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云开见你 > 16-20
    第16章 第16章【VIP】


    姜许的手都不自觉地一紧。


    一起什么……


    她这歌舞升平的,不方便且不说。这包厢里也不止她一个人,怎么就单单问她。


    心里不知道那股莫名的心虚由何而来,姜许踩了一脚俞晓染,用眼神示意。


    俞晓染正掐着呢,回头看她一眼,丝毫没领会到意思:“干嘛啊?你问我介不介意啊?我不介意啊,人多热闹。”


    姜许:“……”


    她抬头,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两分,望向季惊深,矜矜地笑道:“不介意。”


    几人落座下来,俞明礼直接坐在了俞晓染身侧,季惊深三人则是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原本热舞的两人很快停了下来,很有眼力见地上了新的杯子,又在俞晓染的点头示意下,将她年前存的酒拿了进来。


    每年仅500箱产量的啸鹰,入口丝滑,带着浓厚的蓝莓果的味道。价格昂贵不说,也极其难购买。俞晓染原先是打算和姜许她们不醉不归,现在倒是便宜俞明礼他们了。


    方浔品了两口,笑道:“俞家妹妹果然大气,不像俞总,酒都不舍得给我喝几口。”


    俞明礼瞪了他一眼:“赢我的那些钱还不够你自己去买?”


    方浔失笑:“区区三千万罢了,俞总又大气又有钱,哪里会在意这些——”


    “哇,俞明礼你个败家子,三千万哇!”俞晓染气得不行,她这一年零花钱才三千万呢,还经常被克扣!


    俞明礼:“这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要是能赢回来,这钱算你的。”


    “行啊,你就站旁边好好看好好学!”


    嘴边再次递过来一块水果,姜许侧目看去,周知禹声音温柔:“那边还要玩上好一会,姐姐,我陪你解解闷。”


    他手里拿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略显消瘦的手指在灯光下骨节格外修长。他的手法很熟练,来回两次洗牌,将六张牌摆在她的面前。


    姜许挑眉:“田忌赛马?”倒是好久都没玩了。


    周知禹点头,笑了笑:“我给姐姐调了几杯酒,我们不赌钱,就赌半杯酒可以吗?”


    俞晓染那珍藏的啸鹰,死妮子最是喜欢喝,高价找人也得买上几瓶,可姜许却不怎么喜欢那个口感。只不过到底是俞晓染心心念念着的TOP1名酒,她虽然无感,也会给面子地喝上一点。


    “好。”反正无聊也是无聊。


    只是姜许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差,牌到手不是中间那一把爆点,就是最后一把三不靠。


    又是一把三小场全输,姜许认命地端起面前的酒。刚刚握住,手便被周知禹给扣住:“先不喝了吧姐姐,我陪姐姐说会话。”


    —


    季家长子季惊深回国的消息,姜祁州其实一直都有关注。


    逸安最后会交到他的手里,这是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他也有意结交,只是行程安排得太满。刚刚和北美那边达成一个跨国合作,他马不停蹄地半个地球来回跑。


    直到今天,方浔和俞明礼安排,他才第一次见到这一位。


    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劲瘦而又修长。肤色是有些病态的偏白,却也不难看出有经常健身的底子。举手投足之间,语气矜冷淡漠。到底是自小被季老爷子放在身边教养长大,又有在英国待了十年的阅历,那股子上位者气息尽显,让人无法忽视。


    也难怪才回国几个月,圈子里有关他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锐安至多还能让两个点,季总,这是我的底线。”姜祁州端着酒,在桌面上轻轻地碰了碰。


    男人的心思分散了一些,视线若有若无的,往对面看去——


    姜许喝得有些微醺,她的酒量算不上太好,中规中矩的。只是游戏输得快,一下子饮了不少的酒,稍稍有些上头。


    周知禹熟络地在她身后半俯身,温热的手指搭在姜许的太阳穴上,很轻地按着:“姐姐,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俞晓染玩牌的声音太大,夹杂着包厢里的音乐声,周知禹几乎是贴近到姜许耳边交谈。


    周围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嘈杂。姜许第一遍并没有听清,盈盈的黑眸抬起,侧脸贴得更近了一些:“……什么?”


    “季总?”姜祁州的嗓音微微抬高了两分。


    季惊深稍稍收回视线,不露声色地道:“抱歉,刚才没听清。”


    姜祁州抬手,将音乐声调到了一格,正欲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又,在俞晓染的声音停顿之时,低声”


    “嗯果,冲淡了一些酒劲。


    她寻着声音看过去,季惊深又重新靠近了沙发里,整个人略乐的,几个男人却都穿着正装。季惊深也是如此,外套早就脱了下来,一丝分冷峻。


    此刻幽幽的黑眸正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她,莫名地让她有几分不自然。


    稍稍拉开了和周知禹的距离,姜许问:“怎么了?”


    季惊深平静地看了一眼周知禹,语谈,他们在这里,不太方便。”


    姜许明了了,抬了抬手,示意三人出去。


    周知禹收拾好桌面,关上门之前,往姜许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泥之别,不该奢求。


    包厢的门被关上,季惊深的目光定格在姜许脸上,半晌才道:“委屈姜小姐了。”


    “没那么严重。”姜许这会酒意都差不多散了大半。


    对面谈着生意,旁边忙着赚钱,也就她一个人在“享受”美色。


    也不对,她明明只是玩一些游戏,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


    姜许抿了抿唇,又见季惊深已经收回了视线,全神贯注地和身侧的姜祁州聊起了公事。


    整个包厢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无所事事。


    划开手机,江小满的消息在一分钟前发来。


    天条:【到门口了,姜宝姜宝,等我!】


    下一秒,包厢的门被推开。江小满哑然地看着一屋子的男人,沉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又仔细看了眼头顶的包厢号,不确定地问:“我走错了?”


    “没走错没走错,你来得正正好!”俞晓染一把把人给拽了过去:“你来做荷官,方总,我这朋友可是新手,出老千的手段,她可不会。”


    方浔无奈失笑:“俞家妹妹,我也没觉得俞总出老千,你不要冤枉好人啊。”


    “少废话,最后一把,我全部□□!”


    包厢里再次分外三边,□□,谈生意,还有一个无聊到玩消消乐的姜许。


    死妮子。


    姜许无语,说好给她找乐子的,结果来了这里比在家还无聊,还把自己的聊天搭子给拐走了。


    烦闷地朝桌上的酒看去,姜许伸手的动作还在半路,一道声音落了过来——


    “姜小姐刚才和那位先生玩的是什么?”


    姜许收回了手,回道:“田忌赛马。”


    “这样。”季惊深倒是听说过一些,只不过不是他喜欢玩的种类。如竹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牌上:“德州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


    她再无聊下去消消乐体力都快没了。


    可是输一把,零花钱也快没了。


    姜许扫了一眼姜祁州,后者刚刚谈成和逸安的大合作,心情不错:“想玩就玩,我来兜底。”


    “不必那么紧张,我们不玩那么大。”季惊深说,黑眸深深,几秒后,他道:“我们只赌姜小姐的合作拍摄权。”


    “如果姜小姐赢了这局,以后和柒渔的合作,按照以往价格往上再加50%。如果姜小姐输了,往后半年,得以柒渔艺人拍摄为优先考虑。”


    姜祁州握着酒杯的动作一顿,有一丝微妙的猜想涌了上来。想要更深的探究时,却只看得见季惊深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


    季家兄妹感情深厚。


    这是俞明礼说的,不然季安棠也不至于闹了那么大的失误出来,也不过是被调派到柒渔。


    而柒渔,近一年来,明晃晃地想要从星好手里争来姜许的拍摄合作权。


    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


    “麻烦姜总做一次荷官。”温浅的声音落下,面前是一副纸牌。


    姜祁州颔了颔首,接过。洗了好几次牌,将两张底牌和三张底牌发好,笑问:“要加注吗?”


    看到底牌的瞬间,姜许便有些绝望。幽怨的眼神落在姜祁州身上,几个呼吸之后,笑得勉强:“不加。”


    加个鬼。


    一个方块二一个黑桃八,比她和俞晓染玩的时候牌还要小。


    姜祁州又看向季惊深,在后者摇头后,将公牌掀开。


    三张牌,红心八,梅花四,红心十。


    不算特别好,但是好歹和她手中的底牌凑成了个对子。


    姜许的心定了定,看向季惊深,眸色微亮:“价格再加10%。”


    季惊深也加了注:“八个月。”


    姜许敲了敲桌面,示意这条件她接下。


    姜祁州切了张牌,将第四张公牌掀开。


    红心二。


    她手里目前两对。


    不是什么大牌,但是姜祁州刚才洗牌她也看到了,都碎成那样了。两对的牌,已经是不小了。


    “allin!!”


    旁边的俞晓染已经上头了,拍着俞明礼的大腿乐不可支:“前面输了那又怎么样,一把就回来了,崇拜吧凡人!”


    “……”


    跟个小赌鬼一样。姜许无奈,又看了眼面前的牌,不信邪地继续加注:“季先生,再加20%,输了,一年。”


    季惊深眉梢微顿。


    他对于这种游戏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不过俞明礼和方浔喜欢。如果拒绝多了,倒是显得他分外清高难以相处,所以偶尔也会配合着玩上两把。今日多了个姜祁州,他便得了借口没再参与。


    刚才也不过是看着她太过于无聊,只能喝酒解闷,便想着寻个由头将她的注意力来引过来。却没想到,让她玩上头了。


    他低眉,扫了眼手中的牌。


    今晚的姜许,连输三把。再输下去,怕是会不开心。


    “我弃牌。”


    季惊深将底牌丢进牌堆之中:“以后姜小姐和柒渔的合作,价格往上涨60%。”


    姜许怔然片刻:“季先生的牌很小?”


    弃牌,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她的目光落在牌堆之中,心神微动,还是忍住了。


    “一般。”季惊深道,在她低眉思考间,伸手拿起搁置在桌面的最后一杯,周知禹调的酒。


    姜许视线移了过去,他似乎只是想尝尝,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像是才注意到一般:“抱歉,忘了这是那位先生特地给姜小姐调的了。”


    一杯果汁递了过来,季惊深语气平缓:“果汁代替,可以吗?”


    姜许没应,只是问:“好喝吗?”


    季惊深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认真回忆:“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算不上很好喝。”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你喜欢鸡尾酒,我认识不少调酒师。至于这种……”


    他沉吟两秒,语气委婉:“易醉,不适合姜小姐。”


    一旁收好牌的姜祁州动作一顿,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季惊深和姜许两人一瞬,又很快收回。


    他离得近,自然是看到了季惊深的牌。


    同花,比姜许的牌不知道大了多少,却在最后一轮,弃了牌。


    刚才提出的条件也是——


    姜许喝晕了头,他还清醒得很。


    姜许输了,是明晃晃地签了卖身契。而赢了,则是暗里把自己卖了。


    同样的拍摄工作,柒鱼的价格更高,他那妹妹只要不是脑子没问题,就没理由拒绝柒鱼。


    而他,不相信季惊深只是为了季安棠在做打算。


    —


    赌局散了场,包厢里又被俞明礼兄妹带动着气氛喝了起来。


    几巡过后,喝到将近凌晨才散了场。


    从洗手间出来,方浔已经回去了。而江小满和俞晓染已经搂在了一起,扒拉都扒拉不开。


    俞明礼还稍微清醒些,见状也只能道:“今晚就让她住我们家,放心,我把她们送回别墅就回自己的大平层。”


    姜许点头:“那就辛苦明礼哥了。”


    “没事没事。”俞明礼摆了摆手,又指着门口:“姜总给你买热饮去了,让你在门口等会,我先走了哈。”


    姜许目送俞明礼离开,从会所出来下了楼梯。过了十一点,北安的夜晚也暗了下来。只有周围的路灯照映着,来往车辆飞速行驶,匆匆路过。


    不远处的花圃,半蹲着一个男人。他微微低着头,轮廓分明的脸在路灯下显得分外柔和。


    “季先生?”


    无人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得醉了。


    姜许又上前两步:“季惊深?”


    夜幕之下,姜许这才看到,季惊深的脚边还有一只约莫两三个月的狸花。


    男人很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狸花的脑袋。狸花“嗷呜”了两声,又立马做防备状,冲着季惊深哈着气。


    “怕我?”季惊深问着面前的狸花。


    回应他的是更凶的哈气,随后一个转身跳跃,消失在花圃里。


    季惊深依旧蹲着,目光望着狸花消失的方向。


    姜许心神微动,往前走了两步:“季惊深,你怎么还没回去?”


    季惊深缓缓站起身来,晕眩了一瞬,醉意控制了大半的理智,他却还强撑着保留几分清醒。


    幽幽的黑眸专注地落在姜许身上,眉眼扬起一丝很浅的弧度。


    季惊深。


    比“季先生”听起来舒心不少。


    “瞧见了一只小猫,便想过来看看。”季惊深道,声音浅了几分。


    “你很喜欢猫?”


    “嗯。”季惊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了垂眉说:“以前养过一只。”


    “那后来呢?”姜许记得,季家是不允许养小宠物的。


    “被老爷子送走了。”季惊深声音更凉薄了一些。


    “抱歉……”提到他伤心事了。


    季惊深:“它后来过得不错,”


    他朝姜许走去,身形踉跄了两步。姜许急急忙忙上前扶住,很快拿出手机:“你今晚喝太多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她正思索着要给季安棠打电话还是给季惊扬说一声,手腕突然被温热的大掌扣住。


    他的腕骨很有劲,和他的外表有些不太相符。


    “姜许,那些传言,一个字都别信。”


    “……什么?”


    姜许觉得,她大概也是被酒精控制了。有些晕,耳根子发烫。


    被男人扣着的手腕滚烫,一点点的,像是要灼烧起来一般。


    “国外十年,我身子骨调理得不错。姜许,我没那么脆弱。”


    感受出来了。


    此刻的姜许,半点动弹不得。


    挣脱了两下,她选择放弃,好声好气地和面前的季惊深商量着:“季惊深,你喝醉了。”


    钳住她手臂的大掌瞬间收了力,季惊深的身影晃了两下,带着温热的呼吸擦过了姜许脸颊。


    肩膀骤然一重。


    男人的下颚抵在她的颈窝处,呼吸浑浊,却依旧坚持着——


    “没醉。”


    第17章 第17章【VIP】


    姜许:“……”


    不只是手腕那处,全身都烫了起来。


    燥热,还闷得厉害。


    另一只没被钳住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好在只是几十秒,又或者压根没有那么长,季惊深便已经再次站定。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握紧,在额心处按了按:“抱歉姜小姐,失礼了。”


    他又恢复到了那副淡漠的模样,平静地看着姜许:“今晚喝得有些多,行为举止不受控制。改日清醒了,我会给姜小姐赔礼道歉。”


    姜许哑然,沉默着没有回答。


    烦闷的情绪涌了上来,一时问不知道是酒精在作祟还是其他。


    扑通直跳的心被高高挑起,酥麻而紧张的感觉让她来不及整理好情绪,始作俑者已经从这一场慌乱不堪的闹剧中退了出去。


    礼貌,得体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姜许。”


    身后传来姜祁州的声音。


    姜许回头看去,一杯热饮递到手边,温热的触感缓解了几分烦闷的情绪。


    “时问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去了。季总,路上小心。”


    车子没有开得很快,生怕姜许一个晕车全弄在他身上。


    “你这是什么表情?”


    姜祁州酒量不错,今晚全场最清醒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见某个从上车开始,半句话不说只顾着喝热饮的小祖宗,慢悠悠地开口:“怎么,嫌我来得不是时候?我就应该在给你买热饮的路上消失,然后给你们两个继续相处的时问?”


    “闭嘴。”姜许烦得很,还剩半杯的热饮直接塞到姜祁州手里,闭上眼睛:“我喝醉了,要休息。”


    “跟我说实话。”姜祁州语气严肃了几分:“你看上季惊深了?”


    姜许更烦了:“有一点,我对他挺心动的。”


    也看上了,但是喜欢……


    有一点,或者说喜欢他的性子他的样貌。至于更深层次的,他们接触太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姜祁州:“你今晚也喝了酒,不清醒。人在微醺的情况下,对狗都能心动。等你明天酒醒了,再和我谈论这个话题。”


    姜许:“姜祁州!!!”


    姜祁州抓住她要伸过来胡乱动作的手,黑眸略沉:“我不干涉你感情上的事。但是如果对方是季惊深,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抽回自己的手,姜许靠在座椅上,视线顺着车外面不断后退的景色,燥郁的情绪不断地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点点放大。


    她能听得明白姜祁州的意思。


    如果只是细微的,刚刚燃起苗头的喜欢。那就及时掐断,不要再继续蔓延-


    清晨六点。


    昨晚未来得及关上窗帘的窗户,透着刺眼的光线进来。宿醉的早上头疼欲裂,季惊深惺忪地睁开眼,黑眸里还有未褪去的睡意。


    缓和了几分钟后,他掀开被子起身,长腿迈进浴室里。冰凉的水覆在脸上的一瞬问,昨晚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


    他并不是个会喝断片的人,昨晚,他也并没有真正的喝醉。


    在此刻,他依旧能清晰的记起,自己抵在姜许颈窝处时,她的紧张与僵硬。


    LS会所处在北安的中心街巷,哪怕是凌晨,四周也不会过分安静。汽车的轰鸣声,远处传来的音乐声,交杂在一起,都抵不过近在咫尺的,属于她的,心跳声。


    如果不是看到远处朝他们走来的姜祁州,他怕是,还会“醉”上一会。


    察觉到某处过分有精力后,季惊深面无表情地抬腿往一楼的健身房走去。


    他罕见地把跑步机的速率调到了最大,气息逐渐起伏了起来。


    这些年他的身体调养得不错,可到底是早产,加上先天的体弱,终究还是会有些吃力。


    等到腹下那股火缓缓地退了下去,他将速率降了一些下来。


    原本沉闷的呼吸逐渐平稳,额前挂着细密的汗,顺着侧脸,往修长的脖颈滑落,最后滴进深色的运动服中。


    一个小时的运动结束,季惊深看了一眼手机。


    七点,不是她起床的时问。


    原本想好的措辞被他暂时压了下去,他再次进了浴室。


    水温开得不低,浴室内很快升起了白雾。温热的水温从头顶而落,冲刷过略显硬挺的黑发,不断地滴落在劲瘦有力的肩颈处,再顺着胸膛往下,隐没在更深处。


    七点十五分的阅读新闻时问,八点的早饭。随后便是整理今天要做的所有事项,九点过,得去谢老爷子家拜访一趟。谢老爷子是逸安最初成立的几位老董事之一,这次他能顺利接管逸安,也少不了这位谢老爷子的支持。


    ,头一次见到季惊深,一晃眼对上那张脸,小脸蛋红扑扑的。


    “可别动歪心思。位不是你能肖想的。唉,就是不知道,今天来的那位厉家小。”


    “不要吧……那个厉大小姐脾气可差了。刚才我就补个口红,她骂我搔首弄姿呢。“小女生委屈地瘪了瘪嘴。


    他们季董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吧……


    十一楼的会客厅内,厉安然和厉明然等了好一会了。眼看着耐心要耗尽,门总算是被胡泽推开。


    两人抬眼看过去,胡泽身后的季惊深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裤腿垂感利落又硬挺,男人的黑眸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骤然让厉明然神色一紧。


    上一次和季惊深的见面,生时代。那时的他,虽说也是这幅难以靠近的模样,但还现在……


    十年过去,岁月沉淀在季惊深的身上,早就把记忆里他认为的那个不善言辞的病秧子给覆盖住。他现在面对着的是,归国三个月,便已经手握逸安大权的男人。


    “季总果然是大忙人,我和安然都等了好一会了,还以为季总不来了呢。”厉明然先开了口。


    他语气里的深面色无常地坐了下来,胡泽便已经把泡好的咖啡递了过来。


    “路上堵车,见谅。”


    九点去谢老爷子处,十点半到逸安。走的是外环路,不会有堵车的情况。可偏偏他临时改变了行程,导致今天上午的安排被迫延后。


    季惊深不是个会迟到的人,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加上面前的,是厉家。


    圈子里阳奉阴违的人不少,厌弃他们季家的也不少,唯独厉家,背地里泼了不少脏水,明面上还想着和逸安和和气气地谈合作。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季总,这位是我的妹妹,厉明然,以前你们在学校应该见过。”


    厉明然压下心中的不爽,转头介绍起了自己的妹妹。


    被提到的厉安然小脸骤然红了些。她是讨厌季家,以前对季惊深也无感,只是觉得这人唇色都发白了,一副下一秒就要死的样子,晦气得很。


    可是现在眼前的男人,面色矜冷,清冷独特的气质,放眼整个北安商圈,都是顶级的。


    “季,季总,我是安然,以前体育课的时候,和你见过几面的。”


    并不算陌生的声音。


    那天去找姜许,他并没有联系方式,只是按照惊扬所说的,到了那个圈子里千金常去聚会的地方。在三点前十分钟,他正巧就在门口,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要死不活。


    守活寡。


    这种话他在以前听得多了,不去反驳,并不代表真的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抱歉,我对厉小姐,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厉安然的脸色僵了僵,自己给自己找着台阶:“也,也正常嘛,学校人太多了。”


    “季总,这次来,是想来和逸安商量江北的合作。”厉明然瞪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妹妹,将意向方案递了过去:“这次我们怀明是很有诚意的,利润方面,我们最多能让到这个点。”


    他比划了一个数字,季惊深扫了一眼。单论利益而言,怀明这次让的利已经是很有诚意。


    没得到回应,厉明然心里犯怵得很,也不由得开始懊恼起刚才自己的脾气。怀明已经大不如从前,比起民江也好不上哪里去,攀上逸安,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季总,这次合作绝对是双赢,您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条件,只要不过分,我们怀明都能答应。”


    说完,厉明然看向季惊深,眼里带着一丝紧张。


    季惊深垂眉翻阅着意向书,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梢稍冷,唇边的那抹礼貌也散得干干净净:“厉总是觉得我刚回国,还不熟悉北安的情况?”


    厉明然一顿,表情有几分心虚:“季总,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


    “那我不妨说得直白些。”修长匀称的手指落在了一项条款处,季惊深语气薄凉:“特越和锐安会在年底动工,项目选址在这,厉总,你是觉得怀明得罪的人不够多?”


    厉明然脸色涨红。他是起了要抢生意的打算,这商场不就是这样吗?让那两家先起个头,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他也不贪心,只求逸安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足够怀明继续撑下去了。


    谁,谁知道这季惊深竟然不同意!


    他也不是刚刚回国,急需做出一番成绩吗,在他面前装什么君子……


    季惊深起了身:“胡泽,送客。”


    胡泽:“是。”


    回到办公室内,积压了小半天的文件堆在桌面上。季惊深看了眼时问,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


    和京耀银行的合作这周得定下,海外的产业链也得尽早定下。董事会有不少眼睛盯着他,他是需要先做出一番成绩。


    —


    姜许睡到了快傍晚才醒。


    她再一次失眠了,喝过酒之后本应该倒头就睡的她,硬是睁眼到了天明。直到看着指向六点的挂钟一点点往七的数字挪动的时候,她才就着微微的睡意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忙活着和唐渺渺对合同,处理工作。


    唐渺渺:【后面都是一些小拍摄,我们几个就能搞定,你可以再休息休息。】


    姜许舒心地重新躺回床上。


    不会带团队,就得干到死。


    而她明显是个正面例子,出头争取权益的事她来做,其余的小事,交给他们就足够了。


    点了份新江饭店的外送,姜许起床洗漱,吃了两块饼干垫肚子。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色和夜色交接,从偌大的落地窗往下看,江面波光粼粼,景色甚好。


    昨晚顺路,她就直接回了新住所。东西还没搬完,明后两天还得忙活。


    手机又震动个不停。姜许点开群聊。


    好看哥:【姜许姐,那套房子你不会卖的对吧?你要卖的话也得卖给我,你想要多少随便开。】


    好看哥:【那里有咱们的好多回忆,就算不住了,也得留个念想。】


    回忆是不少。


    某个小少爷第一次被淋成落汤鸡后被她捡回家,身无分文只能帮她扫地洗碗还债,结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季惊扬差点没把她家的厨房给炸了。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头一次体会了半大的小男生有多难搞,偏偏这小男生还爱哭。一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撒娇,她就没能狠下心。


    【不会卖的,放心吧。】


    她不缺那点钱,留着,对她也是个念想。


    退出群聊,姜许把未读的消息都看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今早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季惊深发来的。


    季惊深:【昨晚的事冒犯姜小姐了,听闻姜小姐最近乔迁,特地买了礼物道歉,请问姜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姜许烦躁地闭眼。


    祈祷了一晚上季惊深断片失忆,结果非但没有,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得特地提醒她——


    昨晚,季惊深对她做了“冒犯”的举动。


    他到底是性子就这样,板正礼貌,还是故意的?


    姜许敲下一行字,认真读了两遍,又全部删除。反反复复好几回,纠结到最后索性手机一丢,先把饭给吃了。


    胃里填满了东西,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冷静下来后,她斟酌许久,给季惊深发去一行字。


    —


    八点过半,逸*安的高层会议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主位上的男人眉眼冷沉,握着钢笔的手使了几分力,青筋因此凸起,极具张力。


    季惊深难得的发了火,因着研发经理的失误。一众人大气不敢喘,气氛紧张到几乎凝固。


    “叮。”


    微信震动的声音在会议厅里分外的突兀。


    研发经理耷拉着脑袋,辞职内容都已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神色紧张地看向主位之人——


    他稍稍缓和了几分脸色,垂眉看向手机。也不知道是谁发的,只是看得到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敲着。


    “叮。”


    又是一条消息进来。


    这一次,季惊深只看了一眼,再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有问题的产品全部追回,公关道歉声明今晚就发。后续弥补事宜做好,一周内,把影响降到最低。”


    研发经理松了口气:“是,是,季总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出错。”


    “今晚辛苦各位,会议先到这。”季惊深稍顿,平静无痕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震慑力:“还有,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不介意给逸安来一次大换血。”


    待主位上的人走了之后,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才算是彻底地松了口气。


    “今晚的季总真吓人,我的腿都在抖!”


    “能不吓人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过还好,没把咱们都开了。走走走,加班去,有补贴呢!”


    有小女生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八卦的本能燃起:“刚才谁的消息?”


    季惊深向来不在开会的时候看手机,只专注于会议内容,更别说分神回消息了。


    “谁知道,女朋友?”


    “不会吧,季总这样看着不像会谈恋爱的人。”


    “那看着像什么?”


    “为了工作宁可被吸干元气的资本家!”


    “……”


    再次回到办公室内,季惊深拿起外套,朝着楼下走去。


    电梯里,他才得以空闲回复姜许。


    姜许:【昨晚?抱歉季先生,我不太记得了。既然我不记得,那就不算冒犯,也不用让季先生额外破费。】


    季惊深:【礼不可失。】


    姜许:【可我最近真的很忙。】


    她在和自己周旋,想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


    可姜许应该不清楚,他最擅长的,就是与人周旋。


    只要有牵扯,便可以不断地放大。像是编织的网一样,一点点的,铺满所有。


    再也无处可逃。


    季惊深:【没关系,礼物已经买好,姜小姐什么时候在家,我送过去,只占用两分钟。】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好几分钟后,季惊深都已经上车,才收到姜许的消息:


    【明后天都在。】


    季惊深:【地址。】


    一个地址链接发了过来。


    位置不错,就是离他偏远了些。


    季惊深看向身侧的盒子。


    今早赶往逸安的路上,恰好收到方厌的消息。


    他抱怨着方老太太拉着他逛街,照片里无意拍到了一条手链。金色的链边折射出淡淡的光泽,一颗小巧的红宝石镶嵌在最中央。


    很好看,戴在姜许手上,会很适合。


    方厌:【?你好奇这个做什么,我定了三个月才等到的,打算送给我的小红颜。】


    方厌的小红颜,今年才刚大学毕业。小姑娘白白净净的,性子也文静得很。


    季惊深:【她父母都是老师,一个月充其量不过一两万。你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送这礼物,她又刚入社会,你打算让其他人怎么看待她?】


    方厌:【你说得对,现在社会对小女生可不友好。哎,那我退了吧。】


    季惊深:【不用,我出双倍价格,东西给我留着,我现在过去。】


    方厌:【你到底什么情况?工作太累买来上吊也不够长啊!】


    季惊深:【送人。】


    方厌:【谁?】


    天仙。


    第18章 第18章【VIP】


    倦怠的一天结束,姜许早上去了一趟星好。


    下月和沈好好拍摄的细节定得差不多了,至于秦知瑶的二搭合作,唐渺渺在综合考虑之下,也答应下来,只等着后续剧方那边男主定下。


    “网传那么多个,这到底要定谁?”何月扒拉着微博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一个个念出名字:“周照,沈时,还有黎江青……”


    何月顿住,默默地扣住手机望向姜许:“姜许姐,你搬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两天还得继续忙活,东西太多了。”姜许低头,找来帮忙的两个人都已经准备就位,她快速地签下合同,又往工作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最近的工作就辛苦你们先做着,也不用太累,别加班,我可不给加班补贴。”


    “知道啦姜许姐,乔迁快乐哦!”-


    搬家比姜许想象的更为繁琐。


    姜祁州提前让人收拾过了一轮,本意是打算让姜许轻松一些。可问题就出在了这——


    首饰衣服包包各种,全部都不是按照姜许原本摆放的顺序。


    她平时虽然不怎么收拾,可是也大概知道会在哪。现在倒好,整齐到平时需要用的东西全部不见,几百年没碰过的东西就在眼前。


    “所以你管这叫几百年都不想碰的东西?”


    俞晓染是来凑热闹的,结果水都没喝,就被某个死女人当成了苦力活。这样也就算了,她竟然随手把红房子丢到她面前说这玩意占地方!


    靠!


    当初她可是等了一年都没等到货,最后还是从圈子里的一个塑料姐妹那里搞来的二手。


    江小满默默搭话:“那里还有几个房子呢,姜宝嫌弃太丑,一直没背过。”


    俞晓染瞪眼看过去,眼睛都直了。一排排的房子,各种颜色都有。


    这哪里丑了!好看得要死好不好!


    “这不得两千万?!”


    江小满家境和她们是天壤之别,但是这些年待在公司,和各行各业的人相处,对于奢侈品也有不少的了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点头:“算上配货各种,一套四合院应该是有的。”


    俞晓染羡慕得心都在疼:“又是姜祁州送的?”


    江小满扫她一眼:“姜宝什么时候自己买过这种。”


    满屋子的首饰衣服,还有那辆改装版的粉色帕拉梅拉,以及现在这套三百多平的江边大平层,都是姜祁州送的。


    俞晓染气得捶墙:“姜许你告诉我,姜祁州是不是杀人放火被你看到了?我亲哥都不会对我这么好!”


    她们算是豪门圈子,可是这豪门也分三六九等。民江最开始就是民族企业起家的,二十来年前都还没搬来北安,后来辉煌了一阵,在姜许父母走后,也大不如从前,现下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个百人的小公司。而锐安和特越属于中上水准,但是比起顶级豪门,季家那样的,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按零花钱来说,她一个月三百万。她俞明礼分工不同,俞明礼勤勤恳恳接任公司,她就充当吉祥物,和姜许差不多。公司有什么活动,品牌方的合作,也会受邀出席。加上偶尔心血来潮投资一些小项目,撑死也就六七百万一个月。


    这一个红房子她都得肉疼许久,结果姜许倒好,集齐了一整套。


    锐安近几年发展不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姜祁州对姜许的纵容和偏爱,实在是超乎她认知的兄妹感情。


    这哪里是当堂妹养着,简直就是当成祖宗供着!


    “姜祁州可是良好公民,也就是欠了我一百多亿吧。”


    姜许总算是翻找出了后天活动要穿戴的品牌首饰,塞进了粉色的首饰盒后,回头看见俞晓染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多少?一百多亿?姜祁州欠你的?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想知道?”姜许故意逗她,在看到俞晓染眼巴巴地凑上来之后,抬了抬下颚笑道:“我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


    俞晓染:“我讨厌你!!”


    说是这么说,俞晓染还是在一个白房子的收买下,任劳任怨地帮忙收拾了一整天。到最后,虚弱地瘫在沙发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不是我说,你真的不考虑请个佣人吗?”


    “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毛病真多!”俞晓染哼她一眼。


    江小满整理好一面墙的鞋子,又列出了一个小册子,上牌奢侈两人倒了一杯温水后,又拿起姜许遗落在卧室里的手机。


    视线备注后,表情有些微妙:“姜宝,有电话。”


    姜许接过手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俞晓染,穿上外套:“我下楼一趟,很快回来。”


    门关上,俞晓不是,这女人还有东西啊?我靠,她别做什么摄影了,开个奢侈店算了!”


    默默知道真相的江小满不吭声。


    翻了个身,俞晓染不知道怎么脑子又抽了:“江小满,你说我哥和姜许怎么样?”


    江小满:“……她的情感大事,你就别操心了。”


    俞这是为了她着想,那北安,圈子里长得不错的也就他们几个了,花花公子耶,还不如我哥呢。”


    江小满:“……”


    这不,还有一个长得更不错的吗?


    外套匆忙的披上,姜许走到电梯前才接起那通微信电话。


    “抱歉,刚才没看手机。”


    一整天都在忙,她都要把季惊深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没关系,我也刚从公司出来,大概还要十分钟。”季惊深语气温浅:“姜许,一会见。”


    “……好。”


    外面的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坐落在北安市区重心又靠着江边的地带,连路灯都设计成了半开的垂落设计,亮如白昼。细微的流水声传来,小斜坡的水池上映着岸边暖色的灯光。


    景色极好。唯独,多了个讨厌的人。


    那辆惹眼的迈凯伦就停在跟前,霸道地占据了不算宽敞的道路。陈越然今天穿得格外的亮眼,一身白色西装往那一站,还真有几分人模人样。手里捧着的依旧是她不喜欢的玫瑰花,喷了死亡芭比粉的颜色,难看得要死。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姜许的身上,一瞬不瞬。


    身形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眼里有着些许的红血丝。


    听姜祁州提起过,陈老爷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历练陈越然,没给特权,直接把人丢到分公司下面去打杂。有了陈老爷子的首肯,公司里免不了有不少看不惯陈越然这种性子的人,绊子自然也使得不少。


    也难怪,这才多久,就被折磨成这样。


    姜许并不关心他的生死,无视陈越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两步,陈越然大步地上前拦住她:“姜许,你和那个男的是不是分手了?”


    “不关你事。”姜许横他一眼:“麻烦让让。”


    “姜许,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那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时隔现在,他承认自己当年是有些过分。


    可他和姜许才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为姜许付出的,远比那个班长多得多。所以凭什么,他就出国了半个月,别人就能趁虚而入。


    那时他的年纪并不大,陈家老来得子,宠得无法无天。跑遍整个米兰才给她买到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被她一句——


    “陈越然,你以后别烦我了,我有男朋友。”


    他是听说过这个班长的,弹得一手好钢琴,姜许很喜欢。所以,他亲自毁了那个男人的手,将他的自尊全部踩在脚下。


    可事实证明,这件事没能让他挽回姜许,反倒是把他们推向八年不见的深渊。


    “如果我和你道歉呢?”陈越然问。


    姜许都被逗笑了:“陈越然,被废了手毁了一辈子事业的不是我。你的道歉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陈越然眼睛更红了些:“你要我给他道歉?不可能!”


    陈越然到最后都没道歉,只是陈老爷子砸了一百多万过去,才算是平下这件事。


    见姜许扭头要走,陈越然声音低了几分:“这件事我承认是我的错,姜许,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一次?”


    姜许觉得真的无法沟通,她都已经清清楚楚地说过很多次他们不可能。


    “不能。”姜许皱眉:“陈越然,我很早就讨厌你了。”


    “……什么时候?”


    姜许:“初中那会,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你坐在我后面,为了引起我注意力,不是拽我头发就是扯我衣服。”


    十几岁发育期的小男生,最喜欢做这种没品的小动作。陈越然也不例外,甚至还愈发过分。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特别不懂尊重女生。”姜许说:“你这样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考虑。”


    “你不喜欢我就改。姜许,我就算没有那么好,可我对你,比谁都要在意。你是要结婚的,与其找其他人,怎么就不能接受我?”


    姜许正要说什么,一道平直的车灯打了过来。随后很快暗了下去,她本就被缠得心情不佳,这会更是躁得慌。


    视线落过去,后车门缓缓推开。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身形高挑,肩宽腿长。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极具压迫感,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黑眸深邃而凉。


    姜许默了一瞬。


    陈越然还在,按照她上次的剧本,此刻她是不是应该马上抱住季惊深的手,再甜腻腻地喊上两声“宝贝”?


    陈越然的注意力放在季惊深身上一瞬,又被一旁的车给吸引过去。


    那天见过的那辆宾利!


    他说呢,原来那天是来宣示主权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陈越然冷笑一声:“姜许,这位到底是哪家的少爷?圈子里多脏你不清楚吗?你真以为他现在喜欢你就能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十几年都没变过,至今为止守身如玉。你问问身边的这位,能做到吗?”


    姜许皱眉,冷声骂了一句:“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也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姜许你能不能擦亮眼睛看看!”陈越然气急:“他那样的,指不定玩过多少千金,你何必上赶着——”


    “陈越然,你嘴巴放尊重点!”姜许火气飙升到极点。


    还问她为什么不给机会,这样的男人,她连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眼看着那张潋滟的脸都气得通红,季惊深眉眼幽深。他径直走到姜许跟前,目光低了一分,以些许的身高差俯视跟前的陈越然。


    平静而沉稳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和除姜许以外的任何无血缘女生有过肢体接触。至于以后——”


    “家族立有家规,娶妻结婚后,过错方净身出户。我没有愚蠢到为了一时欢愉,放弃所有。”


    第19章 第19章【VIP】


    姜许看了过去,刚才还略显躁意的眉眼染着几分清亮。


    可无法避免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哪怕明知道是在演戏,心口的浪潮依旧高高掀起巨浪。


    温热干燥的手被握住,指腹碾过时擦过她的掌心,有几分痒。


    “时间不早了,陈先生找她还有事吗?”


    这是被下了逐客令。


    陈越然感觉心脏被重石狠狠地压着,只觉得自己仅剩的优势都被面前的男人压得干干净净。


    好像从一开始姜许就说过,很不喜欢自己的性子,可是从小被宠着的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喜欢的女生去改变自己。他固执,执拗地坚持自己,认为只要是他喜欢的,哪怕是用尽手段,得到了就是得到,不在乎过程。


    “上去坐会?”季惊深询问。


    姜许面色透露出了一丝为难。


    江小满和俞晓染还在。


    季惊深了然,又道:“江边景色不错,要散个步吗?”


    姜许点头。


    有些话,是要说清楚的。


    这场戏也不能一直继续演下去了。对季惊深的名声不好,对她,也为难得很。


    陈越然看着他们离开,握着的拳头紧了又紧,不甘心地喊道:“姜许,如果我能为你改变呢?你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对吗?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到,你会再看我一眼吗?”


    他还是舍不得。毕竟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姜许,他见过她哭得泪眼汪汪的样子,也见过她嚣张骂人的样子。每一面,他都觉得生动讨喜。


    姜许脚步微顿,回头看他:“不会,陈越然,我真的不喜欢你。”


    “这样啊。”陈越然扯了扯嘴角,故作坚强地道:“没关系啊,我年轻,我等得起。姜许,这辈子还长呢,万一你改观了呢。”


    “反正,我到死,都会缠着你!”


    往西南方向的小路走去,不过十来分钟,入眼便是波光粼粼的江边。四周的灯光倒影错落,江上喷泉在错落下映衬得五彩斑斓。夜晚的风有些许凉意,却很舒服。


    “季先生。”姜许轻轻地拽了拽自己的手。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温热的手掌用了几分力,随后,又很快松开。季惊深看着她眼里异常清明冷静的神色,眸色暗了几分,静静地等着预想之中的话语。


    “这段时间的种种,我很感谢。陈越然的事情,其实没我想象得那么严重。”


    到底是在国外八年,心性磨练了不少。否则两次和季惊深的见面,陈越然早就该动手了。虽然,依旧是放了狠话会继续缠着她,但,好歹是比以前收敛克制。当然,她看得出来,更多的是,季惊深给他的打击太深。


    季惊深不语。


    喷泉再起升起,而后又重重坠落下来,溅起水声。


    “所以,我们这场戏,就到此为止。”姜许垂落在两旁的手还带着他的余温,燥热,而难耐。她克制得将情绪保持在了最冷静的状态,继续道:“季先生刚回逸安,权势不稳,董事会那边也虎视眈眈。要是以后这事暴露问起来,就把过错全部推到我身上就好。就说——”


    她思索了两下,道:“我对季先生见色起意,季先生碍于季惊扬的情分陪我做了两场戏。”


    拍打声一声跟着一声,江边不算安静,甚至还有几分燥得他有几分恼火。错开了视线,季惊深望向远处不断腾起而又下坠的浪花,低声道:“姜许,你是个女生,这样传出去,对你声誉有损。”


    姜许倒是无所谓:“也不差这一次——”


    “不一样。”季惊深打断她,对上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浅浅地叹息一声:“陈先生那边我会处理好,没人会乱说。”


    “那——”姜许抬眼看他。


    暖色路灯之下,男人眼底讳莫如深,侧脸淌过几分流光溢彩。


    他的面色冷寂,透着几分不可靠近的疏离。又像是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天夜晚,明明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季惊深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虽回逸安,可位置到底是没彻底坐稳。季老爷子的动作她也听说了,毕竟是和季惊扬交好多年,老爷子就算再觉得她踏不进季家的门槛,这邀请函也是送了一张过来。


    虽没有明说,可是圈子里都心知肚明。这一场宴会,是为了给季惊深选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于他而言,也是一大助力。在此之前,花边新闻什么的,对他会有所影响。


    “季惊深——”


    姜许欲言又止,伴随着江上散场的喷泉,将动压了下去。


    解释什么?


    解释她其实没有刻意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巴不得他们更进一步。


    ,季老爷子想要的孙媳妇,性子温良,乖巧贤淑,怎么都不会是她这一款。


    季惊深闻言看向她,浓郁的暖色在。半晌,他听到姜许泄气的声音——


    “时间不早了,我有点累了,


    夜幕渐深,温度愈发地低了。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敛下所有的情绪:“好。”


    有些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里,只看见俞晓染大咧咧地坐在沙发里,遥控器胡乱的换着台。看到姜许回来,惊讶道:“就一个盒子?”


    姜许没应,而是问:“小满呢?”


    “说是明早还要上班,先回去了。她就在你前后脚下去的,怎么,你俩没撞见?”


    姜许“嗯”了一声,还没坐下,手中的礼盒袋被俞晓染拽了过去:“Queen’scrown的新款?又是姜祁州给你买的?“


    “不是。”姜许扫了她一眼,俞晓染立马悻悻地缩回了手。


    回到楼底之前,季惊深喊住了她。


    男人站在车旁,手中提着刚从车里拿出来的礼物,目光平静沉稳地看着她:“乔迁礼物。”


    她想要说谢谢,却又被季惊深的话打断。


    “想要感谢的话,改天再陪我一起吃顿饭。如果不愿意,这声道谢也不必说出口。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本就是我的赔礼。”


    所有的话都被他给说完了,到了姜许嘴边,就只能剩下一句——


    “晚安,季先生。”


    “晚安。”


    “姜许。”


    “怎么了?”眼前晃动的手把姜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俞晓染伸手掐住她的脸:“你到底怎么了?下一趟楼魂不守舍的,怎么的,下楼约会男人去了?”


    “……”


    没被反驳,俞晓染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你真去约会男人了啊?帅不帅,怎么不带我看看?不会是圈子里的吧,怕我认识?”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姜许拍开她的手:“我累了,准备洗澡休息,你也赶紧哪凉快回哪去。”


    “哦,我今晚住你这。”俞晓染直接在沙发躺下,说得一本正经的:“你这新房得有人暖房,不用客气,我准备未来一周都住这。”


    姜许都被气笑了:“听说因为上次在LS的事,你被明礼哥骂了好几天,这是打算在我这里躲一躲?”


    “谁,谁躲了,我一点都不怕他!”俞晓染哼道:“我这可是为了你这个塑料姐妹,你也不用太感激我!”


    姜许实在是没心情和她掰扯:“客房你随便挑,我回屋了。”


    一夜半梦半醒的,姜许没怎么睡好。剩下几天又被姜祁州临时拉过去做苦力,高定的晚礼服一穿,又是假笑一整天。


    “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靠在姜祁州的车上,姜许低头确认最近的安排。


    五号是季家的晚宴,七八号拍摄。已经是定了八号晚上七点多的飞机,落地到这里怎么也得九点多,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不过,就和往常一样。”姜祁州闭目养神着。


    姜许“啧”了一声:“三十岁大寿,确定不好好办一场?”


    姜祁州扫她一眼:“你的二十六岁大寿不也没大办一场?”


    也就是和俞晓染和江小满她们胡闹了一晚上。


    姜许说不过他,车子在楼下停稳,她哼哼着跟在身后进了电梯。


    姜祁州:“今晚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来。”


    姜许:“不用,俞晓染点了饭,你要一起吗?”


    “不了。”姜祁州拒绝。


    他本就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电梯打开,姜许所在的楼层到了。她朝姜祁州摆了摆手,回了家。


    门一打开就是熟悉的烧烤香味,俞晓染这死妮子还真是不跟她客气半点,跟在自己家一样。穿着她的睡衣,鞋也没穿,大咧咧地盘腿坐在茶几上。


    看到姜许,笑容灿烂地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还热乎呢,赶紧吃。”


    “我这刚装修好的。”姜许咬牙提醒一句,手指搭在茶几上,轻轻点了点:“这茶几,特地从巴黎运过来的。”


    “知道知道,我不会弄脏的。”俞晓染又咬了一口,眼睛亮亮地看着姜许,忸怩了两下:“姜宝宝……”


    “有话直说。”


    “那什么,过几天我得和苏家吃个饭,你陪我去。”


    北安苏家,不涉商圈,老一辈苏老爷子是一代书法大家,曾经一字难求。到了这一辈,长孙苏观明是北安大学的物理系教授,次孙苏见安进了国家级研究院。


    书香门第,虽不经商,地位却不低。


    “你哥给你安排的?”姜许问:“他看上苏观明还是苏见安了?”


    俞晓染:“都看上了,他现在指望的是这两个能有一个看得上我。”


    姜许看她一眼:“那你让我去做什么?怎么的,我给你做僚机?”


    “做个屁的僚机,你也不想想,一个教授一个科研人员,都是老古板。我这么俏皮可爱的,绝对不要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姜许懒得搭话,低头刷着手机。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俞晓染气鼓鼓地道:“你陪不陪?”


    姜许都无奈了:“过几天季家宴会得参加,七八号我得工作,哪有时间。”


    “那就九号,吃个饭而已,就两个小时。”俞晓染瞪她,想了想道:“你要是愿意陪我,季惊深的八卦我就告诉你,绝对劲爆,物有所值!”


    姜许眉眼微动,还是没点头。


    她不是无所事事只用顾着玩乐的大小姐吗,怎么行程安排得和姜祁州差不多。


    俞晓染继续诱惑:“情感虐恋,深爱与背叛,救赎与被救赎的故事,确定不感兴趣?那样清风霁月的男人,原来在十八岁也曾经有过一段——”


    “你改行吧,短视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那你想不想听!”


    “你先说,我再考虑。”


    俞晓染更气了,这死女人明显想要空手套白狼!可是她能怎么办,一圈塑料姐妹,也就姜许稍微靠谱点了。更主要的是,她只承认姜许比她好看!找个比她好看的衬托一下,这饭局不就黄了吗!


    “你也知道的,季家把季惊深看得特别重,我们那所学校,初高中一起的。六年了,我就没见过季惊深有什么朋友。哦对,好像有一个,方家那个小少爷吧,和他关系还算不错。”


    “你还别说,我高中还喜欢过他呢。”俞晓染轻咳一声,又对上姜许别有深意的眼神,立马咋呼起来:“干嘛这样看我!别说我了,当时喜欢季惊深的不少好吧,就是怕季老爷子找我们算账而已。不过,倒是有一个例外——”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季惊深那会对她不错。那个女生还是个贫困生呢,偶尔几次我看到的都是她跟在季惊深身后,跟个小尾巴一样。”


    姜许眼眸微动,手指下意识地弯曲了一下。


    “那会我们都在传他们在恋爱,结果不到三个月,那个女生和季惊深一起被锁在器材室了。再后来,她把事情闹大,说,说季惊深强迫她!”


    说到这里,俞晓染很是不屑:“这不造谣吗?纯纯的造谣!”


    “确定是造谣?”姜许问。


    俞晓染嗓门更大了:“当然,我高中毕业那年和方厌喝过酒,就方浔他弟,和季惊深从小认识的那个。他说季惊深压根就没对那女生喜欢过,纯粹是出于好心帮过几次,结果就被赖上了。这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


    姜许抿了抿唇:“后来呢?”


    “后来季家给了十万块,她出面澄清事情,说她那天被吓蒙了胡乱说的。我是相信季惊深啊,可那会传得沸沸扬扬的,季老爷子担心他身体,就把人送出国了。后来出了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是季老爷子的警告,也没人敢再议论这件事了。”


    旧事重提,俞晓染分外的不平:“我们那高中说白了就是圈子里世家互相接触的利益交换所,谁知道那个女生是用了什么手段进来的——”


    “我记得你们学校有特招生,只要成绩过关。”姜许说,克制住心里的不舒服:“她成绩应该不错。”


    俞晓染炸毛了:“你哪边的,怎么还替她说话!”


    姜许抬眸:“我肯定是你们这边的,可是她没做过的事情,总不能造谣,尤其还是黄谣。”


    一码归一码。这事她的确听得犯恶心,但是其他的事,没证据的,她不希望俞晓染胡乱造谣。


    “你!”俞晓染气得打她的手臂:“我讨厌你!”


    “行了行了,过几天我陪你去。”姜许好笑地哄她。


    “这还差不多!”-


    季家宴会办在季家老宅。占地广袤,入眼的便是千亩庭院,入宫殿一般的建筑屹立在绵长的溪流后面。入口处备了车,从桥上过去后,才到达宴会的中心。


    姜许是从星好那边赶过来的,时间有些晚了。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闹的一片。俞晓染被围在一群塑料姐妹之间,忙得抽不开身。


    忽视她投过来的救命眼神,姜许找了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扫视一圈大厅。


    季惊深并不在。


    也是,他也并不需要出现在这场宴会中。找个二楼视野不错的位置坐着,随意地扫上两眼,若是有合眼缘的,后续的事,季老爷子自然会安排妥当。


    而季安棠站在人群最中间,神态自若地应付着到场的各位来宾。


    姜许记起了这次宴会的由头——


    季安棠的二十七岁生日。


    礼物她送了,也该和寿星打个招呼。


    姜许从侍从的托盘中拿了杯酒,温笑着朝季安棠走去-


    逸安季惊深的办公室内,季惊扬等了又等。


    总算是在季惊深结束一个视频会议的空档找到了时间,赶忙道:“哥,你真不去那宴会?老爷子特地给你筹划的呢,你不去回头老爷子该不高兴了。”


    季惊深捏着眉心,疲倦了一天的嗓音有几分沙哑:“没空。”


    季惊扬又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由得同情了几分:“那,那我先过去了。姜许姐今天也来,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的。”


    季惊深微顿,视线落在手边的文件上,静默几秒,须臾点头:“嗯。”


    第20章 第20章【VIP】


    被堵在角落处的姜许,一抬眼对上的就是厉嘉然那副嚣张轻蔑的脸。他身侧站着厉安然,难听的话语一句绷着一句。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本来只是和作为寿星的季安棠打个招呼,不冷不热的一番交谈之后,有红酒泼到了自已身上。今天穿的浅蓝色的长裙,这么一泼,几十万的裙子算是毁得彻底。


    偏偏对方还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不好意思啊姜许,眼神不好,没看到你呢,这手一滑……诶,你这裙子多少钱啊,我回头赔给你。”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这眼神得多不好才能完全看不见。


    姜许低头看着脏了的大片裙子,胸前因为水*渍而紧贴着,隐隐窥得见些许的春光。她穿了贴身的遮掩,不至于走光,但也足够拉她面子,成为圈子里茶余饭后的一大笑谈。


    上一次的仇,厉安然记着,泼她,也是故意的。她听姜祁州提过一嘴,厉家刚刚签下一个海外贸易合作,厉安然和踏江的谢家二少爷的好事也将近,这半个月来,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什么看不见,你就是故意的——”季惊扬气急,刚来就看到姜许被欺负,年轻气盛的就想要回怼回去,却被姜许拦住。


    “不贵,也就几十万。”姜许淡笑着回她,又慢悠悠地接上下一句:“小众牌子定制,独一无二,你买不到第二条一模一样的。”


    厉安然嗤笑:“不就几十万——”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赔。”姜许握着还没有喝完的半杯红酒,拽过厉安然的衣裙,动作优雅地洒了下去,微笑道歉:“抱歉,我也手滑。”


    冰冷的触感从腰间涌了过来,浇得厉安然一个激灵:“姜许!”


    动静不小,四周的目光被尽数吸引了过来。厉嘉然正春风得意的享受着今晚的阿谀奉承,余光瞥见自已的姐姐被欺负,脸色一变。大步走了过来,又恰好和季惊扬对上了视线。


    上一次赛车,他胜之不武,还被季惊扬按着头揍了两拳。这火,心里一直憋着呢。季家权势滔天,他自然是不敢对季惊扬发的,只是这姜许就不一样了。


    “姐,是不是这个克死父母的讨债鬼欺负你了?”厉嘉然赶紧脱下外套,披在了厉安然身上。


    姜许眉眼一眯,握着酒杯的手逐渐收紧:“没听清,刚才,你说什么?”


    “说你克死父母啊!”厉嘉然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加上今晚被人各种捧着,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要不是当初为了保护你,你爸妈至于会死吗?哦,我还听说,你妈在生下你之后的两年,其实还怀了个孩子,结果也被你害死了。姜许,你说你这样的,我要是你,早就跳楼自杀了,哪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砰!”


    酒杯碎在了厉嘉然的头,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往外渗着血。


    四下寂静了一瞬,连舞池中的音乐声都小了不少。这一场闹剧在季家老宅上演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到底都是圈子里的,利益链多少都有来往。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再怎么讨厌对方,这公开的场合,大家也会披上人皮面具稍稍收敛着。


    姜许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是个吃亏的主,一杯红酒下去,裙子,辱骂她的话,也算是过了。可偏偏厉嘉然越来越过分,旧事重提,字字诛心。这么多年,姜许本就不是个会忍耐的性子,情绪被激到了那个程度上,无法克制的,失控。


    掌心不可避免地被碎裂的杯渣划过,有些火辣辣的疼。


    “姜许姐……”季惊扬最先找回了自已的声音,目光警惕地看着厉嘉然像是一头濒临爆发的野兽,咬牙道:“谁让你口不择言,活该。厉嘉然,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赶紧滚。”


    厉嘉然捂着头,其实并不算很痛。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太过于强大,疼痛微乎其微,可好胜的冲劲却愈发的上头。


    姜许打了他?


    一个靠着姜祁州狗仗人势的玩意罢了!


    整个北安谁不知道她的那些破事,死了父母后私生活混乱,他哪一点说错了?!


    “我他妈弄死你!”


    厉嘉然低吼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按住她的肩膀,季惊扬便赶紧拉着姜许连连后退:“厉嘉然,你疯了?”


    “谁疯了么,季惊扬,总不能姜许是你的姘头,你就包庇她吧。在场人可都看着了,她打了我!我这伤要去验的话,怎么也能让


    “姜许你然又骂道:“姜祁州不在,你就靠季惊扬是吧?你说民江就算是没落了,但卖身讨好男人吧?”


    话越来越过分。


    ,脸色冷了不少。


    她不喜欢姜许,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同为女生,她半点都听不得这样的话。


    门口传来不小的骚动声。


    季安棠看过去,


    不是说不来的吗?


    厅内的气氛依旧有些诡异。姜许和厉嘉然依旧是僵持不下,和门口嘈杂处形成了两个鲜明的对比。


    季惊深一抬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姜许的左边衣角染上了大半的红酒,手指微微攥紧着。而她对面的两人更是狼狈不堪,裙子也毁得差不多。更别提,身旁站着的厉家三少爷此刻额头还带着伤。


    剑拔弩张的,一方目光中心的几人,谁都没把注意力落在这边。


    他抬腿走近,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


    “姜许,你爸妈要是知道自已舍命救下来的女儿长大了成这样,棺材板会不会压不住?”


    克制的怒火又再次腾起,掌心处小碎片进了肉,疼痛让姜许清醒了几分,理智回笼之间,又被厉嘉然带起。她伸手抢过季惊扬手中的酒杯,正欲再次砸过去,却察觉到有温热的手强势地禁锢住了她的手腕。


    不容置疑的,让她半点都动弹不得。


    姜许回头看去,对上的是季惊深那双幽深的黑眸。


    差点都忘了,今晚是季家做东。人家地盘上,主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心下涩然的情绪堵得难受,她的手松了几分力道,闷闷开口:“季惊深,你松手,我不会——”


    “松手,你的手在流血。”季惊深低眸看着她,扣着的手缓缓松开,指腹顺着她的腕口往上。


    握住了她手里的酒杯:“姜小姐是客人,我来代劳。”


    话落,周围静声一片。


    季惊深回国的时间并不长,可毕竟都是北安世家圈子里的,在场的少爷千金见过他的人却不少。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明明在高座之上冷眼旁观的男人,会走到姜许身边,一副绝对护着的姿态。


    “季,季总,你……”厉嘉然磕巴着,这会酒都醒了不少:“是姜许先砸的我,季家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能不讲理吧?”


    是谁先不讲理找打的?


    季惊扬气笑了,偏头看了一眼季惊深,在得到允许后,一脚踹向他的腹部:“你都说有权有势了,不讲理怎么了?”


    高脚杯被季惊深紧紧握着,男人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鲜少的冷沉着,墨色的黑眸晕不开任何一丝暖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厉嘉然便恐惧得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而又害怕:“季总,我,我也没做什么,你怎么能……”


    “我记得受邀嘉宾之中,没有厉三少爷。”季惊深淡淡地开口。


    厉嘉然脸色一变。今天邀请的的确只有他哥和他姐,可他哥前段时间在逸安受了季惊深的气,这会自然是不愿意来这季家的。


    偏偏他喜欢热闹,又想在这宴会之上好好嘚瑟一番,所以也跟着一起来了。


    按理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其实都无关紧要,世家向来不在乎这种小事。可真要论起来,他这也算是不请自来。


    “而姜小姐则是我季家邀请前来的客人,厉三少爷,有些话说出来之前,你最好过过脑子。”


    “砰”。


    酒杯落地,正正好砸在厉嘉然的皮鞋跟前。


    液体迸溅,打湿了他的裤腿。


    姜许定定地站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沉默。直到肩头压下一件外套——


    “姜小姐,你手上的伤需要现在处理。至于其他,季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她依旧是没有太多反应,缄默着,只是清亮的眼底还有几分怔怔然。季惊深不得不压低了几分嗓音:“姜许,先处理伤口。”


    “好。”


    很乖。


    季惊深眉眼都柔了几分,在一众好奇惊讶的目光之下,带着姜许往外走。


    “大哥。”季安棠快步跟上,面色带着几分愧意:“抱歉,今晚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季惊深看她一眼,声音不算高,却足够周围一圈的人听得清楚。


    “老爷子近几年信佛,季家行事作风温和了不少。往后,是该注意些了。”


    季安棠明了。


    无关其他,今日是在季家老宅举办的宴会,姜许又是他们季家请来的客人,客人在他们的地方被这样对待,折损的,是他们季家的面子。


    外面夜风正好,天气还没入夏。


    车子在跟前停下,姜许偏头看去,季惊深替她打开了车门,是询问的语气:“去医院?”


    姜许缄默,思索两秒,还是点头。


    上了车,密闭的空间有些逼仄。


    开往医院的路不久,可此刻好巧不巧遇上了晚高峰,大路逢着一起车祸,逼得巨大的车流量走走停停。车内的灯被打开,姜许顺势看去,季惊深已经从车里翻找出医药箱。


    对上她的视线后,温声道:“姜许,手给我。”


    这里不知道还要堵多久,伤口得先粗略的处理一下。


    手心的伤口并不深,只是有一块很小的碎片扎了进去。车内的灯算不得明亮,加上又是夜晚,季惊深只得垂眉靠了过去。


    他处理得很认真,温热的呼吸还洒在姜许的手心,酥酥痒痒的,甚至盖过了酒精的刺痛感。


    “今晚的事,抱歉。”良久沉默下,姜许还是开了口。


    季惊深专注着给她的手缠上绷带,视线一瞬不瞬的,直到包扎结束,才抬起头。


    今天她的妆容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偏乖巧可人。柳眉弯弯,鼻头有些微红,也不知道是化了妆还是其他。


    他合上医药箱,凝视着她:“被欺负的人,怎么还需要道歉?”


    姜许微怔。


    “姜许,你对我,似乎总是很小心翼翼。”


    混沌如缠绕着的死团好像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姜许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在乎季惊深对自已的看法。


    这个在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而这个认知,也点醒了她。


    或许,她对季惊深不只是浅薄的心动。


    “是觉得我会和那些人一样,对你有偏见,听信传闻,把你想得不堪?”季惊深继续逼问,势必要在她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乱糟糟的心绪没得到一个时间整理,姜许下意识地想要捏紧衣角,手腕却被季惊深扣住:“刚处理好的伤口,别乱动。”


    “……好。”她回答。


    可季惊深却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打算。


    大掌依旧钳住她的手,晦暗的黑眸紧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车子突然起步,微微的推背感让姜许稍稍恢复了点冷静,她将难以回答的问题给抛了回去:“那你呢?”


    “季惊深,你对我的照顾,是不是有些多了?”


    挺聪明的。


    季惊深无声地弯了弯唇,和姜许对视几秒,神色如常:“所以姜小姐觉得是为什么?觉得我对你……抱有喜欢的感情?”


    她没这么说。


    难以回答的问题,怎么又抛到了她这边?


    姜许不得不承认,在拉扯问题上面,她远远比不上季惊深。


    泄气地靠在了沙发上,她垂眉看着自已还被握着的手。男人的指节很修长,隐隐还能看到手背的青筋。


    病秧子。


    现在可不是。


    被握着的时候,很明显感受到男人手臂的力量,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


    “是。”


    姜许闭眼,不去看季惊深的反应。反正她脸皮厚,最自恋的那年,觉得全天下男人喜欢她都是应该的。


    钳住她的手在这时松开了,姜许睁眼看去,季惊深神色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清冷疏离:“看到姜小姐恢复心情,我就放心了。”


    什么鬼……?


    刚才那一番话,只是想让她从厉嘉然捣鼓的坏心情中走出来吗?


    姜许烦躁不堪,俞晓染前不久说的话还在脑海里。


    “季惊深当然不喜欢那个女生啦,他外公苏老爷子从小就教导他尊重女性以善待人,别看他冷面冷心的,最心软的就是他。”


    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只是有些人生来就足够好而已。


    是夜。


    姜祁州匆忙赶到医院时,季惊深正站在门口打电话。对上他的视线,稍稍盖住了听筒:“姜总。”


    “今晚的事,多谢季总。”姜祁州温笑一声:“季总既然还有事要忙,可以先回去。”


    那头的电话的确在不断催促,季惊深扫向病房内。姜许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精神看起来不差。


    “今晚的事,是季家的疏忽,会给姜总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姜祁州点了点头,推门进去。


    听到声音,姜许猛地睁开眼,看到来的人是姜祁州后,情绪复杂。


    “季惊深回去了。”姜祁州一看姜许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逸安季总护着你。怎么样,那颗小心脏是不是还在怦怦跳?”


    “平时你在那些个男人面前,心肝宝贝地喊着也不脸红,对上季惊深,这么小心翼翼?姜许,需要我点醒你吗?”


    “……姜祁州你话好多,我是病人需要休息。”姜许不想回答他。


    姜祁州扫她一眼:“还病人?四十度高烧都要蹦起来骂我,这才划破了点手,就是病人了?”


    虽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走上前,仔仔细细地将人检查了一番,确认其他地方无碍后,才道:“现在回家?”


    姜许指了指门口:“在等熬中药。”


    “行。”姜祁州点头:“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姜许:“我想吃豆浆油条。”


    “都这个点了,你怎么不说吃神仙肉?”姜祁州颇为无奈,静默两秒,叹息道:“我去看看,没有的话给你买其他的。”


    出了医院,站在车门口的卢宇博眉头蹙着:“姜总。”


    “直接说。”


    卢宇博深呼吸了一口气:“姜总,我们和厉明然刚刚定下一个合作,现在要是闹得不愉快……”


    “项目没了可以再谈,钱没了也能再赚。姜许今晚受的气,他厉嘉然就得还。”


    卢宇博沉默了。


    圈子里的人都明白姜祁州对姜许的好,那可真是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可卢宇博作为跟在姜祁州身边的特助,总是不能理解。


    再宠着,这利益面前,多少也得放一放。毕竟,这是堂妹也不是亲妹。


    他还是忍不住问:“姜总,您真欠了姜小姐一百个亿?”


    “不止。”


    姜祁州上了车,看着外头的夜幕。


    七年前,他创业失败,欠了一个多亿。遭遇兄弟背叛,法人担责。被问责收集信息的那段时间,姜许为他求遍了所有人。


    直到扣押被放出来的那天,他在他们生活了十年的江香别院找到了她。


    十九岁的姜许,孤零零地坐在大门口,抱着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眼眶红得不像话。


    “我把爸妈的房子卖了。姜祁州,一亿三百万,我凑齐了。”


    他良久的沉默,半蹲在姜许面前:“姜许,我不需要——”


    “那你想去坐牢吗姜祁州?!”她冲自已喊,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进去了我怎么办?”


    “哥,爸妈都走了,你别走好不好?”


    成年后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喉咙哽咽的酸涩感。


    攥紧的,还有余温的卡塞到了他的手里:“这是我借给你的,姜祁州,等你东山再起了,你要百倍还给我。”


    一亿三百万,姜许从没有细说。可他也清楚,好面子如她,是低声下气求了多少人,又割舍了多少年的依托,才将这钱凑齐。


    他记得姜许为他受过的委屈,所以,如今他东山再起,他给姜许无限风光,肆意妄为的资本。


    “姜总……”


    卢宇博的声音把姜祁州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人,人被截了……”


    姜祁州:“?”


    卢宇博:“是那位季总的人,您看……?”


    姜祁州微顿,忽而失笑:“随他去吧,这件事,别告诉姜许。”


    “好。”-


    大晚上还得拉过来做了个苦力,方厌抱怨的话就没停过。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的刺耳。


    “逸安一大堆事都没处理完,倒是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方厌无语,见主座之上的人不回话,又道:“姜祁州那边,捎个话过去?”


    “随你。”即使不说,他也会查到。


    翻阅文件的手一顿,季惊深抬眸:“他们堂兄妹关系很好?”


    “是啊。这都是民江还没搬来北安的事了,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二。说是姜广安出轨曝光那会,姜祁州还不到十岁,又接连丧母,状态一度很差。后来是被姜广随,也就姜许他爸接了回去。”


    “那会开始,这两人就形影不离了。后来民江到北安发展,姜许更是把姜祁州当做小鸡仔似的护着,谁议论姜祁州她就直接揍人,凶悍得很。前几年,姜祁州创业失败,姜许还砸锅卖铁地帮他把债给还了。总之,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亲兄妹还亲。”


    季惊深了然。


    方厌盯着他良久:“季惊深,你到底怎么回事?”


    季惊深:“什么?”


    方厌调笑着,玩味地打趣一句:“说真的,我要是姜许,我得爱死你,然后死乞白赖地追求你。”


    男人并未回答他,目光轻垂,再次落在了文件上。


    方厌脸上的笑容一僵,各种猜测混在了一起。


    姜许,主动追求他。


    不是。


    这不会是正中他下怀吧?


    不、不能吧……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