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基友,正在给他命中注定的对手摇旗助威。
这种组合,显得边煦惨惨的。
不过方笑贻没空同情他,因为评论区还有别的东西。
[LVY]:不是,开头调镜头那块儿,谁能告诉我,这是宿舍还是宜家样板间?
[吐司夹油条]:本市最好的高中,你说呢
[Moon]:有酒店那么大的刷牙池子,不算什么的,他们还有电梯[开心]
[摸鱼集团]:六中就一个字,壕无人性
……
方笑贻这才晓得,一中在他看来已很不错的条件,比六中又还是逊色不少。而在其他地方,可能还有比六中更好的学校。
这一瞬间,他心里是嫉妒的,带着不平衡和恐惧的那种。
差距太大太大了,让人忍不住怀疑,努力永远不会产生作用了。
不过很快,方笑贻又回过神了,起点不一样,路径也不一样,他要竞争的对手,并不是这些生来就在山峰上的人,只是同届考生的前20%。
老杨说,人要知道自己是谁,不能瞎比,但也不能不比,得找到射程范围的靶子,好好打。
但是骤然的嫉妒还是会有的,方笑贻也不会刻意去压制它了,黑泥是需要吐的,偷偷的。
所以他又清醒地嫉妒了一会儿:艹,寝室怎么可以这么牛笔?
随后,评论区乱闪一通后,又忽然跳出个眼熟的id。
[A寻梦]:哦莫,我看到了什么[捂眼]
[A寻梦]:那我先不不表白了,我挑一挑[龇牙]
底下就有人笑,说:哈哈哈表白姐又来了。
“表白姐”是九中这位女卷王,评论区粉丝给她取的昵称,因为她压力一大,就会说:啊啊啊压力好大啊,得找个男神表白了,把压力传给他。
这种人,就很鲜明,独特的令人过目难忘。
而同样是学生,有人优秀、有人鲜明、有人优秀又鲜明,那自己呢?
方笑贻想了想,脑中的标签倒也鲜明:穷。
很快,直播间里,不知藏在哪里的唐悦喊了声:“老程,回下头,证明咱没找代考哈。”
然后对背的镜头里,椅子上的人就回了下头。
他留三七分碎发刘海,戴无框眼镜,脸上还有个蓝色医用口罩。然后那件白衬衫,跟何子谦的男神装也不一样,人家那是校服。但他哪怕不露脸的整个感觉,也比何子谦男神多了。
评论区霎时又刷起一啊啊啊,以此来烘托主播相貌的成功。
但方笑贻不是女生,又天天对着边煦,这种冲击不到他,他只是在扫完直播间的状况,还没扫完,人家用的号的粉丝量,谢恒就从门外跳了进来。
“我去俺们边董呢?”他见屋里没人,还去卫生间张望了一下,“不会故意在躲我吧?”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股炸鸡的味道。
方笑贻抬眼一看,发现他也是神通广大,臂弯里不知道从哪儿,还箍了个全家桶来,一副熬夜看欧洲杯的样子,登时就服了,又说:“不至于的班长,边董天天都这样,夜不归宿的。”
谢恒纳闷:“他干嘛去了?幽会?”
边煦可以跟谁幽会,方笑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说:“不晓得。”
谢恒抱着桶过来:“你给他打电话,把他打回来。”
方笑贻没他电话,摇了下头:“打不回来。”
谢恒又把桶往他面前一送:“打不回来也有得吃。”
方笑贻已经刷牙了,但还是合群,捏了个鸡小腿出来。
谢恒忙着去分吃的,说着又跑了:“待会他回来了,你喊我哈,我还要找他做工作的,我去好努力啊本班长!”
方笑贻觉得他有点搞笑男的潜质了。
*
边煦本来,躲在他寝室这边的秘密基地里玩。
他待过的每个学校,都有他的秘密基地。
来六中之后,时间还不够,目前只找到了两个,一个在教学楼顶上,有个老的公共教室,没人用,里头还有架破钢琴。还有一个,就是寝室这个。
它在这一栋的6层半,在背对300那边,有个杂物间。
它关着门,门上是那种拧的把手。边煦原来以为,它门外这边是死的,不能拧。
但他有天又随便拧了下,然后它就开了,里头没有东西,白墙、空地、一个窗、一个不亮的灯,但它没有人,边煦就在地上铺了件外套。
今天,白天,老袁没有回他的消息。晚上,学校里又哪哪儿都在讨论程慎。
谢恒八成也没回家,在寝室里蹲他,所以熄灯之前,边煦不想回去,他猫在这里刷GitHub的co-polit论坛组,原本还刷得挺有味的。
直到唐悦给他打了个视频。
“你在看直播没有?”边煦一接通,就看见他在那边嘚瑟。
边煦说:“没有。”
唐悦立刻就不满了:“你为什么不看?”
边煦说:“关你什么事,没……”
没别的事就挂了,他肯定是这一句。
唐悦一瞅屏幕对面,他坐在一片惨淡的白墙前面,又不知道躲在哪儿,就直接给他打断了。
“怎么不关?那个直播间是我的搞的耶,你都不知道有多牛笔!”
边煦说:“那我更不想看了。”
“劳资锤死你,”唐悦骂完又说,“你哪天直播?我不厚此薄彼的,逃课又翻墙,也去给你搭直播间,搭个更刁的。”
边煦说:“用不上,我不直播。”
“上吧,”唐悦一副搞传.销的语气,“上一下~老程都直接cue你了。”
边煦闻言,倒是一愣,程慎已经快3年没跟他说话了。
唐悦捕捉到了这个表情,立刻又说:“他多装的一个人啊,这就是在向你低头了,示好,你就格局大点,原谅他吧。”
说完唐悦自己挂了,屏幕弹回了论坛上,可边煦有点看不进字了。
原谅?他有资格原谅别人吗?
一碰到出轨这种事,大家好像就默认了,是女的勾引了男的。
而且,原谅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妈跟他的爸,还在一块儿和和美美。
边煦心想:尴尬得要死。
不过状态不对,他就不看了,提着门外那把从刘丞丞姐姐店里买来的椅子,下楼去了。
回到300,方笑贻在椅子上……
边煦没进门时,以为他在写作业,因为他趴在桌上,写什么的样子。可进来之后,边煦才看见,他跟前还有个手机,那竖着的屏幕上有个脑袋和背影,是边煦很熟悉的。
边煦见状,登时就觉得索然无味:方笑贻跟别的同学,也没区别。
可是边煦不想看见程慎,刚去放下椅子,准备去洗,却又发现,方笑贻跟前有张纸,那纸上写着2排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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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煦不用问他,立刻也转过弯了,这是程慎的直播数据。
只是,他记这东西干什么?
真是一个奇怪的观看角度,边煦有点稀奇了,出声说:“你在干嘛?”
方笑贻戴了一只耳机,没注意到他进来了,闻言惊了下,扭头差点就是一句:关你啥事。
但又看见了边煦手里的椅子,连忙把杠劲咽了回去,梗了下,切入了新的室友和睦模式:“看直播啊。”
边煦把椅子放在桌子侧边,手又往前往前,拿指尖把他那张纸转到自己这边,说:“我问的是这个,你记这些东西干嘛?”
“不干嘛,”方笑贻催他,“你可以去洗了。”一洗洗半夜。
边煦压根不动,垂眼看着他说:“不可能,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干一件事,你肯定是有个出发点的。”
他要刨根问底,方笑贻也不怕他刨,说:“是有啊。”
“啥嘛?”边煦说。
啥和咋,其实都是方笑贻的口癖。但边煦吸收快,已经学废了。
不过方笑贻没注意到,只听他语气温温吞吞的,也没吊他:“我在研究这一场直播下来,到底能涨多少个粉。”
“研究了,然后呢?”边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也要去直播涨粉吗?”
方笑贻还真不敢,他去直播,考个0分,拉着一中被骂死吗?但这不妨碍他胡说:“是啊,我要去直播,然后涨粉带货,我要当高中版的李佳琪,你觉得怎么样?”
边煦瞠眼盯了他一下,心里一阵啼笑皆非:他的人设,怎么这么稳固?
但边煦喜欢稳固的东西,不容易变。
于是他把纸转回给方笑贻,腾出来时,顺手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以示鼓励:“我觉得挺好的,你加油。”
方笑贻仰脸看着他,心里越看越想笑:自己在搞抽象啊,他为什么要这么正经?
“你是不是,在挖苦我?”方笑贻说。
边煦浅浅斜了他一下:“……上一句没有,但是这句真的想挖了。”
方笑贻登时就乐了:“谁叫你说的那么简单,怎么加啊?一题不会。”
如果只是为了涨粉,边煦也没多想,张嘴就说:“你不会,换个会的,用你的号播不就行了?”
方笑贻眼前一亮,就把目光定他脸上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边煦就跟会读心似的,轻轻指了他一下:“别打我的主意,我也不会。”
“不可能,”方笑贻仰眼看着他,“你肯定会。”
他笃定得不像样,边煦看着有点好笑:“你又知道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方笑贻说:“你旗鼓相当的对手都会,你凭什么不会?”
凭他不想参加,边煦扯开视线,越过他走了:“胡搅蛮缠懒得跟你说,我去洗了。”
但方笑贻还是想涨粉,毕竟直播带货还是火,而他也用方雪晴的身份证弄过一个号,因为没特色所以没起色,就扔在那里了。
可这个[卷王之夜],它有流量。
方笑贻心思一动,轻易就不肯放弃了,他跟着边煦,从桌前转到衣柜那边,又把左腿屈到椅子上,眼里有人,但实际焦距是虚的,只有大脑在狂转。
需求、需求,边煦的需求。
哦,找酒鬼,算一个。
那自己帮他找?
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
可边煦别的需求,方笑贻又根本想不到了。
而与此同时,他虚焦里的人影也开始移动。霎时,一股冲动涌进脑海:管他的先冲!
边煦的衣柜右门内侧,贴了一个镜子,以前的寝员留下的。
它把方笑贻那一串微表情,照了个一览无余:蹙眼、扬眉、瘪嘴、眨巴眼……很忙、很愁,又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但它很鲜活,让他显得很有人味。
边煦觉得挺好玩儿,就从镜子里盯他。可很快,他眼里就精光一闪,眼睛有神了,但微表情一下都不见了。
“边煦。”方笑贻喊他。
边煦从镜子上看得到他,就没回头:“嗯?”
方笑贻怂恿他:“你就播嘛,用我的号,播了我帮你找酒鬼。”
这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边煦回头看他:“你又不怕那个大肚子找你麻烦了?”
“怕啊,”方笑贻说,“但是富贵险中求。”
边煦实在没想到他能说出虎狼之词,瞠了下眼皮,然后笑出了声:什么跟什么啊。
但是笑完,他还是油盐不进,回过头说:“可我还是不会做,播不了。”
方笑贻一周,五天半在学校,回了家还要看店看孩子,边煦不傻,心里根本没指望靠他来找。
那天在微信上那么说,只是想跟他说话,找个借口罢了。
*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边煦进了卫生间没多久,谢恒就来复读了,他拍着卫生间的破门,也说:“不可能,我都捋过一遍课本了,你咋可能不会?”
但边煦就是说不会,还把方笑贻拖下了水。
“我暑假在外面玩,玩忘了,”他在水声里说,“不信你问方笑贻,我俩暑假在路上还碰到过。”
谢恒立刻回头来求证:“真的吗?”
是真的,有半天是真的。
可方笑贻刚被边煦熄灭了带货的梦,此刻还含恨在心,瞬间叫他翻车:“假的。”
谢恒立刻又去拍门:“笑死,人方老板说是假的。”
边煦说:“方老板刚跟我吵架了,骗你的。”
“啊?”谢恒又问方笑贻,“你俩在吵啥?”
方笑贻掐掉了交易的部分:“我叫他去直播,他不去。”
“那也不用吵啊,”谢恒以身做则地蛐蛐,“你看我,我就知道他是装的,但我也不生气。”
班长格局是大的,方笑贻想笑又无语:“……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恒把手一挥:“根本不用怎么,搞过竞赛的,他们进度都快。”
可快也没用,边煦不肯参加,两人哔哔了一下他的理由,最后谢恒说:“可能他就是不想上镜头,有人就是这样的。”
方笑贻都愿意去当李佳琪了,永远理解不了这个,不想说他了。
谢恒也说不动,两人又看了一眼直播,没什么新鲜的,谢恒又把话题跳了回去:“真的假的,你俩暑假碰到过?”
真的假不了,方笑贻说:“是碰到过一回。”
“这么有缘?”谢恒感慨道,“在哪儿碰到的?”
方笑贻说:“四海市场。”
这时,卫生间里的水声忽然停了。
但谢恒忙着恍然大悟,没注意:“哦哦哦四海综合市场,我知道!那里有一个三和大神的聚集地,对不对?”
方笑贻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是有,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不有名吧?”
除了身在那里的,和即将要去的,它和其他名气不大的地区,在名气上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谢恒说:“我是在网上刷到的,我有个关注的旅游博主,他去四海拍过三和老哥。”
方笑贻点了下头:“哦。”
谢恒又说:“那你俩是怎么碰到的?”
方笑贻现在想起那天,居然有种过了挺久的错觉,可能是因为跟边煦接触得浓度太高了,关系变了,所以对陌生时的印象也变陌生了。
他简单跟谢恒说了下:边煦被一个中介缠住了,快烦死。然后那个中介认识他,碰到打了个招呼,边煦就把他剜了一眼。
“迁怒啊,”谢恒幸灾乐祸道,“你好惨。”
方笑贻因为赏了边煦一个手势,所以感觉还好。
谢恒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又说:“他去那儿干嘛呀?”
方笑贻眼帘轻轻往下一耷:“玩儿啊,他……”
话没说完,边煦就忽然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但方笑贻大半对着那边,被他蓦然闯入眼帘,边说边就看到了他脸上:“……不是说了吗?”
边煦也在看他,目光初而深,眨眼间又浅了,十分温地插了句嘴:“说了什么?”
但是方笑贻看见了,他开门那会儿,眼神其实是紧绷的,衣领口上,隐隐也露着一点风团。
这是,不想让自己透露他去四海干嘛的意思吗?
随着这念头的一闪而过,寝室的灯,在这一刻忽然熄了。
方笑贻松开刻意收敛的表情,但语气更加若无其事了:“说你暑假在玩儿,去四海耍了。”
“是啊,”谢恒一无所觉,接完他的茬,又转头问边煦,“所以四海好玩吗?”
除了方笑贻,那里没有任何愉快的回忆。
但又看在他的份上,边煦没有对四海露出鄙夷,他只说:“不是很好玩,有点乱。”
谢恒“哦”了一声,又做了下无用功,在边煦的冥顽不灵下败走了。
等他走了,方笑贻抹黑去关了门,回过身来,边煦已经从卫生间门口出来了,但他边走边在背上挠了两下。
方笑贻见状,沉默一瞬,又说:“你没洗好,就回去洗啊。”
边煦本来想狡辩,说洗好了。
可实际他抢出门来打断,方笑贻看出来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说,自己没洗好呢?
边煦其实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友善,上次瞪他一眼,他就越误会越深,这次万一又误会了……
边煦一想就头大,略一迟疑,调转脚尖对着他说:“好。然后我也拜托你一件事,我在四海找孙竞东,除了唐悦,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行吗?”
方笑贻本来也没说,但是边煦说开了,他心里就不用怀疑了,这样挺好。
可是为什么呢?
方笑贻心里又有疑问了,但他感觉就是问了也白问,就只拖着一副“欠了你的”语气说:“行——”
边煦心里才放心了,“嗯”了一声,正要回去洗。
方笑贻却听他“嗯”得太轻快,瞬间又感觉吃亏了。
于是他一把就拉住了边煦,讹诈道:“你等会儿,我付出了一张要保守秘密的嘴,对吧,你呢?别想白嫖,给我去直播涨粉。”
边煦:“……”
第25章 (二)
服了。
边煦的头又大了。
可一物降一物,方笑贻的要求,偏偏又刚刚,提在了自己的拜托之后。
边煦实在无法对他太冷硬,只好意思性地挣了一下,也没挣掉:“我不想直播,我……去给你买粉,行了吧?你要多少?”
方笑贻悠闲地把头一歪:“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边煦无语了,不都是从0变成250吗?
“买来的粉太无情了,”方笑贻边说,边在夜色里憋笑,“过两天就没影了。”
而且刁难B-king,多好玩哪。自己就算了,可看看他,都把谢恒都拒绝成啥样了,他也无情。方笑贻就是整他。
边煦又说:“没影了我再给你买。”
他这么糟蹋钱,方笑贻受不了:“你人傻钱多啊?别过一阵你家里把我告了,说我骗你钱,别搞。”
边煦:“……”
哪来这么多清奇的角度啊?真的醉了。
最后边煦没辙了,只好澡遁:“你……让我想想,啊?我先去洗了,我背上好痒。”
说着自己拿手把方笑贻的手指扳开一个缝,溜了。
方笑贻也心旷神怡,又略带昏蒙地回铺上躺平了。
他早上起早了,又没睡午觉,这会脑子已经快关机了,所以他抬起手机没瞅两眼,退出来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数,是1w+。
恐怖,吃瓜群众在吃瓜上,可以和卷王刷题一样努力。
但是边煦又开始洗了,方笑贻听到水声,也酝酿不出睡意,反而满脑子都是他这个毛病。
什么毛病啊这是?
方笑贻越想又好奇,干脆又把手机摸起来,到搜索框里去输字:洗澡痒
然后搜索一点,出来一大堆,第一个帖子就是:接触热水引起的胆碱能性荨麻疹
这是半串生僻的文字,方笑贻点开它,看见评论区居然有400多条:
[煎蛋饼子]: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七月新]:要疯了,人类为什么要洗澡,身上都快挠烂了!
[HowAY]:我每次洗完澡巨痒[大哭]
[永不再熬夜]:痒起来真的要命,每天都要吃这个药[药盒附图]
……
方笑贻看看手机,又看了眼卫生间的门:洗澡这么舒服的事,原来会让边煦,这么难受吗?
边煦这回出来快,因为前面洗了一半了。
胆碱就是要么不洗,要么洗透,要么就喝过敏药。他小时候就是不肯洗,老被于静涵骂,再瞎洗洗,去喝药。现在大了会自救了,直接就选第二项。
他拉开门,方笑贻破天荒的,居然还在玩手机。
可他头朝在爬梯那边,边煦以为他还在看程慎直播,就觉得浪费睡眠,说:“你还不睡?一会儿又半天睡不着。”
可实际上,方笑贻在刷的,还是他这个毛病,因为大数据,实在太谄媚了!给他推了800个相关的帖子。
#我的荨麻疹得救了!
#逼走荨麻疹只需要一盆水~
#所有荨麻疹家人都去试!答应不删!
……
那他能怎么办?毕竟边煦挺惨的,单指洗澡这方面,而解决办法都钻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他就、看看呗,反正流量也是包月的。
然后一看点一个赞,免得过后找不到了。
截止到边煦出声之前,方笑贻也不知道赞了几个了,但听见他说话之后,立刻就把手机按灭了。
我晕!怎么就11点多了?
*
翌日一早,方笑贻又自己醒了。
他摸起手机,先静音看了下家里的监控,一切正常,又去翻了下程状元的结果。他没有回放,但网上有人录屏。
方笑贻找了个带结果标签的,进去看见同样是100分钟,他考了119,分数目前是最高的,但分差实际都不大。
最后,在出分之后,结束直播之前,方笑贻看见这位状元,又把那张写着“榆一 边”的A8横线纸,放在了他写完的试卷上面。
方笑贻眼缝登时一眯:无言的挑衅啊,这是。
卷王话题,自然也被这个行为引爆了。
#一中边同学 不服来战#
火得很。
还有个up主,连夜把最后挑衅这段,截出了几张拿手指推纸的图片,又加了几个#来战#这种火文案,再循环配上《孤勇者》最耳熟能详的那一段: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做了个中二魂爆发的短视频,那个点赞量,也是不同凡响。
然而那个被喊话、被挑衅的边同学,方笑贻下床站起来一看,还在上铺安详地当猪。
这就是真正的逼格吗?
方笑贻看着他骨相优越的侧脸,心想:群嘲在即,还岿然不动,牛笔!
看在这种格局的份上,他今天还是没敲猪的床弦。
这货上周有两天都没扫地,还以为他不知道似的。
方笑贻只是还没腾出空来说他,这个高中上得特别瞎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没了。
*
早读前夕,教室里,昨晚的一场直播之后,讲小话的声音更多了,到处都是蛐蛐蝈蝈。
而方笑贻因为近水楼台,一坐下也是被被左喊右拍,都是打听边煦战魂燃烧起来了没有的。
方笑贻也被问得挺烦,而实际上,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边煦昨晚没松口,今天大概,依旧顽固。
然后事实证明,方笑贻猜得也没错。
边煦今天备受关注,不止同学,连语文和生物老师都当堂问他了:战不战的?
他当着老师都直接拒绝了,对一个摇头,另一个说:战不动,班长上的。
座位上有好来事的,立刻喝了怪声倒彩。
李晨阳也在课间跑来拦截,但拦截失败之后,在三、四组的走道间大声哀叹:“完了完了完了,我们一中要被全网看扁了。”
方笑贻忙着卖荧光笔,这玩意在班上居然意外地好卖,男生女生都买,他加了一堆微信又忙着备注颜色数量,也没空鄙视李晨阳。
不想被看扁,自己上啊。
但在一个上午的发酵里,连谭威都知道要被“看扁”了,午休跑到300来震惊不满。结果边煦根本没回来,在外面躲清净,只有方笑贻被烦死了,门外一直有人跑来跑去,还说话,关了都挡不住。
到了下午,班上还是那个氛围,网上催一中应战的也多了。
吃瓜群众只会起哄:战踏马的!干他!
只有边煦继续失踪,而班长谢恒一边把题刷吐,一边焦头烂额。
“今天晚上就播?诶别别别,今天晚上我心慌,明天,明天就是80分也冲了!”
就这样,边煦的胆小自私,和班长的献身精神,继续统领了班上一下午的话题。
至于方笑贻,他上课听讲下课卖笔,同时也没忘看清形势:边煦的直播和自己带货,都没戏喽,人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算了,吃饭去。
只是饭后回来,话题和形势居然又都有了变化。
首先,是摸底考的成绩出来了,正贴在1、2组走道的尽头。
方笑贻到后门的时候,那块儿挤了几圈人,把他的凳子都挤到桌缝里去了,他没地方坐,干脆一掉头,去走廊中间趴着了。
而教室后门口,座位上杨妙频频朝走廊侧目,第4次后,终于深吸一口气,起身也出来了。
*
薄暮冥冥,红霞散金。
这个老公共教室能看到的晚霞,也并不比檀溪那些河景房差。
可惜边煦没心情欣赏了。
同学的挖苦固然烦人,但也还好,过两天就消停了。让他糟心的,是天堂河的袁老板。
昨天,他还一切正常的样子,说:找着找着,正找呢,叫他等消息。
今早,他发消息问,袁老板没回。中午,边煦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边煦就察觉到不对了。
所以下午下课之后,边煦给网吧座机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就加钱叫了个闪送跑腿,叫跑腿的进网吧把人给逮了。
结果,袁老板说:“我不回你,是为了你好,真的,你小子把我害惨了!姓宋的找不到你,今天在我网吧闹了一天了,我赔了他5000的医药和误工费才打发走。但是人家警告过我了,看到你了,务!必!通知他,他觉得你这娃没礼貌,欠他一个道歉。所以,你以后不要找我了,不管是打电话还是来网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至于酒鬼,他也不肯再帮着找了,哪怕边煦自愿补足他的损失。让他推荐别人,他也没拒绝。只是隔了会儿再打回来,又说没有愿意的。
边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知道挂了电话,他寻找边扬的路径,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陌生的地方,没音讯没关……等会儿,还是点关系的。
一点昨晚明明上赶着,但却被他一口回绝的,室友关系。
刹那间,边煦人坐在晚霞下,表情终于从沉闷变向了尴尬。
什么叫翻车?这就是。边煦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回去求他,方笑贻得端成什么样儿。
但他就是端到天上去,边扬也是一定要找的,必须找到——
边煦在楼顶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一下楼都不用找,就看见他的目标,又跟那个女同桌,在走廊上说话。
“我听李晨阳说,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就会调座位,你……”
杨妙期盼而紧张地看着他说:“你找同桌了吗?”
方笑贻本来趴在栏杆上,她过来喊他,他才站起来,又侧朝向他说:“还没。”
他不知道要调座位的事。
杨妙眼睛一下瞪圆了些,又喜不自禁地抿了下嘴,刚要说:那我还跟你一起坐可以吗?
一道男声就插进来说:“我也还没。”
杨妙的话就被卡住了,只目光本能地追着声音转,看见边煦站在方笑贻后面,拿右肘搭着拉杆,上身微微倾向外面,在歪头找他的脸。
然后,方笑贻扭过头,看见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地说:“我俩一起坐。”
方笑贻跟谁坐都行,暂时除了李晨阳。
但人杨妙还没说完呢,她本来就胆子小,边煦还打岔,这样对她挺不好的。
方笑贻就对他说:“你后来,你说话排队,等别人先说完。”
边煦心里明镜一样:这女生还想当他的同桌,自己一待,就得边边角角凉快了。
但他也没讨嫌,点了下头。
方笑贻又回去问杨妙,刚刚是想说什么。可边煦一抢,杨妙心里就退让了。
他俩关系本来就“还行”,边煦这次又是全校第一,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胜算。可是不平衡和沮丧这样强烈,让她一瞬间竟也爆发出了一种高密度权衡的智慧。
杨妙心跳如鼓地说:“你俩一起坐,那我跟你们一个组,可以吗?”
她看过班级排名了,她是第9,方笑贻是11,她,她是有资格跟他们建组的。
方笑贻闻言一愣:怎么他就跟边煦一起坐了?自己又没答应?
边煦就又插嘴说:“可以啊。”
杨妙顿时如释重负,这个结果她也满意了,就生怕他俩反悔似的,丢下一句话就赶紧跑了:“好!那我先回去了。”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方笑贻又转到他那边去了,满头雾水道:“你怎么突然要跟我坐了?你跟刘丞丞坐的不是挺好的吗?”
边煦也不跟他绕弯子,凑到他跟前蛐蛐地说:“因为我现在,又需要你帮我找酒鬼了。”
方笑贻拧眉,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瞬,笑意瞬间在五官里铺满了。
然后果不其然,边煦看见他做作说:“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边煦只好无奈地说:“我说直播、涨粉、带货,听见了吗?”
方笑贻差点笑死。
第26章
带货的曙光灭了又亮。
方笑贻笑够了,才懵比地说:“你咋了?怎么忽然就屈服了?”
边煦确实是屈服了,向命运。
老袁昨天不拒绝他,方笑贻不肯今天问,就差一天,非要搞成这样。
等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简述完,方笑贻才发现,神助攻竟是老袁。
老袁不帮他找人了,也跟他说,没别人愿意。
而提到这个,话题从学校回到社会,气氛也随迁似的,一下沉闷下来。
这时,走廊里偶尔还是有人,边煦希望他在四海的事成为秘密,所以他俩其实不应该,在这里嘀咕这些。
但也许是挤得太近了,又或许,是两颗心都孤独已久,使得窃窃私语一起,鬼迷心窍的,竟都没停下来。
方笑贻只把声音放得更小了,说:“不愿意很正常啊,我本来也不愿意。”
边煦一半理解,一半又不能理解。
自己不该打伤那个姓宋的,那就是个地皮流氓,这种人很难缠,边煦的圈子里没有,但他见过。程慎的爸前两年投亏了一个搞医疗器械的项目,那些要债的,就能径直从程辉的皮包公司,缠到于静涵的公司再到她家,开几辆破车堵着院门,边煦也半天没去上课。
所以老袁怕事,他能理解。但方笑贻这样,边煦又费解了。
他一个学生,不好吃,也看不出惦记穿的样子,他要“富贵”干什么?
“那你怎么忽然又愿意了,”边煦看着他,小声说,“你很缺钱吗?”
方笑贻心底一阵可笑,有时真的不怪他仇富,“何不食肉糜”是真的很难听。
但他目光坦荡道:“是,我缺,缺很多。”
边煦有点难以置信。
方笑贻只是看不出富,但他不穷酸。说句得罪人的话,他比杨妙,看着有钱多了。而且自己又在赚钱,已经领先同龄人至少6年了。
一瞬间,边煦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会缺很多?
可方笑贻没给他提问的机会,耳提面命地又对他说:“所以,你要好好给我直播,听到没有?”
边煦:“……我不就坐在那里写吗?还能干嘛?”
方笑贻一想也是,又丧心病狂地说:“还能喊哪,你叫别人关注我。”
太掉san了,边煦干不出来:“……你自己在旁边喊吧。”
方笑贻笑了两声,自己放弃了,因为做题需要安静的环境,就又问他:“是你去自己去跟班长反悔,还是我去说?”
边煦都不是很想,但还是麻木地说:“都去,你不是要出账号吗?”
方笑贻差点忘了这茬,“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座位,见那里人还是不少,就继续趴在走廊上。
边煦也没走,两人便又开始嘀咕。
边煦问他:“说起来,你人都不在四海,怎么帮我找酒鬼?”
昨天他没答应,方笑贻也就没想,但他大概有个位置,所以也不虚,一眼不错地看他:“我有认识的人在就行了,但是我帮你找,是有条件的,你去那边,不能再乱跑了,得听我的。”
这个边煦没有意见,目标明确是好事,他点了下头:“好。”
然后,楼梯间那边不知道是谁,又在说直播的事。
方笑贻看他天天在玩,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你不回去刷题吗?”
边煦没动:“我没有卷子。”
方笑贻却是站不住了,拉着他就走:“没有就去打啊大哥!”
学校教学楼一层大厅里,是有自助打印机的。
边煦被他从前门那边拉下了楼,两人谁也没看见,何子谦在1、2班后前门的隔墙那里站了半天。
下了楼,A3单面打印,2块一张,而卷子有一大沓。
这价格令方笑贻脚步积极,双手却有点颤抖了:涨粉还是个未来时态,他就得付出真金白银的成本了吗?
边煦看他那个180°大转弯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但也肯不用钞能力,插着个兜在旁边逗他:“有点贵啊,算了不打了,走吧。”
可他一点题都不做,到时要是考出个50分,方笑贻觉得也不行,因此眉头一拧两拧,给谢恒打了电话。
“班长,我跟边煦在楼下打高考卷子,他刷一下了好直播,为了班级的名誉,”方笑贻说,“这个,应该可以班费报销吧?”
好巧不巧,楼上教室里,谢恒正在拍桌子。
晚饭期间,六中程状元那个直播账号,[枪花C-Rock]又发了一条挑事图文:
[一中怎么还没人理我们呀(抠鼻)]
[配图-榆一 边 ]
底下蹭蹭就给点出了374个赞,还有一堆说不敢的。
谢恒简直恼羞成怒,但又敢怒不敢言,因为是真不敢,只好气得跟陈文宣抱怨:“我去!这货真的是个状元吗?怎么感觉,啧贱嗖嗖……”
然后电话就来了。
天王菩萨,圣母玛利亚。
谢恒一下蹿起来说:“报报报,组织不会让勇者吃亏!诶不对,我这儿有卷子,不过有些我做过了。算了算了打,全打,不过你俩别付钱,等着我,我马上下来!”
然后,还云里雾里的陈文宣就见他,龙卷风一样卷下了门。
等打完卷子回来,三个人集体迟到。
谢恒因为坐在前面,没办法,只能从前门打报告进。
方笑贻跟边煦不讲义气,跑到后门溜进去的。
高蓬人在讲台上,本来是要调座位的,结果班长跟第一都不在,他就只好在台上搞意见众筹:“你们喜欢怎么调座位啊?按身高、成绩、小组,还是各选各的?”
然后教室里叽叽喳喳的,选了按小组。
高蓬特别随和:“行吧,按小组,课间自己找好组织,下节课抓阄。”
一下课,刘丞丞就过来把杨妙组织上了。
“杨妙,”他说,“你、方老板、煦子和我,我们4个一组,中不中?”
杨妙被带出了一点方言音:“中。”
刘丞丞又说:“我们仨高,挡人,所以我们还坐四组最后那里,你行不?”
但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边煦只喜欢坐四组最后靠内。
杨妙也没意见,她心里甚至很清楚,刘丞丞就是她的同桌。但刘丞丞又让她去抓阄,因为她是组里唯一的女士。
杨妙怕抓错位子,大家不满意,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手气不好,你去抓吧。”
刘丞丞自信地一挑下巴:“放心吧,什么手都只能抓到12组,你就去,别怕。”
杨妙只是胆怯,但她不傻,登时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然后她环顾半圈,就见方笑贻、谢恒、陈文宣几个,全在边煦那儿。
她登时以为,他们在那儿搞抓阄的内幕。
可实际不是,他们搞的,是直播的内幕。
“嘿嘿嘿嘿~”
谢恒倒趴在边煦桌子前面,笑得可太奸诈了:“我的计划是这样哈,先去网上喊个垃圾话,艾特那个枪花,再去发个通知。明天,我也研究一下怎么搞双屏,最后明天晚上下自习开整,怎么样?”
方笑贻不关心这些,陈文宣是个锯嘴葫芦,至于边煦前面那两个,马嘉南斯文、陈尧话少,都没意见。
只有边煦有意见,他靠在墙上小声说:“别弄那些,你就发个通知,今天晚上9点45开始,挂方笑贻的账号,我用他的。”
赶紧播了,赶紧解脱。
谢恒觉得这样不够爽,他们都被骂了一天了,下了自习就开始,耀武耀威的时间都没有。另外还有,他说:“你为啥要用方老板的账号?你没有吗?”
方笑贻本来也有意见,多传播一天,他多涨一天粉哪。
但是边煦来了句:“方老板要当李佳琪,我在给他当牛做马。你们以后有什么泼天的流量,也别忘了,带带他。”
方笑贻登时又闭嘴了。
谢恒虽然苦鄙视久矣,但边董说什么就什么好了,只要不让他自己去考。于是回去就把通知和考卷投票发了。
第二节课前,班上调了座位。
方笑贻很快搬着书,去了边煦的左边。杨妙坐他自己前面,刘丞丞在她右边。
高蓬喜欢让大家自习,上课的时候,方笑贻就往后预习,边煦在他旁边刷17年的卷子。
方笑贻看见他写了个名字,直接就从大题开始了。
跨了难度,那个速度竟也不慢,卷面工整,字也好看。要是把头发好好剪剪,今晚评论区的尖叫肯定会比昨晚更响。
一下课,边煦就停下没做了,人也跑了。
方笑贻一看,以谢恒为中心的那块,已经有人在往这儿看了,自己当机立断,也跑了。
他上了一层楼,在3层的走廊角上看手机,看见他姐那个[晴天杂货铺]的账号,还没开播,已经涨了600多个关注了,比原来的159已经快翻上4倍了。
这流量,方笑贻笑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的号,是不是有点太平平无奇了。
第三节自习后半,边煦卡住时间,把笔放下了,一抬头,就见他的老板新同桌,正在隔壁打草稿,但那草稿,没一个是数字:
有间杂货
货福相依
友趣小店
万有仓
/都不咋地/
“这都啥?”边煦蛐蛐道。
方笑贻往右边一惊,见他脸得近得很,又往后面微微一仰,悄悄说:“就我那个账号名,我想改个有特色的。”
边煦说:“都可以啊。”
方笑贻说:“可以啥啊,这都是我在网上抄的。”
边煦:“……那你再想想。”
或者说,抄抄也行。
可直到下课,两人火速回到寝室里,方笑贻还没想出来。
但是谢恒已经张罗好卷子和手机,在赶他了:“委屈方老板,去我榻上歇息片刻,走走走,全走。”
方笑贻只好出去了。
边煦把口罩戴上了,看他忙活半天,啥也没变,就对着他背影问道:“id,还改不改了?”
方笑贻反手开始带门:“不知道改啥,算了你写吧,好好写,考个145就行了。”
边煦立刻就扭头了:“你走吧。”
方笑贻就把门拉死,到谢恒的寝室去了,只是人才到门口,就听见同学在屋里说:“耶?怎么换id了?”
什么id?
方笑贻打开手机一看,眼前顿时一黑又一亮。
因为他姐的账号,忽然从[晴天杂货铺]变成了:
[性感小方 在线卖酱]
头像则变成了边煦那个微信头像的ps版:一个妖娆的、贵妃卧鱼状的小机器人,但它的头不是机器人的头,而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发财”麻将——
坏消息:这不像是个什么正经的店。
好消息:他现在是有特色了,一个卖酱的,人方“头”也方,又性感,还很发财。
然后边煦还怪贴心的,他用的是个红色的麻将,不是绿的。
第27章
改好id,边煦戴了个帽子,就点了开始。
唐悦本来想弄双屏,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就跟外国语和九中那么普通地开始了。
但这id它够雷人,所以开场也不算特别普通:
[Yang]:哈哈哈一中是来搞笑的吗一中
[叉叉]:噗这个账号,为啥跟前面仨画风差那么多?
[……]:an?不是姓边的吗?咋成性感小方了?
[甜饼]:不是自己的号吧,六中的煮包也是用的室友号
[今天你背单词了吗]:好的知道了,卖酱的
[拉布拉多]:hhh性感,有多性感?够的话,这酱我买!
[甜又甜]:+1
然后就是n个+1,多到令方笑贻始料未及:恶搞的力量这么大吗?还是反差让它的有趣升级了?
可想不来了,边煦整完活,就甩手刷卷子去了,放着这么多的潜在客户,在直播间里叫天天不应。
造孽啊。
方笑贻赶紧把自己的乱码小号,改成[性感小方本人],进去客串客服了。
[性感小方本人]:比“好累感觉要晕倒了”表情包还性感
[性感小方本人]:够不够[苦涩]
刘丞丞见状瞬间笑喷,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改了。
[小方本人同学]:我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谢恒一看,也不甘示弱。
[小方本人班长]:官方证明
寝室里的也跟着起哄,一瞬间,[小方本人同学ABC、甲乙丙……]刷得到处都是。
*
同一时间,六中1203寝室。
“哈哈哈哈!”
唐悦侧躺在上铺,正右手举着手机读评,左手在拍床:“一中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做卷子不是很严肃的事吗?为什么屏幕上全是性感和酱啊!
六中不收手机,全校wifi覆盖,这会儿95%都在共襄盛举,他对铺下面椅子上的程慎也不例外。
这个满屏都是的[性感小方],叫方笑贻,昨日白天,唐悦才说过:他前夜救了边煦的狗命。
现在,边煦又顶着个截然不像他作风的账号来开播了,他怎么了?
程慎看着也出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这个小方,就是边煦那个新室友吧?他是个,搞笑男吗?”
“噗!”唐悦忍不住笑得更密集了,“你是搞笑男他都不是。”
程慎一瞥屏幕,彻底搞不懂了:“那他人什么样?”
唐悦没理他,自个在那把抽疯的笑劲卸完了,才正色起来:“方老板啊,乍一看不是很厉害的,斯斯文文的,也会说话,我上次画得跟个鬼一样在马路上跑,他还夸我酷呢。但杠上你就知道了,拽得很,也是犟种一个。”
可他们都挺犟的,但程慎就不知道,该怎么令边煦妥协。
但这场直播的观感很明确:边煦遇到克星了——
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啊。
程慎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只是温文一笑:“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有机会可以认识认识。”
“等着,我开演唱会叫你们。”唐悦巴不得他们都认识,这样交集才会变多,他跟边煦才更有可能和好。
不过眼下这事太远了,唐悦刷着手机问他:“煦子开始了啊,你有什么想说的没?”
程慎诚恳地说:“帮我祝他不及格。”
“滚!你不要脸六中还要呢。”唐悦一边说,一边瞥见乱刷的[小方]洪流之中,有寥寥数语一闪而过。
[挽山河]:主播有大病
[Edge]:数学是还可以了,但人品不行
但因为这会的主角是[性感],它们就像水滴入海,迅速被刷走了。
不过流量来如洪水,去时也是。很快,话题就回到边煦身上去了。
他虽然不剪头发,还戴帽子口罩,但骨架和手是挡不住的,颜值派首当其冲地来了。
[紫萱]:主包啊,你咋遮得啥也不剩了
[九亿少男的梦]:但我学美术的会透视,这是帅哥
[小骚]:还有这个手,我也可以!
“表白姐”也闻风而来。
[A寻梦]:姐客观地说,他脸,一个字,帅,但发型,像屎
方笑贻觉得她说得也没错,就也很客观地给她点了个赞。
底下立刻有人问她:[哈哈哈那姐今天还表白不]
这位姐也现实得很:[看分数吧,要是很高我就勉为其男]
屏幕上笑声一片,但里头的边煦不知道,下笔如飞地已经做完了一个大题。
而不关心颜值的学究派,同步就跟着把题改完了。
[Echo]:(17)+10 / 小计:10分
[清水王]:一中的卷王做题挺快啊
[lalala]:泉师数学最强,懂的都懂
[我要当甲方]:听起来要赢的样子
[爱吃肉]:不认识
[楼上去死]:为边总打call
又半题过后,评论区有认识他的,也不吝夸赞,给他镀上了一层“数学状元都比不了”的逼格。一中的同学也有荣誉感,加油、鲜花刷个不停。
方笑贻再一扫关注和点赞,已经远超同时段六中的那场了。
争气!牛笔!
方笑贻对着屏幕,欣赏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把直播放进后台,去网上偷酱瓶子的图了。
当流量来了,但人设是崩的,那怎么行?
边煦这么一改,他简直猝不及防,因为原来的[杂货铺]里,没有一丝和酱有关的东西。但这不是边煦的错,是他没有做好准备。
方笑贻忙着亡羊补牢,在各个app里乱窜,好一会儿也是头也没抬。
直到谢恒一声谩骂:“卧槽!这是哪来的贱人?”
他才抬起头,看见对铺的同学或在看手机、或在看谢恒,但脸色都不好看。方笑贻赶紧回直播间一看,里头已经吵翻了。
[Edge]:有些人真的是狗啊,神经病都能舔
[辣郎]:哈?
[姜丝]:我看你更像神经病呢
[Edge]:我不是,但**真是
[Edge]:唷还屏蔽呢,不过汉语博大精深,**是**
……
然后这个号,他攻击人,再被人骂,也被t了三回,每次换号回来,人就更癫了。
[你的诚]:好啊t我封口是吧,我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权力!
另一个叫[挽山河]的id,,估计也是他,或者他朋友的。
[挽山河]:主播有病的瓜,可以进本人主页看,绝对精彩
这条,他一口气刷了五六遍,等被谢恒t掉的时候,直播间人数也跟着掉了几百,大概随他而去了。
方笑贻也跟着去看了一眼,看见这人主页里有个置顶的图文,是个新闻截图。
标题:痛心!在读初中生被抓走,只因……
附图:一黑白校服学生被两警装成人扭送上车
那照片只是配图,原来就小,脸也在车里,压根看不清是谁。
可那个新闻的发布者,却刺得方笑贻眼皮一跳:榆临早晚报-孙竞东(金V)
一瞬间,方笑贻心想:酒鬼,以前竟真的是记者。而这就是边煦找他的原因吗?也不对,他找记者干什么?
方笑贻想不通,先点了个举报,回直播了,但这里头已经炸锅了。
[阴暗爬行]:真的假的我去
[旷野]:假的吧,我看煮包比这喷粪的正常一万倍
[时旧]:脸都看不到,存疑
[苏苏酥]:泉师路过,这事我记得
[Blance]:姓是对的上的
[不如归来]:卧槽实锤+1
……
学生的日常枯燥往复,哪里见过这种状况?登时一个比一个猎奇,消息刷到极度快。
谢恒焦头烂额,尽管自己心里也好奇,但边煦还在为一中刷题,而他的隐私碎片正在迅速掉落。
可这一切,边煦都不知道,为了防止主播在留言区抄答案,用的都是后置摄像。
屏幕里面,他写完19题后,早就从头开始,这会都已经写到填空题中间了。
至于给他打分的,早就不知被冲刷到哪儿去了。
方笑贻眼底留言如沸,也不知道他那一身沉静与专注,在直播结束之后,还能维持多久?
他会生气吗?不生气才怪吧。
怪不得他不愿意来直播,可搞成这样,怪自己吗?
方笑贻心里也觉得冤,他对此不知情。边煦也没……算了马后炮,不许说。
方笑贻眼睛一闭,本来是心里想叹口气。
可这时谢恒忽然说:“不行不行,屏蔽词满了,不然我先禁言……”
方笑贻忽然睁开眼睛:“别禁。”
禁了就跟真有病似的。
还不如去敲门让边煦别写了,问问他想怎么办。
“可已经扒到他家住哪儿了。”谢恒着急的是隐私。
边煦家在檀溪,也是一个够让人仇富的地方。
方笑贻登时看了刘丞丞一眼,还没开口。
刘丞丞直接被气语塞了:“我、我靠!没病,没病!这是误会,谁跟有病的玩啊?”
但他上去解释过,也有一些解释的声音,但没带起水花,这种消息不带劲。
这时,另一个新号[躺板板],甚至把那张新闻做成了头像,进来重新刷了起来。
方笑贻再次看见它,心里的火忽然就拱成了一大丛。
被人当众羞辱的感觉,他懂的,他非常懂。
然后他脑子就被共情烧焦了,只剩嘴巴在那里越俎代庖:“班长,把他置顶。”
“把谁?”谢恒没get,但看他没了表情,像是生气了。
方笑贻指了下他的屏幕:“这个,[躺板板]。”
谢恒一下没反应过来:“你想干嘛?”
方笑贻扯了下嘴角,但眼角没动:“给他点赞啊。”
这么爱说,给他多点一点,点个500+上千的,他想必也会很开心。
第28章
22:54分,六中1203室。
“Thunder booms have got me scared。Lighting strikes……”
(天雷滚滚我好害怕,劈得……)
唐悦从浴室出来,抱着个弹贝斯的假动作,甩着头唱到自己桌边,再把手机一拿,破音了。
“沃日!这什么啊?”说着他伸长右腿,蹬了程慎的实木椅背一脚,“煦子被人网暴了,你怎么不叫我?”
可程慎在对面刷“函数与导数”视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心一定戒过毒!
唐悦又蹬了他椅背一脚,懒得理他了,埋头正要上网冲锋:[孙X诚,别装了,嫉妒恨可以,但造谣是犯……]
这个号前面,用过一个[你的诚],唐悦敢肯定,号背后100%是孙骏诚。
那新闻就是他那个缺德爸写的,而他妈妈是泉师信息中心的主任。说起他跟边煦的梁子,确实有,夹在他爸和于静涵之间,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但唐悦觉得是他活该。
结果现在来搞这出,唐悦脸一皱:疯了吧!
他大拇指在26键上狂点,只是“法的”还没顾上敲,却见评论区忽然一跳。
[躺板板]被加粗置顶了。
紧接着,[性感小方本人]也顶着个管理员紫标出现了。
[躺板板]:主播有神经病/在读初中生被抓走/瓜在我主页
[性感小方本人][紫牌]:同学,给你置顶了,现在你是直播间最亮眼的家人了,别再一条消息刷10遍了,影响别人[握手]
哦豁。
唐悦眉毛霎时一挑,他把方笑贻没辙,恒等一下,就是方笑贻把别人更有辙,那他……他一屁股尖坐在椅背上,端着手机观望了起来。
而背后咋呼到一半,忽然就没动静了,程慎回头一看,竟然看见他在,耐人寻味?
程慎:?
同一时间,直播间里,群众有戏看,评论流速立刻变慢了。
[lele]:[吃瓜]x3
[发红包]:小方不性感了,有点强势
[咸菜不咸]:霸总行为,爱了
[躺板板]呢也是贱。
谢恒越t他越跳,生怕别人看不见,现在发个[挖鼻屎]都持续全员可见,他倒是忽然静止住了。
方笑贻见他不动了,抓紧又问刘丞丞:“边煦为什么会被警察抓走?”
虽然脸看不见,但那个头身比例,还是像的。
刘丞丞已经凑过来了,正在陈文宣隔壁铺上,闻言哭笑不得:“艹,那不是警察啊!就是得精神病也用不着上警察吧?他又没有在学校砍人裸奔。那就是训诫中心的工作人员。”
方笑贻瞬间反问:“保安是吗?为什么要训诫他?”
他发问和语速都快,刘丞丞有点跟不上他,卡了下,语速也不由得被带块了:“不是保安,就是训诫中心的老师,他们故意穿得像警察,还说是什么强戒所的,门卫才让他们把煦子带走的。”
至于训诫的,刘丞丞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啊,就是网瘾嘛。”
寝室里一下鸦雀无声,那是集体无语的沉默。
网瘾?
方笑贻难以置信,又一言难尽地心想:边煦居然有网瘾?不过他现在看着,倒真像是戒过的。只是,他被搞得像个罪犯的原因,为什么要这么朴实无华啊?在家里偷偷被抓走,不行吗?
方笑贻刚要醉,网吧门口的那一巴掌,又忽然从脑海中闪了过去。
所以闹得这么戏剧,是跟他家里……
还没琢磨完,余光里的置顶,忽然又变短了。
[躺板板]:你是**的新狗腿子吗
*
一刻钟后,据刘丞丞奸笑出声地回味:“那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吊打啊。”
但是边煦不关心,他只知道,他做题做到11点,检查了10分钟,又提前5分钟结束了。照卷子留档的时候,评论区看着挺正常的。
[盐不甜吗]:提前交卷,b-king行为
[搞点yellow]:啊哦煮包正脸刚一闪而过了
[爱得完蛋]:师傅我也看见了,是睫毛精!
[Ehco]:如果我没对错,得分就是124了
[771]:叫人???
[Cinna]:卷王之王,我就押这个了
……
水得一如既往。
边煦就没多看,扫了眼顶上的人数、点赞量,人数2w+,点赞8w多,也不知道是点的什么。然后他就退出去了,看见方笑贻的粉丝变成了7000多。
翻了40倍多一点。
边煦一边心想,应该满意了吧?一边随手拉开了门。
门外,3楼口子上也一票子人,正乌泱泱地往下冲。
“卧槽!边边我的董事长!咱们是124?是不是?!”
打头的个子小,那个兴奋但克制的声音和腔调,一听就是谢恒。
“跑不了!”刘丞丞也看不清是哪个,“你没看评分的那个E什么说吗?他没做的和打了圈的,加起来刚好就26,哈哈哈太装比了!”
陈文宣倒是明显一些,他的发型让他的头顶是尖的:“嘘,小点声,小心楼栋长又来了。”
又?
边煦咂摸住这个字眼,随后目光在人影里一扫,却没看见方笑贻。他很好认的,头包脸,脖子也长。
然后边煦开口一问,那一波下来的就集体安静如鸡了一瞬。
接着谢恒最先跑到门口,这里比楼梯间亮多了,因为边煦用emo1打了个电筒光。
“呃,这个,他,”谢恒脸上的喜色,很快变成了哭笑不得,“他被楼栋长捉走了。”
“……”这实在是边煦无法理解的走向,他满头雾水道,“……他干嘛了?”
“他……”
背光里,谢恒打量了下他的脸色,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胆子就大了些,推了下他:“来,屋里细说。”
五、六分钟后,边煦扒拉着谢恒给他拖到位置的回放。
只见屏幕里,有几个id说他有神经病,还让人去他主页看瓜。但边煦点了3个,结果那3个都变成了[用户已注销]。
后面,倒也还能看见,所谓的瓜就是自己被训诫学校的人抓走过。然后有人在泄露他初中的一些事。
边煦看着这些,很难不皱眉头。
他是当事人,也看出这背后是孙竞东的儿子,孙骏诚了。
他们是有过一点过节,在一个校园外的机器人编程小比赛上。当时孙骏诚什么也不会,纯粹就是来划水的,他还不学,一副等着得奖的样子。边煦看不惯他,故意输得很惨。孙骏诚就记恨上他了。
但为这么一点事,至于这样吗?
边煦不理解。
而对谢恒来说,他刘海太长了,实在是个问题。
谢恒看不到他的眉眼,摸不准的他的情绪,但自己代进去一想,也觉得挺难堪的,就拍了下他的膝盖,语气很关照:“边煦,你没事吧?”
刘丞丞看他也还没看到翻盘的地方,赶紧伸出食指,在他屏幕一划:“方老板后面打他脸了,啪啪的,他一声没敢吭就溜了,你看。”
视频就到了[躺板板]问“狗腿子”那里。
边煦眼睛本来就垂着,那卷动的字幕便一下进了瞳孔。
[性感小方本人][紫]:你是不是没朋友啊
[性感小方本人][紫]:为什么词库里不是舔狗,就是狗腿子啊[疑惑]
[Melon]:hhh性感老板嘴有点子微损啊
[不穿秋裤]:+1
[来杯翔]:那一天,酱老板说,卷王是他的朋友……
网友有时很会戳人笑点。
边煦神经兮兮的,就被这个“那一天”戳中了。
什么鬼啊,都是。
然后他一闷笑,寝室里“察言观色”的气氛才瞬间散去。
刘丞丞一屁股挤到他旁边,叫他再往后看,说更解气。
然后边煦就看见,[躺板板]叫方笑贻别抖机灵,说抖机灵也改变不了**有病的事实。
方笑贻一回一长串。
[性感小方本人][紫]:他有没有病,最该操心的人是我,是我这个,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的人,而不是一个现在遥远而未知角落的你,好吗
[小方本人班长]:其实我们都在看哈,但不当刷子,就不说什么了,作为代表+47
边煦看到这里,隐私被撕开的反感就被安抚了不少,他没再皱眉了,甚至还多了点心思看热闹。
评论区跟着就变了,开始说有道理,又说本来就感觉那个号癫癫的。
[躺板板]过了会儿又说,那个新闻怎么解释?
[性感小方本人][紫]:我们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请问你是谁?姓姚还是姓严?实名举报制,大家都懂的。你说你是谁?我就给你解释
[躺板板]又不吭声了。
但方笑贻不肯放过他,说已经出去给他点过赞了,叫大家也帮着点一点,他室友名誉受损了,一会下来破防了,赞过500,也还有个挽回一点损失的机会。
“哈哈哈其实我们早就偷偷把赞点了100多个,”刘丞丞乐不可支,“所以他不到一分钟,就吓得把作品删掉了。”
其他号上的,也是一样。
边煦又翻了翻,方笑贻叫他道歉,他没有,人和号集体消失了。
但这样才像个造谣的,评论区骂了他几分钟,直到准备开始扒他,方笑贻才出来叫停了,说时间快到了,不想让主播看见这些,刷走谢谢。
再往后,边煦暂时就没看了,只说:“楼栋长为什么把他抓走了?要抓,不也应该是谢恒,或者你吗?”
刘丞丞不爱听了:“我靠凭什么抓我?”
谢恒同时又说:“栋长来偷袭的时候,我们寝室有一半人不在床上,他说他知道今晚有特殊活动,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只有我们最过分,必须得抓走一个,杀鸡儆猴。我说了的,我是班长抓我,但栋长不听我的,在座各位都可以为他作证。”
边煦点头说知道了,又听他们吹捧了几句,就叫他们回去睡觉。
谢恒也说边董累了,散了散了。把人赶走了,他最后一个出门,出门前还偷偷给边煦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会搞成这样。”
边煦顿时觉得,他们都挺好的。
“没有人知道,”他说,“跟你没什么关系,回去睡吧。”
“你先洗吧,”谢恒说着还给他把门关了,“我去接方老板。”
边煦坐了一秒,屁股还在方笑贻床上,而屋里空旷又安静,他环顾了一下,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寂寞,平时都有人陪着他的。
于是他立刻喊了一声:“班长。”
“an?”门外谢恒听着是跑了,又跑回来了。
边煦起来拉开门,对他说:“我去接,坐僵了,我出去活动一圈。”
第29章
他为一中抛隐私、夺高分,谢恒什么都能答应他,更何况还是个苦力活。
只是边煦下了楼,宿管室里黑灯瞎火,方笑贻俨然已经被“释放”了。边煦一边放下心,另一边又莫名其妙的,有一点落空的感觉。除了边扬,他实在很少有想接的人,结果扑了个空。
等再回到寝室,他才看见3层的楼梯坎子上坐着个黑影,没玩手机,但也没发现自己上来了似的,在那一动没动。
坐着,睡着了?
边煦纳闷地敲了下栏杆:“方笑贻?”
“嗯?”方笑贻应得很快,他没睡,只是在走神。
“怎么还坐下了?”边煦想不通,“我出去也没多久吧?”
“啊?”方笑贻哪晓得他出去了,“我以为你去洗澡了。”
喊了会儿,没人理,扒门自己也幻听,一会儿像有声音一会又像没有,再一想边煦洗澡的时长,方笑贻就坐下了。正好,他也想静静。
边煦本来摸到钥匙了,应该去开门。但一听到这么灭绝人性的评价,又把钥匙扔兜里,过来蹲他面前了。
方笑贻已经撑着膝盖,起来了一截。结果他从上面往下一压,再起就得撞到头,方笑贻只好又坐回去了。
两人在漆黑里干瞪眼,呼吸若有似无地扫在脸上。
方笑贻有点不自在,说:“干嘛?”
边煦却很无语:“我不至于这么不管你的死活吧?”
一般不至于,但酒鬼是二般的。
方笑贻先前吵了架,肾上腺素分泌多了,这会儿可能还没用完,想也没想就说:“那谁知道。”
他语气没往上扬,其实也不呛。
但边煦就是不爱听,盯他道:“你凭什么不知道?我都专门下去接你了。”
方笑贻心里被什么撬了下似的,倏然愣在了夜色里。
接他?为什么要接他?他就,下个楼而已——
但动容非要往外冒,虽然只有一点,一点点。
方笑贻看着跟前的黑影,心里实在五味杂陈。
直播那会儿,他反应过度了。边煦又不是没朋友?事后回头看,他真是戏多到尴尬。
然后,宿管把他手机没收了,还叫他明天交检讨,他也不爽。
最后,他每次碰到边煦的破事,就会降智。
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方笑贻还在想:理论上,他应该离边煦远一点。
但是现在,他的嘴又在说:“行了我知道了,开门吧。”
但边煦没动,依旧盯着他:“你怎么了?宿管训你了?”
方笑贻在心里叹了口气,缘由自己都说不通,就让宿管背黑锅吧,他说:“嗯,把我手机收了。”
边煦心里就有点好笑:怪得不高兴呢,手机是他重要的敛财工具。
“那你先用我的,明天让高总给你拿回来。”边煦说着起身,把他也拉了起来。
但是方笑贻忽然用右手压了下他的膝盖:“等会儿,再唠两句。”
边煦就不动了,入乡随俗道:“唠啥?”
方笑贻是在结果出来前被抓走的,这会都还不知道结果。
“你赢了没?”他说。
边煦说:“应该赢了。”
方笑贻把手一摊:“手机拿来我看看。”
边煦解锁给他了,嘴上又说:“不能回屋里看吗?”
非要蹲在这里,有蚊子咬他。
方笑贻一边开他的D音,一边经验老道地说:“不能,进去就只能洗了睡,不能说话,一说就很容易蛐到半夜。”
边煦笑了一声:“不可能,我不跟你蛐。”
“放屁,”方笑贻说,“人性本蛐。”
边煦就又笑,自从他来了一中,笑点就变得不值钱了。
随后,方笑贻其实是随口问的:“直播间那个神经兮兮的号,是什么情况?”
因为他拉进度条的时候,不小心拉到了那个[你的诚]出现的地方。
但边煦迟疑一瞬,居然把他往右边推了推,随即坐在他左边,小声说:“那个号背后的学生叫孙骏诚,是我初一班上的一个同学,他也是孙竞东,也就是酒鬼的儿子。”
方笑贻听到最后,背上忽然没由来地一凉。
边煦好像,生活在一种复杂的生活环境里。
这一刻,他在向自己袒露他的过去。袒露了,然后呢?离他太近了,自己也会无所遁形。
可方笑贻的过去,也挺痛苦难堪的。
所以他不该听的,理智上。
可实际上,方笑贻很快听见了自己好奇的低语:“所以,这个孙骏诚这么发疯,跟酒鬼有关系吗?”
“有啊,”边煦扭头看着他,虽然也看不见什么,“孙竞东以前吃公家饭,挺体面的。现在却变成了你在四海看到的那个样子。你觉得作为一个孩子来说,这两种爸爸,对他的人生会有影响吗?”
“有,”方笑贻年纪不大,但他懂得个中分别了,因为老杨教过他很多。他说,“孙竞东有能力托举他的儿子,而酒鬼只能拖后腿。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除了唐悦和程慎,边煦真的,从没主动跟人说过这些。
但这个夜晚,除了方笑贻在网上那样咄咄逼人地维护他,边煦心里也一种本能驱使的直觉:自己应该告诉他。
他们总是在遇见,有种看不见的引力横在他们之间。
边煦说:“我觉得没有,但他和酒鬼都说有。”
方笑贻问他:“为什么?”
边煦说:“因为我妈曾经给孙竞东介绍了一个兼职,挺来钱的,他就把工作辞了,专门去干那个,结果越混越穷。”
方笑贻被他说懵了:“他把你拍成神经病了,你妈干嘛还要给他介绍来钱的兼职?哦?反过来倒是说得通,你妈先介绍兼职,把他搞破产了,然后他报复你妈,把你写得像神经病,报复你们家,是吗?”
他还挺会掰,边煦笑了会儿,才说:“不是,现实就是正着来的。”
很讽刺,也很伤人。
“他写了我的报道,我妈联系他删掉,一联系发现他心术不正,又很会挖掘别人的隐私,就委托他,帮忙找个不见了的人。”
方笑贻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汉语了:“心术不正为什么还要找他?委托他找谁啊?谁不见了?”
边煦沉默了好一会,才忽然侧身歪向他,把头塞进了他左肩窝里。
方笑贻肩膀一沉,耳朵和脖子都被他头发扫得发痒,正要抖他,就听见黑暗里幽幽地冒出一句。
“我爸。”
第30章
方笑贻动作一顿,所有的注意力,眨眼间全拿去头脑风暴去了。
边煦的爸,不见了吗?怎么会不见了?
然后,他妈委托了酒鬼找他爸,所以……
方笑贻愕然扭头,本能是想看他的表情,可左边除了一片黑暗,只有一蓬扫脸的头发。
但是这样也挺好的,边煦应该也不想让他看见什么。
“所以你,”方笑贻又把头转正了,因为未知和逻辑不畅,语气显得有点迟疑,“去四海找酒鬼,其实是为了找你爸,吗?”
他真的一点就通,这才几秒钟,就反应到这了。
边煦想起了一句直播评论,懒洋洋地说:“性感老板真聪明。”
“性感个蛋,”方笑贻现在是严肃老板,“可酒鬼在四海有两年了,我虽然不敢说,他一年365天都在喝酒上网,但250天应该是有的。像他这种……”
懒散?堕落?得过且过?
方笑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又想了想才说:“天天喝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酒蒙子,你确定,他还知道你爸的下落吗?”
边煦十分直白:“不确定。”
不确定就该找个确定的。而他不找,说明酒鬼,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吗?
可他妈妈不是委托酒……不对。
一瞬间,方笑贻终于意识到了一切违和的关键:假设他妈妈,并不想找到他爸爸,那样一切才说得通。
可是,为什么?
楼梯间里一阵沉默。
边煦难得当回王婆,买瓜的居然还不给面子,反倒把他等诧异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边煦说,“不会是偷偷在骂我吧?”
“骂你什么?”方笑贻回过神,“蠢吗?”
边煦了然道:“果然是。”
“边儿去,”方笑贻说,“我在想。”
“想什么?”边煦一副凑茶话会的语气,“我也要听。”
方笑贻觉得他有病,谁会想听别人非议自己啊。
但是痛苦,痛苦又是需要倾诉的,曾经他向老杨倾诉,现在,居然也轮到他听别人说了。
方笑贻两肘搁在膝上,他把自然垂落的手指叉起来,大拇指先交换了一个上下,然后把疑问的指针拨回了原点,他说:“你爸为什么不见了?”
边煦心脏立刻被扎似的缩了下,在想:自己怎么找了个这么扎心的聆听者啊?一点都不疗愈。
可下一秒,他又听见方笑贻说:“我的爸不见了倒是好说,他出意外去世了。”
别人的痛苦,大概真的有点比下有余的安慰作用。
边煦瞬间被这个对等披露的消息震住了:好家伙,现在乍一听,方笑贻比他还惨了。
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右手一搭方笑贻的背心,掌根不离地轻拍了两下:“……不好意思,节哀。”
方笑贻倒没觉得有什么了。
曾经天是真的塌了,但他现在把它顶起来了,他说:“嗯,节过了。别跑题了,你爸呢?”
边煦放下手,斜撑在了他背后的上一坎台阶上,并且忽然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大抵是因为世上真的很少有什么,能比死亡还难跨越了。
“我爸他,”边煦说,“脑子有点问题,你可以理解为精神分裂。他不喜欢在家待着,他就喜欢出去游荡。但出了门也容易惹事,一惹事就会被送进精神卫生中……”
耳边的话还在继续,方笑贻脑中就冒出了一句:那不是很像老杨?
但是老杨没钱啊,老婆也说去世了。而且老杨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在外面流浪的,他只是忘了,他的家在哪儿。
然而饶是有这么多的不同,但方笑贻还是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一旦置身于“边煦的爸像老杨”这个关联之下,他就很难不去意识到:边煦像谁了!
他像老杨,眉眼是像的,眼睛尤其像。然后整张脸,也是有点老杨桌上那张儿童照片的影子。
还有,BY——
方笑贻忍不住打了个机灵:他一直以为,老杨姓白来着,因为他以前没见过姓边的。
边煦说着说着,靠着的人就打了个哆嗦。
可吓到应该不至于,他毕竟连夜墙都敢翻。
边煦只是有点疑惑,头刚离开他的肩膀,准备去看脸问一句:怎么了。
可谁知他就更快的,被方笑贻连拉带拽地推起来说:“边煦你爸,他、是不是……叫边杨?”
边煦一瞬间如遭雷击,心脏抽颤,从鼻尖酸透到眼眶。
方笑贻在、在说什么啊?
但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个惊喜。于是边煦心脏狂跳地抖着手,但更快而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是!他是叫边杨,边长的边,飞扬的扬。你,”边煦哽咽而期冀道,“你认识他对吗?”
天。
方笑贻也被巧了个晕头转向:居然真是。
但他口齿清晰地说:“嗯,认识。”
边煦立刻又问:“他死了吗?”
方笑贻一怔,又想气又想笑,就往他胸口捣了一拳:“滚,别瞎扯淡,他好得很。”
边煦笑了半声,眼泪倏然就滚过了下巴。
他真庆幸,没有回寝室去说,否则emo1会让他显得很挫。
但黑暗里,一点微微温热的水滴,却砸到了方笑贻右手的虎口上。
他有点无所适从地蜷了下手指,然后扭过大拇指,将那滴泪水,在食指侧面捻开了。
之后,出乎方笑贻意料之外的是,边煦竟没有缠着他问很多老杨的事。
他只问了“老杨健康吗”、“现在在哪儿”,得知答案是“应该健康和不知道”后,就忽然站起来,拉着方笑贻回去洗了。
不过今晚,是他先洗的,他说有点累了,想先洗。
而他忽然变成了老杨的儿子,方笑贻也是恍恍惚惚的,别说先洗澡,就是边煦要借1000块,他大概也会闭眼给。
但是边煦没洗很久,乌鸦过水一样冲了下,很快就出来,爬上床,对着墙去了。
他今晚很有点萎靡,但方笑贻能理解那种状态:他大概狂喜过头,大脑进入“真空”状态了,早点睡挺好的,能早点恢复智商。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果然正常了,又睡平了,闹钟响了,也摁了还不起来。
但又有点不正常,他变得很爱讲小话了。
只是他不是用嘴讲的,而是用一个单词机。
在英语早读开始的第4分钟,他忽然把这玩意推过来,白色的,便签纸大小的一个方块,3/5是电子屏,下面有一个十字、一大两小三个圆圈。
方笑贻不认识这玩意,但垂眼一看,认识上面的字。
[你是怎么认识我爸的?]
方笑贻拿起它转了一圈,又凑到桌子分界线那儿问他:“这啥?”
边煦也凑过来,伸手一按那个大圆圈:“单词机。”
他一摁完,屏幕上的内容就变成了:
[Whisper]vt.低声说;vi.低语;
[例句]Ive heard a……
好家伙,方笑贻心想:这下谁知道,它是学单词的,还是传纸条的?
边煦这里,新鲜玩意总是很多,方笑贻也爱学习,立刻与时俱进道:“怎么用的?我看看。”
边煦就教他切词典和中文便签:大圆圈按一下切进切出,同时按两个小圆圈打开输入键盘,十字上下左右摇了,再整个按下选中就行。
两个人就传了一早上电子纸条。
[老杨在四海广场上跟人键政吹牛比,我是他的粉丝]
[……原来你好这一口]
[老杨为啥会到四海去?]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会让他在那里了]
期间,英语老师看他俩好像在搞鬼,把个东西推来推去,也不动嘴。
就下来抓了一趟,但人一来,方笑贻就拿着那个单词机,又假模假样地开始读:“Unite Unite。”
边煦就在旁边附和:“Unite,团结。”
英语老师也没看出什么来,单词机在一中,就是桌面时钟一样的东西,又走了。
等人一走,方笑贻又凑到桌线上去了:“老师不知道这个可以传纸条吗?”
边煦也凑过来:“不知道,除了刘丞丞他们,大家都不知道,你也别说。”
方笑贻登时就知道了,他把它改装过了。他参加过初中的计算机竞赛,改小元件是小菜一碟。
早读过后,边煦又不见了,顺便把方笑贻也拉走了。
教学楼里到处是人,他根本没安静的空间,跟方笑贻好好聊边扬,除了他在立心楼12层找到的老公共教室。
它是个大的老多媒体教室,木色的连桌连椅,座位前低后高,空间很大、窗户很多,左边墙角,还有一架盖着盖的老钢琴。
方笑贻一路被他拉着跑到门口,有点喘气,但也挺惊喜。
这里非常安静,而且视野很好,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东边的公园和城隍庙。
“原来你下课都猫在这里,”方笑贻收回目光,侧脸去看他,“你挺会享受啊。”
边煦把他往里一个轻推:“现在你也可以来享受了,进。”
从这天起,他的秘密基地,对他爸在四海遇到的小熟人开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