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的瞬间,像是被四面八方的空气挤压着,海水刺骨冰冷透着咸湿的寒气,让人有种被扒下一层皮的错觉,又痛又麻,呼吸困难。
靳远聿极快地稳住呼吸,仰脸换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远处的漂流瓶早已被海浪卷走,无迹可寻。
他心脏猛地一坠,毫不犹豫地重新潜入海里——
“哥,回来!”
“靳远聿!”
一秒,两秒,三秒……
海浪拍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耳畔,海面黑漆一片,靳远聿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靳远聿……”
温梨攥紧栏杆,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子缓缓往下滑,直至跌坐在甲板上,才能亲眼见证靳远聿消失在她视野里的全过程。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逐渐下降,整颗心被恐惧和锥痛感包裹。
他就这样死了吗?
她颤抖着眼想,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如果这世上没有靳远聿,她会怎样?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都消失,与她无关,世界陷入混乱的黑暗。
这种心境她经历过一次。
小时候被卖到东南亚的路上,她被关进暗无天光的集装箱里,小小的身体被粗糙的麻绳绑住,嘴巴被胶布封着,双手双腿无法动弹。
任泪水再怎么流淌,也发不出一丁点儿声来。
她会以怎样的死法离开这世界呢?她当时绝望的想。
当上一代靳生带着人劫了车、撬开集装箱救下她的一刹那,她才相信自己还活着。
“梨梨乖,把手给我。”那位靳生向他伸出手,眼神里全是长辈对小辈的心疼,“叔叔带你回家。”
回家……
这一代靳生也这样说过。
在荒山野岭找到她的时候,靳远聿单膝跪在她面前,垂首握着她受伤的脚踝,声音轻的像怕吓着她,“乖,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那一刻,宿命感拉满。
就像此刻,让她不得不承认,她根本就不能失去靳远聿。
先前还嘴硬的以为,这世上如果没有靳远聿,她会爱上别的男人的。
现在她骗不了自己。
因为没有靳远聿,这世上早已不会有温梨。
她,因他而来。
爱,因他而生。
……
“二少爷!”
忽然耳边有人大喊一声。
温梨呼吸一滞。
一抬眼,正好见靳之行已经穿好救生服,没有丝毫犹豫地纵身跃进海里。
“天,二少爷从小怕水,他不会游泳的!”明叔急得快哭了。
望着救生人员一个接一下跃入海里,温梨眼泪凝固了。
“别急,靳生水性很好,游起来就像一条鱼。”康叔把靳远聿的外套塞到温梨怀里,把她从甲板上拉起来,像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海中央。
“哥,咳……”
靳之行像旱鸭子一样扑腾着手脚,呼吸艰涩,脸色惨白,“好可怕……”
忽然,眼前“哗啦”一声。
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从海面钻了出来,带起水花溅了靳之行一脸。
“鯊、鯊鱼?”
靳之行瞳孔猛地一缩,吓得静止了。
“阿行?”靳远聿看清是自己的弟弟后,拎过他衣领,蹙紧眉心,“不怕死?嗯?”
“哥?”
听清是哥哥的声音,靳之行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眼睛泛红地攥紧他的手腕,“你别找那个瓶子了,大海捞针,你找不到的!”
靳远聿同样双目赤红地望着他,有点烦躁地甩了甩手腕,也许是水的压力太大,他竟然有点甩不开弟弟的手。
“要你管,给我回去!”
他声音有些沙哑疲惫,目光却仍是没有放弃地四处寻觅,眸底满含焦急。
“你回我就回!”靳之行强装镇定,一双腿却在水里不自觉地乱蹬。
“啧,穿着救生衣都能往下沉,真是够笨的。”
靳远聿不耐烦地将他一把捞到背后,扭住他腰上的救生绳一头,干脆利落地绑在自己腰上,“放松,深呼吸,让身体浮起来”
“啊?哦。”
靳之行深深呼吸,乖乖闭上眼睛照做。
靳远聿望着弟弟那张煞白的俊脸,心口莫名感到窒闷,喉咙像是被海水呛住一般腥涩。
是内疚,占据了他的呼吸。
如果不是那年他下手太狠、将十二岁的弟弟绑着手脚从二楼扔进游泳池里,也不会导致弟弟落下了怕水的应激反应。
是他,在躁狂发作中一次次伤害自己的弟弟,也是他,连累弟弟五年来不能画画。
“哥……”
“我都知道了。”
靳远聿抿着唇,终于不再抗拒弟弟的触碰,望着游轮上的人影,他嗓音干涩沙哑,“五年前,是你救了我。”
靳之行愣了一下,才僵硬的笑了笑,“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远聿语气淡淡,“你根本就不会游泳,不怕吗?”
虽然这是港城,海水也没有连城那次刺骨寒凉,但长时间浸在海里的的。
之行借着他宽厚的肩,闪到身后,眸光闪闪,“但我不想输给你,不
靳远聿眉梢微挑,“你早就输了,以”
“哥,”靳之行一手撑在他肩上,别过脸看向游轮方向,闷着声问,“你很爱梨梨,对吗?”
“对。”
靳远聿顺势打开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弟弟托在身后,粤调轻而缓,“我不能没有她,她爱的是我,你心里清楚。”
靳之行吸一口气,苦涩淡笑,“我懂,刚刚阿爷告诉我说,你和顾月嫣解除了婚姻,我就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对不起,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但梨梨不行,她是我的。”
“哥你刚才说什么?”靳之行凑近一点,像看着另一个哥哥。
“我说,她是我的。”靳远聿懒得看他,冷道,“我死也不会让给你。”
“不是这句。”靳之行声音极其慵懒,含着一丝调皮,“是上一句。”
“……”
靳远聿的忍耐达到极限,好像炸毛的狮子,倏地拔高声线,“对、不、起——行了吧?”
“行,真行。”靳之行得意地偷笑,悬空的两只脚在水里微微晃动,“哥你现在为爱低头的样子,真的很狗呢!”
“……滚。”
“滚不动呢。”
“那就松手,别碍手碍脚的!”
“我不,是你自己把我绑在你身上的。”
“……”
烦死了。
靳远聿又找回了有弟弟的感觉-
两个小时后。
靳远聿竟然在茫茫大海里把漂流瓶给找了回来。
上岸的第一时间,他顾不上换掉湿透的衣物,便迫不及待的地一字一句阅读温梨的那本年少日记。
宁佳佳:【你到底写了多少动人的句子?我听周烬说,靳远聿边走边读,差点撞到电线杆上,嘴角都翘到天上和月亮并齐了!】
拿到手机看到这一信息时,温梨摇摇欲坠的羞辱心彻底被击垮。
她下意识地想逃。
小群里也是热火朝天,表情包不断地轰炸。
小六不是老六:【靳生谈起恋爱来真的骚断腿啊!(捂脸)】
半tour废:【yyds(有亿点骚)】
周烬:【他真的,我笑死!谁家好老板大海捞日记(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
财务九把刀:【so,他们兄弟两个在海里浪了一圈归来仍是情敌是吧?】
miss李:【谁知道啊!】
陈烈:【[图片]】
财务九把刀:【二少爷这背影……也是最后的倔强了。(偷笑)】
周烬【[图片]】
财务九把刀:【哇哦,靳远聿湿身的样子好性感!(狗头涩气)】
半tour废:【big胆!】
【“周烬”已撤回一条消息。】
财务九把刀:【……】
周烬:【@财务九把刀,明天有空吗?】
财务九把刀:【有,嗯?】
周烬:【领证,老婆。】
此消息一出,群里烟花鞭炮齐齐绽放,暂时转移温梨这边的压力-
是夜。
黑沉的海面上,海风卷着浪潮,哗哗作响。
两艘游轮遥遥相对,轰鸣声此起彼伏,对岸的*霓虹灯闪烁,贵宾们都在顶舱里休息娱乐,纸醉金迷。
两排保镖跨步而立,无人胆敢靠近那间密闭的库房。
狭窄的空间里,荼靡花与成熟醇厚的乌木沉香融合。
黑暗中,男人的眸光幽幽,如深夜森林之中的头狼。
一步一步,一寸一寸地逼近。
直到,他修长的大手轻轻一握,虎口契合地钳住她细软的腰。
温梨潆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也想不到,在海水沉浮了那么久,他的掌心竟然是灼热的,滚烫的体温透过冰冷的布料传递到她身上。
窗外射灯照出那宽肩窄腰的剪影,还有那修长到近乎完美的双腿。
她逃无可逃,娇弱的身子被浓郁的热气困住。
“宝宝。”他伸手探向裙摆,闷着声音,像是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滚出一口气,“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这条鱼尾,他窥探了十年。
高定的面料带着湿润划过他手背的血管,沙沙作响。直到,他手背青筋暴起,指节被磨的发红。
才撕碎她的鱼尾。
她仰着脖子挣扎几下,却被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玻璃窗上印着她浅浅的手印。
男人欺在她耳边,噙着邪恶笑意,沙哑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沉溺,“宝宝想要名分,怎么不早说?”
“只要宝宝乖,哥哥给就是。”
“谁、谁要名分了?你放开我,嘤……”温梨不服气,想否认,但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一声近乎呜咽的尖叫被她死死咬在唇齿间,只泄出一点破碎的尾音。
磅礴的夜雾罩下,靳远聿紧紧盯着女人失神迷乱的面容,那濒临崩溃的脆弱美感让他心头发烫。
“怎么办?口是心非的宝宝。”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里身体细微的痉挛,唇角溢出一抹轻笑,“也很可爱呢。”
滚烫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又辗转流连到她汗湿的鬓角,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满足和未退的情潮,一遍遍在她耳边厮磨:
“乖,嫁俾我~”
“bb,冇咗你,我赢咗有咩用?”
“五年前,我就喺度谂(我就在想),就算死,我都要死喺你身体入面,下一世、下下世……我哋就可以永远喺埋一齐(在一起)。”
温梨被吻得失智,像得了重感冒一样,身子由内而外烧得滚烫,双手无力地推他,“才不要嫁给你,你去娶——”
话未说完,倔犟的小嘴再被靳远聿堵住。
双手双腿也被他控住,无力反抗。
眼前的一切都像被海浪席卷,淹没,潮湿的模糊一片。
指尖相触,烫得她的心也跟着猛烈跳动。
还没等她从这触电般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她的指尖已经穿过指环,被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牢牢套住。
她缓缓垂眸,映入眼帘的是那枚璀璨耀眼的蓝钻戒指——「今生」。
“你早上误会,我和顾月嫣是谈解约,不是谈合作,帮她,也是为了从盛老头手中夺回外公留下的产业。”
“是吗?产业呢?”温梨冷哼,“在哪?”
“远恒集团,你面试的,是我新成立的公司。”
“……”
还真是,逃不掉了。
“今生今世,只有你,没有别人。”
他低头咬住她耳尖,黏腻含糊的语言染上潮湿的欲,热气灌进她耳蜗。
“一直想要我赢的人是你,我怎么能让你输呢?bb。”
十指交缠,钻戒的冷质被捂得滚烫,深深陷入指缝。
温梨感受着他骤然绷紧的颈部线条。
独属于他的微冷气息沉沉弥漫开来,像千年的雪山悄悄融化,清冽,酣畅。
连周围的风都是甜的。
“靳远聿。”她失去理智的唤他名字。
“在呢,靳远聿只钟意温梨,挚爱你这一个女人,到死,都不会有第二个。”
他吻着她,反抓着她的手举过她的头顶,彻底将她禁锢住。
一字一顿,都狠狠抨击着温梨脆弱易碎的灵魂。
最后的最后,他低哑地轻笑一声,心软地将几乎昏过去的小人儿托起来。面对面抱着,像是抱着个易碎的瓷娃娃。
“现在肯嫁给我吗?靳太?”
男人仰起头,露出修长性感的颈项,像要将自己深深埋入樱花之地,又像是在向她发出更深层次的邀请。
“嫁吗?bb。”
“嗯。”
“大声d。”
“我愿意。”
砰砰砰!
对岸的烟花一瞬间齐齐绽放———
「靳」「远」「聿」「是」「温」「梨」「的」
七个字,七种色彩,如挂在浩瀚星河中的一道彩虹。
“对不起,我迫不及待想告诉全世界。”靳远聿捧着她的脸,俊美的眉眼染上浓稠的眷恋,“我是你的,。”
“上次没能赶回来陪你过情人节,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每一个节日,都不会再缺席。”
温梨眼里满噙着泪水,主动去吻住他脸颊,鼻梁,下巴。
最后落在他薄唇。
直吻到他瞳孔慢慢聚焦,变成低饱和度的柔软,她才松开,娇羞地看着他。
“靳远聿,你就像一朵最特别的烟花。”
“所以,宝宝很喜欢烟花?”
“我喜欢烟花,更喜欢这场烟花里陪在我身边的你。”
靳远聿吻着她脖颈,“烟花短暂,你是永恒。”
“我该怎么描述你呢?我亲爱的你。”
绯红顺着温梨耳根蔓延。
这是她写日记里的句子,却从靳远聿嘴里读了出来。
那么暧昧,那么甜蜜。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带着她跌入单人沙发里。
目光落在她那对漂亮的锁骨上,笑得极灿烂。
“宝宝,这才叫拉钩。”
“一万年,不许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