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13分,边煦还在碎碎念:“你就这么过来了,公司那边没事吗?”
方笑贻当时脑子都不转了,哪里管得了那些。
“来都来了,有事也没辙了,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睡吧,到4点时候我再叫你一下,后边儿就能踏实睡了。”
结果边煦来了句:“我不困,你睡吧,我自己盯着就行。”
方笑贻可不敢这么干,另外也很佩服他:“你牛,从昨天早上折腾到现在没休息,还不困?”
边煦说:“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还爽呢,”方笑贻哼了一声,“我可一点都不爽。”
“那是意外,极低概率才会发生的事,平安度过就别再想了。而且,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边煦说完,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方笑贻心说你倒是豁达,但嘴上没空夸他,扬起下巴让他亲。
过了4点,边煦的血压血氧都稳住了,方笑贻才安下心,眯了一阵,但不到7点,他又被查房的动静搅醒了。
边煦倒是睡熟了,脸离他很近,就十来厘米,姿态安分,脸色也比昨晚正常多了。
经过昨晚,这样的片刻都算幸福了,方笑贻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悄悄下床,出去买了洗漱用品和早饭。
回来边煦还在睡,但是张侃醒了。
这货假借刷牙之名,拿着根牙刷,又不刷,只挤在洗手池这儿挤眉弄眼:“老板,你跟煦总,你俩……啥情况?啥时候在一块儿的?”
方笑贻正在刷牙,嘴里全是泡沫,一下没理他。
张侃又说:“啧啧,你们在公司演得,那叫一个相敬如宾,影帝啊你俩。”
方笑贻觉得他嘴碎,漱完口了说:“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八卦啊。”
张侃不屑道:“平时那些人的那些子鸡毛蒜皮,我压根不感兴趣。”
方笑贻看他一眼:“我们这还不是鸡毛蒜皮?”
“不一样,”张侃振振有词,“我待见你们,对你们的关心不是闲杂人等能比的。”
方笑贻给了他一个“马屁精”的眼神。
张侃视若无睹,又倚到墙上,露出敬畏的表情:“而且你们这状况,我是打死也没想到的,我以为你俩是直男好兄弟,会一人找一个白富美来着。”
“白富美是够呛了,”方笑贻突然把自己说笑了,“只能找个白富帅了。”
“槽,”张侃乐道,“那这个煦总还是满足的。”
其实边煦现在不满足了,他不富,但是方笑贻没反驳。
张侃又绕回去,问他俩的情况。
但这事说来话长,没点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摆,方笑贻说:“改天上我家吃饭说。”
张侃比完ok,才想起一件事:“你们是住在一起吗?”
方笑贻不想跟他掰扯细节,因为需要解释原因,会没完没了,干脆说:“嗯。”
就隔个走廊,还天天搭伙,四舍五入,跟一起区别也不大了。
*
早饭吃到一半,边煦被香醒了,他闻到了小笼包的气味。
床边,方笑贻正在跟张侃说:“那不是隔了几天的茶叶蛋,兄弟,是麻酱鸡蛋。”
后脑勺就忽然被揉了下,同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什么麻酱鸡蛋?我也要吃。”
方笑贻回过头,见他把头摆在床沿,手搭在自己后颈上,脸色还有点病态,但已经有了种讨饭的鲜活感。
方笑贻见状,心里竟有点感动,转向他说:“你吃不了,你得先去抽血,保险起见,也先只喝白粥。”
边煦捏了捏他后颈的皮肉,叹了口气,说命苦。
“苦个蛋,”方笑贻放下鸡蛋,拿纸擦完手,过来把他的床头摇起来了一些,“赶紧起来,检查完了吃饭。”
但说赶紧,边煦做什么都很慢。
他昨夜低血压又低钾,这会身上还没劲,只有嘴皮子还是利索的,脸洗到一半说:“我想洗头。”
方笑贻拨了下他头发,因为昨晚出过汗,手感是不算清爽,就说:“检查完回来我给你洗。”
去抽血的路上,他又说:“我想回家。”
方笑贻搀着他,说:“坚持下,2天就好了。”
边煦肚子正好在咕噜叫,便顺势往他身上一靠,叹着气说:“坚持不住了,饿。”
方笑贻右手从他左臂下斜穿过后腰,语气很坚毅:“坚持!最多十分钟就能喝稀饭了。”
那个语气像戏精,边煦乐了两声,把头歪到他颈窝里一埋。
然后方笑贻听见他闷闷地嘀咕:“谁要喝什么稀饭?我要……”
“要什么?”方笑贻没听清。
边煦凑到他耳边说:“要吃人。”
那言下之意方笑贻明白,他只是不肯上道,揶揄道:“你现在吃个鸡蛋都要干瞪眼,是不是想多了?”
边煦也不恼,他这个过敏发作急,但高敏期一过,恢复起来也快。
他说:“不多,回去就收拾你。”
方笑贻笑了一声:“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晨辉掠过连接廊,地上的人影是一双。
边煦还得住院观察2天,可方笑贻自己却是在这边待不住了。
他跑得突然,刘桥震惊的电话虽然很长,但都好说。只是方笑贻下午一点半有个先锋会,陈书记选了他当杭市的演讲代表。
这是抬举,不识绝对得罪领导,刘桥急得冒烟,边煦也叫他回去。
方笑贻权衡再三,买了早上10点回去的机票,又去给他们找了个护工,顺便给边煦买了个应急的手机。
边煦不方便走太远,只把他送到了连接廊尽头
这里通着医院的前厅,穿堂风有点大,方笑贻摸了下他的手,是热的,又还是恋恋不舍,没松开,抓着说:“你回吧,别一吹又肚子疼。”
边煦用大拇指摩挲了下他的手背:“好,你也走吧,不早了。”
方笑贻“嗯”了下,还在黏糊:“你买了回去的票就跟我说,我到时去机场接你。”
已经很久没有人接他了,边煦心里无端一软,然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方笑贻走时还不放心,但这2天却是一晃而过。
他白天东旋西转,开完会,路雅君又约他吃晚饭,谈这个意外的处理。
他态度不错,方笑贻也没想狮子大开口,说按法规,该咋办就咋办。另外,那个踢箱子的员工,他也希望路雅君能给他一个说法。
路雅君斟酌片刻:“行,我会叫杨工去医院跟边总跟张工道歉协商的。”
还有产线的标、公司的杂事、意外泄露后引来的打探……方笑贻见缝插针还要给边煦发消息,忙得水都没工夫喝。
好在边煦在手机上挺随叫随到,路雅君也派了个细心的员工过去帮手,帮忙退房、取行李。边煦说一切都好,叫他放心。
隔天晚上,他跟张侃办了出院,赔偿的事,千夕这边的法务也已经跟云枢对接上了。
晚上9点半,方笑贻等在接机口,看见他推着两个箱子,出现在了人群的尾巴里。
他直接从医院出来的,脸上戴着个口罩,衬衣也有点皱,但身姿挺拔,在人群里还是出众。
方笑贻老远就看见了他,冲他挥了下手。
边煦顾忌着张侃肋骨上的伤,没有加快脚步,但直到碰头,视线都一直胶着在那边。
张侃一看,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刺眼,自觉地说:“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但今天下大雨,而且他们挺顺路,方笑贻还是先把他送了回去。
等人下了车,车外依然风雨交加,但两人对视一眼,那种独属于二人世界的自在和甜蜜霎时降临。
边煦眼里酝酿出暗色,忽然就有些归心似箭了。于是他伸手搭住了方笑贻的右手说:“回家吧。”
方笑贻翻过手腕,跟他十指相扣,又看着他,一语双关地说:“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然后他倾身过来,在边煦嘴上印了一下。
“回家了,边煦——”
*
回到小区,雨更大了,堪称狂风暴雨。
但801的玄关是温馨的,一进门,方笑贻还在低头换拖鞋,后背就被贴上了。
这个天气,空调还没开,这样搂着只有闷热。
可“牛皮糖”不嫌热,不仅环着他的腰,还将脸埋进他左肩窝里,用力地吸了一口。
方笑贻下午去工厂了,见状乐道:“都是机油味,好闻吗?”
边煦没闻到机油味,嘀咕道:“好闻。”
细密的呼吸在颈侧拂扫,方笑贻眼睛一眯,歪头撞了下他的:“痒。”
“哪儿痒?”边煦拿脸在他脖子上乱蹭一通,而后明知故问,“给你挠。”
方笑贻简直无力吐槽:这么挠能止什么痒?起火还差不多。
他耸了下左肩说:“起开。”
边煦赖着不动,巴了两秒,才忽然十分感慨地来了一句:“还是家里舒服。”
方笑贻一想起前两天的惊险,心里顿时只剩下柔软。
他把手搭在腰间的手腕上,脸稍稍朝左一偏,就碰到了边煦的鼻尖,然后就那么抵着说:“累了吧,要去洗吗?”
“洗”在此情此景下,似乎是某种暧昧的提示。
但方笑贻这时还没别的意思,任谁离开医院回家,方便都是会洗的。
边煦也没荡漾,他只是动了下左手,将手指插进了方笑贻右手的指缝里:“不累,待会儿。”
那就待吧,只是方笑贻继续扭头,对上他的视线说:“就待这儿吗?”
可他这样扭过来,嘴唇就像送上来的一样,边煦不亲白不亲,啄了一口才问他:“那你想待哪儿?”
他生得好,声音自然也不错,像这样含笑着压低,那个观感还是很撩人的。
方笑贻一下也分不清了,是嘴上被他吹得痒,还是心理在作祟。不过方笑贻忍着没舔嘴唇,只睨他一眼说:“我可什么都没想。”
边煦却像是逮住了什么把柄,抿住他的下唇边缘轻轻一咬,然后若即若离地闷笑了起来。
“我又没说什么,你心虚什么?”
方笑贻本来很正直的,被他一说,好像真的居心叵测,无语道:“心虚个屁。”
可那气息吹到边煦唇上,拂得他又过来索吻。
那吻起先并不激烈,只在唇外蹂碾,因为边煦脑子里还绷着根弦,刚复合,不宜太情急。
可方笑贻差一点就失去了他,眼下忽然就很放纵,能够随心所欲的机会。
于是他顺从地张开了唇缝,还从边煦怀里转过来,拿手环住了边煦的脖子。
这种种都是积极的回应,边煦呼吸一紧,想要更多的渴望瞬间达到了巅峰。然而行动上,边煦却没深入,而是稍稍退开,拿手捧住了他的脸。
方笑贻见他盯着自己,虹膜莹亮幽深,有种带着磁力般的含情感。
方笑贻挪不开视线,跟他对视了两三秒,才用悄悄话的音量问他:“干嘛?”
边煦贴过来,在他右眼皮上亲了下。
方笑贻不由得闭了下眼,又听见他小声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方笑贻睁开眼睛说:“什……”
话没说完,他自己卡住了。
因为边煦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脸上撤开的右手,指尖是一枚泛着金铜色哑光的素圈戒指。
方笑贻心口猛地一跳,被一种甜蜜的情感给充满了。
“你……”他怔怔地看向边煦,纳闷地笑了一声,“你这哪儿来的?”
边煦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右手抽下来,老实交代道:“昨天中午出去买的。”
那个时间他还在住院,方笑贻额头上青筋一蹦,抽出手来,往他胸前一杵:“瞎搞。”
边煦不疼不痒,便也有恃无恐:“没瞎搞,我想要这个。”
“想要什么时候不能去买?”方笑贻瞪他一眼,“你是在住院,不是在旅游,有没有点谱啊?”
“有,”边煦说,“护士都没说什么。”
方笑贻想也没想就说:“你肯定出卖色相了。”
边煦顿时败在了他那个笃定的神情和语气下,乱七八糟地笑了半天。
笑完他才把方笑贻的手又抓进手里,一边捋平一边坦白:“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总是很后悔,跟你一起的时候,留下的东西太少,我怕你会忘记我。”
方笑贻眉宇一动,忽然有点心酸。
这事还真不怪边煦,当年他负担太重,都是边煦在迁就他,很少弄什么仪式感,导致分开之后,可纪念的东西实在不多。
边煦又说:“现在我回来了,又一穷二白,暂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方笑贻不爱听这个:“我一个大老爷们,要你给什么?”
边煦温柔地看着他,心说:可以不给,但拖累不行。
时至今日,他终于能体会方笑贻当年的落差了。不过好在自己成年了,也不是挣不到钱,倒不至于自卑,边煦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积累,所幸方笑贻愿意等他。
于是边煦把那个素圈悬在了他的中指尖上,心怀感激地问他:“名分总是要给的吧?边煦的男朋友方笑贻,情侣戒指,戴不戴?”
方笑贻这才嘴角一翘,手指敲拍子般在他手心里一敲:“天降横财,戴。”
话音未落,边煦已经把素圈推到了他中指根上,尺寸不偏不倚,刚好——
方笑贻惊喜地打量了它一眼,见它材质像是K金,面上素透,没有牌标也没有印花,但在侧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缝,估计里头还有点什么讲究。
不过方笑贻心里疑问太多,一下就跑偏了,他问边煦:“你是不是偷偷量我指围了?”
边煦则捏着他的指尖,垂眼在那儿欣赏:“没有,摸多了就大概知道是几号了。”
这是什么卡地亚柜哥技能?
方笑贻也不懂,只能惊奇,惊完又从他兜里翻出另一只,依样画葫芦给他戴上了。
戴完两只手一交握,头脸很快又情难自抑地贴到了一起。
当边煦再次捧住他的脸,金属的质感印在脸与指尖。
一点滑软掠进口腔,那触感熟悉又遥远,方笑贻本能地含住了它。
玄关的光线昏黄朦胧,喘息纠缠、水声粘腻,让这雨夜的一角亢奋而火热。
方笑贻的气息早乱得没法听了。
滑腻的触电感令他晕头转向,他不记得自己的后背是几时被边煦贴到墙上的,也不知道领口的两粒扣子、被拉开的半边衬衣下摆,都是在什么时候“离岗”的。
他只记得当边煦含住他喉结的时候,自己心尖战栗地说了句。
“……去、去房里——”
第82章
翌日上午,大雨转小雨,边煦又调休。
他醒了赖床,还要人陪,也不许方笑贻起来,手脚并用地把人缠住了。
方笑贻挣了挣,没挣开,说他烦死了。
但那个语气又很软乎,边煦把他翻过来控诉:“你怎么这么善变?”
方笑贻被他翻得有点痒,乐得直颤:“啥啊,没头没脑的。”
窸窣的动静过后,两人躺成了面对面,不过脸中间有个枕头缝,边煦嫌远,又挤过去说:“你昨天还说爱我的,今天就嫌我烦了,唉。”
昨天那是因为……
方笑贻脸皮有点发热,眼帘一搭,掩饰地瞎扯开了:“唉个屁啊,你不适合演这种苦情戏,气质不对盘、情绪也没有,差评。”
他还评上了,边煦差点没笑绷,但忍住了,又叹了一声:“唉~”
“神经。”方笑贻笑点也紊乱了,莫名笑了半天。
阴雨天加上爱人温凉的皮肤,搂抱挲摩,无一不令人堕落。
边煦看着他锁骨间昨晚胡闹的痕迹,拿指尖轻轻摸了摸,心里有种饱胀的幸福感。他把头拱过去,手又滑到方笑贻腰上,圈住了说:“不许起来。”
他才醒,声音带点懒劲,有种撒娇的意味。
方笑贻被迫仰起头,奋斗的意志登时摇摇欲坠,不过他还是竭力振作了。
“别闹了,我要迟到了。”
可在被窝里闹是情侣的情趣,边煦大言不惭地说:“哪个老板天天准时踩点上班?继续睡。”
“睡个蛋,”方笑贻在他腿上踩了一脚,“我一堆事。”
昨晚回来尽顾着黏糊了,边煦别住他那只脚腕,又把头挪回枕头上,看着他说:“什么事?”
都是公司的琐事,方笑贻跟他一絮叨,人就迟到了。
不过他走的时候,边煦也起来了,洗漱完回来,撞见他在床头柜上研究那枚戒指。
这戒指确实有点东西,分成内外两圈,内圈是闭合的,而外圈居然可以打开。
方笑贻诧异地掰开它,看见内圈边缘,刻了一排只有一半的字。
另一半自然在边煦手上,不过方笑贻不需要,也看得出他刻的是:
[BX 爱与忠诚 FXY]
昨夜已经激动过了,方笑贻此刻不觉得激动,他只是觉得温暖,并且忽然有点泪意。
能再次遇到边煦,是上天赐予他的幸运,他爱的人挺优秀的,最好的点是也依然爱着他。
然后在这阵心脏仿佛被泡进了温泉的眩晕里,有人坐到旁边,牵住了他的手。
方笑贻转过头,看见了边煦温柔明亮的眼睛。
片刻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但莫名的磁场和情愫却在两人之间流转。
几秒过后,边煦才关上他的戒指,又牵到唇边亲了下说:“喜欢吗?”
方笑贻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下他的嘴:“喜欢,用心了。”
这个戒指的名称,叫真心话。
边煦没跟他说,只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跟他接了个早安吻。他俩都才刷过牙,牙膏是个玫瑰味,清新留香,还隐约有种甜甜的感觉,像在吃玫瑰味的糖。
亲完方笑贻站起来,堂而皇之地戴着那个戒指,说他上班去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存在的痕迹,边煦暗爽归暗爽,但也不能不替他考虑,最后去804拆了个玉坠的挂绳,给他戴在颈上,塞进衣领里了,顺便还卷了点日用品回了801。
方笑贻看他像个搬家的仓鼠,装完平板装证件,忽然就忍不住笑了下。
边煦看见了,问他笑什么。
方笑贻倚在门上说:“笑你跟我,瞎折腾。”
边煦听懂了,他是说这房子算是白租了的意思,但还是无所谓地一耸肩:“没办法,站在当时没法想今天,这钱就是该花的。”
方笑贻好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想得开,”边煦悠哉地说,“我都因祸得福了,什么都能想开。”
方笑贻吓了个半死,可不觉得这是福,但是边煦嘚嘚瑟瑟的,他也没泼冷水,只问他今天怎么吃饭。
边煦说:“我上午在家处理点事,中午去公司吃午饭,你等我一起。”
方笑贻说好,这才去了公司。
这边,张侃热爱上班,居然已经到了,正在跟老何吹牛,唾沫横飞地描述他的生死一刻,见了方笑贻,还往他背后瞟,说:“煦总呢?”
“他上午调休,”方笑贻说着又问他,“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今天休息吗?”
“在家太无聊了,”张侃叹气,“而且鼎辰的汪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厂新接的手又坏了,我来查一下返厂记录,看看是不是重复故障。”
鼎辰是个新接入灵巧手的电子元件厂,返厂频率本来就比别家高,究其原因,一个是手损耗本来就大,这是目前技术的限制。另一个他家不会用。
但客户总是不可能自己主动承认错误的,不然损失就只能都自己承担了。
方笑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辛苦了,回到办公室,又接到两个pe投资人的电话,说对展会招商的结果不满意,要他们开一个线上会议解释。
方笑贻把事派给刘桥,又去看论文和行业资讯、工厂的调研报告,忙忙叨叨的上午一晃就过去了。
中午,边煦来食堂吃饭的时候,刘桥已经拿ai写了个解释的文案,方笑贻正在看,边煦接到手里看了两眼,方笑贻看见他倒是把戒指戴上了。
方笑贻看他一眼,说:“你不怕公司的人打听你啊?”
边煦不以为意:“我又不是老板,谁打听我?”
他还是太看不起自己的脸了,方笑贻抻着指头数数:“你看着吧,张侃、刘桥、李姐、小谭,绝对问你。问完小群体再一八卦,明天公司一半以上的人就都知道了,你结婚了。”
“瞎扯,”边煦说,“婚戒又不戴这边。”
方笑贻说:“你要相信谣言的力量。”
边煦乐道:“张侃又不是不知道,他还问什么?”
“他八卦啊,”方笑贻边说边伸出筷子,把他餐盘里的葱蒜挑了出来,“你回来的时候都还是空手。”
边煦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到了下午,事实又证明,他又还挺料事如神。
最先发问的是谭小萱,边煦去前台收快递文件,签字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她目光幽微闪烁,挤眉弄眼地说:“边总,有情况哦~”
“嗯,”边煦一派坦然,“很久以前就有了。”
谭小萱愕然地“啊?”了一声,唏嘘道:“长得帅的果然都是有主的,你女票肯定是个大美女吧?”
边煦莞尔一笑:“不是。”
谭小萱不明就里,还夸他谦虚。
跟着就是张侃,他是个单身狗,对戒指的位置没概念,一看边煦手上多出这个,立刻左顾右盼一通,又做贼似的说:“咋的,你俩昨天订婚啦?”
边煦:“……”
回到办公室,他给方笑贻发v信:[你还是太了解你的员工了]
方笑贻秒懂,笑得要死:[头大不大?]
[边煦]:不大
[方笑贻]:嘴硬
[边煦]:我也造谣
方笑贻隔了两秒才回:[你说啥了]
[边煦]:小谭问我对象是不是大美女,我说是个大美男
[方笑贻]:……
[方笑贻]:我不信
[边煦]:不信你出办公室看看,外面到处都是我的传说
[方笑贻]:不去,耽误我干活
边煦回了个ok,也干活去了,下星期,他们还得去一趟江东,再开一次产线的标。
到了下午4点多,另一个问题出现在了公司的群里。
方笑贻被[奇想科技]的老板朱昶,不屑地挂在了朋友圈。
这消息在创始人圈里不胫而走,并迅速席卷进了行业群。
蒋哥在运控摸鱼群里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花眼了,他把截图转进技术群。
方笑贻才知道,自己被挂了。
他点开那个截图,看到了自己被挂的原文。
[奇想科技朱昶]:[笑哭]不懂仿真就不要乱输出,免得真的人如其名,贻笑大方……
→[转自][公众号链接]Robotics:云枢方笑贻/炸裂/发言:具身智能用仿真数据没前途
然后他点开链接,评论区早就吵翻了。
[Csardas]:完全不同意,英伟达费这么大力气开发isaa,是钱太多了烧着玩吗?
[超级脆]:仿真像是确实没看到promising的路径
[momo]:我的关注列表在评论区开party这件事[呆滞]
……
还有很多人在说他飘了、太业余了、拉不到投资真急了……
方笑贻也有点呆滞,他都不认识这个朱昶,也没说过这个/炸裂/的发言。
公司群里,张侃也已经气坏了,真在群里阴阳怪气。
[张侃]:这个猪厂是干嘛的,拽啥啊在???
刘桥也懵了:[不是,什么Robotics?我们在展会上,没接触过任何自媒体公司啊]
[老何]:那这个写文章的是在造谣了?
[蒋柯]:不然呢?我们自己都还在搞仿真呢
[张侃]:@方笑贻,啥情况?我们被资本做局了吗?
然而方笑贻没空理他,因为边煦到他办公室来了。
两人稍稍一合计,边煦就得出了结论:“估计就是在开幕式之前,你跟王总(王需林)他们闲聊的时候,被有心人听到之后,编排两圈就变成这样了。”
方笑贻估计也是,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挨个去摸排是谁干的,意义也不大,成见在别人心里,方笑贻可没那个时间精力去自证,他只叫法务拿了公司的官号,到那个评论区底下回了一条:
[我方创始人从未发表过标题言论,根据《刑法》第246条,造谣被转发次数达到500以上者,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望作者周知并澄清]
发完这个,方笑贻就没管它了。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那帖子还没被删除,但评论区有个id的赞数狂涨,蹭蹭就飙到了前排。
[云枢科技边煦]:@奇想科技朱昶请教朱总,怎么才算是懂仿真?(点赞2293)
朱昶挺闲,还真来对戏了,长篇大论发了一大堆:什么仿真的优势真机无法比拟,原因如下……
但每一条,边煦都反驳上了。他也不是为了反驳而反驳,是真的懂行,所以说到后头,朱昶的傲慢明显也收敛了,还回了一条:我收回云枢不懂仿真的话[抱拳][抱拳][抱拳]
这些截图,又被张侃存了下来,舒爽在公司群里连发。
方笑贻看见了,给边煦发消息:[你一下午就在干这个?]
边煦回得挺快:[没有啊,我还写了5页代码,看了4篇论文,想了3个晚上吃的菜]
方笑贻嗖嗖回来两条。
[牛]
[真是工作生活两不耽误]
边煦问他:[下班的点了,回家吗?]
方笑贻说回,有了伴儿,食堂忽然就变腻了。
然后两人离开公司,一起去逛了个菜市场。
这里永远热闹,方笑贻站在摊摊贩贩中间,举着个手机查高组胺食物,西红柿、香菇、菠萝……都不要。
他这有点夸张了,边煦一边好笑,一边又窝心,因为被人在乎,总是不嫌多的。
晚上的菜是方笑贻炒的,他说给边煦露一手,麻利地弄了3个菜:青椒肉丝、素炒西蓝花和芦笋。
不过菜是边煦跟他一起料理的,两人挤在厨房里,方笑贻切肉丝,他就在旁边拿菜刀片西蓝花,忙活完了,就把手一擦,再往人背后一挂。
方笑贻起锅在烧油,叫他出去:“油烟大,一会身上全是味儿。”
“吃完洗就是了。”边煦无所谓,依旧贴着,帮他递调料。
顾忌着他刚出院,方笑贻油盐都放得少,不过味道也还凑合。
边煦吃了顿家常的饱饭,自觉去洗碗了,洗碗出来,两人一合计,都懒得下楼散步了,便依偎在沙发上,随便开了个电视。
结果那节目是《风味人间》,旁白正在优雅地诵念:日子红火,家人齐整——
方笑贻心里忽然就感觉到了圆满。
第83章
博览会遇冷,公司第二天下午,开了个线上的联线会议。
投资人里有技术出身的,问的问题都挺专业。
方笑贻负责运控和硬件板块,算法则归边煦负责。
之前在算法这边,熊彬技术还行,但表达有时跟不上,投资人每次都会发出质疑的声音。
边煦却很擅长驾驭这种场合,他爱看论文,也熟悉各种模型,从容得像是30年的老技术。
那种侃侃而谈的姿态,方笑贻觉得他整个人像是开了高清画质模式,偷偷在旁边拿手机录小视频。
然后事实证明,会欣赏的人也不止方笑贻一个。
晚上智谷的官号就贴了一小段会议视频,这是杜廷有心在帮方笑贻做宣传,本意是秀一下云枢的算法实力。
结果评论区的画风完全跑偏了。
[Hqking]:我去云枢的算法哥不是个胖子吗?咋这么帅!
[高核能聚变]:看发量不像大佬,听发言又有二十把刷子
[无菌有毒]:附议,重金求一个护发技术
方笑贻差点被“二十把”笑死,翻评论的时候乐得哈哈的,还让边煦去贡献护发技术。
边煦没辙地说:“没有这种技术,号给你,你去贡献吧。”
可惜方笑贻也没有,一切都是基因。
不过那个评论区里,居然有不少讨论技术的人,虽然有些一看也是门外汉,但边煦挑着回复了几个,然后萌生了一个念头。
然后方笑贻听见他忽然说:“我想去找个平台,建个探讨算法问题的个人号,链接一些同行,以后咱们要是需要招人,也方便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方笑贻觉得挺好的,说着两人商量了一下,又给张侃打了个电话。
他天天在机器人圈子里social,对平台应该比较了解。
张侃也确实不负众望,一通比较之后,推荐了小红书。
“相信我,”张侃信誓旦旦地说,“虽然这是个带货平台,女用户占比也高,但90后占比7成,本科率占比68%,咱找到同行的概率是最大的。不信你搜下搞具身和机器人的那些大佬和教授,都在这上面开号了。”
边煦没有不信,说好,挂了电话,就去把原来那个为了抓词条的三无小号给编辑了一下。
忙活这些的时候,他把头枕在方笑贻腿上。
方笑贻靠着在看书,低头看见他三下五除二改完了资料,又把手机扣在胸前,做元神出窍状。
方笑贻也没打扰他,等他又开始拿手机了,才问他:“想啥呢刚刚?”
边煦说:“在想问题。”
“想到了?”
“嗯。”
“啥?”
“现在的vla是正确的道路吗?”
方笑贻一下乐了,因为这个问题,跟自己被造谣的那个一样敏感。
他说:“你小心被冲哦,骂你是业余佬。”
边煦无所谓:“业余就业余。”
方笑贻又打趣他:“你还不如发几张带脸的照片,号保证马上就起飞了。”
边煦不会发,但这不耽误他碰瓷:“不起飞,你负责啊?”
方笑贻财大气粗道:“负。”
边煦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压下来说:“细说,怎么个负法?”
*
两人同居的第三天,正好是周五。
边煦周六打算去看盛芝兰,吃饭的时候在桌上问他:“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吗?”
方笑贻眸光一闪:“这是你奶奶的意思吗?”
边煦据实以告:“是我的意思。”
那自己还是属于不请自去,方笑贻瞥他一眼:“你不怕给你奶奶添堵啊?”
“添不了,”边煦笃定得很,“你都飞黄腾达了,还对我不离不弃,她只会对你的人品肃然起敬。”
方笑贻虽然不相信他,但他还是太会说话了。
而且她是边煦唯一的至亲,虽然年少时有过龃龉,但方笑贻扪心自问,绝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便乐了声说:“那行,去看看,你是怎么翻车的。”
边煦简直啼笑皆非:“你真是一点不盼自己好啊。”
方笑贻说:“你懂什么?这叫客观。”
吃过晚饭,边煦就去打电话了,一副带媳妇去见家长的喜色。
挂掉后方笑贻问他:“我带点什么去合适?”
边煦想了一会儿:“买一盒膳食纤维,再买个桑蚕丝的遮阳帽,就行了。”
“就这?”这位十几岁上自己家,一出手就是6件,方笑贻说,“少不少?”
边煦笑他:“可以了,又不是上门,还要十样八样吗?”
方笑贻一想也是,便就这样了,准备明天商场开门了去买。
结果没多久,方雪晴一个视频打过来,计划登时翻盘了。
她的视频是8点出头来的,当时方笑贻躺在沙发上看《加密货币陷阱》。
这书是边煦的,但买家此刻不在这边,吃过晚饭就到804干他的副业去了。
因为他的缘故,方笑贻最近也留意起了稳定币,看见它出现在了央视《世界周刊》的专题里,说是新的“货币战争”啥的,那趋势看着还真不小。
方笑贻刚看到:[一旦你把钱投资到某件事上,你就会有一个心理障碍,很难相信自己被骗……]
手机就标志性的“铛铛”了起来,他凑头一看,接了视频。
对面,方雪晴依然是杏眼蛾眉,但理了头挂耳短发,妆容精神、目光沉静,气质已然大变。
她人回万樾府了,背景是沙发的客厅墙,也不爱打手语了,眉眼一弯,发来一排文字:[忙啥呢?]
方笑贻跟她开着视频打字:[没忙,看闲书呢]
方雪晴又问他:[明天回家吃饭不?]
方笑贻刚要说不回,并延伸出去在想措辞,怎么把边煦交代出来。
方雪晴又发来一句:[妈买了两条野生的乌鱼,给你养着呢]
与此同时,边煦的声音也忽然从玄关那儿冒了出来。
“方笑贻,我那个西数的硬盘……”
他问在不在茶几上,方雪晴听不见,完全没反应。
但方笑贻得回话,然后王玉华又在镜头里闪现,审视而好奇地问他:“谁在你屋里?我怎么听着是个男的哪。”
方笑贻一时都不知道该先理哪个了,只能哭笑不得。
边煦的存在还未经铺垫,就“暴露”了。
但又暴露的不够彻底,至少王玉华就不知道、也从没想过,儿子屋里的男人会是他。
所以当边煦进入摄像头,冲她俩点头致意时:“阿姨、姐,晚上好,是我,好久不见了。”
对面的2张脸都跟见了鬼一样,直接呆住了。
那种期待的冷却是这样明显,令边煦心里有点难过,不过他脸色没什么变化。
倒是方笑贻最没心没肺,笑着打破了沉默:“干嘛呢,被帅呆了啊?”
王玉华这才回过神来,神态纷乱、语无伦次道:“哦、呃,那个,边、边煦,是你啊。”
边煦冲她微笑:“阿姨,是我。姐。”
“你……”王玉华脑子里全是乱麻,心情也是一锅无暇梳理的乱炖,“你几时回来的?咋在方笑贻那儿呢?”
她平时喊的都是“方儿”,这会儿叫的却是全名,可见内心是严肃的。
边煦便也郑重地说:“我是上个月16号回来的,专门回来找他的。”
王玉华眉心霎时一蹙。
她是过来人,看得出他俩已经住一块了,然而方笑贻什么都没跟她说,这隐瞒令她失落。加上边煦又是破产失踪的,她总是很难不瞎想:儿子就是怕她反对,才不说的。
王玉华注视着屏幕里的边煦,心想:这孩子还背着债吗?还欠多少?
但当着边煦的面问,又有违她善良的秉性。
于是王玉华沉默一瞬,来了一句:“哦,你明天空吗?要不要跟方笑贻一起,来家里吃饭?”
可是明天已经约了去看盛芝兰,方笑贻扭头,本想跟他对视一眼,看个姿态。
结果边煦根本没看他,对着屏幕在那儿当24孝好女婿。
“空的,好,谢谢阿姨,明天见。”
由于屏幕里多了个人,王玉华唠不自在,很快挂了。但在挂断之前,边煦看见方雪晴笑了下,又拿手比划了两下。
那个笑容颇为和气,手语的意思边煦也还看得懂,她“说”的是:明天见啊,小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