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音律的只觉小家伙可爱, 脸上挂着姨母笑,懂的人却是瞠目结舌。
看似断断续续,杂乱无章, 仔细聆听会发现小孩儿弹出的每个音符能与原曲一一对应。
“那是谁家孩子?”
“崔老师新收的小徒弟吗?”
聂负崇蓦地起身, “抱歉,我这就去把他……”
一只纤长漂亮的手拍拍聂负崇手背,做出禁声的手势,“嘘。”
聂负崇重新坐回去, 见崔黎走向聂诏瑜, 她没有打扰聂诏瑜弹琴,貌似仅仅打算靠近倾听。
周遭议论声稀稀疏疏, 聂诏瑜丝毫不受影响, 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 全神贯注拨弄琴弦。
即使磕磕绊绊,他也一次成功弹完整首曲子,肉乎乎的小手红痕遍布, 止不住发颤。
“啪啪啪——”
耳边响起掌声,幼崽如梦初醒,身体晃了晃一屁股摔坐地上, 崔黎急忙上前把孩子抱起来。
“小瑜真厉害, 以前学过琵琶?”崔黎萌发爱才之心。
聂诏瑜呆呆摇头, “没。”
崔黎难以置信,睁大眼睛, 如果小崽子所言非虚, 意味着聂诏瑜在零基础的前提下,仅靠听一遍就能顺利弹奏出一首曲子。
虽然弹得磕磕巴巴,刺耳难听, 但他才四岁,没学过琵琶,没有乐谱,全凭耳朵和记忆,一次性成功复制乐曲。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痛!”幼崽伸出仍在颤抖的双手,指甲伤痕累累。
崔黎当即心疼不已,“奶奶给小瑜吹吹。”
“以后弹琵琶得先带上这个。”她拿出假指甲给聂诏瑜看。
聂诏瑜好奇地歪歪脑袋,眼睛亮闪闪,“嗯!”
目睹一切的夏今觉和聂负崇面面相觑,隐隐猜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唯独啥都不懂的夏朝正冲崔黎挥手,“漂亮奶奶,我要瑜瑜。”
漂亮奶奶同样舍不得撒手,循循善诱怀中的小朋友,“小瑜喜欢琵琶吗?”
聂诏瑜小鸡啄米,“喜……欢……”
崔黎笑容满面,“那崔奶奶教你好不好?以后你给我当小徒弟。”
聂诏瑜歪歪小脑袋做思考状,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又闭上,最后居然急得眼眶泛红。
“不哭,不哭,怎么了?和崔奶奶说。”崔黎慌忙询问。
夏朝见状连忙扯扯崔黎旗袍,“瑜瑜,瑜瑜……”
怀里一个,腿边一个,崔黎忙得脚打后脑勺,原来哄孩子那么难吗?
崔黎放下聂诏瑜,夏朝一把抱住弟弟,有模有样抚拍他的后背,这是爸爸教他的方法。
“瑜瑜不着急,没关系,哥哥听得懂。”
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除上学以外时时刻刻粘成一个人,夏朝很清楚聂诏瑜想说又说不出的时候容易焦虑,情绪失控,这会儿绝不能刺激他。
“啊……”聂诏瑜双手胡乱挥动,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掉落,粉雕玉琢的小脸胀得通红,嘴里发出痛苦呜咽。
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
聂负崇周身气息冷肃大步上前,左右开弓稳稳当当抱起俩孩子到外面小庭院。
大厅里人声嘈杂,既影响聂诏瑜恢复平静,也影响来客们的心情。
夏今觉朝两位女士歉意微笑,“不好意思。”
薛姨轻拍他胳膊,“瞎道什么歉,孩子怎么回事?我安排车送去医院瞧瞧?”
崔黎目光浮现担忧,“是啊,小瑜看着不太好。”
夏今觉摆手拒绝,“不必麻烦,休息会儿就好。”
“小瑜开口说话晚,目前只蹦得出一两个单词,如果他脑子里想要表达的内容很复杂,嘴巴跟不上,不懂该如何开口,便可能情绪失控,陷入焦躁。”
“原来如此。”薛姨神情流露出几分怜惜,至于造成聂诏瑜问题的原因,夏今觉没讲,她自不会多问。
崔黎半垂眼睫,默默思索片刻做下决定,“你刚刚也瞧见了,小瑜很有弹琵琶的天赋,你们要是愿意把他交给我,以后他必然前途无限。”
夏今觉以为发生聂诏瑜情绪失控一事,崔黎兴许会犹豫或者干脆改变主意,但她非但没打消收徒的念头,反而迫不及待定下此事。
“崔女士……”
话起了个头便被崔黎打断,“我跟小禾是闺蜜,她的小辈就是我的小辈,叫我崔姨吧。”
夏今觉嘴巴微张,莞尔一笑,“好的,崔姨。”
“小瑜一时半会儿无法做到像普通孩子那样流利讲话,并且随时有情绪失控的风险,您是琵琶大家,无数人挤破头想做您的学生。”
崔黎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讲,“你的意思我明白,实话告诉你,上一个像小瑜那么有天赋的人还是我,你认为我可能放过他吗?”
夏今觉怔忡,视线投向旁边的薛姨,用眼神询问:您闺蜜一直这么有个性吗?
薛姨笑得花枝乱颤,“她做好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你还是赶快答应吧。”
夏今觉无奈摇头,郑重其事同崔黎说:“抱歉崔姨,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回去开个家庭会议。”
崔黎并未仗着自己老艺术家身份摆出一副“我看上你家孩子是你们祖坟冒青烟,还不快跪谢我”的傲慢态度。
“应该的,小禾,把我联系方式推给他。”
薛小禾麻溜掏出手机,有她作为中间人,夏今觉和崔黎顺利加上彼此微信。
由于聂诏瑜身体不适,一家四口早早离开宴会,回到家给小孩洗了个澡,放进软乎乎的被子里,镖哥一脸担心地守着聂诏瑜。
聂诏瑜摸摸它的毛脑袋,手立刻被夏朝抓起来,“瑜瑜不可以摸镖哥哦。”
他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进浴室,拧干湿毛巾过来给聂诏瑜擦手,后脚夏今觉提着医药箱进来给小小崽上药。
而后聂负崇端着一小碗冰淇淋推开门,夏朝第一时间发现冰淇淋,眼睛迸射出精光。
“是冰淇淋!”
聂诏瑜抿抿唇悄悄吞咽唾液,他好久没吃冰淇淋啦,爸爸和夏叔叔总是不准他和哥哥多吃。
难道今晚有冰淇淋吃?
他猜的没错,爸爸端着冰淇淋坐在床边,“诏瑜今天做得很棒,镇定下来的耗时比上次短。”
“特此奖励。”
冰冰凉的冰淇淋贴上他的脸,聂诏瑜歘地一下睁圆眼睛,乌溜溜,水汪汪,宛如水洗过的紫葡萄。
吃惊地张大嘴巴,然后第一时间望向夏朝。
“嘚嘚!”
“冰……冰!”
夏朝眼睛瞪得比他还圆,呆愣半秒回过神,举起双手大喊:“瑜瑜叫我哥哥了!”
“爸爸爸爸爸爸!”夏朝跑到夏今觉面前抓住他的手使劲晃。
“你听到了吗?瑜瑜会叫哥哥了!他叫我哥哥!”
屋子里连人带狗夏朝一个没放过,亲自演绎“范进中举”。
“瑜瑜瑜瑜再叫一声。”夏朝趴在聂诏瑜床边笑得像个傻子。
聂诏瑜不懂夏朝为何那么兴奋,不过依然乖乖喊了。
“嘚……嘚!”
“嗯嗯,再叫一声。”夏朝双手捧着脸,眉眼弯弯十分享受。
夏今觉一屁股挤开夏朝,指指自己,“小瑜,我呢我呢?”
聂诏瑜挠挠头,今晚大家好奇怪哦。
“酥……酥?”
“哎!哈哈哈哈夏叔叔的小宝贝儿,么么!”夏今觉热情地在聂诏瑜额头上猛亲两口。
好奇怪的感觉。
聂诏瑜摸摸额头,小脸发烫。
夏今觉不忘拉过木头桩子的男人,手指戳戳聂负崇的脸,“小瑜,这个这个。”
聂家父子四目相对,一个如幼鹿般孱弱,一个似雄狮般强壮。
幼鹿本该瑟瑟发抖,紧张的却变成雄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哪怕极力掩藏,仍在不经意间泄出期望。
“爸爸。”
他仿佛练习过上万次,才能在吐出的刹那字正腔圆。
高大英武的男人霎时红了眼眶,迅速背过身,将冰淇淋塞进夏今觉手中,快步离开儿童房间。
“帅叔叔怎么了?”夏朝不明所以。
夏今觉按捺笑意,揉揉夏朝后脑勺,“他尿急。”
夏朝点点头,“哦哦。”
旋即贼兮兮地偷瞄夏今觉手里冰淇淋,“爸爸,再不吃冰淇淋要化了。”
夏今觉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趁机捏了下他的鼻子,“化了可以再冻上,用不着你操心。”
夏朝舔舔嘴唇,“再冻上肯定没现在好吃。”
“哪儿都有你,这是奖励你弟弟的。”夏今觉给聂诏瑜上完药,收拾好药箱。
打开冰淇淋,粉粉的草莓味,舀起一勺喂到聂诏瑜嘴边。
聂诏瑜摇摇头,“酥酥。”
夏今觉方才笑话聂负崇,这会儿自己也快潸然泪下。
“乖宝宝。”夏今觉吃了一口,甜到心坎儿里。
第二口聂诏瑜指向夏朝,夏朝早已做好准备,小狗似的一口含住勺子,“唔!真好吃!”
“夏朝你脏死了,让你弟弟吃你口水啊?”夏今觉嫌弃地把勺子留给夏朝,从零食桶里拿了个新勺子。
聂诏瑜吃到心心念念的冰淇淋,眼睛弯成月牙儿,开心到摇头晃脑。
“小瑜,你想学琵琶吗?”夏今觉已经和聂负崇商量过,两人并无意见,主要看聂诏瑜的意思。
聂诏瑜吃冰淇淋的动作顿住,“天天……”
“弹?”
夏今觉推测孩子兴许怕吃苦,误会需要24小时练习,同他解释:“不必天天弹,一周固定去上几次课,就像平时上幼儿园一样,回家就可以玩了。”
聂诏瑜的小脸逐渐皱巴,夏今觉见状心说对不起崔姨,您的小徒弟可能保不住了。
夏朝终于舍得从偷吃中抬头,充当翻译,“瑜瑜问是不是学了琵琶就能天天弹?”
夏今觉呆若木鸡,狐疑地盯着自家大崽,“你确定小瑜是这意思?”
夏朝胸有成竹,“不信你问瑜瑜。”
夏今觉脑袋转向聂诏瑜,幼崽纯真可爱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觉有什么问题,点点小脑袋,“嗯!”
夏今觉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家竟然有个隐藏卷王!
这究竟是小屁孩儿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天生卷王圣体?
恍恍惚惚回过神,努力挤出笑容,“可以,爱怎么弹怎么弹。”
后来夏今觉曾无数次懊悔自己这句话。
天晓得,古有闻鸡起舞,现在鸡还没叫聂诏瑜已经在露台上弹起来了。
甭管学没学过乐器,基本都晓得初学者的琴声有多魔音贯耳,跟楼上施工队有得一拼。
起初夏今觉以为孩子新鲜劲儿在,等过去就好,事实证明谁养的孩子像谁,聂诏瑜练琴和聂负崇跑步一样雷打不动。
关键全家老小带狗子,受影响的只有夏今觉,谁叫他睡懒觉。
不过那姑且是后话,他们前往乡下度假的日期没改,只提早回家时间,夏今觉顺带接下崔黎侄女补课的活儿,方便接送聂诏瑜。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身手
据聂负崇讲他战友退伍后回老家搞养殖, 夏今觉以为顶多养满院子鸡鸭,结果到底是他见识短浅,人家直接承包了一座山头。
漫山遍野的走地鸡, 果树茶林, 一池塘的藕,称得上应有尽有。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战友正在直播,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嗓门儿贼大, 激情洋溢,路人无意间点进来还以为在直播拉练。
战友站在镜头最前面, 身后两排小伙子, 个个肌肉饱满, 站得笔直,手里拎着走地鸡,场面无比壮观。
夏今觉下意识掏出手机拍照, 发到他们三人小群里。
他本意是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撼。
柳勤舟第一时间回复。
月光:嘶哈嘶哈~你上哪儿看帅哥居然不带上我!小心我告发你不守男德!
要不是有备注,夏今觉简直怀疑自己发错了群。
Fire:你头像和微信名咋回事?吃错药了?
Fire:我老公带我看的。
月光:你老公人怪好的,下次把我带上就更好了。
月光:之前我爸生日, 我不是秀了两手吗, 有几个迷上我的, 恰好是我爸妈朋友家的孩子。
Fire:哦,有看对眼的, 你在搞人设。
月光:什么搞人设不搞人设的, 人家本来就很优雅。
Fire:祝你成功脱单。
虽然夏今觉一如既往不看好柳勤舟的恋情,但这回有薛姨把关,柳勤舟应该不会太惨。
他和柳勤舟并非同一专业, 帮做兼职的同事代班导致他回学校的时间稍晚,偶遇几人在揍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生。
男生一直用手挡着脸,默默流泪。
夏今觉不打算多管闲事,经过巷子口听到身材高大的那个男生破口大骂:“老子把你当哥们儿,你居然喜欢老子,死变态!恶心死了!”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犹如暴怒的野兽,一边用脚狠踹已经倒地的男生,一边咒骂对方。
“喂,再不走,警察要来了。”夏今觉晃了晃手机,语气轻描淡写。
“操!你他妈管什么闲事?该不会也是个喜欢走旱路的死变态吧!”
几人骂骂咧咧,眼神中惊慌闪烁,明显害怕夏今觉报警,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灰溜溜跑路。
那是夏今觉与柳勤舟的初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于当时无比绝望的柳勤舟而言,宛如天神降临,不,应该是英雄救美。
是的,即使被打成猪头,他仍然死性不改。
撺掇狐朋狗友一起殴打柳勤舟的是学校篮球队队员,柳勤舟一入校就瞄上对方,报名做了个候补队员,凭他自来熟的本事,迅速和大家打成一片,自然而然跟学长交上朋友。
gay喜欢直男大概是一种魔咒,那些撩得人脸红心跳,胡思乱想的言语或举动,到头来不过是直男的小把戏。
那会儿满脑子谈一段甜甜恋爱,丝毫不懂人心险恶的柳勤舟,在半学期后,贸然而勇敢地向学长告白了。
学长当时的脸成为柳勤舟很长时间的噩梦,错愕、惊惧、嫌弃、厌恶……
“我是直男。”
“你喜欢我?没开玩笑吧?”
“你想我搞你?”
“用哪儿?屁·眼儿吗?”
“死变态!真恶心!”
那是柳勤舟头回直面他人的恶意,他不明白,自己难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他仅仅想传递喜欢的心情而已。
为什么要骂他?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他去死?
喜欢一个人,难道有错吗?
“每个人都有喜欢他人的权利,只要你的喜欢没给他人带来困扰,谁也管不着你。”
“错的是他们,无论用什么理由粉饰,暴力就是暴力。”
夏今觉的话,将陷入泥潭的柳勤舟彻底拉出来,锻造出一颗强大的心脏,上一秒失恋,下一秒也能恋爱。
从回忆中抽离,夏今觉指尖拨动聊天窗口,祝曦到现在也没冒泡,莫非在忙?
自打祝曦开始恋爱,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上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来着?
夏今觉点开和祝曦的聊天框,时间追溯到半个多月前,简短的两三句对话,他早上发,祝曦晚上才回。
皱了皱眉,夏今觉预备给祝曦拨通电话问问,是否遇上事儿了。
“今觉,老朱下播了。”聂负崇冲夏今觉招手。
夏今觉只能暂时揣回手机,小步跑过去跟人握手,“朱大哥你好,我是夏今觉,聂哥他对象。”
朱胜长的五大三粗,用动物打比方的话,应该是棕熊,肌肉块垒分明,铜墙铁壁般,一看便知打一拳,痛的铁定是自己的手。
男人长着张国字脸,眉如漆刷,目光锐利,属于但凡心思不纯的人碰上,绝对第一时间避开的类型。
“哈哈哈……你好你好,总算见到你了,不愧是能拿下咱们部队一支草的人,一表人才,般配!真般配!”朱胜一开口,刚才那股冷肃劲儿尽数消失,反而有点憨。
加上他皮肤黑,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夏今觉差点儿笑出声,赶忙低头掩饰,装作害羞,“朱大哥你过奖了。”
见过弟媳妇,再瞧瞧俩大侄子,朱胜贼稀罕,左右各抱一个,“老聂你小子真好命,一下有俩儿子,老子一个都没有。”
朱胜比聂负崇大2岁,今年30,天天缠着他爹妈给安排相亲,愣是把老俩口烦得参加夕阳红旅游团玩去了,这会儿人在萨瓦迪卡观海呢。
忽然,一头大金毛热情地扑到朱胜身上,同他打招呼。
“嚯,这狗养得真好,毛色真亮,油光水滑的。”朱胜放下俩孩子又开始撸狗子。
聂负崇纠正他,“我有仨儿子。”
朱胜一怔,同吐着舌头的大金毛四目相对,“艹,你丫的少拉仇恨。”
说着便松开镖哥和聂负崇过起手,两人拳拳到肉,打得酣畅淋漓,动作快如闪电,叫人目不暇接。
“哇!哇哇哇哇!”夏朝两眼亮晶晶,原地又蹦又跳,妥妥一小迷弟。
聂诏瑜也跟着哥哥鼓起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至于夏今觉,夏今觉肾上腺素飙升,口水快流出来了。
内心疯狂叫嚣,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
夏今觉虽然会打架,但仅学了点武术皮毛用以防身,毕竟前世他为了拍到满意的照片,经常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钻,没点儿身手早死翘翘了。
像聂负崇和朱胜这样高手间的过招,实属罕见,何况其中一个是夏今觉的枕边人,他初次见识到聂负崇暴力血腥,危险性拉满的一面。
男人鹰视狼顾,动作潇洒利落,快准狠,肌肉充满爆发力,长腿横扫而过,朱胜敏捷闪避,身后树干替他挡灾,拦腰截断。
现场所有人张口结舌,连鸡鸭鹅也纷纷安静下来,似乎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
“艹!随便切磋切磋你要不要那么认真?”朱胜返回去瞧木屑纷飞的树木,腰子隐隐作痛。
“你他娘的要杀了我啊!?”
聂负崇淡定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你能躲开。”
“老子要是躲不开呢?”朱胜两股战战,心有余悸。
聂负崇波澜不惊,扫一眼断掉的树木,那眼神仿佛在说躲不开它就是你的下场。
朱胜怒了,奔过去掐聂负崇脖子,“你小子还是那么蔫儿坏,老子要报告团长!”
夏今觉注视着朱胜和聂负崇打闹的场景,即便聂负崇表情依然没太大变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轻松自在。
既然那么喜欢部队,为何要早早退伍?
以聂负崇的身手,部队应该抢着要人吧,如果是因伤退役,可夏今觉并未发现他哪里受过重伤,而且聂负崇今年才二十八岁,年轻力壮。
余光瞥见两个同镖哥玩耍的小孩儿,夏今觉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把小瑜忘了,兴许和自己相似,聂负崇为了收养小瑜决定退伍。
有一点夏今觉其实蛮好奇,表现优异的军人退伍后一般会转业到相关单位,聂负崇到底咋跑去修车的?
既不赚钱也不清闲,难道单纯因为热爱?
稍一琢磨,竟发觉聂负崇身上有那么多疑问,往常成日研究如何钓男人,放下这个目标后,夏今觉才看到其它问题。
怪不得美人计好使,色字头上一把刀,走不了肾,先走走心吧。
事实证明,拥有两个男孩子加一条狗的人压根儿没空干别的,包括精神层面。
“夏朝!!!”夏今觉暴跳如雷。
他看到了啥?夏朝居然带着聂诏瑜和镖哥去滚泥潭!
得亏聂诏瑜是个爱干净的好宝宝,他不下去,在田埂上围观夏朝和镖哥玩儿泥巴,但他距离一人一狗太近,衣服未能幸免于难。
“啊啊啊啊啊——镖哥快跑!爸爸来了!”夏朝听到夏今觉的声音就晓得一顿暴打少不了。
滚成泥猴子的夏朝不忘拉起聂诏瑜一块儿跑。
作为受害者聂诏瑜根本不必跑,但他不懂呀,哥哥叫跑撒开小短腿就使劲倒腾。
镖哥在乡下彻底放飞自我,甩着舌头飞奔在田野间,油光发亮的金毛染成黑色,途经两只幼崽的瞬间仿若卡车碾过泥坑儿,聂诏瑜被溅一脸泥点子,融入一人一狗。
目睹全过程的夏今觉在后面尖叫,“夏镖!!!”
“今晚必须吃狗肉!”
聂诏瑜边跑边哭,“脏!脏!”
夏朝本能抬手给他擦眼泪,全然忘记自己是个泥猴子,聂诏瑜怔忡两秒哭得更大声了。
“嘚嘚坏!”
面对弟弟的指责,夏朝欢喜到手舞足蹈,“哇!瑜瑜你一次能说三个字了!”
“还是连贯的!”
“你太棒了!”
夏朝兴奋地在聂诏瑜脸上用力吧唧一口。
聂诏瑜嘴巴微张,呆呆愣愣,不知先哭还是先笑。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炸粪坑
自打到了乡下, 崽子们彻底撒欢,短短一周时间就黑了好几个度,彻底融入当地孩子群。
夏朝这个外地来的, 竟然当起了孩子王, 将自己当大哥的信念贯彻到底,爬树、掏鸟窝、抓虫子……没有他不敢干的。
“我真是疯了才会听信鲁光头儿的法子!”夏今觉咬牙切齿,翻地的动作片刻不停,似乎把土地当成鲁老师在锄。
别人家的孩子到农村吃苦, 体验生活不易, 他家孩子,终于回了老家。
早晨天不亮就跟着朱胜去山里捡蘑菇, 回来后朱胜进厨房做早餐, 夏朝领着聂诏瑜开开心心喂猪, 甚至给每头猪取了名字。
趁着上午太阳未升到正空,将山里饲养的走地鸡鸭喂了,把下单的鸡鸭捆绑好, 等待送货的人过来。
这头没忙完,那头又开始摘果子装箱,小家伙们个头不够高, 想帮忙也是徒劳。
村里在朱胜这里工作的阿叔阿婶们见了乐得呵呵笑, 牵着嘴巴挂油壶的小崽子们到西瓜地里摘西瓜。
“哇——好大的西瓜。”夏朝嘴巴张得比自己拳头还大, 他也不嫌脏,直接躺进西瓜地里, 眼神雀跃。
“瑜瑜快看, 西瓜比我脑袋还大!”
聂诏瑜目瞪口呆,“大!”
圆脑袋圆眼睛圆嘴巴,别提多可爱, 夏朝一轱辘翻起身,捧着弟弟的脸一阵揉搓,“瑜瑜你好可爱!”
手一撒开,聂诏瑜玉雪可爱的小脸被灰扑扑的泥手印覆盖,夏朝怔忡,忘记自己刚刚在地上摸了圈。
弟弟目光清澈如水,模样却像个小花猫,夏朝心虚的同时到底没忍住笑出声。
聂诏瑜一头雾水,歪了歪脑袋不懂哥哥在笑什么。
“哎呦,小宝怎么成小花猫了?”装满一背篓西瓜的婶婶过来瞧见聂诏瑜的样子,开怀大笑。
抓起围裙给聂诏瑜擦脸,聂诏瑜恍然大悟,思及事情原委,分明是夏朝的错,还好意思笑自己。
聂诏瑜气鼓鼓瞪圆眼睛,“嘚嘚坏!”
“对不起对不起,瑜瑜我不是故意的。”夏朝围着人打转。
惹人生气的是他,哄人的也是他,倒是不嫌累得慌。
夏朝当然不嫌累,反而觉得有趣极了,他就乐意逗瑜瑜。
等婶婶走开,他贴到聂诏瑜耳边嘀咕:“下午我带你去放炮。”
聂诏瑜没放过炮,只在电视里见过,虽然性格安静内敛,难免也对刺激的东西感兴趣。
幼崽剔透的眼眸闪闪发光,满脑子哥哥要带他去放炮,哪里还记得生哥哥的气。
城市里禁止放烟花爆竹,别看夏朝嘴上说着带聂诏瑜放炮,业务多熟练似的,其实自个儿也没放过。
得亏最近村里跟兄弟俩玩的几个孩子告诉夏朝,他们村小卖部有炮卖,是春节卖剩下的。
那几个孩子无缘无故干嘛告知夏朝这个消息呢?
他们跟着夏朝玩了几天,发现夏朝见多识广,完全不怵村里大人,连平时总板着个脸,疾言厉色的老李头都主动送夏朝糖吃。
顿时对夏朝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认他作大哥。
一周时间足够夏朝把村里孩子玩的那套玩个遍,便琢磨起其它好玩的。
立刻有小弟提起放炮!
可惜他们大多是留守儿童,手里压根儿没钱,即使家里大人俱在的,也因为放暑假吃住在家停止发零花钱。
夏朝见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站起来拍拍胸脯,“大哥有钱!”
小弟们纷纷冒星星眼,满脸崇拜地望向他,夏朝小小的虚荣心瞬间得到满足,果然还是当大哥最爽。
难怪电视剧里人人都想当大哥。
夏今觉要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鸡毛掸子肯定已经握在手里。
正在村里大树下跟老头老太太们搓麻将的夏今觉无端感到一阵心慌,捂住胸口,扭头眺望田野。
他家聂哥穿着背心,长裤卷到膝盖,镰刀使得虎虎生威,肌肉健美如猎豹,阳光炙烤下,热汗浇灌,反射出油润的光泽。
田埂边伫立着一排排不怕晒的妇女们,目光直白地围观聂负崇割稻谷。
“哎呦,瞧这镰刀使的,换咱们年轻那会儿,妥妥的满公分。”
“啧啧啧,瞧瞧那胳膊比我腿都粗,那腰结实得诶!我家那口子能有他一半我都得高兴死。”
“听说是朱老二儿子的战友,特意到咱们这儿来体验生活,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没罪找罪受。”
“有对象了吗?我闺女……”
“别你闺女了,你闺女受得了吗?”
“你个老不羞!我闺女受不了,你闺女受得了?”
眼瞅着两婶子要掐起来,坐在旁边抽旱烟的大爷开口:“你俩再大声点儿,人对象坐树下搓麻将呢。”
婶子们齐齐回头,戴着黑框眼镜,容貌清秀,文质彬彬的青年坐在竹编椅子上,双臂环抱胸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俩。
二人两张老脸霎时涨得通红,一个说要去小卖部买酱油,一个说家里猪饿了,一溜烟跑没影儿。
一排排站在田埂上围观美好风景的人群也讪笑着作鸟兽散。
“小夏你别理她们胡说八道,你和小聂可般配着呢。”同桌的老太太安慰。
“是啊,是啊。”其余人争相附和,生怕夏今觉气出个好歹。
聂负崇的优秀有目共睹,不遭人妒是庸才,欣赏喜欢聂负崇乃人之常情,夏今觉并不为此动怒,除非对方舞到自己面前。
“德财!你家二娃子跟几个小孩儿一起把村里粪坑炸了!”打着赤膊浑身稻谷穗儿的男人焦急叫喊。
“什么!?”杨德财给人端茶的手一抖,杯子摔到地上茶水四溅,幸亏不是开水,否则高低烫出点问题。
这会儿村里有田的人大多在地里忙活,茶铺子里的基本是老头老太太,要么就是男人外出打工,带着孩子在店里跟人闲聊的妇女。
杨德财正是茶铺子的老板,一听这话哪还顾得上做生意,抓起鸡毛掸子就往外冲。
“臭小子!老子非扒了他的皮!”
“德财别冲动!”
劝架的看好戏风风火火跟在后面,吃瓜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夏今觉。
他一秒融入村民,跟随大家去瞧热闹,到了现场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房子塌了。
“夏朝!!!”夏今觉声如洪钟,前面围观的人群摩西分海般为他让开道。
他气势汹汹,把冲在最前面的杨德财也吓了跳,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朝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用身体挡住聂诏瑜,“爸……”
“别叫我爸!您是我爸。”夏今觉站在夏朝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
“要不你怎么一次次明知故犯?”
夏朝哪敢吱声,小腿肚直打颤。
“头抬起来,看着我。”夏今觉并未疾言厉色,他的语调起伏不大,反倒叫人如坠冰窖。
夏朝手指蜷了蜷,重复好几次,像给自己打气,好不容易缓缓抬起头,睫毛飞速眨动,目光闪躲。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多危险?”夏今觉锁定夏朝视线。
认真严肃地告诉他,同时告诉在场所有人。
“粪坑会产生沼气,沼气遇到明火或高温会引起爆炸,爆炸威力足以掀翻大型货车,轻则ICU,重则骨灰盒。”
众人后背发凉,现场针落可闻,每个人眼里充满震惊、错愕、后怕等情绪。
尤其那几个炸粪坑的孩子,双腿发软,一屁股摔坐到地上,胆子小的直接吓尿裤子。
索性孩子们没事,受伤的只有粪坑,各家带着各家嚎啕大哭的孩子回去,杨德财的鸡毛掸子没用上,还得哄自家哭到打嗝儿的臭小子。
夏朝面色惨白,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想让夏今觉抱一抱他,可面对如此冷肃的夏今觉他什么也不敢做,仿佛回到他们初见那会儿。
他差点害了聂诏瑜和那几个小朋友,虽然放炮是他们提议,但作为带头的大哥,他也是同意了的。
“酥酥……”聂诏瑜伸出颤巍巍的小手拽拽夏今觉的裤子。
夏今觉向来宠他,没给过他冷脸,一则聂诏瑜确实比夏朝乖巧,不如何惹事。二则他到底是后爸,不太好把握教训孩子的尺度。
直到今天,夏今觉瞧出聂诏瑜欲为夏朝求情,他不再像往常那般宽容,态度仍旧冷淡,“你自身难保,还想给你哥哥求情。”
聂诏瑜呆住,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夏叔叔今天好凶哦。
“爸爸我错了,不要凶瑜瑜,他什么都不懂,我带他上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夏朝焦急地挡在聂诏瑜面前。
“知道他不懂事,还带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就是这样当哥哥的?但凡今天你们运气差点,有想过我和你后爸的心情吗?”夏今觉蹲下与夏朝平视。
“你失去过最亲爱的人,清楚那样的滋味,你想让我和你后爸也尝一尝吗?”
眼泪决堤般从夏朝眼眶中奔涌而出,他痛苦到难以呼吸,不停摇晃脑袋,“不,不要!”
“我不要!”
那样的滋味太难受了,心脏好像被人挖了个洞,时时刻刻在漏风。
他见识过夏今觉的温柔、强大、坚韧、不着调……此刻他头一回体会到夏今觉的残忍,他多么希望夏今觉像别的爸爸那样给予他关爱,而不是刻骨铭心的教育。
聂诏瑜一声不吭默默掉眼泪,眼睛通红,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
夏今觉的话,何尝不是在点他,只是他年纪小,很多东西无法理解,加上容易应激,所以家里人鲜少直接指责他。
但失去亲人的痛苦聂诏瑜再清楚不过,爸爸和夏叔叔现在是他最亲的人,他不想失去他们,更不愿让他们体验自己的痛楚。
小崽子拉着哥哥栽进夏今觉怀里,抱头痛哭,起初夏朝身子僵硬,但夏今觉并没有推开他,委屈劲儿一股脑上头,哭得停不下来。
夏今觉拍拍左边,再拍拍右边,哭吧哭吧,笑着哭着跌跌撞撞就长大了。
姗姗来迟的聂负崇见到的就是这副神奇的画面,阳光下青年抚拍着孩子们的后背,神情透出圣父般的慈爱,两个孩子满脸泪痕,趴在他膝盖上,嘴唇发出梦呓,偶尔打个哭嗝。
男人全然不知,把俩小孩儿弄哭的正是这位慈爱的“圣父”。
稍晚些得知整件事来龙去脉的聂负崇周身盘旋起低气压,面沉如水。
待俩孩子睡醒,游魂似地吃完晚饭,以为该洗澡讲睡前故事道晚安了,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人一张悔过书,不写完不许睡。
白天遭受完精神攻击,夜晚还得面临肉·体加精神双重折磨,他们两位爹真的有把他俩当小孩子吗?
多年后,夏朝无比感谢后爸这个行为,再也不怕连夜写检讨书啦,甚至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新方法。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东擎集团嫡长孙
夏今觉四人在乡下玩了一段时间, 除夏今觉本人以外全晒黑了好几个度。
尤其夏朝,漫山遍野到处跑,记得给聂诏瑜戴草帽, 穿防晒外套, 自己却小背心配短裤时常连鞋都不穿。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夏朝已然成为小黑炭,如果把头发剃光和卤蛋无甚区别。
得亏夏朝爸妈基因给力,即使晒成黑皮, 也是黑皮小帅哥, 黑归黑,绝对和丑扯不上关系。
朱胜给他们装了整整一后备箱的土特产, 仿佛过完春节送孩子回城的家长, 什么都想塞点儿给他们。
与夏朝他们一块儿玩的几个孩子前来送行, 哭唧唧喊着“老大,有空来玩儿呀。”,“老大, 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小鱼儿,等我长大一定去找你!”
夏朝听得感动, 鼻尖泛酸, 强忍着涩意, 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之际,陡然听到最后一句话, 一秒变脸, 火冒三丈地举起拳头。
“找什么找!我看你找打!”
那小孩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庞绯红,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聂诏瑜瞧, 夏朝见状七窍生烟,追着他一顿暴打。
回去路上,夏朝全程气鼓鼓,听闻事情原委,夏今觉和聂负崇忍俊不禁。
“小瑜长得可爱,有人喜欢多正常,这样你就气得要死,以后恐怕有生不完的气。”夏今觉试图劝夏朝别在意。
不料夏朝闻言脸红脖子粗,“瑜瑜是天上的小仙童,他们一个个又脏又臭,也配喜欢瑜瑜!”
“哼!我不管,以后谁敢靠近瑜瑜我就打他!”
夏朝眉头紧皱,腮帮子鼓起,眼睛瞪得溜圆,把自己活生生气成河豚。
夏今觉长臂一挥给他脑袋一下,“当着你爹的面喊打喊杀,你小子好长时间没抄《刑法》了吧?回去立马安排上。”
气势汹汹的夏朝瞬间偃旗息鼓,“对不起,我错了。”
“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嘴上说说而已,可不可以不抄呀?”
小模样别提多可怜,哪儿还有刚才的嚣张劲儿。
夏今觉冷酷无情拒绝,“不可以。”
要不是有安全带束缚着,夏朝已经浑身无力地滑到车座下面,两眼空空,生无可恋。
镖哥拿毛脑袋拱拱他以示安慰。
聂诏瑜拍拍他胸口顺气,毕竟他也没办法改变夏叔叔的决定。
·
到家休整一天,夏今觉和聂负崇带着聂诏瑜上门拜访崔黎。
崔黎特意为聂诏瑜准备了一把适合他的琵琶,接过手的刹那聂诏瑜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手指细细抚摸琴身,爱不释手。
“谢谢……老……师……”聂诏瑜双眸灿若星河璀璨,熠熠生辉。
三位成年人齐齐怔忡,竟叫人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不客气,小瑜喜欢就好。”崔黎强忍住哽咽的嗓音,伸手抱了抱聂诏瑜小小的身躯。
崔黎收聂诏瑜为徒,并非现代社会常见的师生关系,而是更为传统的入门弟子,需要弟子行叩拜礼,敬上拜师茶。
见证人请了聂诏瑜较为熟悉的薛小禾,薛小禾领着儿子姗姗来迟,嘴上不停数落柳勤舟,“昨晚叮嘱你早点睡,今天有正经事,结果还是叫不醒,我早晚被你气死!”
“小禾,快别说他了,你年轻那会儿不也爱睡懒觉吗?”崔黎赶忙上前打圆场。
“你可别瞎说,我哪有?我每天坚持晨起练功,从不曾懈怠,要真像他那样赖床,大学都毕不了业。”薛小禾反驳。
“是是是,谁不知道你是你们专业出了名的劳模,刮风下雨都阻挡不了你早起练功。”崔黎推着薛小禾的背往里走,悄悄给柳勤舟使眼色。
柳勤舟拍拍胸口,走到夏今觉面前,同聂负崇打了个招呼,嘴上开始抱怨,“被我妈念叨了一路,脑瓜子嗡嗡响。”
夏今觉递给他一杯茶,柳勤舟喝了口润润嗓子,眼底青黑,形容憔悴,显然没怎么睡。
“你昨晚偷牛去了?”夏今觉记得柳勤舟睡眠质量跟自己不相上下,根本不存在失眠一说。
稍一思忖,夏今觉便明了,多半深更半夜不睡觉跟人撩-骚。
“咳咳,他出差去了国外,我关心两句。”柳勤舟故作云淡风轻,嘴角已经翘上天。
周身散发出“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强烈信号。
“今觉,我带诏瑜去下卫生间。”聂负崇倾身同夏今觉报备。
“好。”夏今觉颔首,目送聂负崇抱起聂诏瑜询问佣人卫生间的方向。
直到父子俩身影彻底消失,方才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回柳勤舟身上。
“两句就能关心出黑眼圈?”
柳勤舟搓搓双手,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当然不止呀!”
“我们还视频了!你知道我一点开视频就看见大片胸肌的心情吗!?”
柳勤舟双手抓住夏今觉的手臂,用力握紧,“我差点当场发出鸡叫!”
“幸好我猛掐大腿,提醒自己注意人设!”
夏今觉与他执手相看泪眼,他可太懂了,他俩真是难兄难弟。
“刺激呀,一上来就搞视频play,不怪你今早起不来床。”
“讨厌~瞎说什么呢?哪有那么快,他刚洗完澡,浴袍不小心松开了而已。”柳勤舟双手捧住脸,整个人扭成蛆。
“我信他个鬼哦,哪就那么凑巧。”夏今觉体会到了柳勤舟平时吐槽他和聂负崇的快乐。
总归两人进行到暧·昧阶段,窗户纸将破未破。
“也不知何时会破。”柳勤舟面颊滚烫,眼神期待。
夏今觉揶揄道:“破什么?”
柳勤舟秒懂,疯狂拍打夏今觉,“你烦死了!当然是窗户纸呀,还能是什么?”
夏今觉真是信了他的邪,柳勤舟好意思自称弱受?肺都快被他拍出来了。
时间差不多,大家齐聚正厅,聂诏瑜行拜师礼,敬送拜师茶。
崔黎注视着跪在蒲团上小小的人儿,眼瞳明澈,粉雕玉琢,不由心生怜惜。
这孩子与别的孩子不同,除开聂诏瑜,她还有两个徒弟,收他们入门时皆已是少年,现今大师姐声名鹊起,二师兄小有名气,可以独当一面。
崔黎这才有空收新弟子,她决定今后减少演出,全心全意培养聂诏瑜。
并非因为聂诏瑜说话慢,年纪小,而是她一眼瞧出聂诏瑜专注力非同一般,每当他碰到琵琶,仿佛进入无我之境,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他都注意不到。
加上聂诏瑜过人的天赋,堪称旷世奇才,万中无一。
事物拥有双面性,聂诏瑜过分专注这点有好也有坏,经过短暂接触,崔黎察觉聂诏瑜性格并非简单的内敛可以概括。
崔黎第一时间想到的形容词是——“独”,聂诏瑜似乎有意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除去他亲近的人,旁的很难接近他。
这般表现完全不似一个四岁小孩,崔黎怀疑聂诏瑜是否患有孤独症,委婉向聂负崇表达是否去医院做过检查。
聂负崇未责怪她的唐突,简单和她讲述聂诏瑜的身世,崔黎无比心疼这个孩子,也愈发坚定她全力培养聂诏瑜的决心。
聂诏瑜显然是喜爱琵琶的,如果琵琶可以给予他快乐,崔黎愿意亲自带他寻找更多快乐,如果单单靠语言无法表达内心,她可以教聂诏瑜用琵琶传达。
·
自聂诏瑜开始练习琵琶,夏今觉的苦日子降临。
假如他还在前世,肯定毫不犹豫掏钱买栋别墅,给聂诏瑜单独安排一层楼做琴房。
然而,重生后寂寂无名的他,不过是个高中老师,距离买别墅相差十万八千里。
脑中蓦地冒出搞钱的念头,要不重操旧业?
清仓大甩卖接点商拍?
不过干他们这行的,除了硬实力,还得有点儿人脉关系,否则再好的拍摄水平接不到单子也白搭。
夏今觉大学那会儿玩的账号有三百多万粉丝,倒是不愁接不到单子,就是自从他养了夏朝后,账号渐渐落灰,现在密码是啥他都忘了。
要不找找?
说干就干,夏今觉坐直身体,白皙的脚趾在镖哥软乎乎的肚皮上轻踩,时不时拨弄两下金色的毛发,镖哥毫无反应,睡到翻白眼。
一连串操作过后,夏今觉决定重新开一个账号,干嘛非得揪着过去不放,好汉不提当年勇。
快速注册好账号,夏今觉先瞅瞅最近热点是什么,有没有值得蹭的。
映入眼帘的热搜第一后面紧跟着一个“爆”字,作为合格的吃瓜群众,夏今觉倒要看看内容有多劲爆。
#东擎集团嫡长孙或被踢出决胜圈#
【豪门斗争就是精彩,不是说嫡长孙最受聂老喜爱吗?说踢就踢。】
【天家无父子,豪门家族也一样,聂老要真那么喜欢嫡长孙,嫡长孙怎么没在东擎担当任何职务?】
【呵呵,不就是聂老大寿,嫡长孙没现身吗,这就猜测人家出局了,万一人家只是有事呢?】
【聂家人似乎都长得不错,经常出现在媒体面前的聂正光就是个帅大叔,不晓得嫡长孙长啥样。】
【去搜了,正光叔叔真的好帅呀!他好像还是东擎集团的高管,该不会是嫡长子吧!】
【啊?嫡长子长这样,嫡长孙肯定也差不了!】
【笑死,嫡长子烂泥扶不上墙,可别拿咱们干实事的正光叔叔对比,怕被说踩一捧一。】
原来是东擎集团豪门争家产的戏码,夏今觉翻了个白眼刚要退出去,手指不小心点到下面一个链接。
【我找到嫡长孙了!速来看小王子驾到!!!】
手指下滑,一张多年前的照片撞入视线,聂老爷子牵着一个小正太出席某场大型慈善活动,小孩儿黑发乌眸,西装笔挺,从容不迫,犹如童话里矜贵的小王子,叫人见之不忘。
跟帖之人无不尖叫,疯狂夸赞嫡长孙小时候绝对是女娲毕设。
盛情赞美后大家纷纷关心起小王子现在长残没?
【小时候就长成这样想长残也难吧!现在估计霹雳无敌好看!继承不了家产没关系,下海也能成为富一代!】
夏今觉撇撇嘴,哪有他家两个崽好看。
仔细端详会儿,莫名感觉有点眼熟。
宋守仁见他愁眉不展,路过时瞅了一眼,心里一乐呵,“这……”
拎着菜紧随其后回来的聂负崇余光瞟到照片,电光火石间意识到宋守仁要说什么,飞快踩了宋守仁一脚,宋守仁吃痛差点抱脚鼠窜,抬头怒瞪不孝子,却发现聂负崇瞪得比他还厉害。
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没管住嘴,急忙改口:“这……这小家伙长得真俊。”
夏今觉掀起眼帘瞅瞅聂负崇,又低头看了看照片,聂负崇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面上仍不动声色询问:“怎么了?”
沉默半晌,夏今觉轻轻摇头:“就是在想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思及此,夏今觉来了兴趣,“爸,您留有聂哥小时候的照片吗?”
唇角扬了扬,笑眯眯凝视聂负崇说:“东擎集团传说中的嫡长孙有没有长残我不知道,但长得肯定没你帅。”
旋即话风一转,“乌鸦窝里能养出什么白天鹅,多半是个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
宋守仁、聂负崇:“……”
父子俩双双沉默,他们忽然有点儿害怕夏今觉知晓真相的那天,会不会上法庭告他们骗婚?
“哈哈哈……对,咱们负崇可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小伙子。”宋守仁试图把照片的事情含混过去。
可惜夏今觉心心念念着聂负崇儿时的照片,再次追问宋守仁,其实宋守仁手里还真有几张聂负崇小时候的照片,但他不能给呀,夏今觉是瞎子才看不出他嘴里的纨绔子弟和聂负崇是同一个人。
“哎,那会儿太穷了饭都吃不起,哪有钱拍什么照片。”宋守仁装模作样地叹气摆手。
夏今觉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他听聂负崇讲过,父子俩以前过过一段困苦的日子,以至于宋守仁如今炒菜依然舍不得放油,晚上起夜也舍不得开灯。
想到那张照片上东擎集团的嫡长孙,一身高定,金尊玉贵,养尊处优长大。
而聂负崇孩童时期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又需要求医问药,必然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骨瘦如柴,十分可怜。
两相对比,光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夏今觉仇富的心蠢蠢欲动。
该死的东擎集团,最好争家产争得头破血流,互相伤害,一个不留。
倏地,夏今觉察觉一件事,前世直到东擎集团倒闭,也没传出任何嫡长孙相关新闻,难道这次真被踢出决胜圈了?
最后那段时间掌控东擎集团的人是谁来着?总归不是聂老爷子,他早几年就去世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下降头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再度见到祝曦, 夏今觉错愕地大步上前。
相比从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祝曦变白许多,身材细瘦, 身上的肌肉不复存在,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向网络上流行的美女靠拢。
但在夏今觉看来,如今的祝曦浑身透露出病态,曾经祝曦很喜欢运动, 面颊上有太阳晒出的雀斑, 由内而外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祝曦是夏今觉骑行时偶遇的驴友,她的自行车不幸爆胎, 一个女生独自扛着车走在公路上, 周遭人烟稀少,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夏今觉震惊于她的胆大和力量,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二人就此结识, 之后碰巧又遇到过几次,发现来自同一个地方,性格合得来就成了朋友。
祝曦虽然开着一家蛋糕店, 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骑行或者登山, 她和夏今觉是很合拍的驴友, 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她告诉夏今觉她的梦想就是踏遍祖国万里河山。
夏今觉问她一个女孩子不怕吗?祝西撸起袖子, 嘴角咧到耳后根, “我这身肌肉可不是白练的。”
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身上的肌肉与天生大力。
可现在苗条纤细的祝曦,丢掉了她的骄傲。
“不……不好看吗?”祝曦胆怯询问,眼神闪躲似乎生怕夏今觉说出“不好看”三个字。
夏今觉蹙起眉头, 直觉祝曦身上出了大问题,“好看。”
祝曦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恢复正常,面上绽开笑容,“我就是觉得之前太胖了,试着减了下肥。”
“你以前不胖,用不着减肥,身体最重要,瞧你细胳膊细腿,自行车蹬不出二里地。”夏今觉委婉劝说祝曦。
“没关系,以后不骑了。”祝曦脱口而出。
夏今觉心头大震,酷爱骑车的祝曦居然放弃骑行,他简直怀疑祝曦鬼上身。
“你没事吧?突然性情大变,走,我带你去看医生!”夏今觉浏览过一则新闻,有位网友痴迷某个角色多年,一天忽然说自己不喜欢那个角色了,朋友立即拉他上医院检查,果不其然查出脑瘤。
夏今觉怀疑祝曦跟那位网友情况相似,说着就要拉祝曦走。
祝曦哭笑不得,“我好得很,只是年纪到了,想法开始转变,觉着以前的我还是太幼稚了,思虑不够全面。”
她将一缕头发揽到耳后,眼睫低垂,“你结婚了,勤舟恋爱进展不错,我明年二十七,该认真准备人生大事了。”
夏今觉重新坐回去,不赞同道:“就算结婚也不耽误你的爱好,没必要舍去掉你过去的生活。”
祝曦无奈苦笑,“今觉,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女人。”
这话夏今觉就更听不懂,女人怎么了?结婚是两个人一起组建家庭,无关男女性别,如果因为结婚就要抛弃自我,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那不叫婚姻而叫传销窝点。
“你不正常,你以前不会讲这种话。”夏今觉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目光紧迫盯人。
从前的祝曦见到女孩子被欺负会毫不犹豫上前阻止,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和肌肉不仅可以保护她也可以助她保护更多女孩儿。
她像个女侠,锄强扶弱,不曾看低任何女性。
祝曦嘴巴翕动,神情有片刻怔愣,面皮僵硬,敷在脸上的粉似乎要挂不住,连笑容也变得古怪,“是吗?人长大总是要变的,好了,不谈这些。”
“你和你老公相处如何?我还没见过真人呢,听柳勤舟说特别帅。”
夏今觉微抬下巴,一脸嘚瑟,“要是不帅,我能看上吗?”
祝曦眉眼弯弯,掩唇轻笑,“那确实。”
夏今觉发现祝曦变化之大称得上判若两人,她以前活泼开朗,面部表情非常丰富,常常笑到拍桌,丝毫不顾及形象。
如今突然有了偶像包袱,一举一动规规矩矩,仿佛头上顶着一摞书,脚下踩着细高跟,两条腿系着短绳,每个表情都经过精心计算。
手机铃声乍响,祝曦听到铃声的刹那,先是一喜,旋即有几分慌乱,手指微微颤抖。
好半晌才接起电话。
“我……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电话。”
“刚才没听到,真的!下次肯定不会了!”
“……和我朋友在店里聊天。”
对面似乎问了个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放在桌面的手不自觉收紧攥成拳头。
“男……男的。”
“我没有!是我和你提过的朋友,他已经结婚了!”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们真的没什么。”
祝曦声音哽咽颤抖,极力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
夏今觉听得面色愈发冷沉,陡然伸手夺过祝曦的手机。
“祝曦我告诉你,你别想给老子戴绿帽子,你又黑又土又肥除了我谁还看得上你?你以为人家是真心和你做朋友?人家不过是把你当傻子耍着玩!你这样的人也配有真朋友……”
男人刻薄讥讽的话语如箭矢射来,夏今觉拳头梆硬,杀人的心都有了,无法想象祝曦听到会是何种心情。
“既然你那么嫌弃祝曦,干嘛还不分手?怎么,舍不得软饭?还是离了祝曦就找不到更好的下家了?”夏今觉冷嘲热讽,直往人痛脚上踩。
对方显然没料到电话会被另一个人接听,恼羞成怒斥责:“你……你你你偷听别人讲电话,有没有教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愧是祝曦的朋友素质就是低!”
男人骂了几句后找回属于自己的节奏,贱兮兮地说:“那么生气做什么?难不成真看上那个土肥圆了?呵,死了这条心吧,这个女人我已经睡烂了,换个人她怕是不习惯。”
夏今觉怒发冲冠,眼神犹如冰锥,但凡人在他面前,他必定已经把人揍成一滩烂泥。
没来得及破口大骂,祝曦猛地抢过手机,快步走到一旁跟男朋友道歉。
夏今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把自己憋死,祝曦被那个男的下降头了吧!
约摸十来分钟后,祝曦眼睛通红宛若行尸走肉。
“你赶紧跟他分手,他根本不尊重你!”夏今觉压抑着怒火同祝曦道。
岂料祝曦倏地抬头,恶狠狠瞪向夏今觉,“他要和我分手!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自己婚姻幸福美满,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幸运,能够找到样样符合心意的对象。”
“你要工作有工作,要外貌有外貌,哪里会懂我这种人想找个条件不错的人结婚有多难!”
祝曦近乎崩溃地哭喊,瘦弱的肩膀抖动不止。
夏今觉嘴巴张张合合,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祝曦不应该是这样,换作从前她压根儿看不上那个男人,可此时此刻她却因为那样低劣的男人痛苦不堪。
“你这种人?你是哪种人?你26岁就拥有一家生意不错的蛋糕店,长相不说美若天仙,也是小家碧玉,性格活泼开朗,很容易交到朋友。”
“而你说的条件不错的男朋友,我不了解他的财力如何,但就刚才和他交谈而言,估计没少找你借钱吧。”
捂着脸哭泣的祝曦一顿,被夏今觉戳中实情,男朋友家底丰厚,但正因如此,花钱如流水,偶尔手头拮据周转不开,会向她借钱,当然借出去的钱没还回来的时候。
注意到祝曦的反应,夏今觉心中哂笑,继续分析,“至于长相,我看过照片,也就那样,算小有姿色吧。”
其实夏今觉和柳勤舟第一次见到照片时,不约而同想到一个成语——油头粉面。
特别装逼,非得在一辆豪车前拍照,显得他多富有,车是不是他的另说。
“性格我不了解,但人品肉眼可见得差,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就能凭空捏造诋毁我们的关系,张口闭口都在打压你的自信心。”
“这样一个人,你告诉我他好在哪里?哪里值得你死心塌地跟他在一起?”
“我们认识多少年?你和他又认识多久?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般不堪的小人?”
夏今觉言尽于此,他并非没有脾气的泥人,该讲的他已经讲了,祝曦听不听得进去,不是他控制得了的事。
他起身推开门,冲草坪喊道:“夏朝,镖哥回家。”
正和福宝玩的两只从夏今觉声音中察觉不对劲,连忙收起磨蹭的心思,麻溜儿跑向夏今觉。
福宝紧随其后,跑到夏今觉面前傻乎乎地吐舌头摇尾巴,小狗不知道大人的烦恼,只晓得向喜欢的人示好。
夏今觉心软地揉揉福宝大脑袋,“希望你妈早点下头吧。”
一大一小牵着镖哥的狗绳回家,一路上夏今觉沉默不语,夏朝和镖哥不敢吱声。
夏今觉不明白,谈个恋爱而已,咋就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跟聂负崇虽然没谈恋爱,但他们直接跳过谈恋爱结婚,照理讲绑定更深,也没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要死要活。
别提理智全失,他俩大多时候情绪稳定,相敬如宾,省略热恋期直接步入老夫老夫夕阳红状态,温馨又从容。
夏今觉按按太阳穴,这算是另一种极端吧,他有心改变,奈何另一个人不配合,貌似还挺享受这种状态。
糟心。
接下来夏今觉和祝曦谁也没联系谁,一段时间后,柳勤舟跑来找夏今觉大倒苦水。
“你不知道我口水都劝干了,她愣是听不进去!我简直想给她找个大师驱驱邪!”
“那个死渣男绝对给她下降头了!”
夏今觉态度冷冷淡淡,端起杯子喝水,“除非她自己想通,外人说再多都是耳旁风。”
柳勤舟呆愣半秒,凑近夏今觉问:“那怎么办?真不管她了?”
夏今觉扫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管,怎么管?我俩上蹿下跳一通忙活,人家小情侣指不定背地里如何嘲笑我们呢。”
“啊这……”柳勤舟小心翼翼偷瞄夏今觉脸色,确实不太好,大概气得不轻,不晓得祝曦对他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那……那好吧。”
为了让夏今觉转换心情,柳勤舟提起酒吧周年庆,“作为老板之一,你绝对不能缺席。”
夏今觉到嘴边的拒绝被迫咽回去,酒吧平时交给柳勤舟打理,他基本没出什么力,周年庆缺席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行,我去。”
柳勤舟欢呼雀跃,迅速掏出手机,“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发出去,到时候你准备个节目热闹热闹。”
夏今觉挑眉睨他,“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嘿嘿,你不知道我消息一发出去,有多少人冲着你来,作为老板你出出力是应该的。”柳勤舟晃晃手机笑得一脸鸡贼。
算了,他正好也想放松放松。
夏今觉放弃挣扎,任由柳勤舟安排。
·
埋头改装汽车的聂负崇接到何颂电话。
“哈喽~猜猜我在哪里?”
聂负崇抬起胳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喉咙有些许沙哑,“机场。”
“靠!”何颂震惊,上下左右摸寻自己身体,“你在我身上安了定位?”
即使没听到回答,何颂也能想象得到聂负崇那张冷脸上无语的反应。
“哈哈,开个玩笑。”何颂仰头眺望碧蓝的天空,“你在家还是修车铺?”
聂负崇:“修车铺。”
“好嘞!我马上到。”何颂话音落下,约的车停在他跟前。
他依然一头锡纸烫迎风招摇,有一阵儿看腻了这个发型,让理发师换成顺毛,结果发量少了一半,赶紧叫人弄回去!
“亲人啊,我总算见到你了!”何颂冲上去给了聂负崇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太惨了!你一定要听我说,今晚不醉不归!”
聂负崇冷酷推开他,现在将人打包送机场还来得及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为他着迷
再次进入同一间酒吧, 聂负崇心情颇为复杂,他已经很久没记起那道令他心绪难平的身影了。
那勾魂摄魄的腰,像水鬼一般纠缠他许多个日日夜夜。
故地重游, 聂负崇异常排斥, 可他的双脚却执行着与大脑思维相反的命令。
身旁的何颂嘴巴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讲到激动处手舞足蹈,情绪亢奋,聂负崇面无表情, 看上去没入耳, 实际上神游天外。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何颂一张脸涨红成猴子屁股。
聂负崇淡定回应,“嗯。”
“对吧对吧?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 根本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谁家有权有势就叫我和谁玩, 那会儿我年纪小,不懂事只能被他们控制,现在可不一样!”
何颂就知道聂负崇能理解他, 所以毅然决然跑过来,而不是去找别的狐朋狗友,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那群家伙一定会劝他向父母低头, 毕竟他们都是离开家族庇佑便无法过纸醉金迷生活的纨绔子弟。
“我翅膀硬了!绝不允许他们继续操控我的后半生, 相亲去死吧!”
何颂咬牙切齿, 看得出深恶痛绝相亲。
聂负崇挑眉,“相亲并不一定是坏事。”
像他和夏今觉就是相亲认识, 如今婚姻和谐, 没有鸡飞狗跳,连拌嘴都少。
相亲不过是一种渠道,真正重要的还是人, 人错了再浪漫的开始也是枉然,人对了怎样都对。
何颂不以为然,“说的好像你相过亲一样。”
“你家那群豺狼虎豹倒是想给你相亲,全被你给无视了,哪来的脸劝我。”何颂叉起果切松鼠似的嚼吧嚼吧。
吞咽下嘴里的食物,何颂擦擦嘴,深呼吸一口气,慷慨激昂道:“何况那是相亲吗!?那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我妈一天给我安排五场相亲,上一个名字没记住呢下一个又来了,搞得别人误会我是海王,骂我不会哄人,不会来事,连名字都记不住,猪脑子学人当什么海王,好好当海狗吧!”
“呜哇哇哇哇……我做错了什么?是我想一天相五个吗?那是被我妈逼的!”何颂悲从心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核桃仁大的脑瓜子叫他一天相五个,确实为难他了。
聂负崇同情地拍拍何颂肩膀,何颂脑瓜子要是好使,也不会为了抄他作业坚持不懈跟他当同桌,最后混成他学生时代唯一的朋友。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竟然叫我好好伺候秦家大小姐!你知道秦家大小姐有多变·态吗?她丫的把我当狗使唤!陪她逛街给她拎包就算了,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不高兴就拿汤泼我一脸!幸亏温度不高,否则又要少一个绝世大帅哥!”
聂负崇平淡的神情变得严肃,压低眉头问:“秦家和你家有合作?”
何颂挠挠头,费劲思考,“好像是吧?公司的事我不太了解,反正我爸妈极力撮合我和那个女人,根本不听我受的委屈,居然说秦家大小姐跟我开玩笑而已,女孩子使点小性子很正常,作为绅士应该包容。”
“我他妈再包容下去,命都要少半截!我还是借着和秦大小姐约会的由头才逃跑成功。”
提到这点何颂十分心寒,利益就那么重要吗?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出卖,但环顾周围,与他们同龄的人,无论男女,之前玩得多花,该结婚时婚姻皆是父母安排。
反抗的人并非没有,比如他眼前这位狠人,大多下场都不如何,或者在外面吃够了苦,又灰溜溜回去接受家族安排。
他们这个圈子历来如此。
在聂家面前,秦家压根儿排不上名号,但在何家面前,秦家确实有傲慢的资格,秦家算是何家的上游公司,如果顺利合作,何家便可以拥有稳定且牢靠的货源,有利于提高何家公司的信誉、知名度等等。
难怪何颂爸妈紧迫逼人,假如错过这次好机会,下一回可不清楚得等到何时。
开公司不努力提高自身硬实力,净琢磨些歪门邪道,卖子求荣,兴衰不过眨眼之间。
“你对乡村风景感兴趣吗?”聂负崇忽然转换话题。
“啊?”何颂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聂负崇大手拍上他的肩膀,“你一直在城市搞直播,观众兴许看腻了,你拍点乡村自然风光试试。”
何颂肩膀好痛!可他不敢吭声,想想最近下滑的视频浏览量,眼睛陡然放光,“哥,还是你眼界开阔!”
“我有个战友在乡下,待会儿帮你联系。”聂负崇收回手,迅速安排妥当何颂去处。
不把人送乡下,难不成带回家?
何颂多口无遮拦,又多容易被套话,聂负崇再清楚不过,把何颂放夏今觉面前无异于傻狍子与狐狸。
发小这玩意儿,建议毁尸灭迹,他知道的太多了。
“哥!你就是我亲哥!呜呜呜……”何颂大力抱住聂负崇,眼泪鼻涕一把抓。
聂负崇嫌弃地推开人,将纸巾拍到何颂身上。
从小到大都是鼻涕虫,也不知往后谁瞎了眼才会看上这家伙。
大倒一番苦水之后,喝酒喝又喝嗨了的何颂稍不注意就钻进人潮,消失得无影无踪。
聂负崇扶额,他着实没料到自己在家里当爹,到了外面依然需要当爹。
何颂那家伙撒手没,比夏朝还皮。
今天酒吧尤其热闹,人头攒动,四周弥漫着躁动而灼热的气氛,偶然一个眼神对上,即使是陌生人也能瞬间天雷勾地火。
仿佛春日里一群恢复原始野性的兽类,抛去人类文明的外衣,展露内心最本真的欲·望。
台上乐队放肆挥洒汗水,沉浸在音乐的狂欢中,台下人们摇头晃脑,摩肩接踵,尽情释放情绪。
一些情侣或者陌生人,在氛围的推动下,触碰、抚·摸、嗅闻、然后接吻。
一声声尖叫没能让他们捡回文明的长衫,反而将一切推向更加刺激的高-潮。
今夜温度貌似格外高,即使屋内开着空调,大家仍然衣着清凉,他们毫不羞耻地袒-露欲·望,甚至上前盛情邀请。
聂负崇冷着脸拒绝好几拨鲜媚之人,他身在局中却又置身于外,眼眸浓黑幽邃,犹如望不见底的寒潭。
他安静坐在沙发上,明明什么都没做,浑身却散发出迫人的威压,神秘而危险,令人臣服,叫人想匍匐在他脚边,虔诚地亲吻他的鞋尖。
聂负崇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而且是很多猪跑,记忆犹新的来自他母亲。
具体是小学几年级他忘记了,但他永远记得那日,他开心了一整天,因为许久未见的爸妈即将回家,他背着书包放学回家,负责给他做饭的阿姨没在,房子静悄悄,楼梯上扔一件淡紫色外衫。
小小的聂负崇以为妈妈提前回来了,捡起衣服高高兴兴跑向卧室。
然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美丽明艳的母亲,被一个陌生男人压着,白花花的身子,像两条肥肉,高温熬煎出油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空气中扩散开油腻恶心的味道,闷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母亲的脸扭曲狰狞,她看上去好像痛苦极了,可嘴上却叫喊着“别停”。
什么都不懂的聂负崇炮弹般冲进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个陌生男人,小牛犊一样拿拳头脑袋死命去撞他。
“不准欺负我妈妈!”
他叫嚣着。
躺在床上的母亲在短暂的惊讶后,发出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
美丽的女人额头渗出薄汗,一脸媚态,笑得花枝乱颤,她伸手拉过聂负崇,“他的确是在欺负我,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欺负。”
“等你再大点就懂了,他让妈妈可快活着呢。”
“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女人艳红的唇仿佛淬了最厉害的毒,“否则,妈妈就不喜欢你了。”
对于年幼的聂负崇而言,那是他最害怕听到的话。
他泪眼汪汪地点头,母亲微微一笑将他送出门。
厚重的房间门合拢。
聂负崇好像又听到了那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声音。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但那声音深深刻进他脑海中,三五不时就会钻出来,令他痛苦也令他愤怒。
与那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两条肥肉,他恶心到呕吐,默默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素,家里只有做饭阿姨,没人关心他究竟过得如何。
直到某个节假日回老宅,爷爷发现他骨瘦如柴,才从做饭阿姨那里问出他最近食欲不佳,只吃素。
随后将他父母大骂一通,换掉之前那个阿姨,给他配备了营养师。
若非聂老爷子及时插手,聂负崇险些患上厌食症。
然而即便如此,仍旧阻止不了聂负崇的母亲将情人带回家寻找刺激。
以至于后面闹出一件彻底改变聂负崇人生的事。
“让我们掌声欢迎!”
潮水般的掌声拉回聂负崇的思绪,视线顺势移向舞台,一道颀长的身影撑着舞台边缘潇洒翻上去。
“咻——”
“好帅!!!”
“再来一个!”
口哨声,尖叫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场面霎时变得热闹。
男人动作轻巧,站起身时左边耳朵上翠绿的耳坠摇晃,一下晃进人心头。
他穿着高腰复古皮夹克,脖子上银色的项链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仍敌不过他颈间一片雪白。
头上戴着顶帽子遮挡住眉眼,堪堪露出的下半张脸,唇角恣意上扬的弧度便足以蛊惑众生。
场内无数人为他疯狂尖叫,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聚光灯下打了个响指。
现场像被他施了魔法,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他身上。
音乐响起,身体随音乐律动,他四肢修长,动作充满力量,自信洒脱,游刃有余,帅得满场尖叫,荷尔蒙爆棚,魅力四射,叫人移不开眼。
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灯光下,男人的皮夹克滑到手肘处,露出内搭的背心和肌理分明的胳膊,正是当下流行的薄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脱!”
场下发出一阵阵鸡叫,数声“脱”混杂其中,差点让夏今觉笑场。
他肩膀一抖外套重新遮盖住皮肤,跳动间隐隐可见柔韧的窄腰。
“咕咚!”
直至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聂负崇才回过神,环顾四周他竟然无知无觉离开卡座,挤进人群,企图离台上那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今晚,数不清的人为台上那人着迷,包括他。
当大脑清晰意识到这点,聂负崇晴天霹雳,惊骇万分,僵硬当场。
有一就有二,难不成是真的?
聂负崇无比唾弃自己,原来他是个天然渣。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聂负崇果然追回来了……
“再来一个!”
人群哄闹, 阻止台上人离开,对方连连摆手,消失在舞台侧边。
待聂负崇回过神, 身体已然行动起来, 凭借他曾当过兵的利落身手,快速追到舞台侧边。
可别说人影,连鬼影子也没一个。
心头涌上一丝惆怅,目光长久凝望远方, 胸口剧烈起伏, 手臂青筋暴起,聂负崇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血脉中莫名的躁动。
真是疯了。
他转身欲离开, 忽然察觉脚下踩到什么东西, 挪开步子, 一条银色的项链映入眼帘。
男人弯腰捡起,银色的项链在昏暗的环境下熠熠生辉,细长的链子上坠着一个小小的神灯。
“爸爸, 张三的故事我已经听腻了,能不能换一个呀?”夏朝歪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 尝试用卖萌贿赂夏今觉。
夏今觉唇角含笑, 揉揉他的脑袋瓜, “张三的故事内容不重复,怎么可能听腻。”
夏朝瞬间垮下脸, 笑容彻底消失, “可我同桌根本没听过张三,她妈妈给她讲的睡前故事全是浪漫的童话。”
“爸爸,你听过《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吗?”
夏今觉淡定颔首, “一个讲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故事。”
夏朝和聂诏瑜双双挠头,“听不懂。”
夏今觉扬起嘴角,笑容有些渗人,“简而言之就是美女爱上了囚禁他的野兽。”
夏朝目瞪口呆,他同桌明明一脸向往地告诉他,那是个非常美好浪漫的故事,为什么从爸爸口中讲出来,像个鬼故事。
“那……爸爸你有什么喜欢的故事吗?”夏朝再不敢问从同学口中听到的其它童话。
他怕听过他爸爸的版本之后,再也无法直视那些童话。
“今天的睡前故事还没讲完?”聂负崇敲敲门,依靠在门栏上。
“爸爸!”
“帅叔叔!我们在听爸爸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聂负崇轻轻挑眉,感兴趣地走进儿童房,镖哥极为懂事地挪动身躯,腾给他一个位置。
“你喜欢哪个故事?”
迎上聂负崇沉黑的眼眸,夏今觉心跳加速,扭过头视线落到镖哥脑袋上,手指来回揉搓镖哥的毛发。
“《一千零一夜》里的《阿拉丁神灯》我小时候一直想拥有那个神灯来着。”
聂负崇在学校图书馆阅读过那本书,那时的他也曾幻想过如果自己拥有一盏神灯,会许什么愿望。
许愿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关心爱护他的父母。
年纪尚小的他满心满眼追求父母的爱与关注,那近乎成为他整个年少时期的执念。
幸好他的父母没有对他留情,才能让他彻底死心,斩断一直束缚他的枷锁。
“爸爸,神灯是什么?很厉害吗?你为什么想要呀?”夏朝宛如十万个为什么,小嘴叭叭个不停。
夏今觉被吵得脑壳疼,只好给两个小家伙讲述故事内容,听得小崽子们眼睛金光闪闪,显然与他小时候相同,幻想着万一自己得到神灯要许哪些愿望。
夏朝挺起小胸脯,“我要许愿拥有最厉害的武功!”
“还要会飞!”
聂诏瑜兴奋得小脸通红,双手鼓掌,“飞!”
夏今觉抬手蹭蹭鼻尖,倾身凑到聂负崇耳边,“怎么小屁孩儿的愿望都一样,全国统一吗?”
言下之意便是夏今觉小时候也想飞。
聂负崇忍俊不禁,低声回应:“我也是。”
夏今觉睁大眼睛,纵然聂负崇现在功夫高强,儿时也和大多数孩子一样。
二人对视几秒,齐齐笑起来,谁还不是从小屁孩儿过来的。
思绪收拢,聂负崇险些被自己鼓噪的心跳震痛耳膜,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脑海。
尖锐的耳鸣声贯穿头部,吵闹的环境,来来往往的路人,遽然变成电影中加速模糊的背景板。
双腿不听使唤地开始四处寻找那道身影,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会是他吗?
聂负崇急切寻求真相,不顾周遭异样的眼光,拨开人潮,举目四望,好几次撞到人。
喝醉酒的哥们儿脏话到嘴边,被聂负崇轻飘飘,冷飕飕扫一眼,立马怂成鹌鹑,连连后退,避犹不及,生怕聂负崇看他不顺眼狠狠揍他一顿。
“那人是不是有问题?”喝着小酒的男人手肘撞了下同人聊嗨的柳勤舟。
好歹是酒吧老板,今天周年庆人那么多,不看着点场子就算了,竟然当起甩手掌柜,跟人聊八卦聊到上头。
和柳勤舟这种不靠谱的家伙做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啥?”音乐声震天,柳勤舟听不清楚旁边人说了啥,把耳朵贴过去。
对方无语地指指人群,“那人!是不是有问题?”
顺着朋友手指的方向,柳勤舟定睛一瞧,屁股猛地弹起来。
“卧槽!”
无论灯光多闪烁,多五彩斑斓,柳勤舟仍能一眼认出聂负崇,那般鹤立鸡群,英武不凡,容貌出众的极品猛一咋可能遍地跑!
除了夏今觉家,就属他家有,其他地方一概绝产。
“你你你……快!想办法拦住他!”柳勤舟可没忘记夏今觉在现场,夏今觉能够在任何地方掉马,决计不能在这儿。
否则倒霉的妥妥是自个儿!
“交给你了!我得赶紧通知今觉。”撂下话,柳勤舟溜得比兔子还快。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啥意思?
“哦~我懂了,那人肯定是小夏哥的爱慕者!”穿着粉色波点衬衣的男生恍然大悟。
“既然是小夏哥的爱慕者,柳哥干嘛反应那么大,防贼似的。”喝着鸡尾酒的男生面露不解。
“对呀,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光是那高大壮实的身材,就馋得我流口水,小夏哥没理由拒绝呀。”
“真当小夏哥跟你似的不挑食,你们年纪小混圈时间短,以前小夏哥混吧时,追他的人多如牛毛,像这种烦人的爱慕者最讨厌了,自以为深情,压根儿不懂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被柳勤舟叮嘱上去拦人的男子端起酒杯,解开领口扣子。
“哎呀!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吧。”眉眼有几分妖艳的男人慌乱道歉,手指抚上被酒水沾湿的胸膛。
然而,尚未触及衣料他的手便被一股巨力扣住,男人眼瞳漆黑,像有深渊巨兽藏匿其中,向他张开血盆大口。
“滚。”男人低声呵斥,甩开他的手。
嘶——
妈的好痛!
妖艳男人握着自己红肿的手腕,脚步踉跄离开,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颤抖中。
好骇人的戾气,小夏哥上哪儿惹来的大佬?这回恐怕没法轻易善了。
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小夏哥你自求多福吧。
柳勤舟抓住夏今觉手腕将人拉到角落,迅速在他耳畔叽里咕噜一通。
夏今觉隔着门帘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四处张望,凭借他良好的视力,飞快找到聂负崇,真是他老公!
“咕咚!”夏今觉吞咽一口唾沫,顾不得猜测聂负崇来这儿的原因,张皇失措地冲进更衣室,以最快速度更换衣服,门板差点拍到柳勤舟鼻子上。
“我必须得走了!你想办法帮我拖延会儿时间。”夏今觉叮嘱心有余悸的柳勤舟。
他换回白色Polo衫,灰色休闲裤,边朝后门走边戴上黑框眼镜,掏出从学生那里没收的小梳子,三两下梳顺头发,照一照小梳子自带的小镜子。
完美。
任谁来了也分辨不出他和刚才在台上热舞的人是同一个。
根据夏今觉的经验,这会儿正是堵车高峰期,打车哪有小电驴快。
轻车熟路扫开一辆小电驴,长腿一跨,拧动把手,小电驴咻一下窜出去老远。
到处没找着人,聂负崇多年当兵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他叫住一位餐厅服务员,“你们店里还有别的门吗?”
餐厅服务员老实巴交地回答,“有个后门。”
聂负崇眉头隆起,大步流星往后门走,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侧身躲开那些在墙角上演脖子以下不能播出戏码的人,朝着前方光亮处小跑而去。
门外是一条巷子,旁边摆放着垃圾桶,约摸是酒吧处理厨余垃圾的地方。
巷口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来往行人如织。
夏夜闷热,男人后背汗涔涔,他离开空调房不足一分钟,照理不应该汗流浃背,可他却诡异地血脉沸腾,高热不退。
聂负崇伫立在原地半晌,拿出手机拨打夏今觉的电话。
他以为无人接听,可那头出乎意料地快速接通。
“喂,聂哥,你不是有朋友来了要晚点回家吗?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喝醉了?我现在去接你。”夏今觉嗓音一如既往温和。
“不用,我没事。”聂负崇一开口,嗓子哑得出奇,仿若粗粝的沙石。
“咳……”他清清嗓子,故作平常地问:“你在家吗?”
“没。”夏今觉回答。
聂负崇呼吸骤停,旋即听夏今觉道:“我逛超市呢,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聂负崇眼神晦暗不明,“犀牛超市吧,家里牛奶没了,买点它家鲜牛奶,蓝色瓶子1L装的,明早喝。”
“行,我找找。”夏今觉一口答应。
结束通话,聂负崇加钱叫了辆豪华专座的车,上车后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麻烦开快点。”
另一边,挂完电话夏今觉垮起个批脸,“该死!好端端的我干嘛要答应柳勤舟来这个鬼周年庆!”
“他绝对怀疑我了!”
即使舞台灯光耀眼,他又戴着鸭舌帽,但聂负崇可是当过兵的!正常人能跟他比吗!
夏今觉一边把小电驴骑到飞起,一边给柳勤舟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叫你那个在犀牛超市工作的朋友,给我准备一些蔬菜水果日用品,最重要的是它家蓝色瓶子1L装的鲜牛奶!其其余可以没有,这个必须要有!”
“Yes, sir!”柳勤舟猜到夏今觉正疯狂亡羊补牢,他绝不能掉链子,否则罪加一等!
“限什么速啊!”夏今觉咬碎后槽牙,小电驴不仅限速,甚至会发出声音。
“小哥哥你骑太快咯~”
原本就着急,听到这话夏今觉恨不得踹它两脚,换辆摩托车。
穿小巷抄近路,紧赶慢赶以最短时间抵达,柳勤舟的朋友与他前后脚到小区门口,完成交接。
夏今觉深呼一口气,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闲庭信步走回家。
打开门,孩子们和爷爷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宋守仁不嫌幼稚也就罢了,镖哥也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
听到开门声,欢天喜地跑来迎接他。
“不是说和同事吃饭吗?咋回来这么早?”宋守仁疑惑。
“同事他爸洗澡摔了跤,他急着回去。”夏今觉随手将购物袋放在柜子上,弯腰换鞋。
“哎哟,那可遭老罪了,没事儿吧?”宋守仁关心道。
夏今觉瞎编的,哪晓得有没有事,信口胡诌:“不清楚,送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
“爸爸,你买了什么呀?”夏朝和聂诏瑜眼珠子紧紧粘在那一大袋子上。
袋子外面印着犀牛超市的标志,每次去那里都会买好吃的。
小朋友们迫不及待打开瞧瞧。
“买了牛奶。”夏今觉故意说。
聂诏瑜小脸一秒皱巴成包子,他讨厌喝牛奶,尤其纯牛奶,有一股奶腥味,可爸爸逼他每天喝一杯,他会趁大人们不注意悄悄让哥哥帮他喝掉。
然而,他并非总那么幸运,能够逮到机会把牛奶转移给哥哥。
“我去洗手,你们自己看吧。”夏今觉也不清楚买了些什么,估计就是些常见的蔬果。
洗完手,隐约听到开门声。
聂负崇果然追回来了!
靠!他是狼吗?咬住猎物就不松口。
以最快速度整理好情绪,慢条斯理擦着手走进客厅,刚准备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就见夏朝手里举着个类似扑克牌的盒子。
小手在空中晃了晃,又放耳边听听声响,满脸天真好奇,“这是什么呀?”
“糖果吗?”
聂诏瑜同样好奇地探头,眼睛滴溜溜打量哥哥手里的盒子,“糖?”
它镭射的包装设计极其吸引眼球,现场三个成年人齐刷刷定在原地。
饶是宋守仁老眼昏花也将“零感”二字瞅得一清二楚。
更别提两位视力优秀的年轻人,包装上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卖点,直击面门。
“持久”、“大颗粒”、“0.01”
夏今觉白皙的脸红得滴血,他可以浪,但绝不能社死。
老人小孩俱在,这到底是什么究极社死场面?
他错了,不靠谱的柳勤舟能有什么靠谱的朋友?
“诶,这个颜色不一样。”夏朝全然不知他爸快人间蒸发了,从袋子里接二连三拿出不同颜色的盒子。
“哇!爸爸你买了九盒!肯定特别好吃,我要一盒就好了。”夏朝感觉自己好贴心。
聂负崇瞳孔地震,一次性买九盒,夏今觉是打算一次性将他报废吗?
宋守仁瞠目结舌,夏今觉斯斯文文一老师,竟然那么猛?
夏今觉汗流浃背,心里把柳勤舟的朋友骂了无数遍,给他装九盒是卖不出去将他当冤大头?还是打算让他召唤神龙?
这下好了,用不着愁掉马的事了,直接送他进火葬场火化吧。
“咳,感情好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不知节制,身体是自个儿的,到时候早早亏空哭都找不到地儿哭。”宋守仁厚起脸皮教育聂夏两人。
这事儿即便不好意思放到明面上讲,但作为长辈该说的还得说,家里但凡多个老的他也用不着厚起老脸讲些害臊的话。
两人红着脸小鸡啄米点头应下,夏今觉手臂一伸把盒子全揽进袋子,在两小只懵懵的目光中,将整个袋子拎进卧室。
先过滤一遍,万一又掏出啥不得了的玩意儿,干脆将他就地掩埋吧。
被九盒震撼住的聂负崇暂时忘记自己匆忙回来的目的,跟随夏今觉逃似的回房。
玩尽兴的何颂回到卡座,茫然地挠挠头,不是,他那么大个兄弟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神灯
尴尬无孔不入, 一个将购物袋放桌上低头盯着袋里瞧,另一个背靠门板站得笔直,仿佛在罚站。
卧室氧气像被抽走, 二人双双陷入真空地带, 别提讲话,连行动都困难。
贯来机灵的脑子空白一片,夏今觉好似忽然进入深冬,手脚冻到麻木, 由于气温太低, 身体彻底罢工。
罚站的聂负崇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活了二十八年头回体验社死到恨不得换个星球的地步。
室内静得可怕。
时间久到夏今觉小腿肚发酸, 才弱弱开口:“我……我先去洗澡。”
转过身心里默念“别过来, 别过来, 别过来……”
手腕倏地被抓住,滚烫的温度经由皮肤相贴处传递,激起一串鸡皮疙瘩。
夏今觉心口噼里啪啦, 像被无数颗珠子敲打,混乱无序。
完!蛋!了!
一时间他竟分不出,酒吧和九盒哪个更叫他无法面对。
“你……”聂负崇并不想放过他, 张开嘴却卡了个壳, 他和夏今觉同样纠结, 该先问哪个?
“嗯?”夏今觉如同生锈的老旧机器,僵硬扭头, 装傻充愣反问:“你不是和朋友有约吗?”
“电话里还说不用我接, 回来这么突然,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千万别瞒着,有问题讲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夏今觉逐渐恢复状态, 眼神担忧中带着坚定。
聂负崇压低浓眉,观察夏今觉神色不似作伪,视线下移落到他空空荡荡的脖颈上。
青年穿着白色Polo衫,领口扣子扣得规规矩矩,即便是大热天也没露出锁骨,灰色休闲长裤,板板正正,既不紧身也没破洞,总而言之就是平凡、普通、正经。
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会狂热似火地在台上释放魅力。
那人犹如一匹野性难驯的烈马,眼前人则更像一头温顺的绵阳,没有任何相似点可言。
自己当真昏了头才会怀疑台上那人是夏今觉,接连做出一系列毫无理智的行为。
仅仅是一条巧合的项链,相似的体型,居然可以让他这般发散思维,莫非太长时间没喝酒,酒量大幅度降低?抑或那家店卖的压根儿是假酒?
聂负崇松开手,轻轻摇头,“我朋友认识新朋友去了,不需要我陪,干脆早点回来。”
夏今觉做出恍然大悟状,“哦——见色忘友?”
内心白眼翻上天。
我信你个鬼哦!绝对带司机师傅偷偷抄近道了,否则下班高峰期怎么可能和我前后脚到家。
聂负崇半点不心虚地点头,何颂确实重色轻友,丢下他去人群中找快乐。
思及此,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将何颂一个人扔酒吧了。
良心浅浅疼痛一秒,便自我安慰好。
何颂经常满世界跑,大半生活都在路上,哪需要聂负崇担心。
“你一次性买那么多盒……”
不等聂负崇把话说完,夏今觉手足无措解释:“啊……啊……我就是看见打折,对!打折!”
“我这人最见不得打折的东西,需不需要都得捎上点儿,不买就是血亏!”夏今觉信口胡诌,眼神笃定。
两颊红彤彤,雪白莹润的耳朵宛如极品红玛瑙,因害羞低头时一览无遗。
“你,你别放心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图便宜。”
他解释得略磕吧,但他嫣红滚烫的皮肤却将一切不合理用“害羞”这张布遮挡过去。
聂负崇信了。
毕竟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正当理由可以解释此时,总不能是夏今觉真想和他用完九盒吧?
他们一盒都没用过,哪有跨过简单模式直接进入地狱模式的。
以夏今觉的性格做不出这种事。
如果换作往常,夏今觉必然会将此事作为跳板,明里暗里邀请聂负崇试试宣传效果是否夸大其词,但刚干了亏心事,心脏人怦怦直跳,任他再粗神经也得平复平复。
至于聂负崇,他就更没有那个心情了,确定夏今觉并非台上那人,各种复杂情绪纷至沓来,将他包裹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呼吸困难。
他必须忘记那些画面,以及不该产生的欲念。
“好,你去洗澡吧。”聂负崇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情绪稳定地离开房间。
“呼——”夏今觉拍拍胸口,仿佛刚经历过生死磨难。
竟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他仍不太敢相信,聂负崇不会是装的吧?
夏今觉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耳朵贴上门板,聂负崇离开的脚步声隐隐绰绰传来。
“太好了!”他极力遏制住激昂的情绪,从喉咙口发出气音,原地手舞足蹈好半晌才拿上换洗衣物进浴室。
夏今觉心情愉悦地哼起小曲儿,聂负崇太好骗了,好骗到让他有些于心不忍地步。
聂负崇利用鲜牛奶试探他是否真在逛超市,夏今觉不意外,他在台上又蹦又跳,但凡跟他关系亲近的人都会觉得眼熟,何况聂负崇曾当过兵比普通人敏锐。
聂负崇是个实打实的现充,生活重心全在修车铺和家庭上,平时既不追星也不追剧,看新闻联播但不刷大眼,提供线上支付,但个人偏好使用现金。
大概与宋守仁生活时间长,聂负崇作风比较老派,阅读纸质书、记录和绘图使用纸笔,比起外卖更喜欢自己下厨。
所以,夏今觉算准聂负崇不清楚超市提供网购,果然,聂负崇丁点儿没怀疑鲜牛奶不是他买的。
虽然有许波折,但总归没露馅儿,夏今觉宽容大度地没和柳勤舟计较。
不过在电话里狠狠吐槽了一番柳勤舟的朋友。
“他是不是把我当冤大头?谁家好人一次买九盒!?”
“他诅咒我精·尽人亡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柳勤舟实在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你还好意思笑!叫你朋友长点心吧!这次是我不跟他计较,换别的顾客肯定疯狂投诉他!”夏今觉没好气。
“哈哈哈哈哈咳咳……”柳勤舟笑到岔气,“你等等,咳咳咳……我喝口水缓缓。”
嗓子终于舒服了,柳勤舟提醒他,“你肯定忘记了,他爸是犀牛超市的老板。”
夏今觉到嘴边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对不起,打扰了。
“你告诉过我吗?”
柳勤舟反问:“那你咋晓得我有一个在犀牛超市工作的朋友?”
一句话醍醐灌顶,夏今觉模糊有点印象。
“他男朋友是不是个穷小子?”
柳勤舟兴奋应答:“对对对,就是他!”
夏今觉这下记起来了,“他爸妈不同意他们恋爱,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跟男朋友在出租屋吃了一个月泡面,最后被男朋友劝出去打工挣钱。”
柳勤舟在电话另一边疯狂点头,不愧是夏老师,记忆力很好嘛。
夏今觉嘴角抽抽,“他所谓的离家出走就是在自家超市打工?”
“而且他还没分手?”
“你懂啥,人家那叫太子爷微服私访,恩爱着呢,天天朋友圈晒甜蜜照片,今早发的‘爱你我的小猪猪’,附油腻大特写一张。”柳勤舟点开朋友圈读给夏今觉听。
把夏今觉恶心得够呛,“柳勤舟你绝对是故意的!”
这和大夏天闷一瓶猪油有什么区别?
夏今觉挂掉电话,头发已经半干,把手机充上电,进浴室吹头发。
头发吹到蓬松,浴室的雾气散去,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镜面,夏今觉将头发梳顺。
手上动作倏地一顿,镜子里的人眼睛稍稍张大,视线落到脖子上,瓷白的肌肤在沐浴后泛起淡粉,煞是好看。
可重点是他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那条项链他挺喜欢的,十八岁那年,他同他姐姐一样勇敢了一次。
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又在相同的年纪做了相同的选择——奔赴自由。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偶然在街头看见这条项链,脑中顿时浮现《阿拉丁神灯》的故事,记起儿时曾无数次期望拥有一盏神灯,他幻想过许多天马行空,滑稽可笑的愿望。
但当他见到项链上坠着的神灯时,他脑子里唯有一个真切的愿望——
获得自由。
从上辈子而言,往后余生,他确实获得了自由。
天南地北,任由他行。
摸着空荡荡的脖子,夏今觉叹了口气,今天诸事不顺,早知不如在家哄孩子。
银色的项链在空中晃荡,灯光下神灯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细细的项链一圈圈缠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宽大的手掌将坠子握进掌心,稍一用力便会将那纤细的链子扯断。
浴室内水雾弥漫,热气氤氲,男人眼神晦暗不明,脑中不断闪过台上人柔韧精瘦的腰,修长的四肢,漂亮的薄肌,左耳上翠绿色的耳坠摇晃。
“砰!”
一拳砸在墙壁上,皮糙肉厚的拳头毫发无伤,精装修的瓷砖碎裂开,掉落地面,脏污的泥沙被水冲开。
“叩叩叩!”
“负崇!啥动静?没事吧?”宋守仁敲门询问。
聂负崇抹去脸上水渍,关掉花洒,“爸,没事,墙砖脱落了一块。”
“哎呦,没砸到你吧?”宋守仁惊诧,精装修的房子果然靠不住,装修还得自个儿盯着。
房子买下来就是精装修,住进来前做了些软装,硬装没动,开发商丧良心,没一个好的,不晓得捞了多少油水!
宋守仁骂骂咧咧。
“没。”聂负崇回应,全然不知开发商替他背了黑锅。
收拾好浴室出来,宋守仁正叮嘱俩孩子最近别使用外间浴室,儿童房的浴室也注意点,有没有墙砖脱落迹象,有的话一定要及时远离,并且告诉大人。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应下,宋守仁注意到聂负崇,对他说:“我大概检查了一下儿童房的浴室墙砖,看上去没啥问题,你再去瞧瞧,这可马虎不得。”
聂负崇擦着头发往儿童房走,有点心虚。
哄两个孩子睡着,聂负崇回卧室,夏今觉用凉被将自己裹成蚕蛹,早已梦会周公。
聂负崇轻手轻脚关上门,悄无声息躺上大床另一侧。
大脑思维活跃,乱七八糟地想一些事,聂负崇眉头纠结到一块儿,闭上眼努力调控呼吸频率,试图用这种办法驱散纷乱的思绪。
不知何时陷入梦乡,再次醒来,男人瞳孔收缩,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空气黏腻,热意蒸腾,困在狭窄的房间出不去,扰人的蝉鸣声声入耳,聒噪不堪。
白色蕾丝下盈盈一握的窄腰,黑色背心下柔韧摇摆的精腰,一左一右将他团团包围,最后合而为一。
难怪那道身影他觉得眼熟,那是缠绕他数个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今卷土重,威力翻倍。
聂负崇察觉身上的异样,足足半分钟没动弹,大手抓了把汗湿的短发,赤脚缓缓打开卧室门,走进被他砸落墙砖的浴室。
窗外夜色漆黑,黎明尚未到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再相逢
“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差。”夏今觉拉开椅子坐下, 眉头拢了拢。
聂负崇晃神,慢半拍回答:“没事,有点失眠而已。”
“失眠可大可小, 最好还是去医院瞧瞧。”夏今觉不赞同道。
“再看吧。”聂负崇确实失眠, 但他失眠的原因无法告诉夏今觉。
他不可能对自己的合法丈夫说,我躺在你身旁,梦里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自那日从酒吧回来,聂负崇时常半夜惊醒, 他没有做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里的内容于他而言,却比噩梦更加可怕。
压抑欲望的阀门松动, 他频繁梦到舞台上那道惑人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但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剧烈燃烧的□□。
梦醒时分,身体的温度有多滚烫,他的心便有多凉。
聂负崇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 可大脑貌似不受他控制,那个人野性又迷人,轻易撩起他骨子里的征服欲, 危险的关系让他在理智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曾经是个军人, 无法骗自己,这样的刺激感确实吸引他, 令他肾上腺素飙升。
与此同时, 他的三观狠狠鞭挞唾弃着低劣的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父母那般的人。
痛苦、矛盾、他的心像在烈火上熬煎,精神遭受前所未有的摧残与拉扯, 以至于短短几日他便肉眼可见的憔悴。
连聂诏瑜和夏朝两个小朋友都担忧地询问,他是不是病了?
聂诏瑜抱着他的脖子,大眼睛水汪汪,包着泪泡,“爸爸,健康。”
聂负崇心头一软,揉揉小家伙脑袋,“爸爸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健康,聂负崇将聂诏瑜往脖子上一放,“爸爸带你骑大马。”
小孩子的快乐来的简单,不一会儿就听到头顶传来小家伙清脆的笑声。
夏朝一脸渴望地仰着脑袋,他像聂诏瑜这样大的时候,爸爸也举着他骑过大马。
但他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了,再骑爸爸脖子上,会把爸爸压坏的。
毕竟爸爸很脆弱,带他出去逛街,自己还得帮忙拎东西。
玩了会儿,聂负崇稳稳放下聂诏瑜,小孩儿粉团似的小脸红彤彤,犹如平安夜最漂亮的红苹果。
聂负崇顺手把旁边羡慕得快要流口水的夏朝举起来,夏朝猝不及防,小小惊呼一声,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
试图找寻支撑点,然后聂负崇的耳朵遭了殃,因为男人一头短发,根本抓不住,如果换成夏今觉,受伤的肯定是头皮。
“嘶……”聂负崇同样毫无防备,小崽子劲儿还挺大。
“别怕,不会摔。”聂负崇安慰道。
夏朝稍稍适应目前的高度,刚才的紧张害怕全数转换为激动,“好高呀!”
“帅叔叔,我头一回骑这么高的大马,可以多骑一会儿吗?”夏朝身体力行阐述什么叫得寸进尺。
聂负崇倒也惯着他,“行。”
“好耶!”夏朝兴奋地松开手,胆大地在空中胡乱挥动双手。
“帅叔叔,坐你身上和坐爸爸身上不一样诶。”夏朝骑在帅叔叔肩膀上特别有安全感,而且视野更加宽广。
“啊!我知道了,帅叔叔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聂负崇差点被口水呛到,夏朝是会打比喻的。
哄孩子骑大马,真把自己骑成了马。
·
何颂被聂负崇送去乡下,他和朱胜意外处成好哥们儿。
何颂教朱胜直播技巧,又在自己直播间帮忙宣传,朱胜最近生意天天火爆,乐得见牙不见眼。
两人还一起吐槽聂负崇,共同话题多如牛毛,压根儿轮不到聂负崇操心他们的相处问题。
聂负崇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自己。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聂负崇拿着宋守仁给他的地址,前往一家中医馆。
老中医摸上脉便知他的问题,“年轻人,火大,憋狠了对身体不好。”
“年纪轻轻没什么过不去的,凡事想开点。”
被扎了两针,又开了些凝神静气,清热下火的中药,老中医叮嘱聂负崇喝完药不再失眠多梦就不必复诊了,壮得跟头熊似的。
拎着满满一大袋中药走出中医馆,引来等号病患们的瞩目。
“长得那么结实,居然也需要喝药。”
“你们女人选男人时别光看外表,长得好的不一定好用。”
“呸!人家兴许是帮家里人拿药呢,以为谁都像你,一眼就能瞧出肾虚。”
身后人吵吵闹闹,聂负崇充耳不闻,今儿夏今觉休息与朋友有约,聂诏瑜和崔黎厌学的侄女不同,每天坚持上崔黎家学琴,聂负崇待会儿顺路过去接孩子回家。
夏朝叫上同学去附近公园踢足球,即使没有聂诏瑜陪,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总归不会让自个儿无聊。
聂负崇走在街上忽然记起聂诏瑜同学家长提过一嘴,她家孩子最爱吃这条街上一家小蛋糕,一周得买好几回。
他平时极少往这边走,难得来一回,聂负崇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问过路旁清洁工,顺利找到那家店。
店面不大,由内飘散出香甜的气味,特别诱人,门口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排队,年轻女孩子也不少。
生意确实火,聂负崇上前排队,愣是排了十多分钟才轮到他。
香软可口的蛋糕,家里老人小孩都可以吃,夏今觉似乎也挺喜欢,思及此,聂负崇多买了些。
提着一袋子小蛋糕,聂负崇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去接聂诏瑜回家。
汽车停在中医馆周围的停车场,得先去取车。
穿过一条巷子,脚步缓缓停下,欢快的钢琴音符跳进聂负崇耳朵里,是肖邦的《小狗圆舞曲》,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见一只可爱的小狗正追着自己尾巴打转。
渐渐的,小狗变成毛发蓬松,油光水滑的金毛,镖哥歪着舌头,一脸傻笑,追着自己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转圈。
欢快的场景具象化,聂负崇乌云罩顶一段时间的心情拨云见日,跟随琴音哼起调子,在人迹罕至的街头眉梢眼角绽开笑意。
他脚步轻快地找寻琴音传来的地方,双脚停驻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是一家轻奢服装店。
店内装潢简约大气,整体以浅色系为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架水晶钢琴。
此刻,钢琴前坐着位青年,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薄荷绿衬衣,衣衫清透削薄的后背,精瘦的窄腰隐隐绰绰。
窗外知了声阵阵,烈日烘烤大地,空气中好似弥漫着马路的焦臭味与行人身上的汗味。
青年坐在水晶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动作间露出左手手腕上某知名品牌的腕表,散发出冷冽的机械质感。
阳光直射入店内,承满青年肩头,将他挺拔的身影照得有几分虚无,不似凡间真人,宛若炎炎夏日一抹沁凉的风。
不知不觉聂负崇走到店门口,握上门把手,即将推门而入。
琴声戛然而止,室内走出一位着职业套装的女性,正在弹钢琴的青年停下动作,起身迎上去。
走动间,聂负崇眼睛被一抹翠绿色闪了一下。
那是一枚翠绿色的耳坠。
霎时,当头棒喝,聂负崇落荒而逃。
“有客人?”夏今觉听到门口传来响动,转头张望,模糊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好像是聂负崇?
夏今觉心脏重重一跳,拍拍胸口,别自己吓自己。
聂负崇基本不会往这边走,瞧一眼时间,何况这个点应该已经去接聂诏瑜了。
“没有人,兴许是隔壁吧。”女人行至门口查探情况,鬼影子都没有。
“夏先生,您的作品我们老板看了很满意,希望接下来合作顺利。”
夏今觉微笑同人握手,“合作顺利。”
两人商谈一番工作内容,将合同签订下来。
夏今觉负责给他们冬季新品拍摄宣传照,老板不愿意在宣传照上花费太多钱,直接选择棚拍。
正好符合夏今觉心意,不必大老远跑去外地拍实景,虽然工资高,但辛苦不说,主要得出差好几天,他找不到合适借口糊弄家里人。
定下拍摄时间,地点,夏今觉起身告别。
夏今觉的年龄足够当她儿子,但并不妨碍女人欣赏夏今觉,外貌优越,谈吐得体,能力出众,年少有为。
把夏今觉送至门外,她好意推荐:“穿过巷子往左拐,前方不远处有家蛋糕店,铺面不大,他家小蛋糕非常美味,许多人大老远跑来买,你可以买点尝尝。”
“好的,谢谢扈姐。”夏今觉礼貌道谢。
人家诚心推荐,夏今觉也挺感兴趣,成功找到扈姐说的店,买的人确实多,排了十多分钟才买到。
急忙拿起一颗塞进嘴里,香香软软,一口能吃好几个,家里小孩儿铁定喜欢。
夏朝处于换牙期,这个软和,免得又把他牙给崩掉。
今天签了合同,夏今觉决定买条鱼回去庆祝庆祝。
与之相反的是聂负崇,愉快没几分钟的心情坠入谷底。
如果说前几日是乌云密布,那么现在就是狂风暴雨。
他心绪震荡到不能正常驾驶,干脆由着车停在停车场,打的回修车铺。
拨电话给宋守仁,麻烦他到崔黎家接一下聂诏瑜。
宋守仁以为他看老中医看出什么大问题,紧张劝慰:“负崇啊,不管你得了啥病,咱们一家人一起扛,你千万别想不开。”
“爸手里有钱,实在不行你就回……”
话未说完,聂负崇打断道:“爸,我没事,医生说就是上火,店里来了个急单,忙不过来。”
宋守仁狐疑,“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我能得什么病,每年定期体检,再健康不过。”聂负崇重复保证才叫宋守仁堪堪放下怀疑。
递给出租车师傅一张红钞票,师傅差点找不开,磨蹭一分多钟出租车方才离开。
聂负崇打开修车铺门面,他没开灯轻松跨过地上一堆障碍物,把自己摔进狭窄的行军床上。
手掌覆盖上眼睛,漆黑的屋内响起沉闷的叹息。
坐在水晶钢琴前的身影宁静优雅,与那日酒吧惹火的模样截然相反。
不变的是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
聂负崇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为同一个人着迷,即使强迫自己不去想,警告自己是已婚人士,不应该对旁人动心,偏偏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看一眼那人的真面目。
责任心和道德感如铁链拉拽着他,依然无法阻止他沉沦。
他成了自己最讨厌、最恶心、最憎恨的那类人。
他的欲望正一步步吞噬理智,现在他想看一眼那人的真面目,往后他是否会想多看两眼?然后离那人近一点,跟那人说一句话?
如今的自己在聂负崇看来毫无信誉可言,那和赌徒说的“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赌了。”有什么区别?
人在面对欲望时,不可能轻易松手。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①
既然无法预见未来的自己会如何,那便斩断退路,设立阻碍,防患于未然。
第50章 第五十章 财产转让
深夜, 聂负崇提着中药和小蛋糕回家,室内一片静谧,冷白月光铺陈在地板上, 显得格外寂寥。
手掌覆上开关, 暖色灯光大亮,驱散黑暗。
“哒哒哒……”
指甲敲击地面的声响靠近,聂负崇换上拖鞋抬头恰与镖哥四目相对。
聂负崇揉了把镖哥的毛脑袋,“该剪指甲了。”
镖哥歪了歪头, 听懂般舔舔自己爪子, 非常不情愿。
大概没有猫猫狗狗喜欢剪指甲。
距离拉近,镖哥灵敏的嗅觉轻易发现聂负崇手里拎着好吃的, 脑袋直往他怀里拱, 撒娇耍赖讨厌吃食。
聂负崇坏心眼地将一大包中药塞到镖哥鼻子前。
镖哥猝不及防, 深吸一口,“阿嚏!”
“阿嚏!”
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镖哥立马对聂负崇手里的东西退避三舍, 陀螺一样甩甩毛茸茸的大脑袋。
聂负崇忍俊不禁,打算给镖哥找点零食,途径餐桌, 顺手把两个袋子放在上面。
余光倏地瞄到一行赤红的字, “佘记点心铺”。
一模一样的袋子。
聂负崇快速解开袋口打着的结, 看清里面东西,一颗颗五角星形状的小蛋糕。
一模一样的食物。
他不死心地捡起一个小蛋糕放进嘴里, 味道相同。
“嘤嘤嘤……”镖哥哼哼唧唧扒拉聂负崇的大长腿。
人类, 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吃独食!
“呜呜呜……”
此时的聂负崇脑子混沌成一锅粥,压根儿注意不到它。
“夏镖!大晚上的你……”夏今觉拎着衣架气势汹汹地打开卧室门。
骂到一半,瞧清夏镖身旁还有个人, 是聂负崇。
高大的身躯,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下,以至于夏今觉未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异样。
“聂哥你回来啦,忙到这么晚,吃饭没?”夏今觉向他走过去,顺手打开餐厅的灯。
“你在吃蛋糕呀?这个小蛋糕味道很不错,爸和两个孩子都很喜欢。”
夏今觉注意到聂负崇手里拿着的小蛋糕,语调轻松欢快,下次可以再买些。
聂负崇眼神晦暗不明,控制着手中力道,生怕自己稍一分神,便将小蛋糕捏得粉碎。
“小蛋糕是你买的?”
夏今觉拍拍镖哥脑袋,试图把它驱赶回窝,漫不经心应答:“对啊,你觉得味道如何?要是喜欢,我再去买些。”
“嗷呜~”镖哥一个翻滚利落躺下,敞开软乎乎的肚皮,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撒娇卖萌也不会给你吃的。”夏今觉嘴上放狠话,挼镖哥肚肚的手却很老实。
“嗯,挺好吃的。”聂负崇云淡风轻扔出一枚炸·弹,“我也买了些回来。”
沉浸式撸狗的手瞬间僵硬,上一秒还在惠风和畅的春日,下一秒直接坠入冰窟。
夏今觉恨不得扇死起床打狗的自己,小狗哼哼明明那么可爱,他干嘛要打断人家?
不,他就不该听从扈姐的建议,嘴馋买什么小蛋糕!
但是,撞小蛋糕这么小概率的事他怎么可能预料得到!他连撞衫都没碰上过!
“咕咚——”强行咽下唾沫,夏今觉汗流浃背,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真的吗?太巧了,你买得多不多?就袋子里那点还是我强行扣押下来留给你的,否则早被夏朝那个熊孩子吃光了。”
聂负崇视线直勾勾盯着撸狗的青年,好似闪着寒芒的利刃,要将人解剖开,由内至外研究个清楚透彻。
如有实质的目光令人头皮发麻,后背渗出一层白毛汗。
夏今觉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犹如身处茂林,察觉危险即将靠近的动物,产生一连串应激反应。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必须冷静。
遽然,一股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耳背,激荡开一片绯红,低沉的声音传来:“很多,谢谢。”
夏今觉瞳孔放大,微微偏头,难以置信地瞅着同他一样蹲着的男人。
他们离得那样近,鼻尖隐隐擦过鼻尖,似乎只要其中任意一人略略倾身,两张从未对彼此吐露过爱意的嘴唇便能亲吻在一起。
“不……不客气……”夏今觉罕见慌乱,耳朵红得滴血。
聂负崇再度看清楚夏今觉耳垂上的耳洞,他分辨不出耳洞最近是否使用过,但他借由明亮的灯光发现了夏今觉身上另一个秘密。
原来,夏今觉耳朵上不止一个洞,耳垂正上方的耳骨处藏着另一个更加隐蔽的耳洞。
聂负崇舌尖顶住犬齿,轻微刺痛使他大脑逐渐清明。
“你去那边做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
聂负崇率先回答:“爸听说那边有位中医很厉害,让我去瞧瞧。”
他指指桌上一大包中药,“今天太晚了,明早再起来熬。”
“医生怎么说?”夏今觉关切道。
聂负崇轻描淡写:“夏季容易上火,开了些凝神静气的药。”
“上火?”夏今觉头回听说上火会导致失眠,他无意间低头,目光直直扫向男人因为下蹲变得更为突出的地方。
看着火气确实很旺的模样……
“咳!”聂负崇假意咳嗽提醒夏今觉别看了,后脖颈烫得惊人。
夏今觉赶忙收回视线,气氛顿时尴尬到呼吸困难。
“你呢?”聂负崇故作平静地询问。
视线紧迫盯人,平静的海面下是不断催生的巨大漩涡。
理智告诉他,夏今觉绝无可能是那个人。
那人衣着讲究新潮,拥有一定穿搭技巧与自我审美,俨然一位时尚达人,夏今觉恰恰相反,既不追求潮流也不爱好打扮,大多时候穿工作装,私服以基础款为主,没有花里胡哨的设计。
何况那人从头到脚的行头并不便宜,剪裁得体的薄荷绿衬衣出自Y家今年夏季新款,聂负崇瞧着像Y家风格,搜了一下,果然是春夏秀场上的新款。
手腕戴的是某知名品牌的机械腕表经典款,尤其对方耳朵上那一抹耀眼的翠绿,是一颗纯净度很高的祖母绿宝石。
即使聂负崇和夏今觉没做过财产公证,但他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对彼此的经济情况心里大概有数。
他们半斤八两,普通家庭水平,兴许聂负崇存款稍微多一点,不过也多不到哪儿去。
是以,差别那样大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其中的巧合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聂负崇并不相信一切就那么正正好撞上。
除非是周密的算计。
“我今天跟朋友约着出去玩,他女朋友指定要吃那家的小蛋糕,我闻着挺香,顺便买了点儿回来。”夏今觉毫不避讳任由聂负崇打量。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从容淡定,咬死不认。
反正没被抓个现行,他就是不承认,聂负崇能拿他怎样?
看来今天在店里瞥见的模糊身影就是聂负崇。
回想当时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夏今觉心如擂鼓,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天呐!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就掉马了!
虽然不知当时是何种原因让聂负崇改变主意离开,但谢天谢地,没有叫他直面社死现场。
聂负崇见夏今觉坦坦荡荡,原本就觉着不太可能的怀疑烟消云散。
“你会弹钢琴吗?”聂负崇陡然转换话题。
夏今觉心头一咯噔,没有正面回答:“我姐姐钢琴弹得特别好。”
“哎……夏朝怎么就没遗传到一点儿音乐天赋呢?”
聂负崇记得夏今觉同他讲过这件事,那些年夏朝失败的兴趣班。
在夏今觉面前,钢琴大概只意味这个吧。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聂负崇口中像吃了黄连,苦得要命。
为了让自己低劣的行径变得合理,他竟能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可笑。
“我去洗个澡,你早点休息。”聂负崇放弃挣扎,直面现实。
“好。”夏今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聂负崇应该没发现店里面的人是自己,都怪小蛋糕惹来怀疑,以后再也不瞎买东西了。
·
“你最近回来好早,铺子里不忙吗?”夏今觉接连几天吃到喜欢的饭菜,家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聂负崇负责两个孩子的接送,连晚上固定节目——睡前张三的故事,也由聂负崇接手。
夏今觉猛然发现自己好闲,除了上班啥都不用干。
“还好,我时间自由,可以自行安排。”聂负崇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丝,体贴地把姜片夹走。
夏今觉能吃葱姜蒜的味道,但不能吃到葱姜蒜,比如葱油面他很喜欢,不过绝对不可以让他吃到一根葱,他会吐。
“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聂负崇自然地问。
夏今觉把肉丝和饭混合在一起,扒拉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睛。
聂负崇的厨艺貌似又精进了不少。
“灌汤包。”
聂负崇一口答应,“配什么粥?”
夏今觉思索片刻,“灌汤包是荤的,粥就喝素的吧。”
聂负崇颔首,“那就蔬菜粥。”
“正好腌的小菜能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决定好明早的早餐。
用完晚餐,宋守仁带着两孩子一狗下楼遛弯儿,夏今觉还有学生作业没批改完。
聂负崇忙完厨房,又开始客厅打扫卫生,他其实挺喜欢做家务,可以清空大脑思绪,暂时什么都不去想,令身心平静下来。
夏今觉批改完作业,扭动两下僵硬的肩颈,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咔声,起身松松筋骨,端起空荡荡的杯子打开门。
入眼便是男人赤-裸精悍的后背,暖黄色的灯光在他山岳般连绵起伏的肌群上流淌,重峦叠嶂,巍峨险峻。
一如他本人。
估摸听见动静,男人侧过头,视线投向夏今觉。
夏今觉这才发现聂负崇系了围裙,挂脖式,两条细细的带子在男人腰后打了个结,饱-满结实的胸肌将围裙撑满,围裙下两条腿格外长,愣是把正常尺寸的围裙衬得迷你。
一股热流冲出鼻腔,夏今觉仓皇失措,捂住鼻子奔向浴室。
刺……刺激大发了!
聂负崇上哪儿学的不正经穿搭?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如何扛得住?
不过,嘿嘿……
聂负崇不仅后面连绵起伏,前面也是。
“怎么回事?”聂负崇扔下吸尘器,追进浴室,轻车熟路帮夏今觉止住鼻血。
夏今觉心虚,翁声嗡气说:“上……上火吧。”
聂负崇闻言一顿,“把我的中药分你两包?”
夏今觉连忙摆手,光嗅到中药的味道他就止不住想呕,叫他喝下去不如杀了他痛快。
“不不不,我喝板蓝根就行。”
夏今觉听到耳边一声轻笑,像在笑话他当爹了还怕喝苦药。
耳朵尖不由滚烫。
一番折腾下来终于止住血,夏今觉捧着杯子喝水,眼睛做贼似的时不时瞟一下认真搞卫生的男人。
话说,近来聂负崇对他是不是太好了?好到有种“末日前最后的狂欢”,“吃断头饭”一类感觉。
尤其眼前的盛景,当真做鬼也风流呀。
“有几份文件你签一下。”聂负崇递给他一个文件袋。
“什么东西?”夏今觉纳闷儿地接过。
聂负崇没多做解释,继续擦桌椅板凳,他的态度很随意,夏今觉也便没多想。
岂料拿出文件袋里的纸张,一页页翻过去,夏今觉眼珠子险些瞪出眶,“你你你你……你拿错文件袋了吧?”
聂负崇大步流星走近他,弯腰扫视一眼内容,笃定道:“没错。”
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席卷夏今觉,把本就脑袋一团浆糊的夏今觉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等。”夏今觉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男人。
聂负崇体温偏高的手臂烫得夏今觉心乱如麻,“你准备把你的全部财产转让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