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负崇倏地感受到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转过头,除了一道道热情痴迷的目光,什么也没看见。
莫非是他多疑了?
夏今觉蹲成一朵蘑菇, 劫后余生般抚顺胸口, 吓死个人。
聂负崇五感实在过于敏锐,目光如鹰隼,若非他提前做反应,这会儿恐怕被捉个正着。
溜了溜了。
他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拨开人群, 准备拿上外套离开酒吧。
“干嘛呢你?鬼鬼祟祟。”柳琴舟一掌拍上他肩膀。
夏今觉一激灵, 听清柳琴舟的声音,绷紧的弦松开, “时间不早, 我该回去了。”
柳勤舟掏出手机定睛一瞧, “不是吧哥们儿,才九点钟。”
“改天再约,我家里还有孩子。”夏今觉拨开他的手, “朝朝等着我回去讲睡前故事呢。”
不要脸的夏今觉再次把夏朝拉出来当挡箭牌。
柳勤舟无语,嫌弃挥手,“算了, 看在孩子的面上姑且放过你。”
夏今觉拿起外套步履匆匆朝外走,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端着杯酒挡住他的去路。
“这就要走啊, 帅哥不多玩一会儿?”男人举止油腻,身上能露标的地方都标着各大品牌logo, 就差在脸上写“有钱”二字。
换作平时夏今觉兴许有兴趣逗他玩玩儿, 可此乃危机存亡之际,他恨不得一脚将人踹翻。
玩你大爷!
“让开。”夏今觉冷下脸。
“哟呵,有点脾气啊, 要走可以把酒喝了。”油腻男把酒杯往前一递,险些碰到夏今觉的脸。
夏今觉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眼神却像冰锥子。
“呵——还敢瞪我,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给老子面子。”油腻男估计喝高了,他的狐朋狗友明显被夏今觉震慑住,只有他还在不停发出挑衅。
“大哥要不算了吧?”小弟拽了拽油腻男衣摆,不是他怂,实在是他怕大哥挨揍。
“算个鸟,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他喝!”油腻男气焰越发嚣张,动静大到引来四面八方关注。
“发生啥事儿啦?”
“好像有人闹事。”
“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快去看看!”
古往今来最不缺吃瓜群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事发地靠近。
“好像有热闹看!咱们也去瞧瞧!”何颂作为合格的乐子人,兴致勃勃拽着聂负崇过去。
聂负崇对看好戏没兴趣,抬胳膊躲开何颂拉扯,他想回家。
“哥你长得高,快帮我瞅瞅打起来没有?”何颂情绪异常亢奋,眼睛里反复重播一排字幕:打起来!打起来!
聂负崇别过头用实际行动表示拒绝,耳边充斥何颂苍蝇似的噪音,烦得他掀起眼帘朝人群中央眺望。
正对着他的俨然是个醉鬼,沉浸在发酒疯中,背对着他的男人身材高挑,站姿随意中透出潇洒,五彩缤纷的光线下分辨不清衬衫的颜色,却清晰可见男人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以及蕾丝下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窄腰。
霎时,聂负崇仿佛被狐妖勾走神魂的书生,不知归途。
呼吸刹那重如千钧,任周遭人声鼎沸,他只听得见自己如鼓的心跳。
无形中好似有一条绳索将他牵引、拉拽,一步步靠近那道背影。
两相对峙,夏今觉余光瞥见同聂负崇在一起的那个锡纸烫男人,对方如同早市抢购便宜蔬果的大妈,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冲破人群挤最前线。
夏今觉瞳孔地震,这人在,聂负崇还远吗?
他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内心疯狂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后背蓦地传来阵颤栗,从尾椎骨麻到天灵盖,这似曾相识的视线,陌生而熟悉。
脖颈儿僵直无法动弹,豆大的冷汗如雨坠下,夏今觉敢赌,这道视线的主人八九不离十属于聂负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聂哥这儿有空位,你快过来!”锡纸烫的声音像个大喇叭非常好辨认,距离夏今觉仅一步之遥。
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绝不能让聂负崇看到他的脸!
穿成这样逛酒吧,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他的清纯男老师人设难道要崩塌于此吗!?
手心不断冒汗,心脏咚咚作响,嘴唇发干喉咙发紧,头晕目眩到缺氧。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看清来人,夏今觉瞳孔放大,喜上眉梢,这声音简直是天籁!
夏今觉毫无预兆伸手夺过外卖小哥护在怀里的大束红玫瑰,热情奔放的火红色狠狠击打油腻男面门,无数花瓣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好似下了场玫瑰雨。
花瓣掩映下,高挑背影犹如故事书中的神秘游侠,消失在月色中。
独留满室芳心暗许。
尽管第一时间去追,聂负崇仍未能追上那人离开的身影,伫立在酒吧门口,身侧车水马龙。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
夏今觉和聂负崇基本前后脚到家,得亏夏今觉销赃手法娴熟,那件白衬衣他是不打算穿了,晦气!
聂负崇推开卧室门,浴室水声哗哗作响,夏今觉正在洗澡,他拿上换洗衣物上外面浴室。
聂负崇洗澡速度快,顺手把夏天轻薄的衣服洗干净拿到阳台晾晒,夏今觉慢吞吞抱着脏衣篮进洗衣房。
“聂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发现聂负崇的瞬间夏今觉一愣,这人回来得好快!
“一刻钟前。”聂负崇不忘手上动作。
幸亏自己溜得快。
夏今觉心有余悸,最近都不太想去酒吧。
不过话说回来,聂负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他所谓的朋友就是那个渣男锡纸烫?
锡纸烫虽然不似油腻男把各路商标全穿身上,但脚上的鞋,脖子上的项链通通是最新限量款,妥妥的有钱人。
聂负崇究竟上哪儿认识的朋友?有钱有资源。
而且聂负崇出入酒吧没有丝毫不自在,男人或许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古板纯情。
既然聂负崇不排斥上酒吧,那接受尺度应该会大点吧?
约摸喝了酒,夏今觉今晚比平常更为躁动。
衣服扔进洗衣机,夏今觉悄悄打开儿童房,里面开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照耀着小孩儿熟睡的面庞。
轻手轻脚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子,确定他们乖乖睡着,朝睁着大眼睛观察他的镖哥竖起食指放在唇前,蹑手蹑脚离开。
房门缓缓合拢,确认夏今觉不会再进来,镖哥重新趴下揣着两只前爪闭上眼睛,守候两个孩子安眠。
“睡着了?”聂负崇经过,压低声音询问。
夏今觉点点头,“睡得可香了。”
聂负崇刚从宋守仁房间出来,“爸也休息了。”
老人小孩都安然无恙,二人回卧室准备睡觉,明天得早起上班。
关上灯,夏今觉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晚安。”
“晚安。”聂负崇轻声回应。
本以为今晚将这么过去,十分钟后聂负崇睁眼,怀里一片滚烫。
夏今觉滚进了他怀里,不知为何皮肤温度略高,聂负崇以为他发烧了,匆忙伸手摸人额头,来回尝试几次。
夏今觉应该没发烧,就是莫名其妙体温偏高,难不成热到了?
聂负崇将夏今觉的被子往下拉了点,盈盈月色下,青年脖颈到锁骨的皮肤雪白细腻,仿若官窑上等的白瓷。
聂负崇猛地转过头,脑中闪过蕾丝下那截细腰。
眸色遽然一沉,聂负崇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一个陌生人,使劲将那段记忆甩出大脑,可越是努力越是适得其反。
浓黑的眼瞳笼罩上抹阴翳,聂负崇咬住后槽牙催促自己入睡,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淡淡清香飘入鼻子,聂负崇嗅到夏今觉洗发水的气味,略带清冷的味道意外安抚住他躁乱的情绪。
夏今觉翻身贴近他的胸膛,像只寻求庇护的雏鸟,聂负崇无端生出股怜惜,没舍得推开人。
伴着浅淡幽香,聂负崇昏昏沉沉陷入梦乡。
他怀里早已入睡的人慢慢撩起眼皮,嘴角上翘,笑容得意。
第一次,两人相拥而眠。
聂负崇许久未曾做梦,梦境虚幻而真实,旖·旎非常。
一双骨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环住他的脖子,游离在他深色的皮肤上,仿佛顽皮的孩童,到处煽风点火。
朦胧中红润的唇张张合合,似在诉说什么,可他的注意力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洁白的齿,灵巧的舌,无论哪一样都比枯燥的话语更为吸引人。
脖颈修长如白天鹅,锁骨凹陷平直,可以轻易放下一枚枚硬币,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留下专属印记。
最后是那截窄腰,藏在宽松的衬衫下,引人遐想。
与原本记忆不同,梦里人只穿了那件衬衫,前两颗扣子散落,棕色长裤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两条又长又直的腿。
聂负崇陡然从梦中惊醒,额头汗涔涔,后背衣衫潮湿,他大口大口喘息宛若搁浅的鱼。
窗外天色未明,聂负崇掀开被子下床,突然意识到什么,动作凝滞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长舒一口气,聂负崇若无其事打开衣柜,拿上换洗衣物进浴室。
作为一个即将奔三的成年男性,这很正常,说明他身体健康。
但不正常的是梦境内容,他怎会梦见一个一面之缘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清楚的陌生人。
冰冷的凉水拍打在灼烫的皮肤表层,聂负崇闭上眼睛平复心绪。
他不愿相信自己是个轻佻的人,更厌恶新婚的自己疑似精神出轨,他宁可相信自己积压太久,发泄发泄就会好。
于是天没亮聂负崇便出门跑了个二十公里,顺路给一家人带回丰盛早餐。
睡得正香的夏今觉全然不知他的新婚丈夫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折磨,偏偏罪魁祸首是他本人。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我帮你
“钱赔给外卖小哥了吗?”夏今觉起床第一时间关心昨天后续。
柳勤舟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这就是你大清早给我打电话的理由?你都特意给我发消息叮嘱了, 我能不照做吗。”
“行,钱赔给人家就好,毕竟外卖小哥也是无妄之灾。”夏今觉慢半拍记起他作息跟自己不一样, 估计刚睡下一会儿。
“我不打扰你休息。”说着就要挂电话。
“喂, 等等!”柳勤舟匆忙叫住他,“昨晚咋回事儿?”
“啥咋回事儿?不就遇到一傻逼吗。”夏今觉装傻充愣。
“别给我装,我还能不知道你,一系列举动那么反常, 肯定有猫腻!”柳勤舟言之凿凿。
夏今觉摸摸鼻尖, 在坦白和装傻之间反复横跳。
柳勤舟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拔高音调警告:“你可想清楚咯, 大不了我马上去店里调监控。”
夏今觉额角青筋突突, 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自知握住夏今觉软肋, 柳勤舟也不催促,守株待兔般安心等他如实交代。
没办法,按照柳勤舟的性格, 这口瓜要是吃不进嘴里,分分钟能干出杀到他面前的事。
“昨晚看见我老公了。”
一句话给柳勤舟干懵逼,“啥?”
“你说啥?”
夏今觉隐隐感受到危险, 即刻拿开手机远离右耳, 果不其然, 随后便听到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你老公!?”
“你看见你老公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躲起来干嘛?你俩有仇吗!?我的老天爷,我居然错过了见证历史的时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话那头持续传来柳勤舟疯狂地呐喊, 夏今觉拍拍胸口, 庆幸自己躲得快保住了耳朵。
足足半个小时,柳勤舟暴走的情绪才得以平复。
喉咙嘶哑仍不忘打探,“为什么?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今觉扶额, 摆烂似的平铺直叙,“我都不敢叫夏朝知道我的真实面目,你觉得我敢让我老公知道吗?”
柳勤舟陷入沉思,就在夏今觉以为手机信号出问题预备挂断电话时,对方启唇:“你的意思是,你老公他不知道你的过去?”
夏今觉表情沧桑,手里就差根烟,“他要是知道,敢跟我结婚?”
柳勤舟无言以对,他记得夏今觉提过那人有个孩子,相比情情爱爱,为了孩子而结婚的概率更大。
但凡清楚夏今觉过去有多浪,没人会认为他宜室宜家。
半晌,柳勤舟丢出一个致命问题:“你算骗婚吗?”
夏今觉:“……”
“会坐牢吗?”
柳勤舟被问得磕巴,“会……会吧。”
夏今觉双眼失去高光,别到头来夏朝没蹲局子,自己进去了。
没听到夏今觉的声音,柳勤舟搜肠刮肚出主意:“你老公愿意跟你结婚肯定对你有好感,而且你可是夏今觉啊!只要你想没有钓不到手的男人!”
“最好的办法还得是让他死心塌地爱上你,即使某天事情败露也舍不得离开。”
柳勤舟越说越起劲儿,越想编越带感,“夏今觉,征服他!叫他对你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爱你爱得要死!”
夏今觉唇角抽搐,“少看点小说,本来就不聪明。”
柳勤舟愤愤不平,“你才笨蛋!”
“上班去了,你继续睡。”夏今觉利索结束通话。
另一头的柳勤舟听着电话嘟嘟声无能狂怒,在床上撒泼打滚锤枕头。
温度一天天升高,聂负崇的铺子逼仄而拥挤,偏生没装空调,屋内犹如上热气的蒸笼。
何颂连吃三根冰棍,翘着二郎腿坐在风扇前抱怨:“太热了,太热了!你真不觉得热吗?小破风扇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我给你安台空调吧。”
聂负崇不为所动,“心静自然凉。”
并非何颂小气,换别人他直接安排师傅过来装空调,但眼前人是聂负崇,他不敢安排一星半点对方的事。
谁叫他小时候被聂负崇收拾怕了呢,聂负崇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不喜欢旁人随便动他东西。
何颂像条热趴下的大狗,吐着舌头直喘气,一脑袋锡纸烫被汗水沾湿,一绺绺粘到一块儿贴在额前,看上去十分滑稽。
“回酒店。”聂负崇瞧他热成狗,开口赶人。
“不要,我等你下班吃饭,我走了待会儿铁定联系不上你。”何颂脑袋摇成波浪鼓。
聂负崇称得上耐心劝告:“这地方不好玩,与其受罪不如早点儿离开。”
何颂几天时间早把周围可以玩儿的好玩儿的玩了个遍,现今无所事事待在他店里,纯粹自讨苦吃。
“你居然赶我走!?”何颂猛地站起身,眼珠子快瞪出眶,仿佛聂负崇是个负心汉。
聂负崇不接他茬,沉声道:“我不会回去。”
何颂目光游移,尝试狡辩:“我没叫你回去呀。”
聂负崇自顾自继续:“我现在过得很好。”
顿了顿,他停下手中拧螺丝的动作,声音不疾不徐,沉稳可靠,“让老爷子不必挂念,提前祝他生辰吉乐。”
哦豁!
何颂瞬间失去表情管理。
他自以为把小心思藏得好,结果聂负崇仿佛开启上帝视角,令他无所遁形。
抿抿唇何颂尴尬询问:“你咋晓得我是老爷子派来的?”
聂负崇背对他,手上动作不停,强而有力的臂膀一次次收紧放松,结实的肌肉随之起伏,单着一件无袖T恤的上身被汗水浸湿,紧贴皮肤,勾勒出连绵起伏,横峰侧岭的肌理。
饶是何颂一个直男也目不转睛,看呆了去。
他的视线过于炙热,聂负崇想忽视都难,压低眉宇回头甩出眼刀子,“想打架?”
“不不……不敢不敢!”何颂如梦初醒,连连摆手,“谁让哥你身材太好,我一男的都喜欢得要命,巴不得和你换一下。”
作为健身爱好者,何颂买过无数课,拥有过数任教练,却没有一个人的身材可以胜过聂负崇。
可惜聂负崇不是金钱能打动的男人,更不是他能拥有的男人,否则他高低把人请回家供为上宾,不求100%练成聂负崇那样,有50%他就偷着乐了。
聂负崇一句废话不愿同他讲,闷头修理汽车。
何颂垂头丧气,手机恰好震动,瞄一眼屏幕差点摔下凳子,急急忙忙爬起来上旁边接听。
聂负崇闭着眼睛也猜得到来电人是谁。
几分钟后何颂一脸欲言又止,狗狗祟祟偷瞟他,聂负崇走到水龙头前洗手,端起小桌子上的水杯润润喉,杯里泡着金银花,他爸昨天买的,给他和夏今觉一人分一小袋。
夏今觉每天带保温杯上班,应该挺注重养生,据闻老师们喜好泡胖大海,对嗓子有益,下次问问有没有品质好些的胖大海,囤点夏今觉自己喝或送同事都方便。
“有事说事。”聂负崇看何颂那扭扭捏捏的样子直皱眉。
何颂觑着他的脸色,慢吞吞开口:“老……老爷子说你既然铁了心,那就不要后悔。”
“聂……聂哥,老爷子肯定是气糊涂了,他最喜欢的还是你……”
何颂慌忙找补,努力安慰聂负崇,然而聂负崇神情未有丝毫变化,云淡风轻回答:“知道。”
“啊?”何颂目瞪口呆,随便换个人反应都不可能如此平静,可聂负崇就是能将酷哥人设进行到底。
他们所有人以为老爷子的话会像一滴水滴进油锅,现实却是一滴水汇入大海,兴不起任何风浪。
何颂服了,长这么大果然能令他发自内心服气的只有聂负崇。
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吐出,抬手抹去脸上汗水,何颂浑身一轻,压抑许久的话倒豆子般倾泻而出:“你不晓得老爷子找上我的时候我简直快吓尿了!”
“妈耶,十几个保镖围着我,我腿软差点给老爷子当场磕一个。”
“他居然派我来当间谍!看看你的情况,顺便刺探下你的态度。我滴个乖乖我哪有那脑子啊!”
“从小到大我在你面前跟裸-奔没什么两样,我屁股一撅,你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
“嗷!”脑袋狠狠挨一拳头,何颂眼泪汪汪。
聂负崇嫌弃,“少恶心我。”
何颂赶紧陪笑,“我打个比方而已呵呵呵……”
“老爷子发话要我来,我哪儿敢反抗,他老人家收拾我家跟摁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聂负崇闻言眼神晦暗,这也是他不愿回去的原因之一。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求原谅……”对上聂负崇深潭般的瞳眸,何颂心虚缩缩脖子,老实承认:“好吧,我就是为了卖惨求原谅……聂哥我保证,不该讲的我绝对没乱讲!”
聂负崇淡淡暼他一眼,冷酷反问:“你清楚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何颂噎住,他来好几天了可连聂诏瑜胖没胖瘦没瘦也不了解,更甭提别的。
“咔吧”一口咬下去冰棍儿裂开,大部分自由落体砸中地面,小块掉进何颂嘴里。
他难以置信,呆愣愣目睹一切发生,与此同时,掉落的冰棒似一盆凉水将他泼醒。
“卧槽哥你故意的!”何颂猛然扭头,“你故意不带我见诏瑜,不带我上你家,你压根儿没想我了解你现在的生活!”
他刚和老爷子汇报完,这一趟也有了结果,他没泄露聂负崇的重要信息,聂负崇没有任何损失,老爷子没怀疑自己给的消息。
堪称皆大欢喜。
前提归功于聂负崇的暗中布局。
何颂倒吸一口冷气,聂负崇恐怖如斯。
完成任务第二天何少爷便马不停蹄离开,“兄弟放心,我还会来看你。”
聂负崇无所谓挥挥手,送人进航站楼。
“对了,我发现你手机是前年的款,给你买了个最新款,这点小钱可别拒绝我。”何颂丢下话一溜烟儿跑进安检口。
聂负崇在车后排找到两个重叠的盒子,打开上面那个确实是最新款顶配水果机,下面装着最新款游戏机,还是外国货,因为国内尚未发售。
盒子里有一张标签,用何颂奇丑无比的字写着:小侄子的礼物。
沉默是金,聂负崇足足半分钟没言语。
坐在贵宾候机室的何颂收到聂负崇消息。
聂:诏瑜四岁。
何少:咋啦?
聂:人可以笨,但不能没有常识。
何少:你骂我干嘛?
聂:你的礼物十年后再送正好。
何颂瞅清楚游戏机版本,手机吓脱手,且不提里面的游戏不适合四岁宝宝,单全英文聂诏瑜就不可能看得懂。
何少:滑跪.jpg 聂哥替我向大侄儿道歉,他何叔马上换别的!
何颂遭到残酷拒绝,倒在沙发上哭唧唧,想给聂哥送礼咋就那么难呢?.
聂负崇打算把游戏机送人或挂海鲜市场,回家后随手放桌上,夏今觉路过瞄了眼当即走不动道。
聂负崇从阳台过来,夏今觉正沉浸在游戏中,他按键的动作十分敏捷,也不知乱按还是真有技术。
聂负崇不动声色靠近,稍稍探头观察,虽然他平时不太玩游戏,但也看得出夏今觉玩得非常溜,技术相当棒。
眼睫半阖,视线落在青年灵活的手指上,以前未过多留意,此时他忽然察觉夏今觉掌心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茧子。
奇怪,夏今觉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掌心怎会有那么多茧?
难道夏今觉以前经常打球?或者长期从事体力劳动?
“好耶,通关了!”夏今觉握紧拳头,神采飞扬。
聂负崇瞳孔微微扩大,意气风发,自信洋溢的夏今觉,与往常温温和和的夏今觉判若两人。
聂负崇以为自己理想中的伴侣是后者,事实上牵动他的心神却是前者。
夏今觉动动肩膀,脚步后撤,猝不及防撞上温热的胸膛,不必抬头,家里和他产生如此身高差的仅聂负崇一人。
“你回来啦。”夏今觉眉眼含笑。
“嗯,你喜欢玩游戏?”聂负崇目光投向他手中的游戏。
夏今觉笑容僵住,糟糕!刚刚玩得太投入,聂负崇何时过来的?
“还行,念大学那会儿被同学拉着一起玩过一段时间。”
怪不得。
即使夏今觉本性不爱玩游戏,处在群体环境中很容易受影响,被同学拉着一起干某件事的经历相信很多人拥有。
哪怕聂负崇也曾被拉着进入斯诺克俱乐部,他喜欢过一段时间,后面因为人际关系不再去,渐渐把斯诺克搁置到一旁。
“你玩得很好。”聂负崇坦然夸赞。
夏今觉摸摸发烫的耳朵尖,“还好。”
既然夏今觉喜欢,聂负崇正好不必烦恼游戏机的去处。
“你拿着玩儿吧。”
夏今觉反应过来,“游戏机是你带回来的?”
聂负崇将晾干的衣服抱进卧室,夏今觉像条小尾巴跟在身后。
“我来。”夏今觉取下衣架开始叠衣服。
聂负崇忽然觉得他像个小孩儿,心口莫名一软,“游戏机是我朋友送的。”
夏今觉讶异,“送你游戏机?你喜欢玩?”
真瞧不出聂负崇竟然喜欢玩游戏,夏今觉宁愿相信聂负崇私下会数数独,也不相信他会打游戏。
“我不玩,送给诏瑜。”聂负崇解释。
答案明显比上一个更为离谱,夏今觉发自内心问:“确定是真朋友?不是酒肉朋友?”
送一个四岁小孩全英文版游戏机,简直离大谱。
如果可以聂负崇也不想有个二缺朋友,然而何颂不仅是他朋友,更是他发小。
参军前何颂是聂负崇唯一的朋友,并非他和何颂之间发生过多么感人肺腑的友情故事,单纯因为何颂脸皮厚,无论他如何冷漠何颂撵也撵不走。
聂负崇非常清楚,何颂之所以执着黏着他,跟他做朋友,皆因何颂父母的命令,逼迫何颂同他搞好关系,把他哄高兴。
他完全不搭理何颂,偶尔嫌人吵才会出声叫人闭嘴,普通孩子无忍受他的坏脾气,很快被他吓跑。
唯独何颂皮糙肉厚,毛遂自荐和他当同桌。
小学毕业一个偶然的机会,聂负崇得知,何颂其实特别讨厌爸妈逼他跟自己交朋友。
内心叛逆的何少爷烦死聂负崇,发誓打死他也不愿意和聂负崇做朋友。
然而没人告诉他,跟着聂负崇可以吃好多小零食,收好多女生的小礼物,虽然不是给他的,但聂负崇会由他处理,关键聂负崇学习成绩优异,和聂负崇当同桌可以第一时间抄作业!
不就是跟聂负崇做朋友吗,完全没问题,从今往后他就是聂负崇最好的朋友!
升上初中,何颂特意早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进教室,一屁股坐在聂负崇旁边,双手合十作揖,“聂哥,初中三年请继续罩着我!”
旁人费尽心思跟聂负崇做朋友,为金钱为利益为面子各种各样,独独何颂一个傻子为抄作业。
日光沐浴在聂负崇身上,少年淡色的唇轻轻上扬,若有似无,看不真切。
“好啊。”
衣架堆叠发出噼啪声,聂负崇自回忆中抽离,“他脑子不太好使。”
夏今觉毫无防备笑出声,“哈哈哈哈原来聂哥你也会说这种话。”
聂负崇疑惑,“很奇怪吗?”
夏今觉思忖片刻,认真点头,“有点。”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安静少顷。
“噗嗤——”
夏今觉再度笑开,聂负崇随他一同漾开笑意。
卧室内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夏今觉揉揉酸痛的肚子,“哎哟,腹肌快给我笑出来了。”
聂负崇面上笑意未退,闻言加深,夏今觉依然时不时蹦出两句有趣的话。
“你没有腹肌吗?”
夏今觉撇嘴,眼神哀怨:“曾经拥有过。”
青年似乎全然没有那种意识,大喇喇掀开衣摆,柔韧白皙的腰肢就这样毫无防备撞入聂负崇眼睛。
男人瞳孔颤动,火蛇似龙卷风刮遍周身,热意迅速蔓延,烧得他头昏脑胀,口舌发干。
眼前景象无端与梦境重叠,聂负崇捂住嘴巴,手臂青筋暴起,眸色漆黑,眼底像飓风侵袭,翻江倒海。
“聂哥,你有几块腹肌?”夏今觉尚未察觉聂负崇的变化,噼里啪啦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聂负崇沉默不语,移开视线企图压制内心的狂躁。
最近两天明明没再回忆那个梦,为何是现在?为何自己会将梦境与夏今觉重叠?
聂负崇排斥那个梦,更无法接受自己将二者融合的行为,那无异于对夏今觉的亵渎。
自己是那两人的血脉,所以自己终将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即便百般挣扎,仍会像一个魔咒紧紧束缚住他,将他拉回既定的命运?
不!他不相信,就算流着最肮脏的血,他也要用它们走正道。
聂负崇厌恶现在的自己,他必须忘掉那个梦,把生活摆回正轨。
敏锐的感知使他下意识打开接近自己的东西。
“嘶——”
夏今觉的吃痛声拽回他的理智,聂负崇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夏今觉的手。
青年肤色偏白,他一巴掌下去,通红一片,边缘隐隐泛紫,活像遭到虐待。
“对不起。”聂负崇眉头紧锁。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夏今觉瞧他愧疚的模样竟有些像犯错的狼犬。
抬手想戳戳他的眉头,又记起刚才挨的打,悬停在半空。
聂负崇感受到他的意图,脑袋主动伸过去。
夏今觉的手指顺利与聂负崇的眉头会师,“聂哥别皱眉,容易成小老头。”
柔软的触感令聂负崇不自觉展眉,“好。”
“还以为聂哥你的脸会像你的脾气一样硬。”夏今觉的指腹滑过男人眉眼,慢慢勾勒他的英姿勃发。
青年指尖触过的地方,痒痒麻麻,似羽毛在挠,聂负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音色比往常更低更哑,“别摸了。”
抓握手腕的力道略大,夏今觉却未喊疼,他喜欢聂负崇这样用力,说明男人开始失控,因为自己。
疼痛令夏今觉清醒,亦令他欢愉,令他渴求,亦令他掌控。
夏今觉温顺无害地道歉,“对不起聂哥,我没注意。”
“没事。”男人嗓音仿佛老旧的唱片,拖沓、喑哑。
“我给你上药。”聂负崇步伐匆匆。
夏今觉低垂眼睫,凝视由红变紫的手背,实际上聂负崇动手的瞬间他有躲开,否则伤的不仅这么点。
痛当然痛,但肯定没聂负崇想象中那么严重,他体质如此,一点外伤便看上去格外可怖。
幸好他并非疤痕体质,要不然早毁容了。
聂负崇快速回来,神情严肃,专心致志给他处理手背,“抱歉。”
聂负崇懊恼而愧疚,恨不得以身代之。
虽然想让聂负崇心疼自己,可也没想让对方愧疚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夏今觉故意开玩笑:“聂哥,这算不算家暴啊?”
聂负崇蓦地抬头,貌似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语气坚定:“你打回来吧。”
夏今觉呆滞,聂负崇贴心地考虑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顺手抄起衣架递给他。
“拿这个打,手不疼。”
兴许被聂负崇一系列骚操作弄晕了头,夏今觉条件反射接话:“手不疼,我心疼。”
顷刻间整个屋子针落可闻。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夏今觉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热意自面门扩散,眨眼夏今觉便像煮熟的虾子。
聂负崇捏捏自己发烫的耳朵尖,没好意思直视夏今觉的眼睛。
咋回事?夏今觉突然讲情话,怪叫人害羞的。
之前没见夏今觉说话这么直白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情难自抑?
二人谁也没看谁,脸却一个比一个红得像猴子屁股,如果宋老头儿经过瞅见他俩扭扭捏捏的模样,大概得笑话他俩连小学生都不如。
人家小学生恋爱都知道牵小手,他俩还在阿巴阿巴。
夏今觉伤的主右手,许多事情不方便做,好在差不多时间可以休息了。
“聂哥,我自己努努力倒是能洗澡,就是不方便洗头。”夏今觉苦恼地盯着自己散发出浓浓药香的右手。
聂负崇喉结滚动,表情凝重,“我帮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真好亲
夏今觉的小心机得逞, 可浴室内没有半丝旖.旎气氛,反倒算得上温情脉脉。
聂负崇给夏今觉安排了一个小板凳,让他坐在上面, 佝偻后背低下脑袋。
一向站在花洒下, 任由水流从头淋到脚的夏今觉很久没用过如此复古的洗头方式。
上一次……时光不停倒转,最后定格在他7岁。
炎热的午后,酷暑难耐,窗外知了声声, 年仅7岁的夏今觉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脚丫,脚趾头动来动去。
温度偏高的水流自高处冲洗下来, 一双算不得温柔的手使劲儿抓挠他的头皮, 疼得他嗷嗷直叫。
“疼, 疼死了!姐你肯定是故意的,我要告诉妈!”
7岁的小男孩儿皮得像条肥鱼,甩着脑袋挣扎, 水溅了他姐一脸。
“洗个头也不消停,你去说呀告状精!”十几岁的少女声音又脆又尖锐。
“我才不是告状精!”夏今觉气得鼓起腮帮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收到情书的事儿是你告诉的妈。”夏今晓提起就生气, 别人喜欢她又不是她喜欢别人, 偷偷塞她书包里她也防不住。
偏偏无论她如何解释, 她妈认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她向男孩子释放了不恰当的信号, 人家怎么可能放着那么多女孩子不喜欢, 非得喜欢她。
夏今觉理直气壮要抬头,被他姐一手摁进脸盆里,为数不多的泡沫在清水中扩散, 消解。
他坚持不懈证明自己做得对,声音从盆里传来,闷闷的。
“大人们都说早恋是错的,我明明是为你好,不识好人心哼!”
“啪”后脑勺结实挨了下。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是早恋?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不分年龄,那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情感,有的人或许一生都体会不到。”夏今晓揉搓他湿漉漉的头发。
“姐,你嘀嘀咕咕念什么咒语呢?”夏今觉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出少女逐渐张开的面庞。
夏今晓叹口气,满眼嫌弃,“离远点儿,我换盆水,开水万一浇你头上,晚上就得吃凉拌猪头肉了。”
夏今觉乖乖往旁边挪动,定定站了会儿才迟钝地意识到,“夏今晓你骂我是猪头!”
少女翻了个白眼,“天都快黑了你才反应过来,不是猪头是什么?”
“夏今晓我和你拼了!”夏今觉迈着小短腿冲姐姐张牙舞爪。
然后被无情地武力镇压。
“夏今晓你个怪力女,以后嫁不出去!”夏今觉边哭边嚎。
夏今晓不为所动,“那正好我以后留在家里吃你的喝你的,看哪家小姑娘敢嫁给你。”
“呜呜呜哇哇哇——”打不过又骂不过姐姐的夏今觉确确实实是个弟弟,除了张嘴哭束手无策。
“烫吗?”男人的声音骤然拉回夏今觉的思绪。
他下意识摇头,然而头发已经被温水浇湿,霎时甩聂负崇一脸水。
猝不及防惨遭镖哥洗澡待遇的聂负崇身体僵住,神情略显呆滞。
“抱歉抱歉,我不是……”道歉声戛然而止,并非夏今觉心不诚,实在是湿哒哒的聂负崇冲击力太大。
男人丰神俊朗的面庞沾着颗颗晶莹饱满的水珠,漆黑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恍若天神落泪,令人心颤。
换作旁人突然被甩一脸水,必定狼狈不已,聂负崇非但谈不上狼狈,反而比寻常时候更添几分魅力,荷尔蒙爆棚,帅得人腿软。
聂负崇习惯性抓起衣摆,随手擦干脸上的水,夏今觉尚未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劲儿,迎面又与他心心念念的腹肌近距离接触。
某种力量不断积蓄,涌动,于此时猝然爆发,鼻腔一阵黏腻湿润,难闻的铁锈味聚集,如瀑布般垂直降落。
“滴滴……哒哒……”
鲜血落在浅色地砖上,晕开一圈圈殷红。
夏今觉呆呆地看着地上猩红的液体,大脑短暂当机,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鼻血。
一只大手蓦地伸过来捏住他的鼻翼,片刻后询问:“可以自己捏住吗?”
夏今觉如梦初醒,瓮声瓮气回答,“可以。”
他快速与聂负崇交换手,自己捏住鼻翼,垂着的脑袋本能想往后仰,刚抬起一点便被无情摁回去。
“低头,仰头血液容易流入喉咙。”聂负崇言简意赅,口吻带上丝命令。
这点夏今觉其实知道,只不过刚刚想起儿时的记忆,下意识顺着那时的思维行事。
他小时候流鼻血,大人们教的都是赶紧仰头,再用纸巾堵住鼻子。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他养了夏朝后,因为没养过小孩儿身边也没有靠谱的人帮忙,只能买些育儿书学习,那会儿他才在书上了解到止住鼻血的正确方式。
“啪。”
后颈被敷上一块冷毛巾,冷热交替,让他一激灵打了个抖。
“冷?”聂负崇问。
“有点。”夏今觉如实以告。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聂负崇没有丝毫安慰,直男式回答。
夏今觉燃起的热血快速降温,甚至有点为自己的鼻血不值。
“哦。”
“怎么会突然流鼻血?爸给你的金银花没泡着喝吗?”聂负崇打量夏今觉皮肤干净光洁,没冒一颗痘。
莫非是内燥?堵在体内排不出对身体影响反而更大。
岂止没喝,拿去办公室的第一天就散完了,比起金银花还是冰镇可乐更解暑。
夏今觉眼神乱瞟,幸亏自己低着头不用怕聂负崇发现他亏心。
“最近升温热得慌,换季身体难免出点小毛病。”开两扎冰啤酒保管药到病除。
当然后面的真心话,夏今觉没敢说出口。
聂负崇取下毛巾重新浸湿,敷到夏今觉后颈。
“还是注意些,要不带你去瞧瞧中医?”聂负崇爷爷身边有一位老中医,杏林圣手,祖上在宫里给贵人们看诊。
聂负崇儿时十分惧怕见到他,因为对方朝他伸手一把脉他就得吃黑黢黢又酸又苦的汤药。
虽然害怕但也得感谢对方,若非老中医医术了得,尽心尽力为他调养身体,他长大也不可能参得了军。
是以,在许多人认为中医是骗人的当今时代,聂负崇一个年轻人却格外推崇。
夏今觉连连摆手,“不至于,真不至于。”
聂负崇见他五官拧巴到一块儿的熟悉模样,便知夏今觉跟他小时候一样讨厌喝苦药。
聂负崇压下唇角笑意,看破不戳破。
“应该差不多了。”聂负崇取下毛巾,示意夏今觉查探一下。
夏今觉小心翼翼松开手,轻轻翕动鼻翼。
“好啦!”
经过流鼻血一事,夏今觉啥暧.昧心思全数烟消殆尽,目前只想赶紧洗完,快点儿躺下睡觉。
夏今觉以为聂负崇同他姐同属一派,会使劲儿抓挠他的头皮,纵然清楚那样对头皮不好,大部分人依旧认为那样洗得比较干净。
聂负崇的头发很短,大抵参过军的缘故,他的发型向来简单利落,换句话讲压根儿谈不上什么发型,无非是用推子一推,楼下老大爷十块钱就能剪。
他洗头洗澡速度特别快,夏今觉一度怀疑他一块肥皂洗全身,包括头发,否则耗时不可能那么短。
洗得又快又干净,必然得使劲儿。
夏今觉闭眼准备好迎接疼痛,随之而来的却是笨拙而轻柔的动作。
这一刻夏今觉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聂负崇是不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力道会不会大?”聂负崇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夏今觉愣神,慢吞吞回复:“不会,可以再用力点。”
指腹按压过头皮,触及某些穴位,舒服得夏今觉不由闭上眼睛享受。
“你会按摩?”几次后夏今觉意识到聂负崇是故意的。
“会一点,拉练后我们会互相按按。”聂负崇说的是按摩肌肉的技巧,至于按头则是当初为了爷爷特意学的。
夏今觉倒吸一口凉气,“想想一定很酸爽。”
聂负崇忍俊不禁,“确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不知不觉洗完头。
独自站在花洒下,夏今觉脸上笑容保持到洗完澡。
虽然没有天雷勾地火,但难得的温馨时光也挺让人满意。
比起肌肤的紧密联系,心灵的交流似乎更能拉近他们的距离。
磨磨蹭蹭穿好衣服,聂负崇拿着吹风机站在门外等候,闻声立马回头,犹如忠心护主的狼犬。
夏今觉险些笑出声,偏过头用手背遮掩上扬的唇角,跨步走到床边坐下。
有上一次的经验打底,这回聂负崇为夏今觉吹头发的动作越发熟练,全程没有烫到夏今觉,又快又好。
仿若尽职尽责的吹头发机器。
“谢谢聂哥。”夏今觉从床上站起身。
聂负崇摇头,垂眸收拾吹风机,“你的手是我弄伤的,本该我负责,用不着谢……”
后面的话咽回喉咙,聂负崇像被施了定身咒,木桩子般直直杵着,手上的线缠绕一半。
他的瞳眸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嘴巴翕合,傻愣愣抬手抚上侧脸,短暂地迟疑后直勾勾看向夏今觉,眼中充斥不可置信,怀疑,纳闷儿以及几分羞涩。
夏今觉好像亲了他一下?
青年踮起脚尖,飞快啄了下他的脸颊,温热柔软的唇一触即离,蜻蜓点水,蝴蝶振翅,快得令人以为是幻觉。
夏今觉好似被看得不好意思,咻地一下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头,隔绝掉男人的视线。
目睹夏今觉一系列操作,聂负崇眼底旭日东升,冰雪消融。
他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夏今觉那样内敛的人主动亲他,肯定鼓足了相当大的勇气,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
实际上,躲在被子里的夏今觉差点扭成蛆。
终于给老子亲到了!真好亲,下次一定亲嘴儿!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投喂
周六大清早, 一家老小连人带狗驾车去郊区露营。
“爸爸,我和弟弟来帮忙!”夏朝和聂诏瑜手牵手跑过来。
“好啊,你和弟弟一起把地上的石子儿, 树枝那些尖锐的东西捡到一边去。”夏今觉欣然同意, 他没有孩子小就什么都代劳的观念。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实践出真知,小孩子还是应该多做尝试。
“你们两个小心手。”夏今觉提醒。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嗷!”夏朝发出猪叫,当即一家老小包括狗将他团团围住。
夏今觉眯眯眼睛, 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伤口在哪儿, 狐疑道:“该不会愈合了吧?”
夏朝小嘴一噘,气鼓鼓盯着他爸爸, “大坏蛋!再也不要和你天下第二好了!”
夏今觉挑眉, “我啥时候降成第二了?”
夏朝扭头哼哼。
瞧他傲娇的小模样, 夏今觉没忍住捏捏他的小肉膘,“我倒要听听谁能取代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夏朝使劲儿拍打夏今觉的手, 双瞳瞪成猫儿眼,聂诏瑜担忧地踮起脚给哥哥呼呼。
“瑜瑜放心,哥哥不疼。”夏朝尝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嘶——嗷!”尝试失败, 小肉膘还有点疼。
爸爸真是坏爸爸!
聂负崇拿来消毒棉签给夏朝处理手指, 聂诏瑜仰头朝他伸出小手, 琉璃般的眼瞳里蕴含期待。
聂负崇蹲下询问:“诏瑜想帮哥哥处理伤口?”
聂诏瑜坚定点头,像要完成什么重大任务。
聂负崇眼底洇开浅笑, “会用吗?”
聂诏瑜诚实摇头, 聂负崇摸摸他的小脑袋,“爸爸教你。”
消毒棉签是一次性的,中间管子里面装有碘伏, 使用前用力扳断一边棉头,碘伏便会浸湿另一头棉签。
聂负崇给聂诏瑜讲解一遍,“听懂了吗?”
聂诏瑜点点小脑袋,拿着消毒棉签走到夏朝面前,夏今觉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幼崽伸出小手指指自己,竖起大拇指。
夏今觉失笑,恨不得在他小脸上狂亲几口,小家伙太可爱了,难怪他家大崽越来越弟控。
“好吧,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
小家伙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费了老鼻子劲儿,好不容易才把棉头掰断,玉雪可爱的小脸憋得通红,活像春节每家每户贴着的年画娃娃。
掰断棉头的瞬间,小家伙一双眼睛亮如星辰,闪闪发光,第一时间举给哥哥看。
夏朝不吝夸赞,“瑜瑜真棒,瑜瑜太厉害了,瑜瑜比皮蛋超人还威猛!”
蹲在旁边,满脸姨父笑的夏今觉端详两头身的小小崽,香香软软,可可爱爱。
绝不能与“威猛”两个字扯上关系!
夏今觉腾升起揍夏朝屁股的冲动,都怪臭小孩儿,他现在满脑子金刚芭比,具体形象参考哪吒。
兴许感应到夏今觉此时内心的崩溃,聂负崇过来找他一起捡柴禾。
“放心,爸在旁边看着孩子。”聂负崇指向旁边搭烧烤架的宋守仁。
“镖哥也在。”
说实话,他们一群大人加起来都比不上镖哥一条狗尽职尽责。
镖哥趴在俩孩子边上,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眼珠子在俩孩子之间来回转动。
瞧瞧,这才真正做到不让孩子离开视线。
夏今觉与有荣焉,“不愧是我亲自挑选的保姆。”
聂负崇既想同意又觉怪怪的。
附近一片都是露营区,两人捡柴禾的时候碰上不少组队的人,情侣占大部分,带孩子的家庭也不少。
周围山清水秀,风景怡人,微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
二人漫步在树林间,满地枯枝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聂哥有蘑菇!”夏今觉惊喜地跑向一棵树。
脚下忽然打滑,身体不受控制栽倒,夏今觉闭上眼睛。
腰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紧紧箍住,整个人跌入温暖的怀抱,鼻子撞上结实胸膛,一阵酸楚令他泛起生理泪水。
好痛!
“没事吧?”聂负崇关心道。
同人拉开一小段距离,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泪眼朦胧的模样,鼻尖与眼尾染上薄红,清纯又诱惑。
喉结无意识滚动,聂负崇不知自己此时的眼神多么像一头贪婪的狼,嗅到新鲜血肉的味道。
“鼻子撞了下缓缓就好,谢谢聂哥及时出手拉我一把,否则摔一跤倒是小,万一被尖锐物体戳到眼睛就危险了。”夏今觉取下眼镜,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眼睛。
他低着头全然未发觉聂负崇的变化。
之后没再发生任何意外,两人捡到足够的柴禾回去扎营的地方。
宋守仁的烧烤架接近完工,两个小家伙清理干净地面,等待他们回去进行下一步。
聂负崇当过兵,夏今觉以前满世界跑,搭帐篷简直闭着眼睛能完成。
两人速度飞快,配合默契,两个小朋友兴奋地脱掉鞋子钻进去。
小孩子大概都喜欢这样的小天地,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聂负崇对夏今觉搭帐篷的熟练程度感到讶异,难不成以前夏今觉经常带夏朝出门露营?
“爸爸!那个叔叔扛着渔具!”夏朝忽然爬起来朝夏今觉喊。
夏今觉一巴掌拍到额头上,生无可恋沉默几秒,扭头警告:“你不准去凑热闹!”
夏朝噘起嘴,“爸爸真小气!”
夏今觉不搭理他的小脾气,“河里的鱼搞不好比你还重,你说说究竟是你钓鱼还是鱼钓你?”
夏朝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多大鱼,明明基本是小鱼。”
夏今觉冷嗤,“你第一次跟同学爸爸学钓鱼,钓起来一条20公斤的鱼,那会儿你多重?16公斤!”
“要不是人家眼疾手快把你抱住,你早进河里喂鱼了。”
“第二次你上公园拜了个师父,老爷子玩单杠不费劲儿,带你钓次鱼回来进医院躺了三天,半年没敢摸杆。”
夏朝脑袋越来越低,如果有龟壳他早缩进去了。
夏朝的丰功伟绩听得几人啧啧称奇。
“昭昭这是天生钓鱼佬体质啊!”宋守仁猛直拍大腿。
“可惜现在年纪太小,确实不宜靠近水深的地界。”
“朝朝啊,等你长大就可以随心所欲钓鱼,到时候去参加鱼王争霸赛,肯定能拿冠军。”宋守仁摸摸夏朝小脑袋。
“鱼王争霸赛?”小朋友的注意力容易转移,听到新奇词汇,夏朝歪歪头大眼睛充满好奇。
宋守仁乐呵呵解释:“就是钓鱼比赛,看谁钓到的鱼最多最大。”
夏朝听得两眼放光,“我要参加!”
夏今觉毫不留情泼冷水:“等你练成你聂叔那样吧。”
夏朝作势要哼唧,夏今觉点点他的小鼻头,“钓鱼不仅是运气比拼,更是体力与智力的比拼,即使你钓到鱼王捞不起来也白搭。”
夏朝认真思索,觉得他爸爸说得有道理,“那好吧。”
他走到聂负崇面前,一本正经道:“教练,我想健身。”
夏今觉:“……噗嗤!”
其他人见夏今觉捧腹大笑,一头雾水,笑点在哪里?
·
聂负崇系着围裙站在烧烤架前动作娴熟地烤串,夏今觉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默默串串。
天朗气清,溪水潺潺,两个孩子跟狗子你追我赶,笑声连连。
一切那样美好,他可不想一盘子烤串将大家送进医院。
“小夏,你去吃点儿,剩下的我来串。”宋守仁欲接手。
夏今觉头也不抬果断拒绝,“爸我马上就串完,您别脏手。”
宋守仁眼珠子转了转走向聂负崇,跟人小声嘀咕:“小夏串了老半天,肚子肯定饿了,你过去喂他吃点儿。”
聂负崇偏头打量自己爹,怀疑自己听错了,“喂?”
宋守仁恨铁不成钢,鼓起眼睛瞪他,“奔三的人,谈恋爱都不会,笨死你得了!”
抢过聂负崇手中的刷子,一手肘将人撞开,朝夏今觉方向努努嘴催促人赶紧办正事。
聂负崇摸摸鼻尖,耳朵发烫,不过仍然按照宋守仁的指示,端起盘烤串走向埋头苦干的青年。
夏今觉正专心致志干活儿,倏地闻到股霸道的香气,咽了咽唾沫,肚子咕咕作响。
恰在此时,一串香喷喷的烤肉出现在他嘴边。
夏今觉诧异转头,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帅脸,似是被看得不太好意思,聂负崇挪开视线,又因为习惯交流时与人对视把目光移回来。
“吃。”聂负崇脑子发热,僵硬吐出一个字。
话一脱口,聂负崇懊恼不已,他爸骂得果然没错。
耳畔传来声轻笑,他迟钝地抬起头,一张笑脸撞入视线,胜却青年身后骄阳。
“谢谢。”夏今觉张口咬下一块烤肉。
目光一瞬不瞬锁定聂负崇,红润的唇沾上油脂,非得不显邋遢,反而奇异的诱人。
“咕咚——”
聂负崇清楚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当头棒喝,浓黑的眼眸中似有雷暴侵袭。
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像个变-态一样盯着人吃东西?
那是夏今觉,他的合法伴侣,是他应该尊重的人,而不是用肮脏的眼神去玷污他。
“聂哥,你也饿了吧,快吃。”夏今觉礼尚往来地拿起一串烤肉送到男人嘴边。
突然被投喂,聂负崇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夏今觉殷殷期待中,他仿佛一台生锈的老旧机器迟缓低头,咬住肉串。
“很好吃吧?”夏今觉眉眼弯弯,“我也算借花献佛了哈哈哈……”
聂负崇注视着青年,舔去嘴角的辣椒,味蕾如烈火灼烧,他却在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中感到清醒的满足。
“啊!爸爸,帅叔叔,你们居然偷吃,太可恶了!”夏朝发现俩大人的举动,拉着弟弟对他们指指点点。
暧·昧气氛遽然打破,夏今觉心生惋惜,不过,来日方长。
第28章 第 二十八章 花前月下
一顿烧烤吃得大家肚皮鼓鼓, 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休息,碧空如洗,流水潺潺, 工作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小瑜, 朝朝,我们一起收拾垃圾。”夏今觉朝两个崽子招手。
“好哦。”夏朝活力满满,不忘牵起聂昭瑜小手。
宋守仁和聂负崇收捡烧烤架,镖哥跟在俩孩子身后捡垃圾。
“镖哥就是靠谱。”夏今觉赞赏地撸了把狗头。
大金毛开心地吐出舌头, 笑眯眼睛。
一群人分工合作, 很快便将露营地清理干净,聂负崇领着俩孩子洗干净小手, 小小崽揉揉眼睛, 哈欠连天。
这会儿正是幼儿园每天睡午觉的时间, 聂诏瑜努力睁大眼睛,没一会儿眼皮耷拉下来,即将站着入睡。
他闭合双眼, 睫毛又密又长,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尤其当他被身形高大的聂负崇抱在怀里, 乍地一瞧以为男人是个二次元迷, 带着手办出门。
夏朝嘴里叽里呱啦讲个不停, 注意到弟弟被帅叔叔抱起来,瞬间收声, 睡着的瑜瑜真可爱。
一大两小回到露营地, 聂负崇刚把聂诏瑜放到小枕头上,夏朝便轻手轻脚爬到弟弟身旁,聂负崇看他这么黏聂诏瑜, 眼里散开笑意。
给他们盖上小毯子,聂负崇退出帐篷。
“爸,您也去睡会儿吧。”夏今觉将飞盘扔出去,镖哥箭似的弹射追击。
宋守仁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双手背到身后,“人老了觉少,我去瞅瞅别人钓鱼。”
“行,您注意安全。”夏今觉挥挥右手,左手接过镖哥叼回来的飞盘。
夏今觉好久没单独陪镖哥玩过了,导致镖哥情绪异常激动,好几次站直身体险些把夏今觉扑倒。
夏今觉双手接住大金毛,撸撸狗头,“夏镖,夏镖,冷静!”
可惜上头的镖哥根本喊不住,夏今觉被甩一脸口水,掉落的毛发蹭他一身,气得夏今觉一巴掌打在它实心的屁蹲儿上。
陪镖哥玩是个体力活,镖哥追飞盘不亦乐乎,夏今觉一脑门儿汗水,撑着腰大喘气,“不来了。”
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夏今觉说什么都不愿再动弹。
镖哥叼着飞盘回来围绕他腿边打转,鼻子里哼哼唧唧,前爪反复扒拉夏今觉裤腿。
“少学夏朝哼哼唧唧。”夏今觉冷酷推开狗脑袋。
见夏今觉铁了心要躺下,镖哥委屈巴巴拿大脑袋拱他腿。
“你走开。”夏今觉被它的无奈劲儿逗笑,奈何他电量已耗光。
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揉揉大金毛,“你休息,我陪它玩一会儿。”
夏今觉仰头,男人背着光瞧不清表情,却能嗅到淡淡的皂角香。
“聂哥,问你件事儿。”
聂负崇垂首,入目青年泛着潮红的脸,呼吸稍显急促,纤长雪白的脖颈洇开酡红,一点点蔓延至领口。
“什么?”男人声音不自觉发沉。
逆光令夏今觉错过聂负崇的眼神变化,顺应内心的好奇问:“你是不是一块肥皂洗全身?”
空气骤然安静,风吹过帐篷的声响,孩童梦中的呓语,霎时格外明晰。
短暂的沉默后夏今觉升起些许不自在,摸摸鼻尖,反省自己的问题是否冒犯到聂负崇,张嘴欲要道歉,忽听男人开口:“不是。”
夏今觉松了口气,“哈哈……看来是我想多……”
话未说完就听聂负崇解释:“我用沐浴露。”
“功效三合一,可以洗脸、洗头、洗全身。”聂负崇一本正经解释。
夏今觉:“……”
“你确定是正规品牌?”
聂负崇颔首,“嗯,大超市买的。”
夏今觉再次缄默,那种聂负崇好单纯不做作的感觉卷土重来。
外表身经百战内里清纯小白花。
这反差,夏今觉都想站起来为聂负崇鼓掌,谁听了不夸一句牛逼。
夏今觉决定往后家里的洗漱用品由他负责统一采购,聂负崇皮糙肉厚没关系,可别把他的漂亮小瑜养糙了。
午后清风徐徐,夏今觉躺在椅子上休息,不知不觉惬意地坠入梦乡。
待他再次苏醒,迷迷糊糊瞄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向他走来,夏今觉没在意,直到视线彻底清晰,进嘴的柠檬水“噗”一声全喷向草地。
幸好他对面空空荡荡,零人遇害。
“咳咳咳……”夏今觉剧烈咳嗽,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满眼震惊。
聂负崇不知对镖哥做了什么,明明夏今觉睡着前镖哥还活蹦乱跳,通身使不完的精力,此刻长舌头挂在嘴边,眼白乱翻,一嘴唾沫。
重点在于它是被聂负崇扛回来的!姿势叫人瞠目结舌,但凡聂负崇经过的地方,路人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若非镖哥胸口重重起伏,喘气声大得像猪叫,夏今觉简直以为聂负崇进深山打猎归来,扛了头野猪。
“它……它咋喘成这样?生病了?”夏今觉快步迎上去,担忧地观察镖哥。
“呜~”小可怜镖哥想撒娇都只能哼一声。
因为它实在没劲儿了,今天它头一次知道,人类,恐怖如斯!
“没病,累到了。”聂负崇淡定宽慰,“休息会儿就好。”
“哦哦哦。”夏今觉呆呆点头,大脑暂时无法消化其中信息量。
镖哥,累到了?
两者放一起确定是真的?
镖哥可是他们附近出了名的精力旺盛,别人家的狗散步遛遛,他家狗需要用电瓶车遛。
否则工作日他也不会把镖哥寄放在祝曦那儿,祝曦喜欢运动,每天会遛福宝,反正一条狗是遛,两条狗也是遛,何况彪镖哥和福宝还是好朋狗。
回过神的夏今觉心情复杂,“你对它做了什么?”
聂负崇泰然自若,“没什么,跟它玩了会儿摔跤。”
“啊?”夏今觉目瞪口呆。
跟狗玩儿摔跤,聂负崇脑回路也挺清奇。
夏今觉拍拍狗脑子,“天道好轮回,体会到我的感受了吧?”
“呜~”镖哥欲哭无泪。
狗好,人坏!.
傍晚,火烧云染红半边天,宛如朱砂为底水墨晕染的画卷,美不胜收。
倦鸟归林,人声鼎沸的露营地逐渐安静。
夏今觉他们定好在此住一宿,这里并非真正的野外,到处是工作人员,安全性有所保障,否则那么多家长也不会带孩子来玩。
“爸,您身体不好,还是住民宿吧。”夏今觉劝道。
“费那钱做啥,两孩子都能住帐篷,我哪有那么金贵。”宋守仁五官都在用力拒绝。
“他们住帐篷纯属好奇,新鲜劲过去指不定怎么闹腾。”夏今觉实话实说。
夏朝不满地叉腰仰起小脸,眉毛拧成毛毛虫。
“我和瑜瑜是乖宝宝才不会闹腾呢,爸爸你又造我谣!”
夏今觉捏捏他的小肉脸,“上次去农家乐坚持要自己睡,结果半夜哭着跑来找我的人是谁?”
“那……那是有原因的!”夏朝挺直的腰板儿逐渐佝偻,小耳朵通红。
夏今觉坏笑,“不就是……”
夏朝着急地跳起来捂他嘴,可惜是个小豆丁,根本摸不到爸爸嘴巴。
小孩儿急得快哭了,夏今觉见好就收,“行啦,爸爸给你保密。”
夏朝鼻头红红,瓮声瓮气叮嘱:“你不准告诉别人。”
夏今觉挼了把小孩儿头毛,“放心,不说。”
不就是尿炕嘛,害羞啥。
冬天炕床温暖火烧得旺,小崽子睡得格外沉,梦里找了半天厕所,一睁眼四周黑漆漆,寂静无声,窗外大雪压断松枝,发出巨响。
夏朝“嗷”一声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哭喊着跑进隔壁夏今觉房间,寒风一吹,屁股冰冰凉凉。
夏朝哭得更厉害。
幸亏待外面时间短,要不然湿漉漉的秋裤铁定能冻上。
大半夜睡得正香,被迫起来哄孩子洗裤衩的夏今觉,眼睛眯成一条缝,差点粘上。
次日听说此事的柳勤舟捧腹大笑,硬要扒夏朝裤子,看他屁股是不是冻成了两半。
夏朝捂着屁股到处躲,一脑袋扎进夏今觉怀里寻求庇护。
然而,他爸也不是什么正经大人。
“糟糕!我昨晚看过,你屁股好像真的冻成了两半!”夏今觉惊呼。
夏朝猛地抬头,摸摸自己小屁股,眼睛瞪得溜圆,旋即惊慌失措地哭喊:“完了爸爸!我的屁股真成了两半!”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舍不得爸爸。”
小崽子哭得情真意切,瞬间叫两个恶作剧成功的大人羞愧难当,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们一左一右围着夏朝,严肃认真解释屁股本来就是两半,他们开玩笑而已,并诚恳地向孩子道歉,请求原谅。
他俩一人当一天夏朝的大马,事情才算揭过。
在宋守仁再三坚持下,最终一家人全住帐篷。
原打算一人带一个孩子睡一顶帐篷,宋守仁住民宿方便,如今多出一个人。
宋守仁一锤定音,“我带小瑜和朝朝睡,你俩睡一顶帐篷。”
夏今觉与聂负崇对视一眼,没有意见。
待夏今觉离开,宋守仁凑近聂负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压低声音:“我今儿下午特意从当地人那儿打听到的,知晓的人很少。”
“瞅到那条小岔路没,往前走不远就是台阶,顺着台阶上去有棵合欢树,特别灵,晚上你记得带小夏去。”
“爸,我是党员。”聂负崇语气认真。
“啪”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下。
“谁还不是了怎么着?”宋守仁怒其不争,唾沫横飞,“重点是鬼神之说吗?”
“重点是花前月下,二人世界,浪漫!浪漫懂不懂!?”
聂负崇恍然大悟,自己于情爱一道当真毫无慧根,他爸都把饭喂到嘴边了,他也能推开。
“我懂了,谢谢爸。”聂负崇诚恳道。
宋守仁拍拍聂负崇臂膀,“聂负崇同志,今晚必须给小夏同志一段难忘的回忆,能做到吗?”
聂负崇神情陡然严肃:“保证完成任务。”
宋守仁欣慰一笑,小夏,爸爸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金乌西陲,天幕被墨汁晕染,露营区每隔一段距离燃起一团篝火。
“哇,燃起来了!”夏朝兴奋地直拍小手。
干枯的树枝堆叠,一点火星降落,火势迅速蔓延,照亮四周环境。
山间昼夜温差大,白日酷热消散,晚风穿透单薄衣衫,激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聂负崇拿来两件外套给孩子们穿上,夏今觉不知上哪儿掏出几颗未削皮的土豆。
“烤火怎么能错过土豆呢。”说着便将土豆丢进火堆。
“啊!爸爸,土豆会糊的!”夏朝以为厨房杀手爸爸重出江湖。
宋守仁乐呵呵抚摸小孩儿后脑勺,“没关系,剥掉外皮就能吃,我们以前都爱这么吃,可香了。”
如果说这话的是夏今觉,夏朝肯定不相信,不过换成宋守仁,夏朝的眼神变得期待起来。
“瑜瑜,我们一起等土豆烤熟。”夏朝和聂诏瑜双手捧脸蹲在火堆旁。
活脱脱两朵小蘑菇,时不时碰一下彼此伞盖,晃晃悠悠。
埋完粑粑回来的镖哥见状走过去排排蹲。
“哈哈哈哈哈哈……”夏今觉猝不及防笑出声。
聂负崇纳闷儿转头,用眼神询问他在笑什么。
夏今觉伸手指向俩孩子一狗,揉揉笑酸的腹部,“你……你看他们仨像不像WiFi信号?”
聂负崇顺势观察,夏朝比聂诏瑜高,镖哥比夏朝高,他们仨蹲成一排确实挺像信号。
聂负崇忍俊不禁,嗓音含笑,“像。”
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宋守仁可比聂负崇放得开,闻言开怀大笑。
夏今觉立马掏手机拍下这有趣的一幕。
夜晚闪光灯自动开启,仨孩子齐齐扭头望向夏今觉的方向。
“哈哈哈哈哈……”夏今觉瞧清成片笑得直不起腰,下意识攀住身旁男人手臂。
聂负崇一把将人捞住,避免人摔地上。
“聂哥,你快看,他们仨表情一模一样。”
夏今觉颤抖着手把手机举到聂负崇面前,聂负崇险些被晃成对眼,不得已抓住青年手腕。
这才得以看清楚照片。
一声短促的笑自他唇缝泄出,真是十分值得珍藏的一张照片。
两人顾着乐呵,完全没发现他们成了另一个人手机里的相片。
宋守仁扬起满意的笑,深藏功与名。
照片中山岳般巍峨的男人握住青年细瘦的手腕,冷峻的眉眼春风化雨,另一只手箍住一截窄腰,手臂强健引而不发,保持在既能护住对方安全,又不至于伤到人的极致状态。
青年笑靥灿然,富有感染力,生机勃勃,昂扬向上。
二人之间一牵一引,一拉一扯,仿如在跳探戈,以肢体传达情绪。
夏今觉找了块信号强的地儿发朋友圈,果不其然,评论区一片哈哈声。
直男勿扰:哪儿买的手办?真漂亮,我也要。
曦光:好漂亮的孩子,谁家的?
夏今觉翻着白眼回复柳勤舟:你在想屁吃。
翻到祝曦的评论表情瞬间转变,洋洋得意:我家的。
其他人不是在哈哈哈,就是打听聂诏瑜的身份,间或劝他别耽搁镖哥读研。
自打夏今觉把镖哥带回家,这群家伙起初叫他别耽搁镖哥上学,后来换成别耽搁镖哥高考,现在进阶到了读研。
估计再过不久镖哥就该当博导了。
“在忙?”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夏今觉脱口而出:“不忙。”
聂负崇向他发出邀请:“爸在给孩子们讲故事,我们散散步?”
眸中闪过一抹光彩,夏今觉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提醒自己矜持点儿。
“好啊。”
暗灭手机前暼到柳勤舟和祝曦正疯狂给他发消息,夏今觉视而不见的同时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摁下关机键。
直男勿扰:夏今觉不回我消息!
曦光:我这边也是。
直男勿扰:肯定在装死!
曦光:肯定在窥屏!
直男勿扰:给他打电话!
曦光:给他打电话!
一分钟后,柳勤舟抓起一瓶啤酒,把牙当开瓶器,把瓶盖当夏今觉泄愤。
直男勿扰:他关机了!!!
曦光:他算准我们会给他打电话。
直男勿扰:心虚成这样,百分之百藏着猫腻!
曦光:小漂亮十有八九是他老公的孩子。
直男勿扰:能生出那么好看的孩子,夏今觉老公颜值一定很高!
提到帅哥柳青舟瞬间不困了,最好是与夏今觉势均力敌外貌的帅哥,他保管秒变二人cp头子。
然而下一秒祝曦便朝他泼了盆冷水。
曦光:万一是孩子妈妈颜值高呢?
曦光:就算对方是帅哥那也是二婚,反正在我心里今觉值得最好的。
正在和聂负崇压路的夏今觉尚不知他的两位好友在背后蛐蛐他。
挠挠腿上的蚊子包,夏今觉偷瞄走在前面的聂负崇,究竟要带他上哪儿散步?
咋越走越偏了呢?
他倒不介意跟聂负崇钻小树林,就是提前通知一声呀,他好准备点驱蚊的东西。
树林里的蚊子毒,不多时两条白生生的腿便被叮起密密麻麻包。
两旁野草长到小腿高,昭示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踏上石阶险些打滑,仔细观察青苔密布。
沉稳有力的手牢牢扣住他胳膊,“小心路滑,我抓着你。”
夏今觉心中窃喜,“好,谢谢。”
石阶狭窄,只供一人通过,聂负崇走在前面不方便抓着夏今觉胳膊,把手挪到青年手腕。
男人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虎口处藏着厚茧,掌心掌背伤痕错落斑驳,形状各异,显而易见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它称得上粗糙,大概因此男人握住夏今觉手腕的力道并不算紧,似乎怕握疼他,磨痛他。
在夏今觉面前,聂负崇的顾虑显得多余,这只大手抓住他的刹那,男人掌心的温度将他烫到,那热意自手腕蔓延至全身,浸泡在温水中的心脏,逐渐沸腾。
行走一段距离,夏今觉后知后觉从男人谨慎的动作中觉察出深意,胸口像被密不透风的塑料袋包裹,令他憋闷难受。
夏今觉仰望男人挺阔的后背,月亮星辰悬挂头顶,世界似乎剩下他们彼此。
他稍稍往后抽手,没等聂负崇回头询问,已主动牵上男人的手。
聂负崇纳罕掌下抽离的力道,待清晰感受到其中变化,初初形成的疑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擂鼓的心跳。
夏今觉跟他牵手了。
这个认知浮现在聂负崇脑海中,讶异的同时害羞的情绪升腾。
缓慢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温度通过相牵的手互相传递。
聂负崇身体僵硬,抿了抿唇,呼吸频率开始混乱,自己貌似在紧张。
紧张?
面对达官显贵他没紧张过,第一次摸枪他没紧张过,首次出任务他没紧张过……
同夏今觉牵下手,他居然紧张了?
聂负崇屏住呼吸,瞳孔震颤,快把耳朵煮熟的热度加剧这股情绪。
他没来由地胡思乱想。
自己的力道会不会太大?
掌心的老茧会不会磨疼夏今觉?
稍微动下手指,他会不会误会我在拒绝?
好像出汗了,夏今觉会不会感到恶心?
换作从前,聂负崇压根儿想不到自己会考虑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瞻前顾后,与他干净利落的作战风格南辕北辙。
思绪乱飞,全凭多年训练和身体本能安全抵达目的地。
巨大的合欢树伫立在高处,拔地而起,盘根错节。
它如同一位寂寥的老者,默无声息地守候着山川河流,见证历史变迁,人间烟火。
“好大一棵合欢树。”夏今觉诧异地走近,抬头眺望茂密叶片间次第开放的粉色花朵,同枝条上随风飘舞、缠绕的红线交相辉映,木牌发出噼里啪啦撞击声。
青年踮起脚尖,借着盈盈月色分辨上面两个模糊的名字。
应该挂好些年头了,也不知这对爱侣依旧浓情蜜意,还是早已散落天涯。
一道敏捷如豹的身影爬上树干。
夏今觉目瞪口呆,“你你你……你快下来!”
“这可是合欢树,也不怕把你姻缘毁了。”
身为党员的聂负崇坚定拥护科学,“我的姻缘,树说了不算。”
夏今觉被迫记起聂负崇多么古板无趣,无奈耸肩,“行行行,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男人倾身朝他伸手,眸如点漆,幽邃渊邈,恍若能将人吸进去。
夏今觉呆呆注视他,无意识放上自己的手。
旋即一股强劲的力量把他带离地面,夏今觉吓了跳,屁股落到树干上的同时紧紧抱住旁边人腰,生怕自己摔下去。
身体瑟瑟发抖不愿松手,聂负崇抚拍夏今觉后背帮他缓过劲儿。
“我说了也不算。”
夏今觉意外他会继续这个话题,本来只顾着装柔弱,当下也勾起了好奇心。
他抬头对上男人黝黑的眼睛,“那谁说了算?”
男人定定凝视他,夜风刮过,夏今觉冻得一激灵,往他怀里钻了钻,“是谁啊?”
聂负崇仍保持沉默,目光未曾离开他的脸,夏今觉陡然回过味儿,狐疑地指自己,“我?”
“对,你说了算。”
夏今觉一脸你逗我玩儿吧?
却听聂负崇徐徐道来:“我没有离婚的打算。”
夏今觉失笑,不以为意,“我也没有啊。”
聂负崇视线垂落,在青年漂亮的蝴蝶骨上逡巡。
“我不会出轨,永远不会。”
夏今觉侧脸贴在聂负崇腹肌上,并无太多脑细胞琢磨聂负崇的话。
“不要轻易说永远,感觉像Flag。”他以开玩笑的口吻笑到。
聂负崇眼里似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手指轻柔抚过青年发梢,指腹虚虚划过青年脆弱脖颈儿。
“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说到做到,我们能走多远,全在你一念之间。”
夏今觉后颈被一只大手掌住,甜蜜而危险的话语非但没叫他胆怯,反而由胸口燃起熊熊烈火。
既然聂负崇将主导权交到他手里,自然不能让人失望。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重逢
坐在合欢树粗壮的枝干上眺望苍穹, 群星璀璨,月白风清。
“在这儿看星星,天空距离地面好像格外近。”夏今觉伸长手臂, 仿佛下一秒便能抓下一颗星。
“嗯, 确实是个不错的观星点。”聂负崇附和。
夏今觉忽然好奇地问:“你以前跟随部队去过什么特别适合看星星的地方吗?”
聂负崇稍作思忖,颔首回答:“我曾在藏区待过一段时间,那里天空高远,夜晚星星尤其亮, 当时那种震撼我记忆犹新。”
他抬手放到胸口, 身体似乎依然残留着那种震撼带来的颤动。
夏今觉深呼吸一口气,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好巧, 我也去过藏区。”
聂负崇回头与他对视, 一股奇异的电流倏地窜过全身,直达天灵盖。
他一时无法形容这种感受,简单地将之归为巧合, 或者打心底里相信,他们是命定的重逢。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曾在藏区擦肩而过?”夏今觉不禁发散思维,追问聂负崇去藏区的具体时间。
原本不过顺口一问, 伴随信息详尽, 夏今觉渐渐张大嘴巴, 久久无言。
聂负崇疑惑他的反应,“怎么了?”
好半晌夏今觉才神魂归位, 手动合上自己嘴巴, 反复确认:“你没骗我?”
聂负崇反问:“我骗你做什么?”
想想也是,聂负崇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
吞咽一口唾沫,夏今觉抓住聂负崇手腕, 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一本正经道:“我们说不定真在藏区见过。”
聂负崇挑眉,“我们去藏区的时间重叠了?”
夏今觉表情认真地点头,“嗯。”
难得见他如此严肃,聂负崇忍俊不禁,这样的夏今觉有些可爱。
身体先于脑子行动,待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已经捏住夏今觉的脸颊肉。
青年皮肤质感好得不像成年人,跟小孩儿有的一拼,与之相比聂负崇感觉自己的脸粗粝如砂纸,无怪聂诏瑜不喜欢和他贴脸。
合着全家,宋守仁是老树皮,他是砂纸,他爸上年纪了没办法,自己年纪轻轻惨遭嫌弃。
聂负崇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他要不要尝试护肤,改善一下皮肤状态?
“啪!”
手背一疼,聂负崇抽回思绪。
夏今觉捂着被他捏红的脸,委屈巴巴控诉:“好端端的你捏我干嘛?”
夏今觉脸颊突然被捏住,心花怒放,以为聂负崇这根木头终于开窍了。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
聂负崇捏他脸并非情侣间调情那种,是真使劲儿呀!
不知道的还当自己和他有仇呢。
“抱歉,我走神了。”聂负崇急忙道歉。
他的确因为觉得夏今觉可爱才忍不住伸手捏捏人脸,就像平时对待两个孩子那样,由心而发。
奈何夏今觉脸部皮肤触感太好,以至于聂负崇开始胡思乱想,由于太投入没控制手上力道,这才误伤夏今觉。
“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嘶……”夏今觉倒吸一口凉气,讲话拉扯到痛处,疼得他直抽气。
“对不起。”聂负崇一巴掌拍自己脑门儿上,他怎么老是伤到夏今觉?
“不至于,不至于。”夏今觉一把抓住他的手。
眼神惊恐警告:“你千万别学网上那些情绪极端的人,道歉就道歉,可别扇自己巴掌。”
关于夏今觉说的那种情况,聂负崇没在网上刷到过,但执行任务多年,亲眼见过类似的,因为闹分手拿刀割自己大动脉,割完后嗷嗷哭疼。
“抱歉,吓到你了,放心,我不会那样做。”聂负崇拍自己脑门儿的力道又不大,连块印子都没留下,同那些发疯扇自己嘴巴子的人完全是两个性质。
“遇到情绪极端不稳定的人,记得离远点。”聂负崇反过来叮嘱夏今觉。
夏今觉失笑,“我知道,万一发起疯来牵连到我可就惨了。”
“对,情绪失控的人什么都做得出。”聂负崇仿佛教育孩子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走的家长。
夏今觉瞧他谨慎肃穆的模样,乐得像小跳蛙,旋即跌进男人怀中。
聂负崇不懂他在笑什么,可怀里突然多个人,属于另一具躯体的温度透过单薄衣衫传递过来,让他推开不是,抱住也不是。
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儿僵直身体,犹如一根木头桩子。
不过木头桩子的耳朵尖可不会红得滴血.
帐篷窄小的环境使夏今觉得偿所愿,和聂负崇挤一块儿睡了个好觉。
次日清晨,伴随鸟叫声苏醒。
夏今觉神清气爽,走出帐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紧随其后起床的聂负崇则全然相反,眼底青黑,萎靡不振,俨然熬了个通宵。
跟自己梦寐以求的男菩萨贴贴,夏今觉做梦都在笑。
且不提聂负崇常年从军警惕心重,压根儿不习惯和人靠那么近,单夏今觉毫无防备向他露出脆弱的脖颈儿,平直的锁骨,聂负崇便无端生出几分气恼。
夏今觉就那么放心他吗?不怕他做点什么?如果与夏今觉结婚的另有其人,夏今觉也会像头小羊羔一样躺在对方身旁吗?
夏今觉睡得越香,聂负崇越睡不着,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枕边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同样令他烦躁。
黑暗中一头野兽缓缓睁眼,它的四肢躯干被铁链束缚,齿间泄出嘶哑的低吠,危险的兽瞳一动不动注视前方,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它耸动鼻翼嗅着猎物香味,口腔中不停分泌唾液,它伸长脖子妄图舔上一口,任由铁链将颈部皮肉撕裂。
喉结滚动,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聂负崇快速扫过夏今觉的眼睛,没有一丝要睁开的倾向,高高悬起的心慢慢落到实处。
为了分散注意力,聂负崇把汽车的发展史回忆了一遍,跟着开始推测汽车市场的未来发展方向,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前景,AI与汽车的结合,技术难点,市场受众……
琢磨到后面,就差拿出笔记本敲一篇论文。
如果夏今觉知晓他昨晚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恐怕会疯狂摇晃他的肩膀,叫他清醒一点,你香香软软的老婆躺在旁边,不想瑟瑟的事情,思考这些鬼东西,你还是人吗!?.
今天天气不如昨天,一大早便阴沉沉的,看起来像要下雨。
一家人洗漱完吃了点早餐,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雨势不大帐篷没问题,大部分人都待在帐篷里没有回游客区,夏今觉他们也不例外。
“哇,下雨了。”夏朝兴奋地伸出小手去接雨滴,聂诏瑜有样学样。
小朋友的快乐很简单,仅仅是雨水便能令他们玩开心。
两人将雨珠当弹丸,大拇指按上中指,用力一弹,雨珠飞溅。
假如躲闪不及就会被弹一脸水,偏偏俩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即使被溅一脸水也乐得见牙不见眼。
镖哥在一旁汪汪叫,充当拉拉队,也不知它到底支持哪边。
“别玩了,头发都湿了。”夏今觉把俩孩子叫过来。
他和聂负崇一人拿一条毛巾把小朋友擦干。
聂诏瑜乖乖站在原地由夏今觉给他擦脸擦耳朵,不躲不闪,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澄澈干净,宛如盛在玉盘中的两颗黑珍珠。
夏今觉喜欢得不行,吧唧狠狠亲一口小小崽软乎乎的脸颊肉,“我们小瑜怎么这么乖呀?”
聂诏瑜害羞地缩缩脖子,睫毛扑闪扑闪,粉扑扑的小脸萌得人肝颤,夏今觉一颗老父亲心比棉花糖还软还黏。
“小瑜你太可爱了!夏叔叔喜欢死你了!”夏今觉把小孩儿抱到腿上,跟他贴贴脸再蹭蹭。
爸爸从来不会像夏叔叔这样跟他表达喜欢,自从爸爸和夏叔叔结婚之后,他经常被夏叔叔抱起来转圈圈,夏叔叔会夸他可爱,说喜欢他。
起初聂诏瑜并不相信,之前有好多大人说喜欢他,但在爸爸离开后,他们马上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骂他晦气,小拖油瓶,告诉他等他们和爸爸结婚后会把他赶走。
像他这种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根本不会有人真心喜欢他。
夏叔叔说过好多次喜欢他,有时候爸爸在,有时候爸爸不在,所以夏叔叔是真的喜欢他,对吗?
怀里软乎乎的奶团子将小肉手伸进兜里,夏今觉纳闷儿他准备掏什么,就见小孩儿大拇指与食指相交,是一颗小小胖胖的心。
夏今觉呆愣半秒,开怀大笑,“谢谢小瑜的小心心,我收下了。”
随即啵唧亲了小肉心一口。
聂诏瑜笑容腼腆,一脑袋躲进夏今觉怀里不肯抬头。
小耳朵烧得通红。
好家伙,不愧是父子,害羞起来耳朵尖尖都跟红玛瑙似的。
相比这边的温馨,另一边则闹腾得多。
“帅叔叔,你看我这招是不是很酷?”夏朝被擦两下脑袋,就要跑去弹几下雨珠,中二的把自己幻想成武林高手。
换成夏今觉多半已经抄起一根树枝,威胁道:“我觉得还是我这招竹笋炒肉比较酷。”
保准把夏朝治得服服帖帖。
然而此时夏朝面对的是聂负崇,男人起身走到天幕边缘,动作快如闪电,肉眼难以看清。
“啪啪啪——”雨珠势如破竹,打中对面帐篷,得亏帐篷结实换质量差的怕是被打穿了。
夏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后爸是真的会功夫!!!
“聂负崇你谋杀亲爹啊!?”被击中的帐篷内传来宋守仁气急败坏地叫骂。
聂负崇通身武林高手气质陡然消失,老实巴交上前认怂道歉。
真是的,他和孩子较什么真,非得给人瞧瞧啥招数才叫酷。
目睹全过程的夏今觉和聂诏瑜对视一眼,笑得肩膀颤抖。
帅不过三秒哈哈哈……
第30章 第三十章 私人模特
雨过天晴, 地面积蓄起小水洼,天边悬挂一弯彩虹,夏朝激动地牵起聂诏瑜的手向前方奔去。
镖哥尽职紧随其后, 四爪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
“完蛋!”夏今觉捂住眼睛, 不忍直视。
“有什么问题?”聂负崇纳闷。
“问题大了去。”夏今觉双眼失去高光。
“爸爸,帅叔叔,爷爷!快来看彩虹。”夏朝在远处扯着嗓门儿喊。
他们站在稍高的坡地上,镖哥蹲坐旁边, 开心地摇晃尾巴。
彩虹壮观而美丽, 但三个泥娃同样扎眼。
聂负崇提壶灌顶,懂了夏今觉的苦恼, 夏朝活泼好动, 估计不是第一次把自己弄成泥猴。
聂诏瑜性格内敛安静, 不爱跑跑跳跳,虽然才4岁但衣服,裤子, 鞋子总能保持干净,以至于聂负崇这个新手爸爸,从未有过同夏今觉相似的烦恼。
被夏朝带着, 奶白团子变成脏脏包, 小皮鞋里浸满水, 白袜子染成灰色,衣服裤子布满泥点, 衬得那双眼睛格外透亮。
聂负崇心口骤然一软, 原来聂诏瑜并非全然排斥户外活动,他不喜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宁可独自待在角落, 只是因为没遇见他愿意接纳的人。
“你自己皮就算了,瞧你把弟弟弄得多脏,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经过泥泞的地方要缓步慢行?你倒好,小水洼踩着好玩儿吧?”夏今觉戳戳夏朝光洁的脑门儿。
小家伙委屈巴巴捂住额头,“对不起爸爸,我错了,可是小水洼真的很好踩嘛,不信你试试,根本停不下来。”
夏今觉冷嗤一声,抱臂俯视他,“你现在玩的都是你爸当年玩剩下的。”
夏朝歪歪脑袋,“爸爸,你小时候也玩过踩水吗?”
夏今觉得意地扬起下巴,“当然,我就没输过。”
夏朝脱口而出:“那你还不准我玩,爸爸你好双标!”
夏今觉陡然噎住,耳朵尖漫上薄红,“那……那是因为……”
夏朝立刻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爸爸你就是双标!”
夏今觉拳头硬了,咬牙切齿道:“你想怎样?”
夏朝一秒变脸,两眼亮晶晶,“我们一起玩!”
于是,两个小朋友三个大人加一条狗,在彩虹下欢快地玩起踩水游戏。
最开始三个大人抱着陪孩子玩的心态,毕竟他们体重在那儿,真用力踩,俩小家伙一次就得出局。
玩着玩着夏今觉的胜负心起来了,特意选了片大水洼,裤脚往上一扯,狠狠用力往下一踏,泥水飞溅,夏朝正张着嘴傻乐,千钧一发之际,聂负崇横身挡在小孩面前,那位置好巧不巧正中靶心。
黑色布料湿透,紧紧贴附在皮肤上,本就形状可观的物什,像被炭笔清晰勾勒出边缘,异常突兀。
世界刹那安静,针落可闻。
夏今觉愣愣地盯着事发地点,浑身过电般一激灵,倏地绷直躯体,就差给聂负崇行个军礼。
这……这是沉睡状态该有的规格吗?
平时聂负崇衣着宽松,即使晚上睡觉穿的短裤也是沙滩裤那类,特别肥大,约摸能看个大概,头回如此清晰。
聂负崇家该不会有外国血统吧?
仔细琢磨一下,聂负崇的五官确实比寻常人深邃立体,兴许体内真流淌有欧美血液。
往常听人用黄瓜作为代称,换到聂负崇面前大约得用……茄子,不,应该是法棍。
宋守仁奇怪地打量二人,玩水就玩水,好好的咋突然停下来了?停就停吧,这俩又玩起了123木头人。
凑近点儿瞅,呦呵,咋还莫名其妙一个赛一个脸红。
“玩啥呢?”宋守仁一人推了下。
他们像被解开定身术,手足无措,眼神乱飞,视线不敢交汇。
“你……你快去换条裤子吧。”夏今觉低头催促,不忘再偷瞄两眼。
“哦,好。”聂负崇尴尬地摸摸自己后颈,快步走向帐篷。
听到他们的对话,宋守仁注意到聂富聪的裤子湿了,因为是深色不显,刚刚一直没发现。
老头儿恍然大悟,脸上笑容意味深长,“真夫夫有啥可害羞的。”
“爸!”夏今觉一副不禁逗的害羞样,把宋守仁乐得不行。
实际上夏今觉非常赞同宋守仁的话,对啊,持证上岗,也不知聂负崇在害羞什么,不过纯情的聂负崇别有一番风味,他挺喜欢看。
气温升高,衣服上的水分快速蒸发,午饭夏今觉吃到了昨晚烤的土豆,特意给他们剩的,土豆不多,只留下一颗,夏今觉和聂负崇分着吃掉,绵软香甜,童年的味道。
由于路途不算近,一家人午睡起来便启程回家。
“我来开吧。”夏今觉主动分担。
聂负崇眼中闪过抹讶异,“你有驾照?”
夏今觉颔首,“有啊,不过好多年没开了。”
稍作思索便能猜到,夏今觉家距离学校近,平常用不上汽车,开车机会很少。
驾照大概是个摆设。
“没事,我不累。”为了一家老小安全着想,聂负崇果断拒绝。
“好吧,途中如果你累了,可以随时换我。”夏今觉并未强求,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
虽然嘴上说多年没开过车,其实夏今觉上辈子车技挺好,不过这辈子算算,确实也有两三年没碰过方向盘了。
车后座很热闹,夏朝嘚吧嘚吧讲个不停,后面又唱起歌来,镖哥嗷呜嗷呜为他伴奏,逗得整车人哈哈大笑。
小孩子精力有限,路程进行到一半,大的小的老的东倒西歪,呼呼大睡,包括狗子也趴在座椅下睡着了。
窗外天空逐渐从蓝色过渡到紫红,烟霞漫天,落日融金。
夏今觉拿起手机咔咔拍照,趁聂负崇不注意快速拍了张二人的合影。
好了伤疤忘记疼,上次是怎样被抓个现行的,夏今觉早忘到脑后,以至于再次被逮住时,恨不得以头抢窗。
“又偷拍我。”
男人使用的是陈述句。
语气十分笃定,容不得夏今觉狡辩。
夏今觉毫无准备,犹如受到惊吓的猫,头发丝儿都快炸起来。
他一动不动僵在那儿,仿若一尊石雕。
聂负崇余光瞥见他的样子,眼底漾开笑意,“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拍,我不介意。”
夏今觉尴尬地扯扯嘴角,“那怎么好意思呢。”
聂负崇宽慰道:“你我是合法关系,没什么不好意思。”
夏金爵两眼迸射出精光,险些脱口而出:“当我的私人模特也可以吗?”
“拍私房照也可以吗?”
“拍瑟瑟的也可以吗?”
努力掐自己大腿的疼痛令他堪堪保持住理智,人设不能崩,人设不能崩!
“好,谢谢。”
夏今觉眼睫低垂,唇角上扬,羞涩而喜悦,尽数落入聂负崇眼中。
原来一个人的快乐可以如此简单,夏今觉真好满足。
不似自己的父母亲戚,欲壑难填,永无止境。
聂负崇瞳眸里的光彩被阴云笼罩。
途中经过一片枇杷地,黄澄澄,金灿灿的果实大颗大颗,饱满诱人。
昏昏欲睡的夏今觉猛地睁大眼睛,“聂哥,快看!这枇杷一看就好吃。”
聂负崇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枇杷树林立,硕大的果实挂在梢头,似乎远远就能闻到属于枇杷的香甜。
“问问卖不卖。”
夏今觉大喜,他正有此意,汽车绕着枇杷树行驶一段路。
“聂哥停车,有人!”夏今觉指向枇杷林。
汽车靠边停下,动静吸引枇杷林中的中年男人。
“叔,您家枇杷卖吗?”夏今觉摁下车窗,高声询问。
大叔走出枇杷林到路边跟他们讲话,“卖啊,咋不卖。”
夏今觉当即解开安全带,利落跳下车。
聂负崇难得见他手脚利索,迫不及待去做某件事儿。
看来很喜欢吃枇杷。
不多时,夏今觉大包小包走出树林。
“买这么多?”聂负崇诧异。
夏今觉笑容灿烂,滔滔不绝:“我刚尝了下,特别甜,汁水充盈,个头还大,我们那儿肯定买不到。”
“不如一次多买些回去送人。”
因着那些枇杷,夏今觉回去的路上嘴角就没下去过。
“你很喜欢吃枇杷?”聂负崇瞄了他好几眼,开口问道。
夏今觉颔首,“喜欢啊,小时候枇杷卖得贵,很长时间才吃得上一次。”
聂负崇微愣,他的成长环境复杂,在物质上却不缺,没有过心心念念要什么东西的经历。
回到家夏今觉第一时间赶孩子们进浴室洗掉一身污垢,“你和弟弟乖乖洗澡,不准玩水,我带镖哥去宠物店。”
“知道了爸爸。”夏朝先给聂诏瑜洗头,聂诏瑜也帮他洗头。
他们按照夏今觉的叮嘱认认真真洗头洗澡,但到底孩子天性,不知何时洗澡变成玩泡泡。
聂负崇推开浴室门,满屋子泡沫纷飞,正好落到他鼻子上。
打闹声戛然而止,聂诏瑜大气不敢出,耳边噗嗤一声。
“哈哈哈哈哈……帅叔叔,你的样子好逗哦。”夏朝放肆大笑。
聂诏瑜绷直的心弦松懈,方才发现爸爸的模样好像小丑。
肩膀一抖一抖,显然在努力憋笑中。
聂负崇无奈抬手擦掉鼻子上的泡沫,“再过会儿夏老师该回来了。”
一句话叫两个小崽子笑容凝固,手忙脚乱找花洒冲水。
“嗷!冷水!”夏朝发出怪叫,哆哆嗦嗦提醒:“瑜……瑜瑜你再等等。”
场面惨不忍睹,聂负崇进去帮忙,赶在夏今觉回家前一分钟洗完。
打仗似的忙碌一通,没了做饭的心情,一家人干脆下馆子,吃完正好接镖哥回家。
翌日周一,道完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半夜夏今觉睡梦酣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爸爸!爸爸!”门外传来夏朝惊慌失措地哭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