
第87章 老萨和小云的史诗级会面已经乱成一锅……
神楽溯哼着小曲儿回到车上,伸直四肢,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安吉尔沉默片刻,说:“那啥,车里现在是有位置的,不用坐车顶。”
“我觉得这里比较开阔,风景很好。”神楽溯说着给自己扇扇风,“而且这清新的空气……啊,原来高海拔的感受是如此美妙……”
“……”
你的病情依旧在稳定发挥。
“你的东西拿回来了吗?没被村民发现吧?”
“放心放心,他们抓不住我。”神楽溯直接在车顶躺下,看那逐渐由紫变蓝的天空。
“你们很急着走吗?”
“……那倒也没有。”
他们三人都算不上拥有故乡的孩子,如今从神罗脱离,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如果说安吉尔这个渴望做英雄的中二少年还好一点,知晓自己失去人类身份的杰内西斯也不敢回老家了。
“如果没有方向的话,不妨停下脚步看看。”神楽溯和他们说,“今晚就在这里歇歇脚吧,去野外还要防着野兽,挺麻烦的。”
“嗯”那确实。
这一夜,神楽溯躺在车上闭目小憩,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蟋蟀在草丛中不倦地鸣叫。
窸窸窣窣……
判官蹑手蹑脚地爬上车顶。孩童的身体行动起来非常不便,他还没适应这短手短脚肌无力的小模样。
他看着神楽溯,缓缓坐下,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别睡在这里,风很大。”
神楽溯睁开半只眼睛,摆摆手道:“无所谓,反正生不了病。”
“……”判官竟无法反驳,于是干脆也在他旁边躺下了。
几息之后,他又坐起来,脱下外套,盖在对方的肚子上。
神楽溯:……
“你不冷吗?”
判官摇头。
这具载体对比他惯用的偃偶来说太过孱弱,但到底被神罗改造过,能抵抗一定程度的炎热与寒冷。
不过还是用不惯,跑的时候恨不得两步并成一步用。
“不冷那就给我用了。”神楽溯也没和他多客气,把外套往上拉点,肚子和胸口都遮住了。
判官沉默片刻,语气迟疑:“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神楽溯翻过身,背对着他,“我问,你就会回答么?”
“……不会。”
“那不就好了,睡觉。”
“……”
判官没在多说话,不过也没乖乖躺下,只是坐在对方身边发呆,像是在站岗。
神楽溯始终有几丝意识投放在马甲上,自身并不会陷入深睡眠。但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自己所处之地愈发开阔,呼呼的晚风渐渐沉寂。
他睁眼,撞见九色的星河。
“……”
“生命之流,你叫我?”他站起身,唤道,“或者叫你世界意识?不管是谁吱个声吧,我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到了梦里还要上班。”
“%&*#……(星球的语言)”
“ve#%*w……(星球的语言)”
“……”神楽溯扶额,“或许,你能试着向我传达……语言的意义本身?而不用拘泥于形式。”
“……”
星球也是第一次找外星人来救自己。
对祂来说,凡是在自己身上诞生的生命,都能无障碍听懂祂的话,所以祂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祂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磕磕巴巴好一段时间,终于在神楽溯用石头搭出一个小塔时学会了这个技能。
“请……救救我……”
“嗯,我知道,我会救。”神楽溯将两个大小一致的石块放在塔的旁边,将其当成石狮子。
“这是交易,我们会换取实验所需的能量,而你可以更早地摆脱生命力的抽取——不过你得辅助我才行,至少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
“嗯。”神楽溯点头,缓缓起身。
“这里,为什么会有不止一个克劳德和萨菲罗斯?”
——在几天前,他在水边对阵黑衣人时,远方射箭的甘雨马甲曾被一刀穿心。
那把刀是正宗。
短短十几字宛如平地惊雷,星球意识立刻发出哀哭。
“混…乱……
“时间……混乱……”
“嗯?!”神楽溯挑眉,时间混乱?
未来之人被送往过去……逆行?但这不是正常情节吗?为什么要哭?
然而,正当他想再次发问时,一声巨响突然将他从梦中抽离。他的耳朵痛得嗡嗡作响,不知道是不是耳膜被震到了。
车顶颠簸,他下意识抓住边缘的行李架,而流浪者已经跳出车窗,腾空飞起。
飞在另一边的,单片的黑色羽翼遮住半边月亮,银色长发在星空下白得仿佛在发光。
萨菲罗斯,来自未来的,星球天灾萨菲罗斯。
“不属于这里的人啊……”他好像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嘴角还挂着他那半永久微笑唇。
“你在干什么呢……
“是想要……抢走我的人偶吗?”
“我艹,快开车!”神楽溯用力拍打着车顶。
“我在开了大哥!你悠着点别被甩出去了!”安吉尔忙得想骂娘,天知道大半夜被突袭是有多么扰人心态。
不过他好像没认出萨菲罗斯,可能邪恶银渐层和善良银渐层的差距太大……不,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是同一个人,是他没往穿越时间这点上想。
他把这个长翅膀的家当成萨菲罗斯的亲戚,而不是本人。
很好,这样也免得解释了。
神楽溯看向同样奔驰的另一辆车,那边是杰内西斯在开,甘雨坐的副座,小猫和箱子都后面。
流浪者正尽力牵制邪恶大猫,可这个能轻易毁灭星球的家伙完全不是他能对付的,好几次没躲下来,血条飘红。
神楽溯实在看不下自己的构史走位,合手默念:帮帮我,岩王帝君!
然而帝君没有来帮忙。
甘雨探出车窗放箭了。
车内狭小,她不好放战技,只能等那两秒的瞄准cd,找准时机戳大猫翅膀。
用处不大,对方闪得太快了,弓箭又不是钱学森弹道,全躲开了。
神楽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冷静,溯,你要冷静。
你这边不仅有马甲,还有一只没长大的小萨菲。单打独斗肯定赢不了,但如果能好好配合,击退是没问题的。
而且……
他睁开眼睛。
还有很多后手,不急。
“安吉尔,去斯特莱夫家。”
“啊?”
“就是我们一起吃过晚饭的那家!快去!”
“行。”安吉尔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那里跑,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当即掉头回村。
另一辆车紧跟其后。
看见他们的方向,老萨眼中玩味淡去,震退流浪者,开始升空。
不祥的阴影出现在他身旁。
“躲开!”神楽溯大喊。
下一秒,从天而降的巨石将车辆砸扁。
烟尘四起。
一切都好像结束了。
如此容易,老萨反而有些失望。本以为能多挣扎一会儿的,现在看来还不如继续跟鬼一样去纠缠他的人偶。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股微妙的第六感涌上心头。他停顿半秒,飞到巨石前,但见石头下面空无一物。
“……”
竟然被骗了。
“呼,终于骗完了。”神楽溯擦着汗,长出一口气。
流浪者已经回到车上,纳西妲晃着小脚丫,乐此不疲地和自己翻花绳。
梦与精神的能力很好用,可惜老萨的精神抗性过高,那个距离只能迷惑几秒,做不了太多事。
安吉尔从后视镜看到了堆叠起来的石块,倒吸一口冷气,为缓解全球变暖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简直是怪物……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见的怪物也不少了。”车内音响连上隔壁的麦,杰内西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还在追,确定要把他引到村子里去?”
那样的话,会牵连很多人吧!
“确定!”神楽溯很坚决,“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这是最好的解法!那家伙会复活,光凭我们是无法永绝后患的,只能转移矛盾!”
“……转移矛盾?”
很快他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在邪恶鸟人飞到村庄边缘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一剑砍在太刀上!
“喏,这就是转移矛盾。”神楽溯说。
杰内西斯:……
安吉尔:……
一头雾水的小萨:……?
来不及管那么多,他们在斯特莱夫家门口停车,三下五除二撬锁,又一朵小花把前来探个究竟的克劳迪娅放倒。
“唔……”
小克劳德迷迷糊糊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妈妈,外面是谁啊……啊?妈妈!”
神楽溯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她只是睡着了,别乱叫!”
“……”克劳德被捂着,眼神慌乱,出不了声。
甘雨将沉睡的克劳迪娅抱起来,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放下,并给对方盖上温暖的被子。
判官将大门关上,窗帘也都拉起来,整个小屋神秘得像某种黑。道大佬接头地。
神楽溯缓缓松气,放手道:“不好意思了小家伙,事态紧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克劳德警惕地后退两步,“你们真的很可疑。”
“都这样了还可疑?你家都被撬了。”流浪者一如既往地毒舌,甚至痛击友军。
判官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上前道:“我们明白,你此刻一定很害怕。但请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
或许是孩童的外表缺乏攻击性,又或许是对神罗战士的滤镜起了作用,小克劳德确实没再后退了。
可这不代表他放松警惕。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最多明天,明天天亮你们就得走!
“你们可别胡来!要是我妈妈和村里的大家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嗯嗯嗯,不会放过的,我信。”神楽溯看似随意地应着,转头却睁大眼睛:“卧c!”
长刀劈开墙壁,朝他刺来!
“咚!”
关键时刻,判官一把推开他,锋利的刀刃因此刺入他手臂,鲜血喷涌,痛得他小脸一白。
老萨如恶魔般降临,目光扫过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发现了众人身后的小克劳德。
“有趣。”他勾唇,“这副弱小无助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啊——”神楽溯突然大叫。
“不准乱动!!!”他掏出从行秋身上扒的祭礼剑,架到小萨脖子上。
“你在我手里!你敢动一个试试!”
第88章 两个萨两个云,太乱了是bug还是读……
这一刻,小萨和老萨对视一眼,都从另一个自己眼中看出了无语。
小萨:你觉得这把剑对我有威胁吗?
老萨:你觉得我会在乎我自己吗?
“哼!”神楽溯不开心了,稍微挪动剑刃,在小萨下巴上贴了一下,成功破皮。
小萨:哦,有威胁……哎等等?
“溯你干嘛啊!你威胁萨菲干什么有这个武器你就和我们一起上啊!”安吉尔充当嘴替,“而且本来就已经很乱了你不要再添乱好吗!”
“动脑子的事怎么能叫添乱呢!”神楽溯不服气,“小嘴巴闭起来,看我操作!”
说着,他抬头看着上面,冲老萨喊:“喂,萨菲罗斯!”
“嗯?”小萨疑惑。
“哎呀没叫你——喂,那个王大师,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好不容易能回来一次,难道你还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同伴吗!”
“同伴?”老萨不以为然,“你说话就和吃苹果的蛇一样可笑。”
神楽溯:……
可恶,这家伙为了在生命之流中保持存在,把锚点以外的一切都抛弃了。
锚点=克劳德,也就是说他现在除了克劳德和与之相关的人以外,谁也不记得!
不愧是阴湿男鬼王大师。
“好吧,我该知道的,你这家伙早就丢弃感情了。”神楽溯看似头疼地叹气。
“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光芒。
“谁说我要和你打感情牌了?”
老萨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宽大的剑捅穿了胸膛。
他似乎没有痛觉,垂眸看着自己身前露出的剑芒,不愠不恼,反倒勾起一丝笑意。
然后,整个人都像烟灰那样消散了。
“呼…呼……”神秘人举着大剑,大口喘息。
“你来得好慢啊。”神楽溯还有心情调侃,“话说他怎么会有机会追过来,你被拍飞了?”
“……”
神秘人没开口,一跃跳上屋顶,将剑挂到自己背后。
神楽溯: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经典磁吸毛衣来了!
“等一下!”在对方要离开时,青年抛下仍在懵圈的几人,一把抱起小云片,朝着神秘人蹦跶。
“别走啊!我有事要问你!
“你也不希望这只可爱的小鸡蛋糕像奶油一样化开吧?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神秘人并没有因此让步,只是偏头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去了。
“……不怕我撕票吗?”神*楽溯意外地看向小云片。
小克劳德也懵懵地看着他。
“好吧。”神楽溯耸耸肩,将孩子放下。
“我知道那副面具下是谁。”他平静道,“如此,还想隐藏吗?”
……
很难说他们真的达成了一致。
安吉尔他们迫切地想弄清楚所有事的来龙去脉,神楽溯表示他已看穿一切,但神秘人并不想和1st三人组交流。
最后三人组还是被排挤在了外面。
昏暗的房间里,神秘人摘下面具和兜帽,那层层掩盖之下俨然是克劳德的脸。
“你没有小时候可爱。”神楽溯歪头,“笑一个吧小朋友,你即将听到好消息。”
“……我不认为有什么好消息。”克劳德移开视线,“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尽量告诉你。”
“看来生命之流终于和你通好信了,那我问啦!
“你追杀我们干什么?”
“……你是外星人。”克劳德说,“上一个长得像人的外星人还是萨菲罗斯,我不能对你们视而不见。”
“因为不知道是否友好,所以决定直接做掉?好吧,很合理。”
有老萨这个案底在前面,克劳德对外星生物的第一反应就是入侵者。
如果是神楽溯遇到类似的事的话,他也会为了以防万一抹除一切不稳定因素的。
“现在你知道我们是友军了吧?后面合作么?”
“看情况。”克劳德还是不喜欢与人接触,“不必要的话,我不会找你们。”
“行吧,其实我也不是必须要你的帮助。不过你可得把王大师牵制住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医生,拖家带口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我的本分。”
可是为什么要叫王大师?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没别的问题的话我就走了。”克劳德站起身,像是不想在这里多待。
“别急着走啊,我问题多着呢。”神楽溯突然露出标准笑容,八颗牙齿整齐白净,看得人心里发怵。
克劳德瞳孔微缩,猛地看向窗外,发现寂静的村庄早已变成一片花海。
“?!”他冲到窗前,一手探出去,一朵白色的小花碰到他的指尖,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是真的?
不,不对,明明刚才还没有花……
“别多想啦,这是我不久前播撒的。”神楽溯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你已经不在现实中了,现在出去也跑不到头的。”
身为日常被老萨骚扰的星球英雄,克劳德的精神抗性也是比较高的。但有句话说得好,清醒的比不上发疯的,比起精神美丽的老萨,他在梦境面前还是有些有心无力了。
看着简笔画一样微笑的太阳公公从地平线升起,克劳德咬牙:“你不能永远困住我。”
神楽溯大方承认:“对,我做不到。现在你的身体就在现实中,只需受到足够大的刺激,或者我被外力攻击,梦境便会破碎。
“毕竟你和那群没被控制过的小傻子不一样,要留下你,我自己也会失去自由。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弄清一件事而已。”
说着,他点了一下空地,深色的地毯上凭空出现一把椅子。
“?怎么是这个抛瓦塑料椅……算了,还是请你坐吧。”
“……”
克劳德别无他法,只能在那疑似大排档门口捞来的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拉皮条,刚好我也是。现在废话也不多说了,我要你告知‘时间混乱’的缘由。”
克劳德一愣,慌忙摇头:“不,我不知道这个。”
“你知道。”神楽溯却眯起眼睛,“如果你是按照原本命运‘逆行’到这里的,你会否认‘时间混乱’这个事实,因为你的逆行本身就是人为的。
“但你承认了,所以你知道。”
“……”
克劳德真是百口莫辩,他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像这样一步十八个算计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让我想想,你来自未来的时间,那个时间点可能比我推算的还要远很多。”神楽溯摩挲着下巴,“看你的剑……应该是在‘圣子降临’之后吧?”
“……嗯。”克劳德轻轻点头。
“那就更奇怪了,那个时候星球的状态已经好转,王大师也再次被打回去,是什么东西引起的时间混乱?难道又有突然的变故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克劳德摇头,“我也不明白……这一切太过复杂,我听不懂,就算听懂也…难以接受,只能尽量避免那个未来的发生。”
“那么你听到的是?”
克劳德看着他翡翠般的眼睛,那清澈的湖底见不到一片枯叶。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道:“世界是不存在的。
“有人告诉我,世界是不存在的,我、蒂法、、爱丽丝、萨菲罗斯……我们所有人,都只是无限循环中的消耗品。”
“……”
神楽溯没在说话了。
克劳德抓住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喘了几口气,轻声问:“你还好吗?”
骤然知道自己只是虚构的牺牲品,一定难以接受吧?
“你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善良。”神楽溯说,“当然,这也是最大的优点。
“我很好,至少比你好很多。看呐,我还有工夫给你变个蛋糕呢。”
说着,一块陆行鸟形状的金色小蛋糕落在托盘上,飘到克劳德面前。
“尝尝?这小玩意和你很搭。”
“……你也很善良。”克劳德接过蛋糕,放在膝盖上,并不动口。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绝望。”神楽溯缓声说,“‘你’一定走过了不止一次轮回,在不同道路中走向一个相同的终点——新的轮回。所以‘你’才会这么疲惫,对一切都怀着戒备,不敢出一丝差错。
“但走过轮回的不是你,而是‘你’,对吧?”
克劳德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猜出来的。”神楽溯莞尔一笑,同时,判官带着小克劳德步入梦境。
在梦里,人的意识会呈现出他们自认为的样貌。在入梦的那一瞬间,判官就脱离这个临时载体,变成常用的偃偶的样子。
但小克劳德依旧是小克劳德,看得出来,他神经紧绷。
“你才是走过轮回的人。”神楽溯点明,“轮回中的人不能脱离其而存在,你每次都会重新体验从小长到大的过程。而这个来自‘未来’的你,和那个大萨菲罗斯一样,是由轮回导致时间线混乱,一不小心投影到这里的bug。”
“……”
小克劳德握紧拳头,眼中是不属于孩童的沉着冷静。
“你说的对,我有许多刺轮回的记忆,世界的真相也是我告诉‘我’的。与此同时,一直在背后指挥‘我’的,同样是我。
“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把事想到我头上来?莫非是我出了破绽?”
第89章 男人,就要女装!血气方刚!……
“你是指,为什么把异常和你联系起来?”
神楽溯拿出一个软乎乎的棉花玩偶,捏捏叶子捏捏小花。
“小云片,我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年轻单纯,如果真要算起来的话,我所度过的时间,可能比你轮回的日子还要多得多。
“我太明白如何梳理各种深深浅浅的线索了,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我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那种活了几百上千年还单纯如纸的,都是胡扯。
时间就是最好的画家,在人生这张画布上,每一笔每一划,都由祂落下。最终,人的灵魂也会因这些七彩的染料而变得各有千秋,但一个永恒的真理是,活得越久,人心就越深不可测。
“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你演得很好。但在我看来,破绽太多了。
“你很冷静,见到萨菲罗斯时很冷静,发现家里进‘歹徒’时也很冷静——别急着否认,我养过孩子,当他们完全不害怕却又为了生存不得不表现得害怕时,就是你那种反应。
“于是我有了一个猜测,为了验证它,我让纳西妲给你送了花。”
小克劳德抬头:“那朵花是什么?”
“那朵花没问题,不过你也知道这个节点的星球已经开始失去绿色了吧?所以它并不是路边随手摘的,而是一只小精灵精心培育,用来送给孩子们的花。”
说着,他举起玩偶,布面上大大的笑脸显得无比可爱。
“那只小精灵长这样哦!这是只有孩子才能看见的神奇生物。当孩童们长得比他还要高时,他们就渐渐地看不见他了。”
看着那只奇怪又可爱的玩偶,克劳德意识到,蒂法之前给他描述的“飞着的小东西”,就是玩偶的模样。
“你通过这个断定我不是孩子……所以,只有单纯幼稚的心灵才能看见他吗?”
“并非幼稚,而是包容、善良、异想天开。这些独一无二的特质结合在一起,才造就了每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
小克劳德垂下眸去,许久,深深叹了口气。
“是我输了。”
“相互礼让,又何分输赢?”神楽溯微笑,“其实你也明示自己的不同了,不然为什么要跑到通风管道里被阿帽发现呢?
“不过下次麻烦通好消息,下手别那么狠。阿帽是不会死啦,但受伤很痛哎!”
“……对不起。”克劳德偏过头去。
哈,看吧,这孩子在成为星球英雄前也是个缺点满满的平凡人呢。就算经历这么多,不擅长社交还是刻在骨子里。
不过重要的话还是要说的。他们此刻目标一致,为了防止某只邪恶银渐层偷听,这场对话还是放在梦中进行。
神楽溯失算了,克劳德在轮回里度过的时间比他自身的年龄长多了。
347次,共计5163年。
其中,291条线蒂法存活;198条线爱丽丝存活;102条线尼布尔海姆保留;59条线克劳德没有被s细胞感染;37条线萨菲罗斯并未踏上灭世之路;15条线神罗的魔咣抽取装置被提前毁坏……
可是这些不同的道路汇聚在一起,都通往同一个终点。
“我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他说,“一切平定之后,大家在庆祝。我累了,睡了一觉,时间便回到最初的起点。”
他试尽了所有办法,尝试不同方案,甚至有过几次自暴自弃。
可是都没有用,就好像他们的时间都被钉死了一样,大结局后,不是停滞就是重来。
“那很坚强了。”神楽溯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带上敬佩,“如果是我的话,估计早就疯了。”
“疯也没用。”克劳德小声道。
“啊,那这么看来,我们的任务很明确了。”青年清清嗓子,顺手在他脑袋上rua了一把。
“终结这场轮回,让你们的时间能继续走下去,也算是真正拯救这个世界。”
“……”
克劳德没有否认,或者说,他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
但有件事他很在意。
“你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吗?”
“嗯?”
“我们的存在并不真实,这件事。”
“……”
哦,这个啊……
如果神楽溯还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傻学生,他可能真的会觉得自己就要完了。但经历过数百年风浪,现在的他并没有那么脆弱。
“我和你是一个维度的,在我们之上,还有许多更高的维度。那些存在凌驾于我们之上,可以控制我们的所有,就像我们能随手创造一个oc并给他安排一个奇妙的身世。
“我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不管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游戏、电影、漫画、小说……那些都只是存在的形式而已,并不是存在本身。
“我深刻地感受着自己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所珍视的理想与情感。
“只要拥有这些,我就是一个完整的人。哪怕此身将于明日投入烈日的耀斑,我也曾真实地行走于蓝天下。”
已经窥探到世界的本质,却停滞不前,一昧地纠结于存在,最后只会落入虚无主义的陷阱。
“当然,我不会主动干涉他人的想法。既然你走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也会有自主选择的能力。
“我只会帮你结束这场漫长的轮回,剩下的,就看你自己选了。”
“……好,谢谢。”
梦以他们的握手言和结束。
醒来时,天空依旧是黑黑的藏蓝色,纳西妲捧着一杯牛奶,乖巧的坐在床沿上。
“晚上好呀。”她微笑着向神楽溯打招呼,“都谈妥了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神楽溯将手指竖在唇前,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告诉你,现在可不能直接说出来,有人会偷听呐。”
“好哦。”纳西妲点头。
大云片打开窗户,踩着窗台跳下去了。小云片——实际上心理年龄更大的云看着他们和蔼的互动,目光在判官身上停留了几秒钟。
“‘我’继续在外面警戒,以防萨菲罗斯回来……你也小心点,尤其是,别离他太近。”他说。
神楽溯低头看向判官。这具载体的眼睛是冷绿色的竖瞳,与萨菲罗斯很像。
他记得那个杰诺瓦皇帝会在被感染的身体上诈尸来着。
于是他问:“判判,你抢得过吗?”
一天之内多了两个新称呼的判官:……
“我会尽力。”他说,“如果抢不过,我会挤出时间说的。”
“那就行。”
其实神楽溯并不认为判官在抢身体控制权上抢不过萨菲罗斯。
都是死过的人,但判官换载体的次数远比萨菲罗斯高很多,不管是有机载体还是无机偃偶甚至连诺基亚都能驾驭,比要先感染细胞才能夺舍的老萨专业多了。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口牙!
被砸坏的屋子一时半会修不好,小云片也急于结束轮回。他们今晚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在天亮之前留下告别信和修缮费,做贼一样跑走了。
“我还以为你会好好告别。”神楽溯说,“你现在小小一只哎,妈妈一定会很担心的。”
“她不会让我走的。”克劳德看着窗外,单调的风景不断后退,他与老家的距离也不断拉长。
“……所以,真的只有我觉得不正常吗?”开车的安吉尔缓缓出声,“你们那边雇佣童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别人家的,小孩带走?这真的不是拐卖吗?”
他是有底线的,拐卖哒咩哦!
“哎呀开你的车!”神楽溯捂脸,“说了你也听不懂的,认真开车去!”
“……哦……”
啊,不知不觉就变成司机了呢,可怜的小天使。
神楽溯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一行将有一场恶战要打。
他们的目的地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北方大空洞的地下,星球核心最显露的入口……
那里曾存放萨菲罗斯等待复生的肉。体,也承载着克劳德最痛苦最悔恨的回忆之一。在某一次轮回中,他从那里进入了生命之流,借着爱丽丝的帮助与星球核心对话。
可惜,那场对话只持续了半分钟便匆匆中止,星球意识一直在哭,进度卡住迟迟没有进展,然后又一次轮回开始了。
但凡克劳德素质稍微差一点,他就肯定会骂娘。
“现在没关系了。”神楽溯告诉他,“你不用再要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
你们星球的人都喜欢满嘴跑火车吗?
从村民手中购置的小车没那么皮实,耗油也有亿点大。他们走走停停过了好几天,感受着周围的气温逐渐变冷,暖气也坏了,不得不去城镇里购置衣物。
寒风呼啸,神楽溯跺了跺脚,吐出一口白雾。
啊,好久没这么冻过了。
罗浮仙舟的温度全部由人工控制,没有雨也没有雪,永远是四季如春的晴天。
站在冷风里吹着,才有行于陌生地的实感。
这座小镇地处山谷,风顺着山脉吹时格外寒冷。不过这里的人好像不怎么怕冻,打霜的日子里,居然还有光膀子在外边拉货的。
“好厉害啊……”安吉尔感叹。
“动起来就热了吧——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不冷吗?”
神楽溯戳戳判官的脸,后者平静地抬起头,无辜与他对视。
“我可以切断和载体的部分联系。”他小声说。
“……那好吧。”
这样还挺方便的,要是载体受伤了,还能屏蔽痛觉,反正最后会换新载体。
几人稍作伪装,在镇上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下。北方白天短,太阳已经躲在山后,巨大的阴影笼罩整个小城。
“我去换点汽油,你们去买衣服吧。”安吉尔说,“明天我们就走……哎我说,为什么要来这么冷的地方啊?你很想看雪景吗?”
“你们又没反对。”神楽溯耸肩,“就当是为了看雪景吧,其实这种风景也不错呢……”
小云片给自己裹好被子,喝了口热水。
“你们去买吧,我就不去了……”
太冷了,孩童时期的他过于孱弱,可禁不起折腾。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看路上遇到的那家童装店很不错……”
“……”
那是女装!他是男孩子!他不穿女装!
神楽溯:男人!就要女装!就要女装!
完全不顾小云片的反对,神楽溯拉着判官就嘻嘻哈哈冲(女)童装店去了。
什么,你问他哪来的钱?
哎呦,他那几千万摩拉1:1兑换成这里的货币,不用白不用嘛!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可没有这么多信用点。既然是黑塔给开的挂,带又带不走,用一点怎么了?
于是豪横的神楽溯大手一挥,将店里卖的最好的那几款全部包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判官。
后者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你该不会……”
“没错,我会。”神楽溯奸笑,“桀桀桀,小判判你跑不掉啦!”
“……”
你不要过来啊——
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判官还是乖乖就范,任凭神楽溯把他玩成奇迹判判。
终于换回男装时,他终于松了口气,却听对方意犹未尽:
“可惜了,不是夏天。女孩子的夏装总比冬装更好看,款式也多种多样的,但现在没得卖,哎……”
他:……
“溯。”
他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不知道是憋着的还是直接把面部链接给断了。
“喜欢玩换装的话,为什么不让纳西妲来?”
神楽溯瞪大眼睛:“那怎么行!”
小草神可是香香软软兼女儿妈妈卡密撒嘛为一体的存在,怎么可以亵渎!
再说了,他一开始就没有用马甲玩变装的打算,直接把纳西妲放在克劳德那里保护小孩了。
判官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头顶飘过一行省略号。
所以,他就可以随便玩弄吗?
“反正只是临时载体,而且真的很可爱啊!”神楽溯开心地rua他的脸,说。
杰诺瓦还真是卡颜局,儿子们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哎,如果这具身体能顺利长大的话,一定会是个英俊的美人吧?
至少比判官那张白板脸好看。
思及此,神楽溯建议:“回去之后,把你的偃偶设置调一下吧,别顶着那默认脸了。”
“……哦。”判官没有反驳。
回到旅馆后,在克劳德如临大敌的眼神下,青年丝滑地掏出两套……合身男装。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真以为我要给你穿女装吧!不会吧不会吧,我们堂堂星球英雄,居然对女装有如此的喜爱……”
“别说了!”克劳德实在忍不住,跳起来捂他的脸。
他才没有喜欢女装!虽然好几次轮回里都穿过……但那是形势所迫!才不是他自愿的!
“哼哼哼~”神楽溯哼着歌将衣服分好。
“说起来,隔壁那几个还没回来吗?没打电话过来?”
“安吉尔打了,他说他发现一家好吃的餐馆,准备打包一些回来。”
“哇,那太好了……等等,他不是去买汽油了吗怎么拐餐馆里去了?”
或许逛街就是随便逛吧。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人,正是爱玩的年纪,他们几个精神老年人也有心情包容。
“对了,买衣服的时候,店员给我推了一家温泉浴场。”神楽溯拿出一张橙色的卡片。
“搞了半天,这儿还是个旅游城市,边缘有不少天然温泉。过几天就要进空洞了,不去放松一下吗?”
“不去。”克劳德摇头,“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泡澡,你们去玩吧。”
“……”其实也有单人温泉的。
不过看着小云片的样子……就算能单人洗,他也会害怕老萨突然跟个水鬼一样冒出来吓人的吧?
ptsd,无需多言。
第90章 我必不可能强吻你!来到星球核心……
对神楽溯来说,泡温泉的流程多多少少有些繁琐了。
要先洗干净,试过水温,检查过敏源,才能下锅……啊不是,下水。
他挑的房间是露天小汤,水汽慢悠悠往天上飘,整个房间雾蒙蒙的,但又偶尔有风吹过来,不至于闷得喘不过气。
越过墙头,可以看见山上的松林。这里离大城市很远,魔咣炉的影响尚未蔓延过来,山间依旧是墨般的翠色。
神楽溯缓缓坐入水中,光滑的鹅卵石刚接触时还有些烫手,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很暖和——你不下来吗?”
“……”判官穿着浴衣拖鞋站在一旁。
“我没泡过温泉。”他说。
准确的说,他以前甚至没有专门洗过澡。偃偶的身体本质上是机械,不会出汗也不会排泄,弄脏了拆下来丢清洗机就可以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来嘛来嘛~”神楽溯像个干非法勾当的花魁,扬起水花对判官进行诱拐。
“洗都洗了,泡一个嘛~多难得啊,以后回去还想再泡,你那机器身子,可泡不得了~”
“……别演了,我过来就是了。”
判官扶着扶手踏入温泉。
“啊哈哈哈逮到你啦!”
神楽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按进池子里,咻咻几下将湿掉的头发捋成凹凸曼同款的形状。
判官:……
他就知道!
“别总板着个脸啊。”神楽溯戳戳他的脸蛋,“你现在用着小孩子的身体,得多笑笑才更符合人设哦!没有小孩是不会笑的。”
“……”
有的,很多孩子都不会笑。
只有有人爱的孩子才会露出笑容,判官见过许多在夹缝中生存的短生种文明,那里的孩童不会笑,也不会哭,还没灶台高便会走街串巷去送报纸。
所以……
“你的选择是对的。”他伸出手,抚去青年脸颊上贴着的发丝。
“你没有去附属星,而是留在仙舟……这个选择很对。”
“……”
神楽溯不吱声了。
片刻后,他问:“我收养的那几个孩子,最后都怎样了?”
“除去在倏忽之乱中死去的那一位,另外两位算得上寿终就寝。”判官说。
“他们上学时都很认真,在仙舟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成年后便结婚了。
“他们的孩子爱上仙舟人,孩子的孩子直到现在都还活着,不过那位的孩子也能打酱油了。”
“哇,我成太爷爷了。”神楽溯望着天空,眼含笑意。
“那死去的那个孩子的后代呢?我记得他老时是有妻儿的。”
判官目光闪烁一下,斟酌几句,道:“那个孩子和母亲一起去了曜青,可能上战场了,也可能进了公司当职员……他离开罗浮后便和你们断了联系,不清楚具体情况。”
“……这样么……”
离开家人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渴望建功立业?期待全新的生活?还是……庆幸自己终于摆脱那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无法保住他父亲的人?
神楽溯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
“没有联系……有时候也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意外死亡,仙舟应该…大概率会通知我的。
“在那之后……所以你为什么会跟来?黑塔说你是监视我的人,我犯了什么事吗,需要十王司关注?”
判官摇头:“没有,我休假了。监视你是神策将军的私人委托。”
其实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保护?
身为谋士,神楽溯的前半生得罪了不少人,不管是药王秘传还是丰饶孽物还是某些看不惯他的老东西,都想置他于死地。
但他本人的重点却又在另外一个方向上。
“你还会休假?我还以为你一直干到魂飞魄散都不会休息呢。”
“……”
他只是牛马,不是傻子。
“那你跟着我过来又是干嘛啊,黑塔又不会害我。总不能是我把你强吻了你要过来找我负责吧?哈哈……”
“……”
“……哈。”
神楽溯看见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逐渐笑不出来了。
“不是,
“我该不会真强吻你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审美标准可是很高的!见过那么多帅哥美女,他不可能喜欢判官那张系统默认的人山人海的脸!
‘你怎么可以这样!’心中的小人开始谴责自己,‘怎么可以用外貌来评价某一个人呢?你应该去关注那些更珍贵的品质才对!’
可是,可是……
就算关注品质……这个一板一眼的呆脑瓜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品质啊!
“快说我没有强吻过你!”神楽溯抓住判官的肩膀,拼命摇晃,“快说我没有!快说!”
判官被摇得看不清天上地下,不过情绪依旧稳定:“嗯,你没有强吻过我。”
“呼……”
神楽溯放开他。
“我就知道嘛,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哈哈……”
“……”
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你就是那种人啊!
“从短生种到长生种的信息量,对你来说已经很大了。为了照顾你的精神状态,剩下的那些还是等进度条满了之后再说吧。”
“也行。”神楽溯依旧在试图麻痹自己,“我不是烂人,一定是受了什么伤害才让我们变成了非常好的哥们然后你过来为我保驾护航了,一定是的,嗯。”
“……”
有些东西骗骗别人就好,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泡完温泉,二人穿好衣服回旅馆,在温暖的被窝里待了舒坦的一夜后,再度向更北的方向启程。
清晨的城镇尚未被完全点亮,应付旅游季的灯带一闪一闪,为古朴的大街染上一层暖色。
神楽溯穿着新买的棉衣,对自己的双手哈气,看白雾消散于掌心,就像泡沫消失在阳光里。
这时,一片雪花飘到他手上。
青年一愣,抬头仰望,却见灰色的云层静默,纯白的盐粒自高空飘落,让世间变得更加朦胧,也更加飘忽不定。
他看见一片雪花落在灯泡上,还没来得及临摹自己的形状,就被光的热度紧紧拥抱,融化成晶莹的水滴。
“下雪了啊……”
“嘿,溯!”安吉尔已经将车发动,“发什么呆呢?快上来啊!”
“哦,来了!”
向着北方大空洞,在遥远地平线的注视下,他们再度出发。
数日后,那片神秘而孤独的寂静地终于抵达,克劳德跳下车,对他们说:“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我不推荐你们进去。”
空洞里有坍塌的地陷,也有掉落的冰锥,还有许许多多隐藏的危险。他走过几次,早就把这里的地形牢记于心,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意外,尤其是,这些人都被感染的情况下。
安吉尔耸耸肩:“小弟弟,可别小瞧我。看到这把剑了吗?两百多斤,我背起来就上蹿下跳!”
克劳德:……
他当然认识这把剑了。
这把破坏剑由安吉尔传给扎克斯,再由扎克斯传给他,都快变成传家宝了还没坏,非常皮实,也非常重。
所以……
“你还是把它放下吧,这里的冰面可能承载不了你们加起来的重量。”
“……有道理。”
安吉尔平时也不用破坏剑,它的作用主要还是提供一些……呃,心理上的支持。
可是这是他信念的承载物哎!他真的不想放下!
神楽溯看出他的想法,试探道:“那要不你别去了?我们的车还在外面,总要有人守家的。”
“……
“不行!”
之前出大事的时候他就被排除在外,这次终于有机会参团了,怎么能主动退出呢!
而且都走到这里了,一同探险的意义早已不仅仅是追求刺激与快乐。
他重视同伴,渴望着和他们的每一次冒险,也渴望自己能拥有保护所有人的能力。虽然,他总是被他们保护的那个。
最终,杰内西斯留下来看守车子剑子萨菲罗斯的箱子……为什么这么押韵,算了总之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进洞了。
这里的景色让神楽溯想起提瓦特的雪山。在黑塔传给他的数据里,雪山掏空的山体满是冰雪,危险而迷人。
他们一路向下,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暗,气温也越来越低。
在前面带路的克劳德捧着手电筒,光通过冰面反射照亮一大片区域,让他们都不必受黑暗困扰。但当道路渐窄,七拐八拐的路径让人几乎记不住时,安吉尔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真的…不是在乱走吗?”
这又冷又暗的封闭空间*,可别到最后连出都出不去了。
但神楽溯却叫他放心:“没事的,就算是在乱走,我们也能靠物理手段出去……就是会破坏一点地形,问题不大,嗯。”
安吉尔:……
问题真的不大吗?
地洞塌了会把他们都砸死吧!问题真的不大吗!
还有你,萨菲罗斯!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你也觉得他们现在的行为非常正常吗?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啊!
神楽溯:当然是都疯了。
疯,都疯,疯点好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穴身处终于出现闪光。他们进入寂静的空旷地带,这里的地面被碎冰覆盖,四周都延伸着无数巨大的冰棱,好似重叠起来的镜子,将他们的身影全部倒映其中。
克劳德走向一根冰柱,说:“下面就是了。”
“那我们把这个撬开?”
“嗯。”
“桥豆麻袋!”安吉尔拉住萨菲罗斯准备砸冰的手,“你们都给我住手啊!万一这块冰是承重的怎么办,难道要让大家都被活埋吗!”
神楽溯看向克劳德。
后者正在沉思。
不是,你还真没考虑过这种情况啊?
“我之前……我听说的版本里,冰下的洞是很大的。”他说,“整个挖掉会不会塌我不知道,但……挖一半支撑一半,应该是可以的。”
神楽溯觉得不太靠谱。
装修过房子的人都知道,承重墙连挖个洞放画框都不行,更别提是极有可能承载大半个洞穴重量的承重柱了。
但看克劳德的样子……或许他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毁掉或者挖掉了,他也没想到原位置上会有这么大一根冰柱。
算了,挖就挖吧,实在不行有帝君顶着。
这样想着,神楽溯和一众马甲也同意了挖柱角的提议,只有无可奈何的安吉尔还在一旁唉声叹气。
在通往星球核心的洞口被挖出来时,一股看不见的生命力喷涌而出,带着无法阻拦的力量冲刷着他们的身躯。
几人顿时感觉一股活力充满四肢百骸,皮都要展开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安吉尔,他闷哼一声,两腿发软地倒在地上。
“安吉尔?”萨菲罗斯蹲下来,“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我的手脚好像不听使唤……”
安吉尔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超市门口的鬼畜气球人,被气推着晃来晃去怎么也站不起来。
“没关系的,他这是补过头了,过会儿就缓过来了。”神楽溯几乎没受到影响,目光转向小克劳德。
他抿着嘴唇,双手颤抖,可以看出,他现在的状况其实比安吉尔还要差。
是轮回数百次的经验和耐力,让他忍住了。
纳西妲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问:“金色的小陆行鸟,你需要休息一会吗?”
“……不用。”克劳德坚持,“早下去早结束,生命之流已经涌出,除非枯竭,它们不会停止奔流。”
“好哦,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请一定要说出来哦!”
“……谢谢。”
克劳德道完谢,纵身一跃,跳入深洞。
安吉尔大惊,指着洞口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流浪者拦住想上前查看的萨菲罗斯,把进洞的机会给了神楽溯和纳西妲。
“呵,还想下去?你们是在这儿出生的,掉进去只有尸骨无存的份!”
连判官都被排除在外了,用神楽溯的话来说,这是“不浪费好不容易找到的载体”。
克劳德再度投入生命之流的怀抱。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普通孩童,没有强大的体质和力量,也不会多种多样的魔法。他的身躯在生命之流中显得那么渺小,但意识又是那么坚固。
“我来结束这场轮回了,生命之流。”
“纠正一下,是我们。”神楽溯毫发无伤地走过来,道。
纳西妲伸出手,轻声呢喃。
“按照之前说过的原理……
“轮回,来自高维生物对时空的操控。要想结束它,就得斩断这里与高维世界的链接,让它彻底独立出来。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尝试,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迈出第一步的勇气比结果更加重要。”
她手中生长出半透明的绿色枝蔓,延伸至绿意更深处。
“世界的本源,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