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挂断电话,不紧不慢地朝书店走去。
夏油杰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说难过吧,他发现了从未被他们发现过的真相;说开心吧,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被欺骗。
五条悟还有点不明所以:“杰,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们一直都在被骗?”
“小藤沐子和北山悠不可能是仇人!”夏油杰坚定地说,“我们听见的都是谎言,只是我们默认普通人只会对咒术师说真话,所以从未怀疑过。”
“……?”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不明白。
夏油杰去前台付了书的钱,将书放在怀里,说:“走吧,再去野天远学校一趟。”
夜已经很深了。
放假的学校空荡荡的,一盏路灯也没有开,唯有月光照明青白的水泥路。
五条悟走在夏油杰身边,问:“杰,你怎么确定小藤沐子和北山悠的关系不是仇人的?”
“她和我们说那些过去时,表现得很疯狂,对吧?”
“是啊,感觉跟精神崩溃了一样,脸都被头发糊住,完全不像个社会精英。”
“因为她怕被我们看见微表情。”夏油杰说,“她知道六眼的作用,也知道自己演不了那么全面,所以干脆把自己变得癫狂,让我们无法分辨真假。”
他抬起那本书,“这本小说,我在北山悠家里也见过。
“是同样的一本书,连出版社都是相同的,但那本书上明显有岁月的痕迹。排除故意做旧的可能,那就是在几年前放进去的。
“可这本书出版的时间是01年,那时候北山悠已经死了两年了!”
“所以你怀疑是小藤沐子放进去的?”五条悟问。
夏油杰摇头:“不是怀疑,是肯定。
“这么说可能有点刻板印象,但你见过田里耕作的人去研读文学作品吗?尤其是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四五十岁的那批人。
“阅读是存在门槛的,追求精神的前提是物质的充盈。一群愁于柴米油盐的人,不会把钱花在购买‘不实用’的书籍上。
“所以那本书不属于北山悠,也不属于北山家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它真正的主人只有一种可能——
“文学系毕业的小藤沐子。”
说着,他翻开书页,指向那句有关星与山的话。
“看这里,如果之前还有怀疑,那么现在就能确定了。
“她说过与这句话相同的话,再加上她的专业,可以肯定她一定看过这本书。”
一个巧合是巧合,那两个、三个呢?
是精心策划的必然。
五条悟对这些深奥的句子不感兴趣,他更好奇他们此行的目的。
“所以我们是来翻资料室的?”
“嗯,连续被骗几次,我已经不想去问她了。我希望我们能自己找到答案。”
“啊——不想找资料——老子就不擅长做这种要看书的活……等一下,行秋呢?”
“……”
忘记带了,报一丝。
好吧,一刻也来不及为走散的秋秋人而悲伤,接下来登场的是拆家小能手×2!
“哗啦哗啦哗啦——”
资料室的铁窗就这样被拆下,五条悟看着手里的铁栏杆,又看看一地的玻璃渣子,表示自己很无辜。
谁家好人把铁栏和玻璃黏在一起啊!
为了防止踩到玻璃,夏油杰召唤出一只咒灵把玻璃渣推走,一跃蹦进资料室,径直朝角落里落灰的那排书架走去。
抓起一个资料袋,架子上的灰都连带着扬起来,糊了夏油杰一脸。他咳了好几声,皱着眉将灰散去。
资料袋上的标签已经被灰蒙住,要擦干净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资料袋数以百计,根本看不到头。
他:……
感觉弄完这个他就能去应聘专业保洁了。
“要是行秋在就好了……”
“怎么,有需要了想起我来了?”行秋突然从窗外冒出来。
“行秋?!”夏油杰大喜,“你来的正好,快和我们一起洗资料袋!”
行秋沉默片刻,弄出一团水,裹住塑料材质的资料袋。
再吐出来时,资料袋已经焕然一新,里面的纸张也没有损坏。
“帮大忙了!”夏油杰很开心,因为他不用再去擦灰了。
降职为擦灰工具人的秋秋人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快点找到有关北山悠的资料吧。我也想弄清七年前的事,还她一个公道。”
不过找资料可没有那么简单。
资料本不是日记,不可能事无巨细,只记录了学生的基础信息和一些重要事宜,比如某次大考成绩如何、什么时候得过什么奖、有没有受过处分之类。
如果那个学生家里有势力,可能会在奖项上强调一笔,润色一番。
他们找了整整一晚,才找到北山悠和小藤沐子的资料袋。
还有一个叫坂田正明的,基础信息里显示,他就是小藤沐子的未婚夫,也是北山悠的绯闻对象。
先来看北山悠的资料。
她家境贫寒,在1998年入学,身份是体育特招生,有学费全免和食宿补贴,并非村民所说的花钱装小姐,也不是小藤沐子说的受富人资助。
她成绩平平,大考中排名仅在中游偏上一点点,能上光荣榜末端,这一点倒是和小藤沐子所说的符合。
但重点来了,她是体育生,这个文化成绩已经算是非常出众,甚至是能考名校的成绩了。
不仅如此,在高中的两年里,她还拿下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每次校运动会都包揽了长跑系列的金牌,甚至地方队都向她抛出过橄榄枝。
她并非平平无奇,而是那一届学生里最耀眼的骄阳。
可这样骄傲热烈的青春停在了17岁那年,她死在最美好的时节。
在“神隐”前,她受过一次大过处分,罪名是故意违规使用化学药剂导致爆炸伤人。
可是这不对,她根本就不是理科生。
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被拉去顶罪了。
夏油杰眸色有点阴沉,翻动了另一份资料。
与北山悠不同,小藤沐子家境富裕,但在学校里却十分低调,几乎不出现在公共视野中。因为偏科严重,她的整体成绩也只堪堪排在全年级上游。
她有过几次长期请假记录,每次都是请四五天,理由是“家庭原因”。
夏油杰猜测她是去参加商业活动了。
除了这些以外,她资料里最大的亮点是全国化学竞赛双人组第三名。
队友是坂田正明。
这并不奇怪,作为婚约双方和家族商业合作对象,他们一起参加比赛很正常,这样既能获得荣誉又能培养感情。
但夏油杰皱眉,打开坂田正明的那份资料。
上面显示,他的学习成绩不如小藤沐子,而且偏科方向不是化学。
夏油杰靠墙而立,眉头锁紧,指尖一下一下点在资料袋上。
不仅是那一次竞赛,他们还参加过许多区域比赛,无一例外都是化学双人组,而且都拿了名次。
在颁奖合照上,小藤沐子总是垂着眼睛,站在坂田正明后面。
校内表彰大会上,也是坂田正明上台演讲,将所有荣誉和夸赞揽在自己一人身上。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明显不擅长化学,比赛真的是靠他赢下来的吗?
还有小藤沐子,她高一高二时理科成绩很好,文科一言难尽,甚至出现过国语和数学差了七十分的情况。
但奇怪的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她的文科成绩就像做了火箭一样一飞冲天,直接把总分拉到名列前茅,最终进入东大文学系,是野天远学校最拿得出手的荣誉校友之一。
可见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只是一开始没把精力放在文科上。
那她又为什么转了性子?因为高考的压力吗?
可倘若只是为了提分,她又为何要选择文学系?她明明可以去读自己更喜欢的化学系不是吗?
夏油杰感觉自己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但始终和正确答案隔了一层白色的纱,撕不开,也看不破。
资料室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
忙活一天一夜,他的身体很疲惫,但头脑依旧在高速运转,试图把整个案件想通。
五条悟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
行秋也打了个哈欠,说:“夏油同学,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睡一觉吧?这个状态…感觉遇到咒灵就要死掉了……呼……”
“……有道理,我去开两间房。”
野天远学校附近就有一家旅馆,常年住着陪读的家长们。他们开了一间双床房,把睡得迷糊的五条悟丢到床上。
行秋困倦地趴在桌上睡了。
很显然,另一张床是留给夏油杰的。
夏油杰想说自己不困,可行秋的呼吸已经均匀下来,他又不好意思再把人弄醒。
……算了,他也躺会儿吧。
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已经摸清了行秋的性格,这样的少年人是不会和总监会沆瀣一气的。
等任务完成,就替悟一起向他赔礼吧……话说行秋会喜欢什么东西呢……呼……
夏油杰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脑袋一沾枕头,他的思绪就渐渐混沌了起来。
房间一片寂静。
片刻后,行秋抬起头,眼中无比清明。
*
夏油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炽热的阳光烤在柏油马路上,连空气都热得变了形。
空调任劳任怨地转着,外机的轰鸣声被蝉叫盖住。
他坐起身,伸了伸胳膊,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五条悟不知道跑哪去了,行秋坐在桌子边看书。见夏油杰醒来,他抬起眼睛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啊夏油同学,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饿……”
“那可太巧了,我有来来菜你吃吗?”
“……吃,谢谢。”
热腾腾的面条装了整整一大碗,鱼虾和蔬菜点缀在白面周围,每一口都带着浓香的汤水,令人胃口大开。
随着面条下肚,夏油杰感觉自己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就连没睡醒的迷糊感也清除掉了,精神抖擞不说,还充满了力气,仿佛能一口气跑二十里路。
“味道怎么样?有没有太淡了?”
“没,感觉刚刚好。”夏油杰拿了张纸巾擦嘴,“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在哪里买的?”
“是我从璃月带来的啦,说起来,七七很擅长做这道菜,还会把蔬菜削成小鸭子的形状,很有童心呢。”
夏油杰不觉得意外:“果然是你们那边的食物吗,感觉有很奇特的效果……好像力气变得更大了?”
说着,他捏了一下筷子,两根筷子断成四节。
哇哦,不是错觉哎。
虽然本来也能捏碎筷子,但是明显更轻松了,一丁点咒力都用不着呢。
“说起来,悟去哪了?”
“他说京都有家卖和果子的老字号,馋了,跑出去买了。”行秋回答道,“一个小时前出去的,估计快回来了。”
夏油杰看着窗外的风景,马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悟真是的,最热的时候跑出去,也不怕中暑。”
行秋笑了:“没事的,他有反转术式,不会随便生病。”
“嗯……”
二人就这么安静下来,一个看书,一个发呆,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蓦地,行秋放下小说,第一次说出他的全名。
“夏油杰。”
“嗯?”
夏油杰微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严肃起来。
但见少年眼神平静,说出的话却是掀起滔天巨浪。
“你觉得自己很弱,对吧?”
“怎么可能?!”夏油杰一激灵,“我能祓除特级咒灵,整个咒术界能打败我的不超过一只手,怎么可能会弱?!”
“是啊,你怎么可能会弱呢?”行秋歪头,“连抹布味的东西都能吃下去,有这份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吧?”
“……”
夏油杰坐回去。
他没有问行秋是怎么知道咒灵玉的味道的,这些拥有神之眼的神秘人好像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和计谋打算,一点无关痛痒的小秘密在他们之间流传再正常不过了。
……但真的只是无关痛痒的小秘密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他说,“只是一开始觉得恶心而已,后面习惯了也就那样。”
——假的,其实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咒灵玉的味道,每次吃都想吐出来。
行秋看穿了他的谎言,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知道剧情。
“或许没有人告诉你,虽然你长得像个骗子,但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上,你并不擅长说谎。
“人在说谎的时候,瞳孔大小是会变的,视线也容易偏移开。下次可以试着闭上眼睛哦,那样更不容易被看穿。”
“……”
夏油杰沉默片刻,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怪不得你会被禅院家家主重用,我见过他们家族的人,武力不算太差,但智商简直是负数。”
他们可太需要军师了。
行秋忍不住笑了:“多谢夸奖,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如果换成你,应该不用那么麻烦,毕竟那些老人家还是很想拉拢一个准特级的。”
“你这样夸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夸的好!”
夏油杰举起大拇指,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耳根有点红。
高中生就是脸皮薄啊,稍微夸一夸就害羞了呢。
蓝发少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手腕撑住下巴,柔和地问:“那么夏油同学,你明明不觉得自己弱小,那又为什么认为自己可有可无呢?”
“……”
夏油杰没有回答。
寂静在房间内蔓延,甚至窗外的蝉都停止了鸣叫。
对一个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少年人来说,这个问题过于刁钻,也过于……一针见血。
行秋并不在乎他是否愿意回答,因为他早已知道答案。
“在护送天内理子的任务中,你们都受了重伤,但五条悟在那次死境中领悟了反转术式,战斗力呈指数增长。而你却恰恰相反,不仅没有进步,反而失去了很多有用的咒灵,要用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来弥补。
“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比五条悟落后了太多,已经不配和他并列称为‘最强’了。
“甚至……‘就算我走了,悟也能处理好一切的’,你这样想过,对吧?”
埋藏心底的心思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挖出来,少年的自尊被击碎得一塌糊涂。
他趴到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别说了。”
可偏偏行秋假装看不见。
“嗯?什么别说了?你在指什么啊,我不知道啊。”
“……”夏油杰咬牙,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但就在他组织好语言的下一秒,行秋突然探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臂。
“没事的,不怪你。”
“……”
夏油杰没再说话。
不怪你。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三个字,却突然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鼻尖也泛起一阵酸意。
好怪。
他抹抹鼻子,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真是……太丢人了。
行秋无视了他的窘迫,“贴心”地问:“需要纸巾吗?”
“……不用。”夏油杰继续强装镇定,顺便把眼睛也闭上了,盖住里面的红血丝。
然而行秋不准备放过他:“明明需要的,你眼睛里的水元素很充盈哦!”
“……真的不用!”夏油杰把眼泪憋住,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才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被引动情绪,别想借此机会嘲笑我!”
“哈哈,很要面子呢,夏油同学。”
行秋坐回去,眉眼弯弯。
“其实你不用伪装那么多,五条同学不在这里,我也不会嘲笑你。
“我听温迪说过你的事,你其实对很多事物都非常迷茫,甚至逐渐丢失了前行的方向,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但你从未想过向外界求助,不论是向朋友、家人还是前辈们,你总把自己和他们隔的远远的,虽然每天都在大笑,但那笑容背后的疲惫只有你知道。
“结果嘛……你也看到喽。”
长期处于巨大压力下的人,会习惯自己身上的痛苦和劳累,渐渐变得麻木。
但当他突然接收到外界的关心,就会像雪中的泡沫那样被击碎一直以来坚持的坚强。
会让一个人哭出来的,永远不是磨难本身,而是一望无际的漆黑中朝他/她伸出的那一缕光。
可许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昨天,今天,明天……又有多少人收到过一声“不怪你”呢?
“……为什么……”
夏油杰捂住脸,声音颤抖。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温迪是,你也是。
“你们都是一个人教出来的吗?”
“是,也不是。”行秋却很平静,“我与他算是朋友,平时多有交流,也交换过自己的作品与理念。”
——其实他们都是同一个人披的马甲,虽然设定的性格和能力是定死的,但除此之外的小细节,或多或少会暴露皮下的本质。
要是夏油杰能聪明些,或许就能发现这一点了,可惜他年轻的小脑袋瓜还没有成长到那种地步。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当惩强扶弱的咒术师,你已经做的很好啦!
“虽然你视野尚小,但你心胸宽广!虽然你意志摇摆,但你实力强大!虽然你爱钻牛角尖一旦信仰被击破就摇摇欲坠但……真的真的不是你的错啊!”
夏油杰:……
夸的很好,下次别夸了。
“咳咳,不管怎样,别责备自己。”行秋咳了两声,说。
“你是重要的,对五条他们,对你的家人,还有对你自己来说,你永远是重要的,不可替代的。
“如果觉得难受的话,不妨说出来,或者暂时离开这种让你觉得难过的处境。
“等你从这份痛楚中走出来,你会发现它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为何那么不堪。
“总之,去走你想走的路吧,你的身后从来不是空无一人。”
*
又是一天日落时。
天与地像是喝醉了,遥远的橙色朦胧而模糊,看不清。
小藤沐子掐灭烟,转过身来,“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五条悟吃下一个大福,说:“废话少说,这次还撒谎就把你头发揪秃!”
“哈哈哈哈!”
小藤沐子笑了,笑得无比爽朗,也无比痛快。
继善良活泼和阴暗疯批之后,她又多了一个新印象。
“真是肆意妄为的年轻人啊,有时候我真会羡慕你们,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
她将落到身前的头发扬起来,任由晚风吹打。
“实话实说吧,我们的相遇相识,以及你我交谈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算计好的。
“这一切,都是我一人的代价与复仇。”
这一次,结合资料里的文字与北山家里的证据,他们终于拼凑出一个正确的过去。
北山悠是农村人,初中时因体育成绩出众被校领导发现,作为体育特长生被引荐到野天元学校。
她不用自己支付学杂费和生活费,也不会对家庭造成负担,就像普通的高中生那样学习生活,是这所布满急躁的学校里唯一的太阳。
小藤沐子是在一个傍晚认识她的。
当时已是放学时间,走读生陆陆续续回家,住宿生跑去食堂抢饭,吃完后回教室准备晚自习。
小藤沐子因为一道习题耽误了几分钟,等出门时,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背着沉重的书包,戴着厚厚的眼镜,在夕阳下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天上的云是彩色的,像不同试剂倒入同一个烧杯中的绚丽。
她就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书包肩带压得肩膀生疼,可她早已习惯。
突然,她腰上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她抱起来向后拉去!
“啊!”小藤沐子吓得叫出了声。
却听见背后传来女孩的声音:“哇好硌好硌,这个书包好硬!装了多少东西啊!”
“……啊?”
小藤沐子看看自己悬空的jio,有点懵。
她她她被一个女生抱起来了?而且后者听起来还很轻松的样子?!
懵逼之际,她被抱着转了半圈,稳稳放在地上。
短发女孩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说:“终于好了——喂,不可以趴在栏杆上,这截栏杆是松的,容易掉下去哦!”
“……谢谢……”
可是这里是二楼,下面还是绿化带。
小藤沐子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明明她们根本不认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北山悠,是高一(5)班的体育生!”女孩伸出手,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小藤沐子畏缩不前,最终只点了点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我叫小藤沐子,是…是七班的……”
“哎?!——”
话还没说完,北山悠就兴奋地抓住她的手,眼睛扑棱扑棱发亮。
“原来你就是那个超级厉害的化学学霸?!我居然见到本人了哎!好开心好激动!”
“呃?我…你……”
小藤沐子噎得说不出话来,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瞟好。
她的脸蛋有点红,羞的。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的化学!
父母希望她能把精力放在文科和仪表上,做一个大众视野里优秀贤惠的女生。每次她悄悄留在实验室捣鼓东西,他们就会黑着脸罚她背课文和和歌。
后来她和坂田正明订了婚约,成绩就成了促进两家关系的工具。她与未婚夫一同出席各种比赛,拿下的所有荣誉都明里暗里送给了坂田正明。
又因为在学校里行事低调,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她的存在。她被掩盖在坂田正明的光芒之下,没有说话的资格。
第一次,还是第一次,她得到如此纯粹的认可。
见到“传说中的学霸”的北山悠很激动,小藤沐子又如何不是?
从那天起,她们是朋友了。
她们像任何两个要好的女生那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等周末到来,在街边的小店铺里用廉价饰品装饰自己。
这是许多女孩的日常,却是小藤沐子最为宝贵的记忆。
于她而言,悠是特别的。
悠在家人的宠爱中长大,没有担心过什么,也没有惧怕过什么。
这份独一无二的阳光照亮了小藤沐子封闭的心房。
却也闪了某些人的眼睛。
意外发生在一年后,校运动会的最后一天。
那天,为了给北山悠打气,小藤沐子特意梳了头发,还戴了隐形眼镜,第一次以正式的形象出现在校园里,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但在要好的朋友面前,她依旧有些窘迫。
“那个……悠,我今天这样…不丑吧?”
“……啊?”
北山悠手动把自己的下巴合上,屏幕挥手。
“不丑!当然不丑!你超漂亮的!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样子哎!果然每一个戴眼镜的人都是潜力股!要是我是男生估计我都要暗恋你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得少女的脸更红了。
这天是一千五长跑的比赛,北山悠代表高二(5)班出战,摩拳擦掌的同学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毛巾和矿泉水。
在比赛开始前,她强烈要求和小藤沐子一起拍张合照。
镜头里,悠搂着沐子的脖子,恣意大笑着。而后者还有些拘谨,不敢主动去牵她的手。
不曾想,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张照片。
跑道被人撒了钉子。
只是很小的几颗,针尖朝上的可能只有一两个,踩到的几率比绊脚摔倒还要小。
但北山悠就是被不幸的神眷顾了。
她没有钱去买专业的跑鞋,当脚底传来刺痛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重重摔在地上,观众席上激起响亮的尖叫声。
“呼…呼……”
北山悠咬着牙,鲜血逐渐从白色的鞋子里渗出来。
其他班级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身边跑过。
这一刻,北山悠的眼前模糊了。她一抹眼泪,艰难地站起来,向终点跑去。
“不……”小藤沐子的心揪紧了,“悠,不要!”
但操场太嘈杂了,北山悠的耳道因剧烈运动而充血,只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
她带着尖锐的钉子跑了三百多米,大半个跑道都沾上她的血迹。
冠军。
北山悠保住了自己的愿望与尊严,但她的脚已经与鞋底钉在一起,抬上担架时依旧在流血。
小藤沐子跟着医生上了救护车,在她身边哭了一路。
反而变成女孩来安慰她。
“没事的,沐子。医生说了,我没有伤到骨头,抹几天药就好了。”
“这不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呜……”
小藤沐子不明白,为什么跑道上会出现钉子?北山悠又为什么不放弃比赛?
都扎成这样了还在笑,难道她不会痛吗?
——会的,再坚强的人也会疼的。
只是北山悠选择了忍耐,她不想在任何一个赛场上落败,这是独属于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气。
那天之后,她的脚裹上纱布,只能在拐杖和他人的搀扶下行走。
医生说,她至少要裹两个星期才能走路。想要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的话,可能还需要在等两个星期。
看着朋友艰难前行又苦中作乐的模样,小藤沐子有了一个想法。
她要找到那个在跑道上丢钉子的人。
她要问清楚为什么,要让那人赔偿悠。
如果那人不肯……
女孩攥紧拳头。
一直以来,她将自己归训成听话懂事的乖乖女,从未真正正视过自己的模样。
她想,她应该像悠一样自由,应该解开枷锁,为自己活一次。
“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有人会踩上去!这次是我赌赢了!”
偏僻的化学实验室,几个男生坐在桌子上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还记得那女人的样子吗?简直太蠢了!血流了一地居然还在跑,她是不是输不起啊?”
“听说她还是乡巴佬呢!要我说,这种寒酸的贫困生就该滚到角落里去,别搁这碍我们的眼!”
那几个男生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样子,但坐在中间的那个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显然是他们的老大。
一个黄毛问:“哎,坂田哥,据说那个女的和你那未婚妻关系匪浅啊,她不会找哥几个麻烦吧?”
坂田正明吸了口烟,满脸痞气:“那娘们儿还没资格管我!要不是家里要求,谁会想要这种无趣的女人啊?”
“嘿嘿,其实那个北山悠笑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真想看看她在床上哭的样子……”
“砰!”
实验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小藤沐子抱着厚厚的词典,浑身颤抖。
“呦,这不是我们老大的小女朋友嘛?”红毛笑嘻嘻地凑上去,“咋,来查岗?管这么严啊?”
“咚!”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将词典重重砸在红毛头上,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将他砸得头晕眼花,晃了两下便摔到地上。
几人哗然。
“小藤沐子,你干什么?!”黄毛跳到桌上,“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们急了也是打女人的!”
“……”小藤沐子没有说话,只是将长发抚至身后,露出一双充满愤怒与恨意的眼睛。
她从未如此疯狂过,从未如此放肆过。
她用词典砸,抓起实验器材扔,抬起椅子打。
她无差别地攻击,在场每一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连坂田正明都变了脸色,捂着头逃窜。
这一场混战持续了一刻钟,小藤沐子体力不支,左手手腕被碎玻璃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趁着这个机会,坂田正明跑到墙边,打开存放药剂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煤油保存的钠块。
——看啊,就连校长都是那么看好他,甚至把这种柜子的钥匙都交给他,所有药剂任他使用。
但坂田正明远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聪明,他的化学成绩都是小藤沐子带出来的。
他只知道钠的威力很大,却不知这一小瓶金属块能轻易地夺走他们的性命。
爆炸发生的时候,实验室里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躲藏。
但在光芒亮起时,一个温暖的身影抱住了小藤沐子。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当一切终了,她躺在玻璃和木块的碎渣中,身上是微微颤抖的悠。
她哑声,想去回抱悠,却沾了满手的血。
她仰头,看见实验室门口,还有走廊里,有一根掉落的拐杖,和点点血迹。
“……悠?
“悠!!!”
悲恸决堤,泪水满溢,少女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孩,从未如此痛恨自己。
悠发现了她的不对,来找她了。
悠叫过她吗?
叫过的,一定叫过的。
是她没有听见。
如果…如果她没有这么冲动,或者,如果她能把精力抽出来那么一点,去听听悠的声音……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时间不相信眼泪。
最后的最后,北山悠被送进ICU抢救,其他人也进了手术室。
在大门关上之前,小藤沐子朝她伸出手。嵌在肉里的玻璃碎片划开皮肤,每一次拉伸都是刺骨的疼。
她流着泪,只是一昧探去。
没能探到。
北山悠处于爆炸的中心,内脏破损,肌肉溶解,没能救回来。
她的父母因此欠下巨额医疗费用,但坂田家突然出面,表示愿意帮他们还清债务。
代价是把实验室爆炸的全责推到悠身上。
北山夫妇没有同意,可是他们颠倒黑白,直接把锅盖在了他们死去的女儿身上。
两个行走在田埂间的农人,怎么玩得过枝繁叶茂的商业集团?
最终,悠的清誉没能保住,债务也无法偿还。
这些发生的时候,小藤沐子正躺在病床上,四肢全部被石膏固定,一动也动不了。
她和坂田正明的婚约没有解除,因为坂田正明废了。
那个蠢货瘫痪了,作为赔偿,她要做成年后嫁过去照顾他一辈子,小藤家也要在商业合作中持续让利。
从那天起,小藤沐子再也拿不动烧杯和试管。
她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疤痕也在美容修复下消失殆尽,但每每见到实验用品,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抖动的双手是做不了精密操作的。
她走向家族期待她走的路,安安分分地考上东大文学系,成了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妻子。
向往燃烧的分子云,最终放弃成为光芒万丈的恒星,只是静静地躺在无光的夜晚,做一颗不存在的虚假的星星。
或许,真正的小藤沐子也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成年后,她把自己手里的那一点点股份卖掉,为北山家还清了债务,但那对夫妇依旧不想见她。
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就是单纯的不想见。
她只能在悠的书桌上留下一本书。
那本书的主人公回不了儿时的清平湾,她也回不到那个鲜活的夏天了。
“时至今日,回想那年的阳光与蝉鸣,我的心脏依旧会悸痛。
“我想,不断疼痛的应当是我的灵魂,又或许,是悠的灵魂。”
少年们静静地听着她的阐述,急躁的心也逐渐平定下来。
“所以……根本没有咒灵?”五条悟问。
小藤沐子摇头,“没有,你们一开始拿到的资料都是编撰的,都是为了把你们引来
“很抱歉骗了你们,这是我与行秋交易的一部分。我会按照他的安排行动,引导你们走这一遭,而作为报答,他会处理掉所有伤害过悠的人。
“包括我自己。”
第25章 世界是囚笼,爱恨是枷锁希望你有勇气……
少年们心中很复杂。
他们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咒灵祓除任务,突然就变成了一场并不愉快的故事会。
五条悟看向行秋,后者朝他微笑。
墨镜白毛猫:硬了,拳头硬了。
“喂喂,你这家伙不准备解释一下吗?她可是已经把你给供出来了!
“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走了!就算你是七七的朋友,老子也要揍你一顿!”
什么跟什么啊,居然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任务奖金、评级晋升,还有本来能被杰收下的特级咒灵,通通没有了啊啊啊——
行秋无辜摊手:“抱歉啦,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对你们。但经过层层考量,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了。”
“……哈?”五条悟的墨镜都要掉了,“什么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你想做什么啊?!”
让身为咒术师的他们见证普通人的故事,还是和咒灵完全无关的故事。五条悟想不通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为了引导他们去做什么事?还是……单纯只是觉得好玩?
猫不明白,只是想要挠人。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夏油杰一直保持安静,目光深沉,似乎在思索什么。
小藤沐子打了个哈欠,说:“我的戏份差不多结束了,再见喽。”
“等等!”夏油杰叫住她。
女人回头:“怎么了?”
少年的目光微微往一旁偏移,似是不忍直视,又似害怕流露出自己心底的同情。
“你…最后和坂田正明结婚了吗?”
小藤沐子无趣得耸耸肩,对此完全没放在心上。
“原来是这种问题,我还以为你想要我赔罪呢,我可是连资金链里能动的钱都算好了。
“在行秋出现之前,我一直按照家里的安排生活,当然早已履行婚约。毕竟我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对他们的最大价值就是送去联姻。伤了坂田家的少爷之后,他们更是迫不及待地推我出去挡刀,恨不得跪下来求他们放过自己。
“明明是坂田正明先动手的,呵。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废了,已经失去培养的价值。他父亲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很快就把私生子迎回家,重新划分了他们手里的股份和继承权。现在坂田家都知道他已经被抛弃,连打扫厕所的保洁都不愿意巴结他。
“毫不客气地说,要不是有我这个免费保姆伺候,他早就饿死了。”
“……”夏油杰没再问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小藤沐子居然说出了他未出口的话。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那么听家里的话,为什么不反抗?”
夏油杰抬起眼睛,想知道她的回答。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在烟头旁撩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点燃,只是这么干巴巴地叼着。
“你听过驯象的故事吗?在大象小的时候,将它捆在一根小小的杆子上,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等它长大了,随便动一下就能把杆子折断的时候,它反而不会去挣扎了。
“因为它被驯化了,在它的潜意识里,那根杆子是无法撼动的。
“这世间所有人都生活在无形的囚笼之中,戴着名为恨与爱的枷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打破它,也不是所有人能从苦瓜味的糖水里游出来。
“我也曾反抗过,但那场斗争的结果,沉重到我无法忘怀。直至今日,我依旧无法独自举起抗争的旗帜,因为我一直在恐惧,恐惧当年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这次与行秋的交易,是她纠结了好久才同意的。行秋展示了他的实力,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于她而言,这是唯一能复仇的机会。
末了,她看向夏油杰,说:“我的痛苦与遗憾持续了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不是一瞬间。
“希望你们有勇气去做想做的事,不要让自己后悔。”
晚风轻吹,天色逐渐暗下来,星星爬上山顶,坐在山尖尖上俯瞰尘世的生灵。
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把行秋的手给捆住了,让他不能逃跑。
“现在轮到你了,你这样耍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双手叉腰,显然很生气。
但行秋压根不怕,“不是在耍你们哦,只是想给你们一点刺激,再让你们明白几个道理而已。”
他看向发呆的夏油杰,说:“怎么样夏油同学,有思考出什么人生感悟吗?”
“嗯?”夏油杰回神,“没。你希望我有什么感悟?”
“只是一点非常非常小的期待。”行秋说,“从任务发下来到现在,我与小藤女士没有使用任何咒术手段干涉你们的行动,但你们就是被骗了三次。
“在发现真相之前,你也觉得小藤沐子是个恶毒可恶的人吧?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们的事实,只要有足够的谋略,任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能掌控其他人的想法与行动。
“现在还觉得普通人是弱者吗,夏油同学?”
“……不,这不是一个概念。”夏油杰捂住额头,“你明明也很强,而且得到了高层的信任。要不是有足够的权力,你根本无法通过编造任务来让我们做事。”
“但我有别的方法,就像之前说的,这只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行秋勾勾手指,一道水流汇聚成剑,切断了他手上的绳子。
他拿出一张纸展示给他们看,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十几个废案,近乎大半根本不需要任何权力运作,而且耗时最低只要一周。
“……”
你到底有几个脑子?
“我知道,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但我希望这个时间能缩短一点,再缩短一点。”
行秋收起废案,正视他们。
“五条悟,夏油杰,总监部里有诅咒师的奸细,他想要对付你们。
“我只是被禅院直毘人重用了而已,就能用这点权限影响你们的行为。而他早已爬到比我更高的位置上,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将你们推向万丈深渊。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在真正的危难到来之前,你们要决定好自己前进的方向。”
次日,两个dk回到高专,家入硝子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打瞌睡。
“呦,回来啦?”她抬起头,眼底的青黑完全掩盖不住,“行秋呢?”
“他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走了。”夏油杰在座位上坐好,“硝子,你这几天没睡好吗?”
家入硝子想要吐魂:“因为夏天到了啊,医务室天天爆满……为什么我会有反转术式啊……”
看着累趴下的同期,夏油杰也想帮她的忙,可是他没有治疗能力,甚至连相关的咒灵都没遇到过。
要是会反转术式的人多一点,或者世界上的咒灵少一点,就好了……
行秋说的话,他都记在脑袋里了,可他还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抛去术式,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受过很高的教育,也没有看过更广阔的天地。
他的视野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霓虹这一小块地方都是那么的单调,他看不见前行的方向。
小藤沐子与行秋的交易打破了他对普通人的刻板印象。
原来普通人是可以强大的,虽然身体虚弱不堪,但他们的头脑能跑得比世上最厉害的计算机还要快。
他意识到,自己过去一直把普通人当成弱者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在头脑和四肢都很简单的普通人里,也存在着许多和诅咒师一样丑陋可恶的家伙。
他需要重新定义一下自己的理念,或许祓除咒灵来保护他人的理想并不完全正确呢?
“哎,杰,看这个。”突然,五条悟推了他一把,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夏油杰坐稳,看清手机里的内容。
《坂田集团董事会被爆多次过线,几乎全员落网。》
《武内家少爷毒驾杀人?时隔五年终于水落石出。》
《中谷科技公司买通质检审核员,其产品多次爆出安全隐患。》
如此这般,大大小小五六个新闻挤占了今天的新闻头条。
夏油杰往下划,果然看到了小藤沐子伤夫自首的新闻。
“这是……”
是他们的交易内容?这么快?
夏油杰瞬间肃然起敬。
他不知道行秋是否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有多久,但能掌握这些信息并顺利放出来,行秋的手段果真了的。
他甚至有点庆幸,行秋用来刺激他们的法子还是比较温和的,起码他们都没受到什么实际损失。
——天真的夏油杰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行秋”和“温迪”的信息是完全共享的,而后者是千风中的一缕,风中的一切都瞒不住他。
现在,这缕风正悄咪咪地从窗户摸进房间……
“你又半夜出去?”小惠站在房门口,腮帮子鼓鼓的。
温迪心虚地挠挠头,否认道:“哪有,我只是看看外面的衣服干了没有……”
“那个窗户外没架子。”
“……”
看来他半夜偷溜出去喝酒的事又双叒叕瞒不住啦!
面对孩童责备的眼神,他熟练地一个361°旋转接土下座。
“私密马赛惠惠酱!瓦达西再也不会出去喝酒了!”
“哼,你昨天也这么说!”小伏黑惠不开心地跺脚,“电视上都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了,尤其是对小孩子的身体不好,你还去喝,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酒精对我无效……哎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就在大幼稚鬼和小幼稚鬼拉扯之际,伏黑家的门突然开了,一只更大只的家伙醉醺醺地走进来。
在家里看见可疑人的伏黑甚尔:……?
他退出家门,看了看墙上的门牌号。
是他家没错啊。
他被偷家了?
第26章 你要学会去爱一个人就像山间自由的风……
没有一丝丝犹豫,也没有一丝丝防备。
伏黑甚尔一个滑铲*就打了过来!
“呜哇!”温迪尖叫跑开,挥手竖起一道风墙把他围住。
一秒后,他又动动脑筋,把上面也封住了。
嗯,这样就蹦不出来了(大拇指)
伏黑甚尔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风墙,但上次被关在风墙里的可不是他自己。
他皱皱眉,用咒具试探了一下墙面,结果是“嘣”的一下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防御力居然这么强?!
而且谁家好人把防御墙放在敌人身边啊?这玩意不是应该罩着自己吗!
温迪:是概念神,我使用了概念神。
嘿,风墙面前众生平等,管你是天理还是丘丘人,都得在上面撞歪一下然后从上面飞出来。
现在上面也封住了,就出不来辣!
“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温迪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伏黑甚尔在结界里乱打一气。
后者根本不想和他好好聊。
不同咒具一下一下打在风墙上,不是弹飞就是被气流卷碎。他试了几下后干脆拿出特级咒具游云,将全身力气汇聚于双手之上,朝风墙击去!
duang~~
游云一个反弹击中伏黑甚尔的脑门。
风墙:这就是振刀的魅力哒!
险些被自己坑晕的伏黑甚尔终于老实下来,收起游云,顶着一头大包坐在地上。
“喂,小鬼,现在是怎么回事?”
伏黑惠歪头,看看他,又看看温迪,最终指了指自己。
问我?
“别瞅了,就是你。”伏黑甚尔一脸黑线,“怎么的?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你老子了!”
“我才不要你这个臭老爹。”伏黑惠鼓起脸,嫌弃地偏过头去。
伏黑甚尔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好小子,你还挑上了?”
“反正我不要你!”伏黑惠啪嗒啪嗒跑到温迪身边坐下,抱住少年的手臂。
伏黑津美纪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被困在客厅中央的继父,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和小惠统一战线。
她什么都明白,母亲不要他们,继父和母亲结婚也只是为了雇一个长期保姆而已。
他们相继失去联系后,家里就没了经济来源。要不是温迪好心照顾他们,他们恐怕连饭都吃不起。
也因此,她对继父没什么感情,更多的是对弟弟的心疼。
从出生起就跟着继父生活,小惠受的苦远比她多得多。既然小惠说不喜欢,她也没有资格去替他原谅。
伏黑甚尔盯了小女孩几秒,认出那是他后来入赘的女人自带的闺女。
哦,所以他被排挤了,完全不意外的情景。
“说起来,你们的妈呢?她还在睡?”
“妈妈走了。”伏黑津美纪说,“她走了几天,没回来过。”
“……?”
伏黑甚尔一脸疑惑,努力回忆了一下……
糟糕,他这个月忘记打钱了。
虽然他二婚是入赘但那只是为了摆脱禅院这个姓氏。家里三张嘴实际上还是他定期打钱来养的所以……
没钱了,人就跑了。
伏黑甚尔摸了摸鼻子,竟然有那么一丢丢芝麻大点的心虚。
跑之前也不说一声,早说他不就打钱了,还害得他现在被偷家……
温迪拿出两瓶牛奶,给两个孩子一人一瓶,把他们不安的情绪安抚下去。
做完这些,他再看向风墙里的男人,眼睛依旧是笑着的,但眼底的神色却没那么友善。
“伏黑甚尔……我可以叫你甚尔吧?毕竟这里有三个伏黑,直接叫姓氏的话分不清谁是谁呢。”
“随便你,别叫禅院就行。”
“果然还很在意嘛,那你为什么要把小惠卖给禅院家呢?”
“?!”伏黑惠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不负责的生父。
但伏黑甚尔毫无负罪感:“没办法啊,我是舔刀子血过活的,总不可能陪他一辈子。反正他不会弱,在禅院家至少能衣食无忧,比跟着我好多了。
“而且十亿很多不是吗?星浆体的赏金才三亿呢,我稳赚不赔就是了。”
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人渣发言,伏黑惠的小手都捏紧了,柔软的塑料瓶被他捏变形,热腾腾的牛奶顺着袖子淌下去。
他感觉鼻子发酸,但又很生气,红着眼睛大喊:“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商品吗!既然一开始就不打算要我,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又不是老子生的你!”伏黑甚尔不耐烦了,“你当老子想生吗?是你亲妈说想要一个孩子我才和她生的!但是她……”
但是她生完后两个月就死了啊。
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他本来好好地买完菜和奶粉回家,路上还挑了一束花,准备给老婆一个惊喜。
但迎接他的只有爱人的尸体,以及婴儿的啼哭。
从那一刻起,伏黑甚尔就对活着没什么盼头了。要不是小惠身上流着他爱人的血,他连奶粉都不想泡。
只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但他的可怜不是小惠造成的,怎么说也不该由两个还没灶台高的孩子来继承这份痛苦。
他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对!老子就是一个人渣!但那样……那样又怎样了?!”
伏黑甚尔自暴自弃,抓起地上的咒具砸过去,被风墙弹飞击中他的膝盖。
“老子连自己都养不明白,能把你养这么大就不错了!你不要就不要,反正老子连你名字都记不住,干脆做陌生人还更自在!”
“你!你个混蛋!”
伏黑惠用力把牛奶扔过去,白色的液体被风卷起,噼里啪啦转了几圈,全都溅在伏黑甚尔身上。
很难说没有温迪的手笔。
“我讨厌你,讨厌你!”
伏黑惠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没几两肉的小脸委屈得通红。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骂伏黑甚尔,但贫瘠的词汇让他根本说不出什么攻击力强的句子,只能一遍遍重复“混蛋”、“讨厌”、“不要你”。
伏黑甚尔看着他的泪水,嘴角微动,手指也在地上擦了一下,终是没抬起来。
他就这样坐在透明的风墙里,接受孩童砸来的所有失望与忧愁。
不知道过了多久,伏黑惠的哭声渐渐轻了,小小一只蜷在沙发上,昏昏睡去。
大清早的,他才帮姐姐擦完桌子,已经很累了。
伏黑津美纪拿起沙发上的一条小毯子,给弟弟盖好。
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依旧时不时抽泣,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鬓边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温迪拿出竖琴,为他弹奏一首温和的安眠曲,那紧皱的小眉头才逐渐舒缓下来。
放下琴,他给小惠围了一圈小小的风墙,将一切杂音都隔绝在外面。
接着,他走向伏黑甚尔,说:“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由我给他们找新的监护人,没意见吧?”
“你?”伏黑甚尔愣了一下,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个有点本事的小屁孩,还想和整个禅院家抢人?小心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
“这就不用你来担心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有能力保护好他们就行。再说了,就算打不过还可以跑嘛,我跑起来可快啦~”
“……”
伏黑甚尔低下头,挠挠刺拉拉的头发,很是纠结。
权衡利弊许久,他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把惠交给你。”
“可以理解,但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的呢?”温迪歪头,“现在的你,是想要保护孩子的父亲,还是出卖孩子的杀手?”
“……”
“不管怎样,毫不客气地说,你目前还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温迪难得严肃,用少有的严厉的语气与他对话。
“你的过去确实很令人同情,但你对他人造成的伤害也是真实的。悲惨的灵魂不是你举起屠刀的借口,也不是你背叛无辜者的理由。
“我也知道,你心底里其实是在意惠的,否则你不会到处找人来照顾他,而是直接将他丢在大街上自生自灭了。甚至,如果有一天,你被人吊着双手去攻击他,在刀刃触及他之前,你一定会咬断自己的舌根。
“但那不能改变你伤害他这个事实。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你一直属于缺位的状态。幼稚园的同学会嘲笑他是没有爸妈的孩子,喜欢你的富婆会把他当成讨你欢心的挂件和工具。
“从始至终,他没有在你身上看见属于父亲的巍峨,更没有从你身上感受过爱。
“爱一个人与否,是靠被爱的人来评判的。没有感受到的爱就不是爱。
“现在他不要你了,这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要用漫长的时间和加倍再加倍的情感来偿还。
“总之,在他想要见你之前,我是不会把他还给你的。放心,我给他找的监护人足够靠谱,至少比你更擅长养孩子。”
在这个寻常的清晨,少年一锤定音,将伏黑父子之间别扭的联系给隔开了。
他希望这对姐弟能有更愉快的童年,并且,为了这个世界所有懵懂无辜的孩子都能茁壮成长,他会在灾难发生之前将其消灭。
出租屋窗帘大开,神楽溯摇着咖啡杯,叹了口气。
“可叹,可叹啊。”
说着,他喝了口咖啡,打开系统页面。
“家庭关系是会传承的,父母怎么对孩子,孩子以后就会怎么对ta的孩子。”他说。
“只有在爱里长大的人,才能学会如何去爱别人。
“他毫无疑问是爱着惠的,可他不懂得如何去爱,只是反复地踏向一条不归路。
“人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不论罪孽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将一同背负。”
温迪那边暂时稳定下来了,现在重点会回到七七身上……
黑井美里紧张地打开不断响动的门,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
他对黑井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额头上长长的缝合线无比刺眼。
第27章 娟:为我花生,为我花生啊!不可能n……
羂索觉得自己真是天选之子。
他依靠自己的术式寄生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上,活了上千年。除了千年前就和他熟知的那一批人,没有人发现过他的秘密。
他老谋深算,布了上千年的局,终于要在这个时代展开了。
十几年前,五条家的六眼降生,咒术师与咒灵的平衡被打破,咒灵的数量和质量因此开始指数增长。
仿佛是为了应对这个局面,几个月后,千年一遇的咒灵操使也诞生了。
羂索乐得都要笑出花来。
哈哈哈,无上限的咒灵操术,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工具。
于是他将这两个无知的蠢货拉入局,暗中操控任务的发布,让他们成为挚友又渐渐产生隔阂。
现在两面宿傩的载体已经进幼稚园了,等夏油杰叛逃死亡,他就能得到那具身体,最终完成自己心中的大业!
羂索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完美,唯一的难点就是把五条悟给封印住,但只要有了夏油杰的身体,这一点也将不是事儿。
不过最近出了一点小意外。
有个计划外的术士救走了星浆体,硬生生推迟了夏油杰的叛逃进度。
根据他打听来的消息,那个术士居然是一个奇怪的小女孩,而且没有咒力波动。
他根据千年来的经验判断,那个小孩是天与咒缚,用所有咒力换来了复活人的能力。
复活啊,那可是好东西。
虽然他自己不需要,但宝贝就在那里,谁不想占为己有?
一个小孩而已,随便拿点东西就能哄到自己手里了,顺便还能把星浆体处理掉,免得以后碍事。
更合他意的是,这两天,禅院家送来一个天赋不错的小鬼,穿衣风格和腰上挂的宝石几乎和那能复活的小孩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同属于一个组织,十有八九是某个新兴组织。
没关系,只要能为他所用,他不介意在新世界里为他们空出一点位置。
可这个小鬼很没有眼力见,居然把对他的厌恶摆在明面上,完全不给他阐述自己伟大宏愿的机会。
可恶!这臭小鬼,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羂索决定不管行秋了,反正他最想要的只是复活能力而已。
他趁行秋不注意拍下了对方的近身照,按照上面的图像做出一个一比一的金框宝石模型——也就是他认定的他们组织的信物,过来哄骗七七。
住所门口,黑井美里一看见羂索这诡异的笑,当机立断关上了门。
“哎,别关门啊!”羂索抓着门把手,一只胳膊抵进门里,笑得更猥琐了。
“这位小姐,我是七七的叔叔,我来接她回家啊。”
“你才不是!”黑井美里将全身的力气都盖在门上,“她没有叔叔!”
“啧。”羂索觉得这个女人很碍眼。
要不是他现在的身体只是四级,他早就动手抢人了。
“真的!我就是他叔叔!”他拿出伪造的神之眼,“你看,我有和她同款的宝石!这是我们之间的信物!”
“嗯?”黑井美里看见那块假神之眼,愣了一会儿。
这块神之眼的外框与七七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宝石从淡蓝色变成了蔚蓝色,里面的图案也从雪花变成水花。
黑井美里有点犹豫不决了。
看色泽……这应该是颗真的宝石,真的很像同款,说不定真是七七家的人独有的。
可是七七那么可爱,真的会有这么猥琐的叔叔吗?
“我还知道七七的家在哪!”羂索接着说,“她住璃月的不卜庐,长辈姓白!我就是那个白先生的朋友,在他隔壁开店的!”
“……真的?”
随着羂索吐出的信息越来越多,黑井美里也半信半疑起来,手上的力不自觉地放轻。
趁着这个机会,羂索一把推开大门,朝里面跑去!
“喂,站住!”黑井美里追过去。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跑得过披着咒术师皮的灵活的脑花?
羂索丝滑地绕过桌椅,边跑边在心里狂笑。
哈哈哈哈,果然是愚蠢的普通人,他只是从行秋日记里投来的信息框一下,就溜进来了!
他径直跑到天内理子和七七所在房间附近,一脚踹开了房门!
天内理子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七七,举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对准羂索。
“你是谁?想干什么?!”
“别这么害怕啊,小妹妹。”羂索举起假神之眼,“我是来接七七回家的哦,你说是不是呀,七七?”
看着足以以假乱真的模型,天内理子心中也有些许摇摆。她看向七七,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七七只是歪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七七,不记得了……”
羂索笑得更欢了:“不记得正常呀,七七你的记性不是一种不好吗?没关系,让叔叔带你回去,白先生不会怪你乱跑的。”
“白先生?”孩童听见熟悉的名词,缓缓抬头,“你是,白先生的…病人吗?”
“……不是病人,是朋友哦!”羂索笑着靠近,完全无视了天内理子手里的刀。
“小姐!”黑井美里终于追上来,“小姐,他是闯进来的,很可疑!”
已经晚了,羂索趁机薅走七七,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天内理子反应不及,只来得及扎他一刀,也不知道是扎在手臂上还是大腿上了,反正刀也被带走了。
她跑到窗边往下看,羂索已经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他大笑着跑开,手里七七跟随他的脚步晃来晃去,脑浆会比一般人更匀一点。
直到跑出这一片区域,他将七七举至身前,嘿嘿道:“七七,你会复活人对不对?”
小女孩眨眨眼睛,乖巧地回答:“会一点。”
但是她只能复活死去不久的人,而且还有冷却时间。
这对羂索来说已经足够了。
“嘿嘿嘿嘿,复活的能力是我的了!”
他拿出一捆绳子绑住七七,跳上一辆其貌不扬的大货车。
七七疑惑地抓抓绳子。
“别想着挣脱,这可是一级咒具。”羂索幻想着自己今后的理想世界,舔了舔嘴唇。
“你也不用怕,你的能力很有用,只要乖乖听话,我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当然,是在失去自由的情况下。
等七七长大一些,他还可以让她去生孩子,要是能生出有同样能力的后代就完美了。
七七看着他丑恶的嘴脸,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拿出了风鹰剑。
羂索:……嗯?
等下,她身上有储物的咒具吗?这剑是从哪来的啊?
……算了,一把剑而已,总不能把一级咒具给……
“嚓。”一剑落下,绳子就像弱不禁风的纸页一般,碎成小片片。
羂索:……
艹!还真能!
那个组织真是大手笔,这么高级的咒具也舍得拿来给小屁孩用!
不过他上千年的积累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货车已经启动,羂索两手一挥,新的咒具入手。他眼睛紧紧盯着七七,一刻也不肯放过。
然而他还是大意了。
意外出现在上面。
眼熟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睁大眼睛,下意识往旁边翻滚一圈,想躲过去。
但七七已经召唤寒病鬼差,给他挂了个冰。
在所有元素附着中,冰元素是特殊的。它不光会和后来的部分元素产生反应,还会让人的动作变得更迟缓,体力消耗变得更大。
羂索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一茬,没能躲过去,被行秋一剑刺穿手臂。
“刺啦刺啦刺啦——”
冻结!
“呼,赶上了。”行秋翻转剑身,擦了擦汗。
从五条悟他们那边赶过来,真的有点累呢:)
冰与水的元素反应自带禁锢效果,羂索现在整个人都被冻在冰块里,只有眼睛还能滴溜溜到处转。
行秋拍了拍冰块,说:“你不该来找七七麻烦的。毕竟你伪造的神之眼真的很假,一点元素力波动都没有,还不会发光,连七七都能认出来。”
“?!”羂索瞳孔骤缩。
行秋砍破货车车厢和司机位之间的铁皮,把剑架在诅咒师司机肩膀上,后者满头大汗,乖乖把车给停下了。
就这点时间,他们已经远离市区,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少年击晕司机,反手将羂索的脑袋削下来。
人首分离的羂索依旧活着,并且想要破冰出去,但他现在这副身体的术式实在太弱了,除了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吧?”行秋把他的头递给七七,从神之眼里拿出一个玻璃水箱。
水箱有三层,用铁栏杆隔断。玻璃是夹丝的防弹玻璃,就算磕碎了也会连着。
“很遗憾你太心急。其实那本日记里所有事都是真的,关于我和七七的住所名字、身边的人、生活习惯,没有一句假话。
“但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在什么情况下,从不写日记的人会突然开始动笔,并把记在了机密的日记本透露出去呢?”
“!!!”羂索愤怒地盯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恐怕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但行秋宛若不见,只是拿出几颗冰雾花放在水箱底层,再撬开羂索的脑壳,将里面冻住的脑花拿出来,放在水箱中层。
羂索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连老底都被人掏空了!
“哦对了。”行秋继续戳他心窝子,“你刚刚又派了人在你后面暗杀天内吧?放心,我们很讲究人道主义,他们会完好无损地被埋葬的。”
“*%@……”
行秋无视了羂索的愤怒,并在上层也放了几颗冰雾花,然后注水……
当当当!
完美の脑花永冻机!
第28章 大姐,时代变了他现在是夏油钮祜禄……
冻,可冻,非常冻。
可怜(并不)的羂索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表皮上的大牙也被冻得邦邦硬,张都张不开。
行秋拿了一个结实的黑色塑料袋,给脑花冻放里面。端详了一会儿,他又拿出一个袋子裹在外头。
有一种在菜市场买了鱼怕漏水所以裹两层塑料袋的即视感。
娟子:……
搞什么!你就这样给我装走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秋秋:最重要的物品只需最朴素的打包方式,我不说谁知道这里装着一个老不死的诅咒师。
确认塑料袋不会破后,少年看向一脸呆呆的七七。
别说,两个马甲面对面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是遇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
“七七,我们过两天就要回璃月了哦,想去和那两位姐姐道别吗?”
七七眨眨眼睛,收起风鹰剑,仰着头说:“七七担心,她们遇到危险。”
“嗯,确实是需要考虑的事呢。”行秋沉思,“她们需要有人保护,但我们接下来都会比较忙碌,该找谁帮忙好呢……
“要不去问问温迪老师吧?他的消息最灵通了,而且他好像总是没有正事干的样子。”
七七其实已经忘记温迪是谁了,但是行秋说可以找,她也就同意了。
就这样,在郊区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苟活了上千年的极恶诅咒师羂索落网。而他的同伙现在还在等待消息呢,完全不知道领头人已经被判了随时能升死刑的无期。
同样对这些一无所知的还有高专三人组。
家入硝子趁着下课时间跑到卫生间里抽烟,感受久违的史诗级过肺。
五条悟趴在桌上补觉,夏油杰则是心不在焉地翻着之前买来的书。
因为在书店里摔过一次,纸页边缘沾了点灰,但并不影响阅读,反而给书本平添了一丝……怎么说呢,悠久的时间感?
夏油杰平时不怎么看书。
虽然国中时期一直被老师同学当成“乖巧的优等生”,但他对动漫和轻小说更感兴趣,常常把它们当作学习和祓除之外的放松活动。
现在的翻书是一种尝试。
他知道这本书是行秋他们送到他面前的,也能感到他们一直在把他往新的思想中引。所以他想试试,自己是否真的能寻找到新的感悟和信仰。
太阳逐渐升至中天,文化课差不多上完了,又开始了一天一度的锄地环节。
家入硝子在自动售货机买了瓶冰水,坐在操场边缘的树荫里,就这么静静地看他俩翻新学校。
“咚!”
“哈哈哈杰你打不着我,打不着我哈哈……”
“就知道飞是吧,看我给你打下来!”
“我躲!芜湖,打不着打不着,略略略~”
此时一年级的小可爱们路过。
灰原雄看着草皮都被掀起来的操场,眼睛亮晶晶的:“哇,学长们都好厉害,要是我也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实力可以向往,性格就算了。”七海建人一脸无语,不敢想要是同期也变成人渣他该有多绝望。
“我同意。”家入硝子点头,“人渣还是少一点好。话说你们没出任务吗?”
夏天的咒术师可是很忙的,他们也是难得才能碰到一次。
“接到任务啦,一个二级的。”灰原雄说,“我和七海海要去一个村子里调查他们的土地神,下午就出发啦!”
“土地神?那种被人供奉结果生出咒灵的东西吗?听起来就很麻烦……”
“没关系的,我和七海海对付一个二级咒灵完全没有问题!”
“……不要叫我七海海!”
观众台这边岁月静好,操场中间也是战火暂歇。
五条悟和夏油杰灰头土脸勾肩搭背地过来。
“嘿,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也带老子一个呗?”
家入硝子目移:“他们出任务你也要参一脚?别给我增加工作量了,活爹。”
“任务那就算了。”五条悟失去兴趣,“老子还是去买新口味的喜久福好了。”
但夏油杰却不这么想。
他今天没有接到新的任务通知,但他还没有找到新的方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胡思乱想。
“七海,我能和你们一起出任务吗?”
“这个任务有我们两个就足够了。”七海建人说,“夏油学长,难得空闲,你该去休息休息才是。你的黑眼圈都快有眼珠那么大了。”
“嗯?”夏油杰难以置信地薅出一面镜子。
“……”
“……?”
“!!!”
夏油杰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他的眼圈,他的眼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了!
都快有天天加班的硝子黑了!(硝子:喂)
“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他放下镜子,喃喃道。
“那我先去睡午觉了,要是你们在任务中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灰原雄开心应答。
八月的天无比炎热,少年行走在阳光下,不禁扯开领口用手扇风。
途遇自动售货机,却有个没见过的金发女人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看见夏油杰过来,她抬手打了个招呼:“嗨,就你一个?”
夏油杰挑眉:“你是……”
“我叫九十九由基。”女人站起来,把手机抛到空中,耍了好几圈。
“你肯定听过我的名号吧?怎么样,见到大名鼎鼎的霓虹咒术第一人,激不激动,紧不紧张?!”
夏油杰恍然:“哦,你就是那个……”
“对对对,那个那个……”
“那个不干正事还天天在国外翘班的特级。”
“……”
九十九由基石化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不礼貌的后辈!”
她不满地重新坐下,扬了扬下巴,说:“不说那么多了,我找你是有事要问的。”
夏油杰给自己买了罐凉茶,在椅子另一端坐下,顺便放出咒灵给自己挡太阳:“什么?”
“我想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九十九由基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噗——”
刚喝了口凉茶的夏油杰把茶全都喷出来了。
他连脸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抹,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什么没有咒灵的世界,难道咒灵这种东西还能根除吗?
不对,行秋他们的世界好像就没有咒灵,如果那是真的……莫非她也接触那个世界的人了?!
九十九由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拐弯抹角道:“你也清楚,我们这些做咒术师的,要么天天做任务,要么躲到天涯海角去。但凡有点责任心的,都逃不了给人打工的命。
“我已经厌倦每天睁眼看见咒灵的世界了,要是能把那玩意完全消灭,空气能有多香甜啊……”
夏油杰拿出一张纸巾擦嘴,“所以你有办法?”
“不能算有吧。”九十九由基翘起二郎腿,“只是有个想法,没验证过,当然我也没那个本事去验证就是了。
“学过咒术基础理论的都知道,咒力是从负面情绪中产生的。咒术师能控制咒力不外散,所以成了咒术师。而普通人无法控制,所以逸散的咒力组成了咒灵。
“我认为,咒灵、咒力和人,三者是绑定在一起的。要想减少咒灵,就得减少空气中逸散的咒力。”
“那也太异想天开了。”夏油杰评价道,“我们现在连咒力和情绪的转化过程都不知道,根本没法拦截。”
“对啊,所以只能从人入手了。
“你知道吗?其实有些人不是天生就能成为咒术师的。他们可能会在某一天受到某种刺激,突然看见咒灵,或者觉醒术式。
“而且,除了普通人和咒术师之外,还有一种被成为天与咒缚的存在。禅院家出过一个,现在不知道在哪。不过能确定的是,他是完全无咒力的,也不会产生咒灵。
“所以我就想,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将所有普通人都变成咒术师,或者都变成天与咒缚?这样,咒灵没有能量来源,很快就能灭绝了。”
“感觉…很难……”夏油杰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扶着弯弯的金属桶盖,沉思。
九十九由基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
他长这么大,就没遇到突然能看见咒灵的人。可见这种情况的触发条件非常苛刻,甚至触发概率比平民咒术师诞生的概率还要小。
而且,他们不能笃定,这种觉醒就完全不受天赋影响。
更别提伏黑甚尔那样的天生的天与咒缚了。
“我感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夏油杰随口说,“除非神迹降临,否则这个想法的实现难度比直接把普通人灭绝还要难。”
九十九由基战术后仰:“嚯,你比我还敢想呢。自大如我,都没想过灭绝普通人嗷!”
夏油杰苦笑:“只是一个设想而已,那照样不现实不是吗?”
如果是原著的夏油杰,可能真的想过把普通人都杀光,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但是夏油杰已经不是原著的夏油杰了。
他不光保住了天内理子,还被温迪和行秋种下了新的种子,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经历了全新的纯粹思想的洗礼。
他现在是夏油钮祜禄杰!
“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就咒术师这一小块群体,根本不能支撑人类活动所需的物资生产和信息交流。
“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大灾难,普通人全都没了,剩下的咒术师里也可能会诞生没有咒力的孩子。
“所以这两个方案*都无法成立,我想,比起完全灭绝咒灵,我们可能需要更现实的减轻咒术师压力的设想。”
“你比我想象的更成熟啊。”九十九由基吹了个口哨,“那祝你我都有机会成功吧。”
“也祝咱们能早日过上更好的生活。”夏油杰举起凉茶,笑道。
九十九由基大笑,转身离去,走出几步,拿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为什么她不骑摩托走捏?
因为她听信那个酒蒙子的话匆匆赶来,一个不小心闯红灯,驾照都被吊销了!
九十九由基一点也不开心丶(#‘Д′)丿
第29章 烂橘子死亡倒计时,两天枷场姐妹也要……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来到任务目的地。
这处山村真是偏僻得不能再偏僻了。从机场出来之后要坐两个小时的车,然后还要下车坐船半小时,再徒步一小时……
讲真,如果这不是总监会派的任务,七海建人真的怀疑自己被拐卖了。
还是受害人主动跑去窝点被卖的那种。
到达时已是夜晚,温度降下来,呲哇乱叫的蝉也闭上嘴巴,将舞台交给草丛里的蟋蟀。
灰原雄拿着一把小刀,走在前面砍那些挡道的灌木树叶。七海建人紧随其后,警防可能会出现的咒灵袭击。
走了许久,黑漆漆的树林里还是没有动静,咒力浓度也一直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灰原雄挠了挠头。
“七海海,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啊?或许是对面那个山坡?”
七海建人用手电筒照着地图,皱眉道:“应该没错,任务资料里写了,是村后朝北的山坡。”
可他们确确实实没找到咒灵。
以往,找路这种活都是辅助监督干的,他们只需要到达范围后拉帐祓除就好了。
但今天辅助监督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刚到山脚下就急急忙忙去拉肚子拉到虚脱,走路两腿都打寒颤,没法给他们带路。
两个人生地不熟的苦命dk只能自己找咒灵,结果找了半天,连那个所谓的土地神庙都没见到。
“那我们继续找找吧。”灰原雄给自己打气,“这可是二级咒灵,放任不管的话,下面村子里的人会遇到危险的!我们一定要把咒灵祓除掉!”
“没人也是一样。”七海建人补充。
和这个热血憨憨的同期不同,他不想把祓除咒灵当成什么责任或人生指标。
比起大义和正论,他更倾向于将咒术师当成单纯的职业。他给总监部打工,总监部给他报酬,很合理。
这样总能活得更自在。
……可是其他社畜不用加班到大半夜,也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果然劳动就是狗。屎,咒术师也是狗。屎!
灰原依旧兴致勃勃:“祓除掉这个咒灵,我还要多多锻炼,争取变成五条学长那样厉害的人!”
七海建人:……
五条悟就是屎王!
不远处传来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周围的虫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息了。他们浑然不觉,依旧踩着枯叶往山里走。
这时,七海建人的手机响了。
“叮铃铃——”
他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前两天遇到的那个普通人吗?他又撞见咒灵了?
没有多想,他按下接听键:“莫西莫西,我是七海建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七海,我是神楽溯,我好像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对面话音颤抖,“虽然有点害怕,我还是要和你说。”
少年看看灰原雄,后者知道他在接电话,已经很识趣地跑到水边抓青蛙了。
七海建人轻声道:“你先冷静一点,尽可能到安全的地方去。如果对面是咒灵的话,尽量别对视也别乱跑,越是恐惧,它们就越兴奋的。”
“我已经躲在柜子里了,你能来救我吗?”
“……”七海建人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在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他说过会尽量赶去救人的,如果离得不远的话。
可现在他们离得很远,有整整六七个小时的路程。
“抱歉……”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在听见这两个字后,反而突然放松了下来。
“哦,没什么好抱歉的,反正我也不需要你过来。”
“……神楽先生?”
“我没有遇到咒灵啦,刚刚我想分享给你的了不得的东西,也不是那种恶心玩意哦!
“猜猜会是什么?”
“……”七海建人有些无语。
“神楽先生,我正在执行任务,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你玩儿。”
“别这么无情嘛,你不会想放弃这个机会的。”神楽溯趴在床上,脑袋倾斜,笑着看那包黑色的塑料袋。
“你们的命,想看吗?”
“?!”七海建人浑身一震,刺骨的寒意从脚跟迅速蔓延至头顶,令他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你看见了什么?”他捏着手机,“你觉醒预言类的术式了?还是……”
“哎哎哎。”神楽溯打断他,“与其问这些,不如看看你的身后吧。
“你那个可爱的小同期,好像不见了呢。”
闻言,七海建人猛地转身,树林里除了脚印什么都没留下。
“灰原?!!”
聊天的心情一下子全没了,他将缠着布条的刀拿出来,打亮手电,一边跑一边呼唤。
“灰原,你在哪?!灰原!”
空荡荡的山谷没有人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一遍遍回响。
七海建人的额头渗出几滴冷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继续跑着,大声对手机里喊:“你还看见了什么?灰原去哪里了?!”
“他还活着啦。”神楽溯摆弄着晶莹剔透的晶核,“我不知道他的位置,不过你最好在十分钟内找到他,否则,他可能就没法继续活了嗷。”
七海建人咬牙挂断电话,拨打了夏油杰的号码。
拜托了,灰原他……他可能只有十分钟了……
与此同时……
灰原雄正在岁月静好。
“哇,这块和果子真是太好吃了!”少年大口大口塞着吃的,“夫人太厉害了!我一定要向您请教菜谱!”
穿着简朴的女人捂着嘴笑了,向他递出杯子。
“不用这么客气,来喝点水吧,别噎着了。”
“不会的…唔?唔唔唔!”
灰原雄吃得太急,果然噎住了。
他拼命捶胸口,迫不及待地抓起水杯就往喉咙里灌。
“呜哇!”
终于咽下去啦!
“多谢夫人的水!”
灰原雄很是感激,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分钟前,他还和七海建人一起在山上找咒灵,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来,他就掉到了这里。
而且是掉在了一小堆草垛上,咕噜咕噜滚下来,惊动了旁边睡觉的黄狗。
他差点被狗咬到。
是这位夫人救了他,还非常大方地带他回家吃东西,填饱他那咕咕叫的肚子。
唔唔(嚼嚼嚼)不知道七海海在哪里(嚼嚼)说不定和我一样吧(嚼嚼嚼嚼嚼)
吃下第三块和果子,房门附近传来轻微的动静。灰原雄鼓着腮帮子看过去,只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扒在门框上冒头。
哇……
是双胞胎哎,好可爱!
女人也笑了,向她们招手:“菜菜子,美美子,来。”
“妈妈!”两个小姑娘扑腾扑腾跑过来,投入母亲的怀抱。
枷场妈妈慈爱地抚摸着她们的头,笑道:“怎么还没睡觉,想听睡前故事吗?”
菜菜子摇头,把脸埋到她肚子上,闷闷地说:“有陌生人在家里,不喜欢陌生人。”
美美子点头:“他们欺负我们和妈妈,不要他们来家里。”
灰原雄嘴里的和果子掉下来。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终指了指自己。
啊?谁欺负你们?
我?
“噗……”枷场妈妈不禁笑出声,“傻孩子,这位大哥哥不是坏人,他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哦。”
“哎——↗”
两个孩子齐刷刷看向他,眼睛亮晶晶。
“西瓜头哥哥也能看见怪物吗?”
“怪物?你们是指咒灵吗?”
提起这个,灰原雄就不饿了。
他也是平民出身,天赋平平无奇,家里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普通人妹妹。
他的妹妹也是从这个年纪慢慢长大的,从来没有接触过世界的阴暗面,像大多数普通的少女一样简简单单地生活。他也希望妹妹永远都不要见到咒灵,永远那样快乐的活下去。
现在在山村里看见两个有咒力天赋的小女孩,他的心情还挺复杂的。
这么小就接触咒灵了,她们平时该有多无助啊!
“小妹妹,别怕,我们就是来祓除那些怪物的!”他挥挥手拳头,“虽然可能很难打,但我们一定能把怪物打败,不让它们伤害你们!”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我们不怕怪物,但很多人欺负我们,说我们和怪物是一伙的。”
“啊?”灰原雄满头问号。
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咒术师和咒灵是一伙的啊?他们看起来就不像一个次元的吧?
夜色已经很深,皎洁的月光洒在床单上,几十块晶核摆放在格子图案之间,像棋盘上的棋子。
纤细的手指将一块晶核拾起,推至两格之外。
“统,距离倒计时只有两天了,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系统屏幕闪烁两下,回答:“系统推算可行。这个世界并不复杂,只要解决一个核心矛盾就可以了。”
“是啊,可是这个矛盾也很根深蒂固呢。”神楽溯继续摆弄着晶核,“要不是我抽到了温迪,恐怕光是信息获取这一条,就够我花十天半个月了。
“你说,我是运气好呢,还是……命中注定?”
屏幕上跳跃的光标瞬间静止,僵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回复。
“您的运气一直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双黄了。”
“然后激动过度猝死被拉来打工是吧?”
“……”
“哈哈,不和你开玩笑了。”
神楽溯笑着将所有晶核都翻了个面,收回背包里。
“系统,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如果您希望的话。”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准后悔。”神楽溯眨眨眼睛,“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就是了,毕竟我势在必得。
“呐,根据原著,夏油杰会在几个月后见证灰原的死亡,再在任务途中遇到那对双胞胎,屠村叛逃。
“现在,我把土地神给搬到她们家附近,并直接将一年级的小可爱们送去做任务。夏油杰马上就要被摇过去了,你觉得,他还会叛逃吗?
“我赌会,但不会像原著那样去搞邪。教。
“毕竟这几天给他灌输了那么多东西,要是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的话,他这脑袋瓜也搞不了邪。教了。
“至于赌注……如果你赢了,我就免费给你们多打一个世界的工。但如果我赢了……
“你要把面板里那个▇▇▇的内容告诉我,如何?”
第30章 不卜庐剑圣略懂治疗可怜的娜娜米陷入……
房间瞬间陷入寂静。
月色如瀑,直直涌进房间,将一切都笼上朦胧的纱。
厚重的窗帘微微晃动,发出沉闷声响,靠墙的衣柜轮廓模糊,在地面投射出大片暗影。
单人床的被褥因为放过晶核而不怎么平整,在月光下显得冷冰冰的。
不大的房间只能听见单一的呼吸声,凝重的氛围在空气中肆意蔓延。
“我没有那个权限。”系统说。
“咩?你也是底层打工人?”神楽溯歪头,“我还以为你超厉害的呢,毕竟你连全员满命都批给我了哎。”
“……那是正常的合同福利……”
“不,那是你是我爹的证明。”
“……”
系统有点无语,他的宿主总是这样一会正经一会不正经的。
“宿主,我真的不想和您成为父子关系。”
“太棒了统,这句话简直和我爹说的一模一样,保持住嗷!”
“……”
系统三更半夜爬起来都能给自己一巴掌。
我真该死啊!
虽然暂时没法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神楽溯也没有太生气。
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权限不够就不够好了,反正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倒不如说,因为赌注作废,他还能让系统在这场(强买强卖的)小赌中欠他点什么。说不定他以后还要向系统提点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呢?
系统:真的无伤大雅吗宿主,我怎么有点不信呢宿主。
让我们把视线放回小山村。
灰原雄联系不上同期和学姐学长们,只能待在枷场家等信号。而山上,七海建人已经快要急疯了。
山林间夜幕阴沉,月光掩盖在云朵和树叶之外。突然,一股阴寒之感从远处蔓延开来。
七海建人反应迅速,向上跳起。下一秒,他原本站立的地面高高隆起,巨大的咒灵破土而出!
居然是这个时候?!!
少年眼神一凝,落在树枝上,下一瞬又跳过三四棵树。
他踩过的树毫无例外全部倒地,而凶手就站在地上,不断蛄蛹,三张嘴里分别吐出石块、水流和叶片。
是土地神。
七海建人深呼吸,躲过第二波攻击。
他紧握着咒具刀,眼神在咒灵身上乱瞟,试图找到灰原雄的痕迹。
窗的情报有误,土地神咒灵不是二级,而是准一级,还是那种过几个月就能变成真正一级的顶尖准一级!
如果灰原也遇到了它的话,恐怕……
“吼——”
见吐东西砸不中,土地神咒灵咆哮起来,粗壮的四条腿一蹬,如炮弹般冲向七海建人。
它挥舞着巨大的舌头,带起阵阵呼啸的风声。七海建人身形一闪,灵活地避开攻击,同时快速绕到咒灵身后,手中咒具刀猛地刺出。
咒灵反应极快,瞬间转身,用舌头缠住了七海建人的刀。七海眉头微皱,试着扯了扯,没把刀扯出来,遂放弃武器,跳到另一棵树上。
被放弃的刀在咒灵舌头上黏了一会儿,甩飞出去,“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七海建人来不及去捡刀,只能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撕掉袖子缠在手上。
咒灵甩着大舌头扑来。
少年眼神一凝,视野中仿佛出现十段等分的比例尺,咒灵的四肢都被划分成十块等长的区域,其中三七分的位置额外醒目。
“刺啦——”
就在咒灵再次扑来的时候,他闪身一躲,右手狠狠击中一个三七分的部位,触发了术式的暴击效果!
咒灵的左手被直接截断,黑色血液喷涌,它咕噜噜转的眼睛里迸发出痛苦的眼泪。
痛苦之后便是愤怒。
它出生到现在就没受过伤!现在居然有人类敢打它!
它爸爸都没打过它!
……哦,它没有爸爸,那没事了O.O
陷入血怒的咒灵攻击愈发凶猛,一下接着一下,快到七海建人完全无法阻挡。
他喘着气,步步后退,右手侧边已经因为挡过几次攻击渗出了血液。
现在的他只在高专上过几个月的学,完全不是准一级咒灵的对手。更何况还是这种三更半夜占据主场优势的咒灵……
按照高专教授的应对咒灵方式,他现在应该直接逃跑。虽然逃跑不一定能活,但不逃一定会死。
要逃吗?
他心中摇摆不定。
但就在下一个闪身时,他的目光偶然掠过遥远的山谷之间。在那里,一片平凡又宁静的小村落坐落于星空下,仍有几间小屋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七海建人深呼吸。
他不能退!
他们没有下帐,一旦退了,咒灵就可能跟着他跑出去,或者直接将目标放到村子上!
毫无咒力的村民,在这种怪物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刹那间,少年心中燃起决意。
他将手掌握紧又松开,缠着布料的皮肤下发出关节噼啪的声音。
就算无法更改结局,就算战死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也要全力以赴。
等到死神降临的那一刻,他能说,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已经……没有遗憾了……
“咚!!!”
手刃狠狠击中咒灵左边的那条腿,黑色和红色的血液四散飞溅,七海建人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抓住咒灵的右腿,往后一摔——
树木崩裂,地面被砸出大坑!
就是现在!
右手五指合拢,咒力层层覆盖,狠狠击中咒灵的心脏!
高压与高速的条件下,有黑色闪光从他指尖一闪而逝。咒灵发出痛苦的长鸣,疯狂乱甩。
七海建人紧紧抓着咒灵的伤口,肾上腺素使他力大无穷。但他现在已经做不了多余的动作,只能保持一手插进咒灵躯体的姿势,不断往外扯——
“刺啦——”
黑绿色的血肉被扯出来。
但就在这时,咒灵突然暴起,平坦的腹部生长出五六只手臂,胸口的大洞睁开猩红的眼睛,笼罩在少年身上。
少年被甩飞出去,打断三棵杉树,嘴巴和鼻子里都流出鲜血。
他能感到自己在变得虚弱。
明明刚刚已经打出黑闪了,明明现在大脑无比清晰,但他就是没有力气,也没有咒力了。
肾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断崖式下跌,少年眼前缓缓覆盖上薄薄的红,是血从额头流进眼睛里。
咒灵大叫着逼近,几只扭曲的手臂抓住他的身躯,往深渊巨口中拖——
千钧一发之际,夏油杰赶到了。
“七海!”
熟悉的声音唤回七海建人渐行渐远的思绪。他看见无数咒灵从天而降,将土地神的手脚和躯干分离蚕食;他看见偶尔可靠的前辈关切地跑过来,将脱力的自己扶起。
“七海?七海!”
夏油杰无比焦急。
从接到求救电话开始,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亲眼看见学弟躺在血泊里,他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只是二级咒灵吗?
为什么突然升级,为什么他们还……
“咔嚓。”
神经紧绷之时,树枝断裂的轻微响动在不远处响起。夏油杰猛地抬头,一只长着剑头的咒灵直直冲了过去!
然而灌木中走出的却是七七。
“?!!”
夏油杰及时刹车,剑尖离女孩的额头只有两厘米,险些将刘海划断几根。
但七七却无比镇定,仿佛刚刚差点被刺到的人不是自己。
“七七,你怎么在这里?”
夏油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是真的看见了一个人,而不是赶路太急赶出幻觉了。
“你不是应该和理子妹妹她们在一起吗?”
七七没说话,只是缓缓走过来,无视正在撕咬土地神的咒灵们,走到重伤的七海建人面前。
她捧起一颗燃烧着白光的珠子,黑白小珠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撒下几片晶莹的雪花。
七海建人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你是…专门来救他的?”夏油杰惊讶道。
对于拥有神之眼的这几位神秘人,他根本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
既然能控制自然元素了,那会瞬移好像也合理……
个屁啊!
别说七七了,就连温迪和行秋都完全没和七海见过面,就算是救人也救不到他头上啊!
夏油杰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但七七浑然不觉,只是歪了歪头,说:
“七七,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
“……所以,你是被丢过来的吗?”
一时间,夏油杰脑子里冒出十几种老乡相见反目成仇反手把人丢来喂咒灵的画面。
……静静,夏油杰,别多想,他们应该只是单纯把她丢来救人的。
他甩甩脑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抛出去,对七七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
“谢谢你的治疗,七七。
“我有个学弟在这里失踪了,得赶快找到,在那之前,你能留在这里陪这个金头发的哥哥吗?
“我会放几只咒灵保护你们,如果遇到危险,就抓住它们,它们会带你们回到我这里的。”
说着,他从自己的仓库里挑出几只不那么寒碜的咒灵。
其中有一只粉粉的魔鬼鱼,看起来蠢萌蠢萌的,手感滑溜溜,可以当坐骑用。
但它飞起来总不可能一直平稳,伤口痊愈的七海现在又是昏迷状态,不适合全程躺在鱼上到处飞。
七七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可以的。”
说罢,她把工作完毕的寒冰鬼差收回去,乖巧地坐在七海建人身旁。
那大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昏迷的病人,看得夏油杰心都化了。
夏油杰把差点化掉的心凝回去。
“好,那么接下来,七七不要跑太远哦!如果怕黑的话,可以打开手电筒照明。要是累了也可以直接靠在七海身上,相信他不会介意的。”
睡梦中成为沙发靠垫的七海:?
怎么感觉有点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