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点想你了。◎
绚烂的烟花如泡沫一般消散在天际, 祈福斗香的烟雾袅袅弥漫,大家一块把花园里的烟花残骸收拾了一通,又挨个回房间洗漱上床, 时间已经很晚了。
陶真作为晚辈守到了最后,整个人困倦得不行, 刚坐上沙发,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蜷缩成了一小团, 凌乱的金发垂下遮住了光滑的额头和秀丽的眉眼,显得年纪更小了几分;侧脸压在了手臂上, 溢出一点柔软白皙的脸颊肉。
四周寂静,只有楼上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祝闻声盯着少年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吵醒他,弯下腰来轻轻地托住他的脖颈和腿弯, 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送到房间里。
少年在睡梦中不安地哼哼了两声, 相当娇气,像是感觉到祝闻声在身边, 干脆地抱住他的手臂。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将手臂抽走, 反而在床边蹲下,用眼神细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眼,任由他这么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陶真彻底睡熟,咕哝着松开了他, 一骨碌翻进了一旁的被窝里。
祝闻声才慢慢地收回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 不知为何, 心中生出了些许难以言说的遗憾。
想了想,祝闻声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给陶真擦了擦脸,又打了一盆水来给他洗脚,最后还把他身上的毛绒卫衣脱掉,换了件方便睡觉的大T恤。
害怕亮醒陶真,祝闻声还顺手将房间的大灯关了,自己摸着黑去卫生间随便洗漱了一下。见陶真一脚把被子踹掉了一半,下意识地折回去替他仔仔细细地掖好。
都走到门口了,又不放心,最终在陶真的沙发上躺了一夜,直到早上才回自己的客房。
大年初一,鞭炮炸响。
陶真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想不起来自己最后是怎么回房间睡的,只好放弃了思考,下床洗了个澡,活力满满地冲下楼向众人拜年。
长辈们笑得合不拢嘴,乐不可支地应了,与他坐在一块儿吃了个团圆的早饭,才准备启程回家走亲访友。
原先还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子少了人,陶真有些依依不舍,挨个同他们说了路上小心。
一转头,却发现祝闻声也去拿了袋子,一副准备去楼上收拾行李的模样。
陶真心里登时咯噔一跳,连忙拉住祝闻声手腕,仰起脸看着他:“阿声!你也打算走了吗?不能再留两天吗?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祝闻声垂下眼,避重就轻道:“我回去有一点事情要做……月底的时候有一场比赛很重要,需要去外地打,所以现在就需要回去准备。”
比赛固然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是他要回去给司家、祝家那几位拜年。其实猜也猜得到,这次“拜年”一定也跟前面的十来年一样,绝不会多么愉快。
除了劝他放弃格斗,就是互相攻击,就着许多年前的事情争论不休,殊不知在那场两败俱伤的婚姻中,最无辜的,其实只有一个人。虽然这个人的感受,向来没有人在意。
“真宝,谢谢你。”
祝闻声收回思绪,低声说,“跟你在一起过年,真的很开心。”
“……”
陶真没说话,低下头,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瞳孔。
他鼓着脸,用脚尖踢踢踏踏地在地上磨蹭了一会,有些莫名的不开心和委屈。
祝闻声才来待了几天,就又要离开了,月底还得去外地打比赛。
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呢,那他们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面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他的,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这很正常。
“好吧……”
劝了自己一会,陶真重新打起了精神,乖乖地说:“那你有空的时候要给我打电话哦。”
“好。”祝闻声顿了顿,又额外添了一句,“有空的时候,我还会看你的直播。”
陶真一怔,不知怎么地,原本低垂到谷底的心情渐渐攀升了,酸涩的心脏被很轻很软地安抚了一下。
他咽了下口水,又觉得自己有些“作”了,看向祝闻声:“你机票买好了吗?我等下送你去机场好不好?”
祝闻声应了声,没有拒绝陶真的提议。
飞机定的是下午两点,他们简单收拾了会东西,吃完饭,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机场。大过年的,人不算多,进去的速度非常快。
准备值机前,陶真已经彻底调整过来了,有些好奇地问着祝闻声月底的格斗比赛:“那你具体要去哪里打呀?俱乐部的人会跟你一起去吗?为什么之前没怎么听你提起过打比赛呀?”
“去曼城。俱乐部要去很多人,包括教练、战术策划、营养师,助理,负责人等等。”
“之前没怎么提,是因为综合格斗和别的比赛不同。前期,选手因为要提升技术、提高曝光,通常一到三个月内就需要参加一次比赛……这已经算比较高频了。如果是全球性的赛事,需要协调档期,比赛之间间隔的时间只会更久。”
祝闻声回答得很耐心。他在遇见陶真之前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赛,那会甚至连身上的伤都还没完全恢复好。
后来十一月份也本该有一场的,但对手在上台前临时因伤病退赛了,他间隔的时间便长了一些,一直到现在。
陶真听得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次是你和UFC签约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国内的大决赛啦?”
“可以这么说。”
祝闻声颔首,见陶真的鞋带松开了,便顺手将身.份.证放到一边,蹲下.身为他系鞋带。
陶真还沉浸在刚刚的思考中,见状一怔,下意识地弯腰想要自己来,目光却不经意地被一旁薄薄的身.份.证.吸引了。
——出生日期,2月29日。
2月29号?祝闻声是这一天出生的吗?
不仅仅是月底,还是每四年才一遇的日子。出生在这一天的人都有一点倒霉蛋的潜质,毕竟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能年年过……
发呆间,陶真的鞋带已经系好了,是一个极漂亮整齐的蝴蝶结。
“我准备过去了,”祝闻声捡起身.份.证,温声说,“等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陶真猛然回神,有点不舍,眼巴巴地冲祝闻声挥了挥手。
等人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脑袋里有个念头,清晰明朗地浮现了出来。
这个月底,祝闻声不仅要打重要的决赛,还要过生日。
四年才过一次的日子,他一定得为祝闻声做点什么。
不过,应该怎么做呢?
给祝闻声钱吗?
那太俗了吧。
那辆迈巴赫?
……他现在还买不起!
陶真有点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有点抓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天爷,祝闻声到底会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呀?-
飞机缓缓起飞,越过绵软的云层升至空中,底下的景色被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祝闻声在飞机上休息了一会,出了机场以后,直接带着前段时间就准备好的拜年礼物去了一趟司家。
司老太太还好一些,笑呵呵地同他聊天;司老爷子一见到他,便又拉下了脸,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抓着他格斗的事情一直说。
祝闻声没有反驳,也没有在大年初一这日子跟长辈顶嘴,见黎旻来了之后便抽空去了祝家。
祝爷爷一见到他便先发了火,责问他为什么要先去司家那两个老不死的那里,大声嚷嚷他是祝家的子孙后代;祝奶奶在旁安抚了半天,却也干巴巴地没什么话同祝闻声说,一开口就是“你爸如何如何”,铁了心似的要为家暴男洗脱。
祝闻声垂下眼,仿佛一根木头似的坐在原地,静静地听着他们数落。
把“为人子孙”的礼数都做到位以后,他一秒也没在这宅子里多待,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带着东西去了师父江龙家。
同以前那么多个大年初一一样,江龙一听脚步声,就猜到来人肯定是刚刚经受过折磨的祝闻声。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让自己的女儿小荷去迎接一下,自己则地端着一砂锅热鸡汤出来,想舀一碗先给祝闻声暖暖身子。
门打开,祝闻声走了进来,将礼物全都放下。他的神色看起来意外平静,却让人疑心这是不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压抑。
江龙和小荷对视了一眼,有些忧心忡忡地上前,宽慰似的拍了拍祝闻声的肩膀:“没事儿啊,晚上想吃点什么,我……”
话音未落,就见祝闻声忽然回过神来,状态很正常地抽出了手机:“我没事,谢谢师父。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江龙有些惊讶地看着祝闻声迈出小院。这还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
安静的院中盈满清辉。
“嘟嘟”两声过后,电话那边响起了金发少年活泼欢快的声音。陶真笑着问祝闻声到南城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忙完休息。
祝闻声垂下眼,仅仅只是听见声音,唇角就很慢很慢地勾起。
其实他依然很在意长辈们说的那些话。
但只要沉浸在陶真为他编织的梦境里,就会觉得听见那些话也没关系。
“嗯,忙完了。现在在江叔这里……”
祝闻声一一回复,到最后,声音却慢了下来,“我都挺好的,只是有点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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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 第 42 章
◎除了格斗,就是你。◎
明明两人只分开了十个小时而已, 连一整天都没有到,可祝闻声却已经有些无法忍耐了。
他以前从未想过等待的滋味竟然会这么难言,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摄入了某种成.瘾物品, 一旦离开陶真,心尖就被一万只蚂蚁啃噬般, 连呼吸都变得很不畅快。
可是,在认识陶真之前,他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孤独和痛苦了么?为什么心上的酸涩疼痒会这么难以忍受呢?
电话那头的陶真似乎也有些意外, 可却并没有对他这份毫无来由的依恋感到厌烦,反而叽叽喳喳地安抚了他好几句。
少年的音色清亮, 声音柔和,说话的语气欢快又活泼,不知不觉间就抚平了刚刚那些郁结在胸口的躁动。
祝闻声闭了闭眼,渐渐平复了心情, 又和陶真聊了几句, 见江龙出来招呼吃饭, 才挂断了电话,盯着黑屏看了好几秒。
江龙直觉他有些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问月末比赛的事情。
说到正经事, 祝闻声果然冷静了,同江龙认真地探讨了起来。
如今看似距离月末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真正训练准备起来其实没剩下多少工夫。这段时间还好,正式比赛的前一周才是真正的魔鬼行程。为比赛称重而疯狂脱水,又要在短短的一两天之内迅速恢复状态, 简直就是将人逼到生理极限, 才能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野兽一样上场拼搏。
而且祝闻声这次的对手, “暹罗豹”,也是个相当厉害的选手。
“暹罗豹”是绛州RED俱乐部最有名、有希望签约UFC的选手,因为脸黑,动作迅捷凶狠像豹子,所以得名。
虽然年纪比祝闻声要大上几岁,身体机能不如他,但极为丰富的地下格斗经验又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S”一向以强悍的身体素质、地面缠斗的掌控能力而闻名,可又有不少人称呼“暹罗豹”为地面缠斗技术的克星。
这一场格斗,注定会很精彩,也注定会很血腥。
祝闻声不想输,就需要拼尽全力。
年初一的俱乐部里没人在,祝闻声这晚干脆没回去,留在江龙这里进行了专项训练,在他的指导下纠正了几个缠斗过程中的细微缺陷。第二天一早才回到俱乐部里,一边听陶真直播,一边继续训练。
他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练到了年初五,其他选手和教练才陆陆续续回来。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没从假期的快乐中恢复过来,一上秤胖了好几斤,整个人都快水肿成猪头了,被营养师勒令着控制饮食,整个场馆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赵钊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杀猪的地方,有些谨慎地退出去看了一眼招牌,才又走进来。
他越过一众哭天抢地的选手们,看到与他们格格不入、格外冷淡镇静的祝闻声时,还是没忍住笑了,把前两天从国外旅行带回来的伴手礼放到一旁,上前拍了拍兄弟坚实的肩膀:
“哥们,怎么就你这么不合群呢?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多天一直都在俱乐部里训练啊,就没出去玩一下?”
祝闻声的一组卧推正做到最后几个,向来白皙俊美的脸上泛起些许浅淡的红,闻言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赵钊没得到回应,却也并不尴尬,反而嘿嘿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在一旁坐下了。
赵钊其实是明知故问。早知道祝闻声过年时不开心,单纯过来犯个贱,希望能逗得祝闻声忘了家里的那些破事,像他这样,做个潇洒享乐的富二代,至少会开心自在点。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都这么多年了,祝闻声每次到过年时都不会很开心,这次肯定也一样……
“哎,我才发现你戴着蓝牙耳机?”
赵钊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有点好奇地坐起身,去看祝闻声的手机:“你在跟谁打电话?等等,不是……你在看什么呢?”
祝闻声才把身上的杠铃放下,还没来得及去收起手机,就被赵钊一把抽过点亮。
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直播间,模样极为漂亮的金发少年对着镜头笑盈盈地说着什么,乖巧可爱。
“……”
祝闻声:“还给我。”
他轻轻松松地从赵钊手里抢回了手机,然而为时已晚,赵钊露出了一个相当神秘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卧槽,想不到啊祝闻声。”
“刚刚那个就是‘包/养’你的小少爷吧?我的老天爷啊,被包/养的人要这么尽职尽责地看金主的直播间吗?”赵钊的语气有些夸张,“还是说,我的好哥们已经坠、入、爱、河了——”
赵钊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祝闻声栽了,还栽成这样,竟然为一个少年这么疯狂,所以这会摆出了一副极为欠揍的模样。
然而祝闻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揍他一拳的冲动,闭了闭眼,有些认真地说:“……是。”
他的确已经彻彻底底,无法自拔地坠入爱河了。
“?”
这回轮到赵钊呆住了,他咽了下口水,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啊?”
祝闻声却没有给他喘息回神的机会,摁亮屏幕,定定地盯了一会金发少年,旋即才陷入回忆似的,轻声说:
“而且,我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俱乐部里,我去宣城找了陶真。除夕那一天,我是和他一起过的年。”
“……”
赵钊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迷幻了,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被杠铃绊倒,好不容易才扶着器材站稳:
“祝闻声,你说你和他……”
他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他不是不知道祝闻声,好歹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了,对祝闻声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祝闻声明明看起来对什么东西都不在乎,可对待感情比谁都要忠心,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固执到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再改变。
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他是真的非陶真不可,没有陶真就不行。
在原地恍惚了半晌,赵钊才终于勉强回过神,他喃喃道:“好吧……”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站在祝闻声这边的。
“那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赵钊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祝闻声。
他本意是问祝闻声该什么时候跟陶真坦白,可祝闻声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不该问的别问。”
赵钊无端感觉自己被误解了,忍不住瞪大眼:“什么叫不该问的别问!祝闻声!你大爷的想歪了!”
“我是问你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跟他坦诚相见,毕竟你们现在的关系也不一般了,可以考虑一下进入下一……”
祝闻声:“……”
就多余听赵钊讲这两句。
他干脆带着手机起身,去下一组训练的场地,急得赵钊一直跟在他身后“哎哎哎”,最后只能挤在一堆鬼哭狼嚎的选手堆里,目送着他远去。
赵钊没忍住“操”了一声,给一旁的一个沙袋一拳,才勉勉强强地抒发了一下心中的感情。然而这还不够,想了想,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按照自己刚刚看见的ID搜索出了陶真的直播间。
这会儿陶真正在和粉丝聊天,粉丝们在弹幕刷屏送礼物,嚷嚷着让陶真下一首歌唱自己想听的。
赵钊进去以后没多想,直接投了一个嘉年华出去。夸张的蓝紫色特效顿时填满了屏幕。
陶真略微有些吃惊,靠屏幕更近了一些,念出他的名字:“谢谢这位‘钊钊暮暮有财神’朋友送出的嘉年华……你想听什么歌?”
【钊钊暮暮有财神:你好主播,我想为我朋友点一首歌,想要你声音唱大一点,可以吗?】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陶真一般都会满足,这次也不例外,他爽快地答应了:“当然没问题。”
【钊钊暮暮有财神:好的主播[分享音乐]】
陶真顺着他的链接点了进去,登时看见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歌名:《舞男泪》(改编版)。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眯了眯眼,又揉了揉眼睛:“你确定……要送给朋友这首歌?”
整个弹幕都已经笑疯了,赵钊看向不远处训练中的祝闻声,相当淡定地回复了一句“确定”,并求陶真赶快唱。
陶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将这首旋律简单、朗朗上口的歌点开听了两遍,清了清嗓子:
“一步踏错终身错,终身错——”
“下海伴舞为了生活,为了生活——”
“舞男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
一曲未毕,赵钊就看见不远处的祝闻声站了起来,他立刻转身跑路,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飞奔上了车,大叫着让司机快开。
等Light俱乐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终于爽了,呼出一口气,抬眼看了下手机。想了想,又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给陶真发了条私信。
【钊钊暮暮有财神:你好啊主播,我刚刚其实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给谁点的歌。】
陶真才唱完下播,点进后台时刚好看到了这条消息,顺手回复了一句没关系。然而当他退出私信页面时,却见那头又发了一条新的。
【钊钊暮暮有财神:那就好哈哈哈哈,其实我是祝闻声的朋友,我听他总提起你,所以没忍住过来看了一下,开了个玩笑,希望你跟他说一下,不要介意……】
陶真一怔,旋即精神一振,祝闻声的朋友?
不得不说,同祝闻声在一起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除了黎旻这个俱乐部老板之外,他好像真的没怎么见祝闻声的朋友,也没有主动问过……对祝闻声的了解实在是不够多。
他心中有些懊恼,赶快跟赵钊打了个招呼。赵钊也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让陶真喊他钊哥就好。
那自信大方的状态,令陶真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那辆迈巴赫。
如果当时那辆迈巴赫是祝闻声从他这里借的,那他应该也知道祝闻声喜欢别的什么东西吧?
【真知棒:说起来,钊哥,我想请问一下,阿声有跟你说过他喜欢什么吗?】
【钊钊暮暮有财神:嗯?他没什么偏好的,非要说喜欢的……应该就是格斗吧。】
格斗?陶真当然考虑过,可他觉得格斗是一项运动,就算祝闻声再喜欢,在这上面的成就也只能靠他自己来获得。他最多只能送点与格斗有关,但不痛不痒的东西。
陶真攥着衣角,冥思苦想了一阵子,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赵钊:【除了格斗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了?】
“钊钊暮暮有财神”这个昵称变成了“对方输入中”,屏幕那头安静了好一会,才终于发来了两条新消息。
【你。】
【这么多年,我只见他只喜欢过两样东西,一样是格斗,一样就是你。】
43 ? 第 43 章
◎他们俩的关系怎么更进一步?◎
陶真一瞬间愣在原地, 心脏不可自抑地狂跳了起来。
他强行咽了口口水,镇定地与赵钊道完谢,之后才关闭手机, 一骨碌翻身爬上了自己的床,用被子将脑袋蒙了起来。
脸上渐渐泛起了些许温度, 或许是被被子闷出来的,或许是因为别的。
明明知道刚刚的那句话只是祝闻声朋友的托词,或许还存在着刻意夸张的成分, 可他还是觉得很高兴,像是咕咚一口喝了一大杯热乎乎的蜜茶, 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好不容易才平复好心情,继续思考送给祝闻声的比赛奖励和生日礼物。
如果真的像钊哥说的那样,祝闻声除了格斗之外最喜欢的就是他,他能送祝闻声些什么呢?
或者, 换句话说,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还有什么是没有做过,可以更进一步的?
被窝里的温度一度直逼赤道附近的地区, 陶真整个人都闷得快要熟透了,不得不把脑袋探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渐渐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过去,吃完一顿团圆的饺子汤圆,这年味也基本散了大半,众人各自回岗位,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准备开学。
南城大学的门口挂上了新学期的欢迎标语, 校园内的落叶残枝也被细致地打扫了一遍, 整个校园内焕然一新, 空气宜人,路过的学生们发出阵阵欢声笑语。
陶真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回南城和祝闻声出发去曼城的时间刚好重合,两人一前一后上下飞机,连一面都没见上。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祝闻声必须得提前几天去曼城,适应那边的水土环境,并且调整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决赛夜,最好是不被任何人打扰,只和团队专心备赛。
好在一个几分钟的视频通话应该不算打扰,陶真上完课回到家,收拾了一下两个月没人住的房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给祝闻声拨了过去。
“嘟……嘟……嘟……”
清晰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训练准备室里响起,打破了一直的寂静。
祝闻声瞥了一眼屏幕,放下了手边一桶足足有四升的水壶,起身去一旁接通了电话:“到家了吗?”
“真宝,今天上课怎么样?”
“……”
听见“真宝”两个字时,一旁的教练、营养师、理疗师,助理,甚至包括黎旻在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无他,为了决赛夜和赛前两天的迅速脱水,祝闻声从赛前一周就开始控制饮食,高蛋白、低脂低盐,断碳……不可避免的,心情会变得极其低落、暴躁、易怒。
但这也实在不怪他。这些天,他也就第一天一早还能吃几口米饭,搭配上枸杞水、冬虫夏草汤,就着虾、牛肉、鸡蛋、大叶菜。从第一天中午开始就要维持断碳的状态了,能吃的东西只剩下蔬菜,定量的牛肉……每天还要像水牛一样豪饮4-8升水,期间甚至不能断了训练,换谁来谁都受不了。
虽然祝闻声正常不会冲人发火,但就他那个低气压的状态,旁人也不敢上前招惹一下。
正打算这么一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等到赛前脱水期时,他们忽然发现,在“真宝”打电话过来时,祝闻声的心情会忽然好上许多。
所以现在,一旦“真宝”打电话过来,大家就都激动得不得了,疯狂在群里扣“救星来了”。
甚至还有人忍不住趴到墙边,想听听这位真宝到底和祝闻声说了什么,才能让这位正在赛前准备、断碳的格斗选手恢复心情,从老虎变成被顺毛的大猫。
“今天吃的是西兰花,生菜,牛肉,一点圣女果。”
“嗯,明天就准备脱水了。”
“没关系。不是很累……”
祝闻声不厌其烦,一一回答了少年的问题。独属于陶真的清朗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明也是带着担忧的叽叽喳喳,却和旁人不一样,一点也不令人烦闷,只让他觉得舒适。
焦躁难安的心慢慢地被安抚了下来,他垂下眼,按照陶真的吩咐调转镜头,将休息室窗外的风景展现出来。
他们住的是连锁的星级酒店,在曼城有好几家,但这家所处的地理环境最好,就在市中心,正对着一个长得有些奇葩的地标性建筑。
陶真迅速地截了两下图,将酒店的位置保存下来,这才弯起眼笑了:“外面这个雕像好好玩,像只没胡子的大老鼠……曼城人的吉祥物吗?”
听当地人说的确如此,黎旻他们刚过来的时候还买了一些这只大老鼠的纪念品,打算带回去给朋友。
祝闻声对这些向来没什么兴趣,可此刻却抬眼望了一下,短促的“嗯”了一声:“你喜欢吗?”
“还行,感觉挺可爱的。”
祝闻声说了声“好”。他现在的训练时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陶真不敢耽误,跟他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后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声音消失,在一边听墙角的众人便赶快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气氛已经比刚刚活络了不少。他们料定祝闻声打完电话以后心情会好一点,果然如此。
祝闻声拿起那个四升的大水壶,一边喝水,一边打开手机上的搜索软件看附近的纪念品商店,看样子竟然打算出门一趟。
助理忙站了起来:“哥,你想买什么直接跟我说吧,省得你出去多跑一趟了。”
教练立刻称是,让祝闻声等下去理疗师放松肌肉。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顿,只好放弃了自己亲自挑选,让助理将市面上能买到的大耗子都买一遍。
助理一脸懵逼,与一旁的黎旻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地记了下来,欲言又止:“好的哥,你怎么突然喜欢上这只耗子了……?”
祝闻声:“……”
众人都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黎旻一边笑一边没忍住拍了下小助理的肩膀,做了个夸张的口型。
助理似乎也回过神来了,挠了挠脸,哪里是祝闻声喜欢耗子,是刚刚给他打电话的人喜欢吧!
“那黎姐我就先出去了,对了,我刚刚看时间,好像比赛结束第二天就是哥的生日,要不要我顺便出去订个大蛋糕,在庆功派对上面切一下?”
助理的话一出,黎旻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抬眼看向另外一侧,刚刚还和众人一块儿说话、脸上带着些笑意的祝闻声,这会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水壶。
几滴水珠“啪嗒”一下溅了出来,粗粝的骨节也变得格外青白,好像正压抑着什么极端的情绪。
黎旻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抓着小助理往外走:
“让你去买耗子呢,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刚好也有个朋友想要,就跟他一块儿去买了。你们等一下别忘了理疗啊,辛苦了!”
总教应了一声,营养师和理疗师也赶忙称是,这才勉强将室内尴尬的气氛带了过去。而小助理自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脸色有些发白,跟黎旻一块离开休息室内,才有些颤颤巍巍地开口:“黎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不怪你,毕竟你才来没多久,”黎旻叹了口气,“我们从来不提阿声……就是S的生日,也不会为他准备蛋糕和礼物之类的东西,他不会收,因为他不喜欢过生日。”
小助理连忙点头,却又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过生日?”
当然是因为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幸福。
若是一个人在开开心心过生日的当天,看见父亲的小三上门大闹,把母亲气得快发疯,之后又被亲生父亲打骂、怀疑,被母亲抛弃……
恐怕是谁都会落下心理阴影,不会对生日有任何好印象的。
黎旻的嘴唇上下翕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这些,只艰难地叹了口气:“……你不懂。”
“总而言之,别在那天提醒他过生日就好了。”
小助理赶忙点头,心有余悸地攥紧了手机和黎旻告别,赶快下楼将功赎罪买大老鼠。黎旻本也就是为了提醒他才跟着出来,并没有真的要买什么纪念品的意思,便打算找个咖啡厅休息一下。
然而她才刚到厅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IP地址显示:宣城。
黎旻的眼眸微微眯起,心中闪过一个猜测,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接了起来:“喂,你好?”
那头立刻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少年音:“黎老板你好!我是陶真,很抱歉现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你,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还真猜中了。黎旻心中微微一紧,在听完陶真所说的这件事时,忍不住抿了抿唇,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你又不打扰我们,只是想支持他,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
电话那头的少年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黎旻犹豫了,想起他与祝闻声打电话时,祝闻声前所未有的那些行为,最终还是忍住了额外警告陶真的欲望,只不痛不痒地说:“……你自己一来一回什么的,可能要耽误很多的时间了。”
“啊,没关系!”少年似乎没想到她会担心自己,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谢谢你啊黎老板,那我先挂啦!”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黎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攥着手机想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说不定陶真并不知道祝闻声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说了,反而容易让人触霉头,还是别提醒了。
在生日这件事上,黎旻不指望陶真能让祝闻声做出什么改变。
他于祝闻声而言也许是特殊的,可以二人这种“包.养”的关系,能特殊到哪里去?
说的矫情一些,心底最深处的创伤,不是能被别人轻易触碰的地方-
赛前一周,于选手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既像是即将上战场,也像是即将上刑场,好在决赛夜越来越近,痛苦的准备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倒数第二天,祝闻声开始脱水。
在这一天内,他将以各种方式自己将身体内尽可能多的水分排出,从而达到上秤前的理想数字。
酒店里开着暖气,大部人都只穿一两件春秋衫,但他裹着暴汗服蒸桑拿、骑脚踏车,几乎一整天从早运动到晚,到最后,脱下的衣服都可以拧出湿淋淋的水珠。在众人提心吊胆的视线当中,他踩着他们怦怦乱跳的心脏上称。
终于,称上的数字蹿到某个数值,所有人屏息凝神地探头过去望。
成功过关!
所有人欢呼起来,然而祝闻声格外冷静,脸上甚至没什么笑意,只默默地从一旁接过氧气瓶,以吸氧恢复体力。
毕竟此刻距离决斗夜只剩四十八小时不到,他需要在这些时间之内迅速补水,迅速恢复巅峰时期的状态。
这段时间对祝闻声十分重要,在最初的激动过后,所有人也齐心协力地准备着后勤补给。
小助理由于前几天犯了错,这会儿根本就不敢跟他多说两句话,每次都是一将东西放下,就像只兔子一样跑远。教练倒是一直在一旁絮絮叨叨,因为食物分量问题和营养师争论了好几句,最后还是黎旻站出来打断了他们,将那盒饭塞到祝闻声手边: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让阿声按照自己的状态来判断……那个,阿声,你赶快吃吧?”
不知为何,黎旻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意有所指的试探。
祝闻声微微顿了顿,却也没有多纠结,拿起桌上助理送的毛巾擦了擦汗,就顺手打开了营养餐。
映入眼帘的菜肴丰富营养,搭配合理,一看就是营养师团队的手笔。然而不知怎地,他准备入口时,总觉得心情有些微妙,不自觉地翻开了盖子。
不同于以往雪白到好似病号餐的饭盒,这次的盖子竟然是印着漂亮小花的。
有些花里胡哨,却又显得十分温馨家常,不知不觉中缓解了他赛前的焦虑和紧张。
祝闻声盯着这饭盒看了几秒,忽然抬头望向黎旻:“这是谁准备的?”
黎旻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下子有些愣住了,视线偏移,若无其事地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还能有谁?你以为我花了这么多钱请来的团队是吃干饭的?当然是他们准备的了……你赶快吃吧,等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祝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瞳眸中泛起些许波澜。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见状,不远处的黎旻才松了一口气,过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走到角落,用手机镜头对准他。
“咔嚓”一声。
刚刚摁下快门键,她就从屏幕中看见,祝闻声站起身,直直地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黎旻的手哆嗦一下,佯装镇定地将页面划走,点开跟好闺蜜的微信聊天页面,冲黑发青年挑挑眉:“怎么了?”
祝闻声垂眸,视线落在她毫无破绽的手机屏上,最终还是开口:“没什么。”
黎旻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施施然地走了。
祝闻声垂眸思考,随手扯下挂在后颈的毛巾擦了擦汗,很快就被毛巾上的花纹吸引住了视线。
漂亮的小碎花,暖黄、粉红、浅蓝,交织点缀在一起,像梦境里的小花园,跟整个俱乐部的气质格格不入,反而很像是……
刹那间,祝闻声灵光一现。
心脏不自觉地跳得快了一些,他从口袋翻出手机找到置顶的联系人,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嘟…嘟…嘟”一声,两声,三声,或许只有几秒,或许一个世纪,电话被那头的少年挂断了。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猜测,就连呼吸也急剧加速。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再度点开跟陶真的聊天框,在敲下“你在哪里”这几个字的同时,看见那头发来了一段偷拍视角的视频。
台上是正在侃侃而谈的老师,四周是昏昏欲睡的同学。
陶真被夹在他们中间,只能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他录了一段视频。
【对不起啊阿声,我正在上课呢,旁边有人,没法出去接电话QAQ】
【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嘛?】
“咚——”
原本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回了原位,可祝闻声却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有股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缓冲了几秒后才想起来回复陶真:【没什么,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继续上课,等下记得吃饭。我也去忙了。】
按照以往,陶真这个时候一定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聊两句,可现在却回复得相当简洁利落:【嗯嗯好。】
也许是因为沉浸在那股说不出情绪的失落中,以往一定能立刻发现陶真态度细微变化的祝闻声垂下眸,有点心不在焉地收起了手机,努力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状态恢复中。
二月二十八号,决赛夜。
观众们按时入场,带起一阵吵嚷喧哗的飓风。场内开了暖气,源源不断的热风吹得人潮燥热拥挤。四周近乎纯黑,只有头顶那一排排的聚光灯发出刺目亮眼的光芒。
场馆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八角笼,地面被保养得极为干净亮堂,时不时有工作人员来回跑动。
比赛开了全程网络直播,解说员们早早就位,先跟电视机前的格外打了招呼。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Vanguard Combat Championship(VCC)先锋格斗锦标赛的现场……”
简单介绍完,他们保持安静,等待手拿话筒的场内解说上台。一身正装的场内解说拉长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本场赛事是今晚赛事的联合主赛,由青春好品牌能量饮料赞助播出。三名负责打分的场外裁判为李亮、阿尔文·奥斯本,安洁莉娜·波兹。比赛开始后,八角笼内的执裁由杰夫·科尔格裁判负责——”
解说话音落,周遭的观众席骤然被一片深海似的蓝色包裹住,头顶的射灯突然闪烁,与八角笼外亮眼的灯条一起,将整个场内的气氛炒到了高潮。
“现在!场内即将上演一场五回合的比赛,争夺VCC男子轻量级冠军!”解说后退一步,镜头立刻摇到了一侧一个脸色略黑、长相平凡,但一身腱子肉的男人,“首先介绍蓝角选手,他是一名综合格斗家,职业战绩为……”
对面的人就是暹罗豹。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护齿,转身冲场下的观众们挥舞着手臂。听见底下响起一众欢呼声后,他转过头,在解说员的介绍中满含野心、略带挑衅地望向了祝闻声。
“现在我们来介绍他的对手——”
祝闻声面色平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露指拳套。
昨晚他剃短了头发,英挺的眉眼毫无遮挡地露在了外面,俊美逼人的同时更显几分阴郁。
场下的欢呼声愈发强烈,在欢呼声中,裁判杰夫令两人走到中间,简单地提示了一番竞技规则,旋即让他们在互碰拳套后退回边角,比赛开始的铃声敲响,网络解说员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介绍。
一般的MMA格斗比赛只有三回合,但冠军赛和头条大战比较例外,一共五回合,这意味着对选手有着更高的要求。
倒计时五分钟,正式开始!
双方短暂试探,暹罗豹率先一记右拳,被祝闻声左拳截住,下一刻声东击西,试图抬手抱摔,却被祝闻声及时挡住。祝闻声迅猛出击低扫,想要将战场拉到地面,暹罗豹一时躲避不及被压倒,下一瞬就靠着强大的反制从一侧逃了出来。
台下的边角团队正在不停地大吼提点,想要自家选手将对方压制住。但第一场比赛结束,双方并未直接分出胜负,祝闻声占优,但不多。
短暂的调整后,第二场比赛继续,暹罗豹发狠领先。
第三场,祝闻声沉住气,抱摔、拿背,反将一军。
第四场,祝闻声稳定发挥,一直将暹罗豹压在地面,几乎只差一点就要KO,暹罗豹脸都憋红了,拼命反击,竟然在最后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小臂的旧伤,一下、两下、三下!
——那里曾经骨折过,是祝闻声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六十秒休息倒计时开始,祝闻声后退一步,控制住自己本能发颤的手臂。
教练团和理疗师一哄而上,抓紧时间为他涂抹凡士林、整理护齿,祝闻声却避开了他们,哑声说:“我自己来。”
“好,你自己来,”教练的语速很快,“刚刚结束那会他们看出你手臂这里有问题了,等下肯定会集中伤害这里,一定要记得尽量避让,你的优势是地面缠斗,但他在这方面反制特别厉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保持着地上,他左拳不行,用左边勾他……”
团队里的其他成员也在七嘴八舌:“对,前四回合你的地面缠斗技术都没能完全发挥出来,只靠体能在和他硬拼,但他真的太特么的耐揍了,虽然你确实比他强,但是现在——”
祝闻声将那一小瓶电解质水放到一边,神色里几乎带着点漠然的疯狂,肾上腺素飙到了最高,垂下的手臂感觉不到疼痛,只在微微地发抖。
他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反而是黎旻实在是受不了了,她闭了闭眼,将一旁吵吵嚷嚷的众人全都扫开:“都闭嘴!”
周遭略微安静了下来,黎旻将手里印着小碎花的毛巾递到了祝闻声手里,让他拿着抹汗:“相信自己。”
最后一场的铃声还剩十秒就要敲响。
肾上腺素、疼痛、狂野、鲜血,欢呼,刺目的聚光灯。
四周喧闹,对手似乎在狞笑。
祝闻声垂眸盯着那毛巾看了几秒,忽然感觉心尖一颤,再度抬头望向了黎旻。
后者抿了抿唇,郑重地说:“为了你,也为了相信你、喜欢你的人。”
“你一定可以。”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慢放键,一瞬间,仿佛心灵感应似的,祝闻声侧过脸。
黑暗的四周,吵闹的观众席,在一瞬间被按下归零键。只剩下那个站在不远处、为他大声呐喊加油的金发少年。
44 ? 第 44 章
◎祝闻声俯身扣住他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来。◎
最后一回合的比赛开始。
暹罗豹重新走向笼心, 脚步轻点,面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却已经死死盯住了祝闻声的小臂,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他和祝闻声在前期差的比分算不上太大,他虽然比祝闻声落后一点, 但如果他能在这最后一局力挽狂澜,拿冠军还是很有希望的。
更何况现在的祝闻声受伤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一定都不如刚刚凶猛, 他甚至可以接着这个机会直接KO祝闻声——
想到这儿,暹罗豹几乎兴奋了起来, 仿佛冠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握紧了拳,快速往前地冲了两步,起势要去攻击祝闻声的小腿,手肘却已微微抬起, 瞄准了祝闻声的手臂……
成功了!暹罗豹心中一喜, 在顶到祝闻声小臂的瞬间, 就想用尽全力,然而下一刻他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脑袋“嗡”地一声。
整个人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像一袋面粉一样被祝闻声抱抗起来, 接着往地上重重一摔。
后脑着地。
一瞬间,暹罗豹头晕眼花,几乎窒息地盯着头顶炫目的聚光灯。
“快!快动起来!”
“不要让他起来!!”
台下的教练团几乎同时大喊,暹罗豹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想利用自己侧摔反抗的技术躲开, 可祝闻声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一个断头台将他重新摁了回去, 紧接着用裸绞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控制在了地面。
暹罗豹只觉得越来越无法呼吸,头一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面前人的恐怖,简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丛林中的野兽困在了原地,氧气越来越稀薄,甚至要忍不住翻白眼的时候,用余光瞥到面前青年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
祝闻声两颊此刻也泛上些许病态的潮红,眉压眼,黑沉沉的眸里燃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疯狂。
“唔……呃……”
在意识逐渐消失之前,暹罗豹满心绝望地拍打起了一旁的地面,裁判立刻上前制止了二人,用力将他们分开:
“TKO——”
赢了。
祝闻声赢了。
他是VCC男子中量级冠军!
场下的观众们欢呼尖叫如同排山倒海,炫目的光在头顶闪耀,一切都显得恢弘盛大,只差从头顶飘落下来的金色彩带。解说员们也兴奋得要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开始重温刚刚的几个精彩瞬间。
陶真感觉到一阵晕眩。
他的心砰砰直跳,连腿都在发软,好半晌才勉强从自己的座位上跌跌撞撞地下去,直奔准备下台的祝闻声而去。
一旁组织的工作人员自然想要拦着他,还是黎旻眼尖,同他们说了几句话,陶真才踉踉跄跄地挤了进来,同他们一块忍不住笑了:“赢了?”
“是赢了吗?是赢了吧!”
“是!”
连黎旻都忍不住笑着大喊了一声,看向光裸着上半身走出来的祝闻声:“阿声,恭喜你!等下我跟老刘带你去医疗队那边先……”
话音未落,祝闻声越过了人群,冲她与教练点了点头,旋即一个俯身,狠狠地抱住了陶真。
陶真有些愣住了,本能地回抱。
青年的身躯滚烫浑身好似岩浆熔岩一般,蕴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胸肌,腹肌,鲨鱼肌,似乎都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律动。沟壑明显、极为结实漂亮,覆满血气与蓬勃的热意。
明明前一秒在台上的时候还那么恐怖凶残,下来时连拥抱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弄疼怀里的人。
“阿声,”渐渐的,陶真回过神来,弯起眼笑了,“恭喜你呀,你是冠军。”
祝闻声垂下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因为有你在。”
耳畔声音太嘈杂,陶真没听清,笑着说:“嗯?”
二人说话间,旁边的几个教练和助理都已经目瞪口呆了。所幸这里的灯光较暗,才没有被穷追不舍的媒体抓着拍照片。
黎旻率先反应过来,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别忘了等下去做医疗检查,还有赛后的其他流程要走啊!”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努力克制住自己低头吻陶真的冲动,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来、什么时候来的,只说:
“跟他们去后台休息,等我回来。”
陶真被他抱得浑身发烫,半晌才回过神,胡乱地点了点脑袋:“好、好。我知道啦……”
下一场对决即将开始,场内吵嚷无比。祝闻声又回头看了跟黎旻他们走向员工通道的陶真一眼,才在负责赛后的工作人员指引下从选手通道离开了场内。
肾上腺素过去之后,身体的各处疼痛重新翻涌了上来,从手背到小臂到大臂,一整条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但他面色平静,像是等下着急去做什么似的,步伐飞快。
身后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好不容易才一块到了休息室,让带着全套设备的专业医疗团队开始为他做繁复的检查,其余记者媒体们则在另外一边排队等候。
金发少年残留在身上的柔软触感渐渐被冰凉的器械所取代,身上那股汹涌的燥热也渐渐消散。
祝闻声终于闭了闭眼睛,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拿了件黑卫衣套上。
正在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口忽然爆发了一阵骚动。两个年纪不大的工作人员被挤得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还在拼命拦住想闯进来的人:“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可以随便进出!请到外面去!保安——”
下一刻,一个妇人的哭嚎声却破空似的传来:“天杀的!救命啊!绛州红俱乐部把我家未成年孩子害成了残废啊!有没有人来评评理啊!”
祝闻声掀起眼帘。
霎时间,等候采访的记者们发出一阵惊呼,下意识地想去门口了解一下情况:“阿姨,您所说的绛州红俱乐部是指绛州RED俱乐部吗?您说您孩子被他们害成残废是什么情况?”
“我们家孩子马上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非要来打这个比赛,我们不让他现在打,他就偷偷离家出走了,”那妇人见有人关注她,立刻提高了声音,“跑去跟这个红俱乐部签约,这俱乐部让他交钱留在那边打比赛……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啊,那么点小孩也要跟人来回打,腿被踢断了,孩子藏着不敢说,现在严重得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截肢……呜呜呜啊!”
说着,那名妇人一边哭,一边拿出孩子坐在轮椅上的照片,四周亮起了闪光灯。
工作人员们快绝望了,赶忙将那妇人往外推:“阿姨,我求您了,这里没有他们俱乐部的人,您再在这里喊也没用,不如这样,您先跟我们出去,然后……”
场内乌泱泱的一团糟,医疗工作者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祝闻声干脆站起身,越过众人,走到那妇人身边,暂时挡住了媒体的摄像头,令自己随身的工作人员帮忙稳定了局面。
之后,他才接过妇人手里的照片,出乎意料的是,他认出了照片上这人——就是那时候挡在Light门口要签约的校服男孩。
那妇人哭得极伤心,表情极心疼,似乎意识到了他在这群人中地位不一般,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乞求和卑微。
祝闻声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将一个私人律师的号码留给了这位妇人:
“有什么事情联系他,所有的官司费我帮你出。”
妇人惊呆了,热泪盈眶、赶忙道谢。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别的地方找自己的丈夫,吵嚷渐渐平息。
医疗团队则重新为祝闻声检查,确认他身体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只是需要格外注意一下手臂这里。
“您小臂骨折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至少得有个三四年?”那个医生看向祝闻声,似乎有些惊讶,没想过他身上也会有旧伤,“平常看不出来什么,也不太影响生活和训练,但今天过后……您一定要记得好好理疗啊!”
祝闻声点了点头,轻轻握了握拳。
小臂一阵发麻抽痛,很莫名地,竟然一路攀升至心脏。
骨折的确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在拿下青少年柔术冠军的同时,他也弄折了手臂。不是在场上比赛时折断的,而是在场下,被对手恶意推撞,才落下了旧伤。
然而和这个男孩不同的是,没有母亲为他喊冤,没有家人为他心疼。
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伤口。
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他的长辈,只觉得是他树大招风,不务正业,所以阻止他继续追梦,清除了他比赛的新闻,挥手抹去他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切。
沉默地独自坐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这里的气氛显然比外面要放松热闹的多,教练们哈哈大笑,黎旻也眉飞色舞地和那头的公司聊着给祝闻声签约UFC的细节。
陶真则坐在他们中间,捧脸笑,杏眼弯弯,金发耀眼璀璨。
看见他来了,立刻像是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个飞扑搂住他的腰,仰起红扑扑的笑脸,专注地望着他:
“阿声!”
祝闻声立刻抬手托住了陶真,低低地应了一句。周围的众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约而同地往外走,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刚刚医生有没有说什么呀?你身上疼不疼?”
陶真像只摇尾巴的小奶狗似的,用鼻尖在祝闻声怀里来回蹭了蹭,嗅到他身上的药膏味,循着来源撩起他的袖口,看见那红肿起来的小臂,瞬间瞪大了眼睛:
“黎姐他们不是说你没事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快给我看看……”
祝闻声整个人一怔。
他的视线牢牢地落在陶真身上,漆黑的眼底漾出了些许情绪,唇色有些苍白。
祝闻声有些艰涩道:“我没事……”
“哪里没事了?!”
陶真更加心疼地抱起他那条小臂吹了吹,浑然未觉他将对方揍得多惨,只蛮不讲理地拧起眉:
“气死我了,他是明知道你这里有伤还往这里打的?我要去找他算账!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等一下就趁着他下去的时候偷偷给他套麻袋,然后我左勾拳!右勾……”
“右勾拳”还没来得及出完,陶真就感觉自己眼前忽然一暗,滚烫灼热的气息扑面。
祝闻声俯身扣住他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来。
45 ? 第 45 章
◎“陶真,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我。”◎
同之前那几次吻一样, 祝闻声每次亲陶真的时候,都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吃下去,吻得极深极用力, 还要一边搂住他的后腰,一边扣住他的后脑, 仿佛只有这样几乎将人融入骨血里的姿势才充满安全感。
祝闻声这辈子一共也没有接过几次吻,动作依然带着点青涩,干涩起皮的滚烫唇瓣有些急切地厮磨着少年柔嫩嫣红的下唇。
少年吃痛, 下意识地张开齿关,却没想到给了“坏人”可乘之机, 浸满铁锈血腥气的舌长驱直入,卷上软颚。
陶真整个人都要晕了,后腰脊背处传来一阵阵的酥麻,直冲头顶, 脸颊也染上了汹涌的红晕,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搂住祝闻声, 却在抬手时摸到了一条肿得老高的小臂。
登时,陶真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掀起眼睫,呜咽了两声, 像呜呜反抗的小动物一样往后挪,试图避开祝闻声的伤口。
然而这举动落在祝闻声的眼中,却成了对亲吻的无声反抗。他的吻越发凶狠,甚至翻身,直接将陶真囚困在了一侧的沙发上。
后背深深地陷进了沙发里, 面前则是刚刚拿到冠军的格斗选手, 陶真彻底放弃了挣扎, 只能迷迷糊糊地回吻。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终于结束。他只感觉感觉自己的舌尖被人用力地含吮了一下又一下,到最后还被咬了一口下唇。
咬他的那人仿佛有些不满,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标记领地的意味。
祝闻声轻轻摩挲了一下陶真绯红的侧脸,有点固执地问:“……不愿意让我亲吗?”
陶真懵懵懂懂地挤出了一声疑惑的“嗯?”,一双乌溜溜的圆眼水光淋漓,唇瓣也被蹂|躏得染上几分艳色,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哪里不让你亲……你的手!刚刚一直被我压着,不觉得疼吗?”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抱紧了祝闻声的小臂,鼓起脸颊吹了两口气,有些心疼地抱怨道:“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呀,本来打比赛受的伤就已经很严重了。按我爸的话说,你现在身体好就是仗着年轻,等年纪再大一点就知道痛了,到时候我……”
金发少年语气夸张地描述着各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后果,祝闻声抿着唇,很安静地听着。
他的视线一直牢牢地落在陶真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抽疼了好几年的小臂,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停止了对他无休无止的折磨。
不多时,屋外的黎旻他们敲了敲门,两人匆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沙发,走出休息室。
在黎旻的要求下,祝闻声配合赛事主办方以及媒体进行了简单的采访,确认可能要对接的活动和商务。
陶真则很快跟团队里的教练和助理混成了一片,商量着等下举办庆功宴的细节。
这段时间的所有人压力和神经都紧绷,这会搞个庆功宴放松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他们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这会儿也有点累了,没心思去外面订别墅、开大派对,只在酒店楼下,包下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吧。
等黎旻和祝闻声暂时采访完,众人才一块乘车回去。
外面天色已晚,寒风冰凉,夜景却格外绚丽。
街道车水马龙,耸立的高楼大厦亮起盏盏明灯,曼城的夜空万里无云,点缀着数颗繁星,宛如深蓝的幕布上闪耀的钻石。
陶真不需要像众人一样洗澡、换掉身上的工作服,所以干脆没有上楼,直接在餐吧里点单。
他出手向来大方,之前就因为想要为祝闻声做些什么,所以给整个营养师团队打钱“升级装备”,换那些质量更好的毛巾、餐盒,这会更是恨不得把人家菜单从头到尾都点一遍,还是服务员小姐说“够了够了”,他才勉勉强强地放下菜单。
后厨风风火火地开始抄家伙做菜,陶真便打算再去联系一下自己好几天之前就下好预订单的定制蛋糕店。那头的店家已经做好了东西,问他需不需要修改一下配送位置。
这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陶真本来还在想送到酒店的蛋糕应该放在哪儿切,这会直接让店家把配送地址改到了餐吧里。
【真知棒:非常感谢!】
陶真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等待了一会,才看见餐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东张西望的青年。
他辨认了一会儿,认出那人是祝闻声的助理,便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这儿!”
助理循声望去,眼睛一亮,匆匆向他跑来:“我还想我作为助理应该是最早过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
“你的确是最早过来的呀,是我‘作弊’,没换衣服,不然就是你第一名了,”陶真笑着说,“菜我已经点过了,你休息会吧!”
金发少年的语气活泼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格外好相处。
助理心头一松,笑着坐下来,感觉自己算是明白了为何祝闻声每次跟他打完电话,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
无论是谁和陶真在一块儿,都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俘获的。
助理和陶真兴高采烈地聊了一会,谈到这个星期在曼城生活的体验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他们这里的纪念品也是,长得特别奇葩,就像一只没胡子的大老鼠。”
“我也看见了!”陶真乐不可支地说,“不过现实中看这只老鼠可比视频通话里面看到的可爱多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还想去买两个,送给朋友当纪念品……”
听见这话,助理却瞪大了眼睛,直接打断了他:“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再买了!”
陶真有些不解:“……为什么?”
“S哥还没跟你说?”助理扬眉,拉长了语气,“那天你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喜欢这东西吗,他当时就要自己出去买,好不容易才被我拦住,又让我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大老鼠品类全都买了一遍!”
“现在那些纪念品都堆在我们的休息室里,跟座小山一样!你就算拿去送十个朋友也绰绰有余——”
陶真怔住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祝闻声的确没有说,也没有将这件事当成邀功的资本。
只因为他随口一句“感觉挺可爱的”……就买了这么多吗?
见陶真有些出神,助理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掺和进了小情侣的家事。
他有点坐立难安,干咳了两声,刚好看见餐吧的门被外卖员推开,便顺势将这个话题扯过去:“哇塞,你看那边,好大一个蛋糕!”
“说起来,S哥的生日也就在明天,我那天还问黎姐他们要不要给S哥准备一个生日蛋糕的,可黎姐却和我说S哥最讨厌过生日,我之前都不知道。还好……”
助理最后半句话没说完,因为在那外卖员打电话的同时,陶真的手机忽然响了。
陶真有些木然地接起,站起身跟外卖员打了个招呼,那个巨无霸大的蛋糕便施施然地从前台挪到了他们身边。
“……”
陶真的耳畔回响着助理那句“他最讨厌过生日”,片刻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完、完蛋了,我也不知道!”
他来不及多想,有些慌乱,又有些沮丧,简直不知道该把蛋糕往哪里藏。
助理也手忙脚乱地为他出着馊主意,两人扛着蛋糕,打算求餐吧后厨帮忙保管,却在和服务员小姐交涉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铃声。
餐吧的大门被人打开,教练和理疗师鱼贯而入,原本正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忽然闭上了嘴。
正在和黎旻商量着签约UFC细节的祝闻声抬起了头,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陶真,以及他身边这个巨大到无法隐藏的蛋糕。
祝闻声的脚步定住了。
空气沉寂了下来,只剩服务员小姐确认的声音:“……好的,那我们大概什么时候为您把蛋糕拿出来呢?”
“我们餐厅还有配套的庆贺服务,需不需要我们为您唱生日快乐歌……”
助理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教练等人也纷纷挪开了目光。
黎旻险些两眼一黑,看向不远处臊眉耷眼的陶真,心说完蛋。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正在思考该如何打破僵局,就感觉身侧黑发黑眼的青年往前走了一步,俊美的侧脸面无表情。
黎旻心中一紧,连忙挡在他跟前,语速极快地说:
“阿声!其实这个是我们庆祝你获得冠军的……”
“姐,让一下。”
祝闻声径直拨开了她,没听她拙劣的狡辩。
目的明确地走到陶真身边,低声问:“买蛋糕,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吗?”
金发少年垂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纤长浓黑的睫羽发颤。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是……”
空气静默。
黎旻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似乎已经预料到等下祝闻声撂挑子走人的样子。
果不其然,祝闻声动了。
在一众或同情或担忧的目光中,他伸手,轻轻勾住了陶真交缠在一块的指尖,掸了掸那块揪成一团的衣角,说:“谢谢。”
“……”
黎旻身体一歪,被助理扶了一把才勉强站定,满是不可置信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视线在祝闻声和陶真身上来回逡巡。
陶真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砸懵了,有点呆呆地抬起头,过了好半晌才张了张嘴:
“不、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事是‘应该’做的。你是特意为我做了这一切。”
祝闻声一字一句说完,垂下眼,漆黑如墨的眸中有些许陶真读不懂的神色,语气几乎温柔,
“蛋糕是什么口味的?”
陶真心中依然有些惴惴,可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偏了注意力:“我记得那次我们一块出去的时候,你好像还挺喜欢抹茶的,所以一半定的是抹茶法芙娜巧克力。”
“不过他们家抹茶好像还挺苦的,我怕其他人可能会不喜欢这个口味,所以另一半定的是他们家招牌的草莓哈根达斯……”
蛋糕里放着冰淇淋,如果不好好保存容易融化,在一旁等了半晌的服务员小姐帮忙把它带进了后厨的冰冻柜。他们一帮人便也不再乌泱泱地杵在门口,略微有些恍惚地入座。
刚好这时候点的菜渐渐上桌了,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唤醒了味蕾,饥肠辘辘的众人摸了摸肚子,将刚刚的尴尬事情抛之脑后,化身成饿死鬼,开始大快朵颐。
这群人抢起菜来跟打比赛似的,没经历过训练的陶真原本是根本抢不过他们的,然而他有个外挂——祝闻声。
只要是他想尝尝看的东西,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的碗里:饱满流油的酥脆鸡翅,剥好壳的小青龙,以及剃干净鱼刺的嫩鱼块……
刚刚拿下男子中量级格斗冠军的青年,就这么毫不介意地做着伺候人的事。
陶真三番五次地想说些什么,却都被他的投喂止住了话头,只好闷头苦吃,把瘪瘪的小肚子都吃得有些圆溜。
渐渐的,菜上得越来越多,众人不再“抢”着吃菜,而是疯狂往对方碗里塞东西。
饭局到了尾声,服务员小姐推着小推车款款而来,上面摆放着一个造型甜美、颜色鲜艳的大蛋糕。
刚刚被强行压下去的尴尬终于冲出了冰面,直直地涌到了众人跟前。
“请问哪位是寿星呀?”
负责庆生的服务员面带微笑,手里拿着生日帽和拍照布景的灯牌,“需要我们为您演唱生日歌曲,并切分蛋糕吗?”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了祝闻声,陶真的目光也略微有些忐忑。
“是我。”
意料之外的,祝闻声再度开口了。他站起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小推车,低声说:“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
服务员笑着应了一声,说了一句“祝您生日快乐”之后便离开了。桌上的众人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一个个呆呆地望着祝闻声。
唯有陶真最先反应过来,他笑着站起身,从一侧掏出蜡烛火机,认真道:“好呀!那我们先吹蜡烛许愿,之后一起分蛋糕怎么样?”
祝闻声双眸沉静地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陶真便顺势揽下了替他插蜡烛点火的职责,“咔塔”一声,小小跳跃的火苗点燃了绚丽的仙女棒。四周灯光应景的暗下,只有那灿烂的焰火闪烁着,勾勒出祝闻声俊美的侧脸。
众人这才回神,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为他合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陶真是他们当中唱得最大声的一个。
少年的声音清朗活泼,明明与大家唱的是同样的曲调,歌声却比所有人的都要动听。
祝闻声定定地凝视着他。
等一曲毕后,慢慢地闭上眼,许了自己自六岁以后的第一个愿望。
四周的灯重新亮起。
他们切分了这个巨大的蛋糕,又送了许多给餐厅服务员,最后竟然还剩了一小块。
不知是谁先起的心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少人的脸上已经多了好几坨奶油。
陶真自然也没避得开,眨眼的功夫里,左边的脸颊就被黎旻掐了一下,扭过头时,助理又点了下他的鼻尖。
“唔!”
他忍不住也起了一些好胜心,可惜场上所有人都是格斗馆里的,每个人的反应都比他快,他拿着奶油挥舞了半天,硬是连一个人的脸也没碰到。
正有些垂头丧气之时,突然看见了身旁脸上干干净净的祝闻声。
刹那间,陶真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地抬起身子,重重地刮了一下祝闻声的鼻尖。
祝闻声对他毫不设防,并没避开他。陶真终于成功了一次,笑眯眯道:“阿声!你被我碰到啦!”
祝闻声微微一怔,面前的金发少年玩得正开心,雪白的小脸蛋香喷喷的。
他心中一动,坦然道:“嗯,我输了。”
“现在我是你的手下败将,”祝闻声高挺的鼻梁上顶着一抹奶油,就这样慢条斯理地说,“你想要我帮忙报复谁?”
陶真睁大了眼,玩心渐起:“谁都可以?”
“嗯。谁都可以。”
“……?”
一旁的众人有些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陶真,仿佛在用眼神控诉这碗狗粮:“不是,怎么还带这样的?!”
单论1v1,在场众人谁也不是祝闻声的对手,黎旻、助理、营养师,尖叫着被祝闻声快准狠地擦上了奶油。
陶真则被祝闻声托抱到了大腿上稳稳当当地坐好,完美地享受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气势汹汹地发号施令。
场面一时间混乱了起来,笑声几乎难以停歇。被祝闻声精准打击了几次之后,众人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忽然想起,这又不是在八角笼中,没说不能群殴!
局势瞬间调转,陶真大惊失色,一骨碌从祝闻声怀里跳了下去,拉着他就跑。
为了避开身后穷追不舍的教练团队,二人急转弯,躲进了餐吧二楼的阳台,“咔嚓”一声关上了门帘。
祝闻声从口袋抽了两张湿纸巾出来,仔细地替陶真擦脸上粘腻的奶油,陶真则呼出一口气,乖乖地仰着脸任由他擦。
隔绝了吵嚷的背景音,耳畔只剩下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以及分不清你我的“咚咚”心跳。
终于有他们两人独自相处的时间,陶真眨了眨眼,说出了自己憋了一晚上的话:
“阿声,对不起呀。”
祝闻声为他擦脸的指尖微微一顿:“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因为他们说,你其实不喜欢过生日,”陶真垂下眼,磕磕巴巴地说,“我怕你是,因为我,所以才故意装得这么开心。”
夜幕低垂,繁星璀璨,远处万家灯火。
出了有暖气的室内,外面的寒风凛冽刺骨。
祝闻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地望向陶真,过了半晌才低声说:“我的确是因为你。”
“……”
陶真喉间干涩,嘴唇动了动,刚想再说声对不起,就听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将下半句话补全:“但不是因为你才装开心,是因为你,感觉到很幸福。”
祝闻声以前从不喜欢过生日,是因为觉得生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期待他出生,都厌恶他的存在。哪怕是家里的长辈,也只是想要一个能继承衣钵,为他们养老送终的孩子,说到底,这个孩子可以是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人。
可现在有人,可以越过那些镀金的身份,只喜欢一无所有的祝闻声。
所以他可以释怀过去的一切,并对那个小小的、只有六岁的自己说:
被亲生父亲打骂怀疑也好,被亲生母亲抛弃也罢,那都不是你的错。
现在有人会在意你,哪怕你的伤口早就愈合。
陶真喜欢你。
他会期待你的出生。
“陶真,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我。”
祝闻声闭了闭眼,对上陶真那双有些懵懂的黑眸。
他的声音轻得能够随风飘走,却又无比郑重:“谢谢你为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46 ? 第 46 章
◎“或许,我应该履行一下金主的义务了。”◎
冷风吹拂, 陶真有些发愣。过了半晌,才听懂祝闻声话里的意思。
他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捧住祝闻声的脸,凑过去轻轻吻掉了那鼻尖上一点快要融化的奶油, 小声哄道:“那我以后,一直给你过生日,给你过更多的生日, 好不好?”
祝闻声垂眸,像给主人摸头的大猫, 亲昵地蹭了蹭陶真的侧脸,哑声说:“好。”
凛冽的寒风汹涌而来,可两人之间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他们越靠越近,鼻尖相贴, 呼吸也缠绕在一起。
就在他们闭上眼、即将亲上彼此的唇瓣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声, 连带着木板都开始振动。
“诶?上上下下都找遍了,S哥他们人呢?”
“我刚刚看见他们往这个方向跑了, 后来又没下楼,现在肯定还在这儿!”
“那我们分头行动, 这么多人呢,总能找到阿声和陶真!”
黎旻提高声音说完,又喃喃自语似的补充了一句:“真是奇怪了,这两人不会躲哪儿去亲嘴了吧……”
“……”
唇瓣猝然停住,两人有些欲盖弥彰地偏过了头。陶真脸轰地一下热了, 有些手忙脚乱地擦了下嘴唇, 扯住祝闻声的衣角, 眼睛湿漉漉的:“…我们赶紧走吧,万一被他们抓住的话等下就要被围攻成圣诞老人了!”
祝闻声颔首,拉开门帘一角,从缝隙里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战况,趁着他们不注意的工夫拉着陶真一块儿跑了出去。两人跟打游击战似的掠过那些侦察的小兵,很快就跑出了餐吧,坐上回酒店的电梯。
陶真后知后觉,有些心虚:“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不会,”祝闻声收起给黎旻发了条消息的手机,“结了账的。”
不仅是今天晚上庆功宴的账单,还有团队吃喝玩乐的经费,全都从他的奖金卡里扣,他们俩就算提前走也无可厚非。
陶真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电梯“叮咚”一声停下,他带祝闻声来到他预订好的房间。房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了下来,细腻闪耀的碎钻光芒晃得人眼晕,过了几秒才适应。
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堆叠在一块的礼物盒,背后甚至还放着一大捧沉甸甸、挂着露水的玫瑰花。
祝闻声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半晌才抬步往里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娇艳欲滴的花瓣,又一一抚过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
见他不说话,陶真也有些紧张了,走到他身侧蹲下,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亮晶晶地鼓励道:“拆开来看看呀!”
祝闻声“嗯”了一声,平常能一拳拳、硬生生把沙袋砸穿的手,这会也不知怎地忽然有些无力,好半天才拆下包装纸。
第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对价格十分高昂的定制拳套,与祝闻声今天打比赛用的是同款。外行人根本不会了解得这么仔细,陶真能买到这个,显然花了许多心思。
第二个盒子里装着的则是一张裱好的签名照。照片是一个国内首位拿到UFC女子冠军的格斗家,也是祝闻声的偶像。
第三个盒子……
一一拆完这些礼物,花了祝闻声很长时间。
陶真在一旁蹲得腿都麻了,干脆一屁股坐下,眼巴巴地望着他:“阿声,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喜欢什么,所以这些东西杂七杂八都买了一些……”
“你…觉得怎么样?”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才哑声道:“很好。我很喜欢。”
得到肯定的回复,陶真心里松快了许多,可他看了一眼祝闻声的表情,总觉得还是差了一些:什么东西都喜欢,那就意味着没有什么都不喜欢,都可以被替代。
不过这不怪祝闻声,毕竟这些拳套啊、签名照什么的,都太普通了,只要有钱就可以轻松搞到。
所以陶真其实还准备了一样……有点特殊的“东西”。
“喜欢就好……”
陶真想了想,忽然说,“对了阿声,我晚上和你助理聊天的时候,听说你给我买了好多那只曼城大老鼠的纪念品?”
祝闻声的语气平淡稀松:“买得不多。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陶真情不自禁地抿起唇笑了:“好吧,那这个纪念品在酒店里吗?你能不能拿几个过来给我看一下?”
“刚好我身上全都是汗,我就先去卫生间洗个澡。”
祝闻声立刻站起身:“好。”
他小心翼翼地将礼物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认认真真地把包装纸都收好,之后才转身离开。一出门,便立刻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进入了团队休息室。
也许是因为和黎旻沟通过,陶真住的房间和他们挨得很近,前后也就三四层楼的工夫。不需要花上多长时间,祝闻声就已经提着两大袋长相各异的玩偶,在门口站定。
“咚咚——”
他敲了一下房门,里头却没有人应声,只能依稀听见哗啦啦的水流。
应该是陶真还在洗澡。
祝闻声并不着急,很有耐心地将袋子里的玩偶分门别类地放好,里面的水声也恰好消失了。他又等了一会,估摸着陶真应该已经穿好衣服了,便伸手再次敲了敲。
这次终于听见门内的声音了。少年的语气急促慌乱,一把清朗的嗓子变得意外沙哑绵长:“等、等一下!”
“?”
祝闻声抿唇:“是出什么事了吗?”
陶真的声音很不对,是被锁在浴室里出不来了,还是因意外踩空滑倒了?
“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等我一下下,马上!”
说到最后,门那头的少年忽然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绵长的尾音有些许说不出的甜腻,可祝闻声无暇顾及,脑海里闪过数个不妙的猜测,心脏也情不自禁地拎到了嗓子眼。
他有些等不住了,刚想要尝试一下是否能用蛮力开门,下一刻,就忽然感觉手上力道一松,房门大开。
如银河一般流淌着璀璨光芒的灯光倾泻而下,将少年蓬松的金发照得极为耀目,也显得那两只藏在发丝中的、毛茸茸的猫咪耳朵格外生动。
猫咪……耳朵?
祝闻声有一瞬间的怔愣,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出现什么幻觉了。可陶真白皙的小脸除了染上几分红晕之外却一如既往的漂亮,那双乌溜溜的黑眸里酝着些许水光:“都、都跟你说了等一下啦……”
他磨磨蹭蹭地从门后走了出来,绞着手指:“我的尾巴还没弄好呢,现在都要掉了。”
祝闻声彻底愣住了。
闯入视线的是一个有着猫耳、猫尾的金发少年,上身穿着雪白、带着蕾丝花边的小衬衫,下身则是一条圆滚滚的南瓜裤,大腿上绑着衬衫夹,溢出一点颤颤巍巍、如同奶油似的软肉。
手上套着半指手套,掌心有一团软弹的肉垫。跟他脚上他套着的白色长袜是同款。料想,他的足心应该也藏着一模一样的粉色。
“呐,最后一个礼物就是我啦!”
少年仰起小脸,笑眯眯地问:“祝闻声,你喜不喜欢呀?”
“啪嗒”一声,两大袋玩偶落地。
祝闻声却好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
渐渐地,陶真有些不自信了,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
是不好看吗?还是祝闻声不喜欢这种嗲兮兮的东西?为什么祝闻声一句话都不说?
“好吧,没关系的,你、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陶真有些讪讪地弯下腰,想要将地上的两大袋玩偶捡起来,下一秒却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被人拦腰抗抱了起来。
他忍不住惊呼,真跟只炸毛小猫似的蹬了蹬腿,立刻就感觉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脚心,捏了捏粉嫩的肉垫:“……没有不喜欢。”
祝闻声开口,陶真才听出他的声音沙哑,简直像是压抑到了极点:“很喜欢……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一瞬间,只感觉血液冲上头顶,连鼻腔都在发热,一股难以言喻的破坏欲涌上了心头,像是某种身体被可爱过了头的保护反应。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把陶真一口吃掉的冲动。
“哦……”鲜少听见祝闻声这么直白的话,陶真摸了摸鼻尖,心头涌上一股后知后觉的窃喜:“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祝闻声抱着陶真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旋即自己也抬腿坐了上来,低声问:“你觉得呢?”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逼近,无疑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在有经验的人看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
陶真虽然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他凭靠着动物的本能直起了上半身,伸手搂住了祝闻声的颈弯。
他喜欢祝闻声。
祝闻声也喜欢他。
他们互相喜欢这么长时间了,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应该更进一步。
“我觉得……”
陶真鬼使神差地开口,头顶毛茸茸的猫耳一动一动:“或许,我应该履行一下金主的义务了。”
47 ? 第 47 章
◎你俩生孩子坐月子啊?◎
——履行金主义务。
这几个字一出, 房间内的温度迅速上升,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热潮席卷了四周。祝闻声的呼吸一滞,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凝结, 又迅速沸腾。
他闭了闭眼,忍住胸口那股汹涌的冲动, 给了陶真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真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确定吗?”
一定……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吗?
青年的声音又哑又磁,仿佛能蛊惑人的心神。金发的猫耳猫尾少年蜷缩在床上, 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感觉自己似乎误入了什么二人电影的场面。
他实在是没这个脸一字一句地重复确认, 只好鼓起勇气抬起手,一把搂住了祝闻声的后颈,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是呀。”
陶真想,既然祝闻声这么开心、这么主动。
那么, 他也该履行自己作为金主的义务了。
他可以, 为爱当1。
“……”
闻言, 祝闻声似乎再也忍耐不了了,翻身将陶真囚在怀中, 灼热的呼吸和滚烫的吻铺天盖地、雨点似的砸了下来。
“这是你说的。”
陶真只感觉眼前一暗,下一刻自己的唇缝就被人撬开, 凶狠地攻城略地。他的呼吸完全被人攫取,舌尖被缠绕追逐,上颚擦过一阵酥麻的触感,别的地方自然也没有被祝闻声放过。
唇角,鼻尖, 眼尾, 耳垂……各处似乎都被祝闻声亲了个遍。密密麻麻、濡湿的唇印一下又一下地落下来, 好似要将整个人都溺毙在这种温柔当中。就连他头顶的猫耳都被人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仿佛手感很软弹Q糯似的。
虽然很舒服,但陶真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于是,在被亲得目眩神迷、只能勉强后退换气的时候,他忍不住伸出那只带着肉垫的手拦了一下祝闻声,努力捍卫自己金主尊严:
“这当然是我说的……好了阿声,你不许乱动,你的手都还没好……接下来的事该轮到我了……”
祝闻声放在少年白蕾丝衬衫上的手一顿,喉结情难自禁地滚了滚。
什么叫做“该轮到我了”?
难道说……陶真喜欢在上面?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祝闻声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的身体本能,顺从地被陶真推靠上床头,红肿的手臂放在一边,仰躺。
而陶真则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跨坐在他的腰腹上,一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边伸手磨磨蹭蹭地解领口的蝴蝶结。
“你、你别着急啊,我动作稍微有点慢……”
金发少年的半指手套中心还带着粉嫩嫩的肉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简直就像是一只幻化成人形的小猫妖。
明明什么也没做呢,“人类书生”祝闻声却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勾完了,呼吸急促地托住陶真的腰微微往后,令他抵靠上那片滚烫,低声说:“好,我不着急。”
这恐怖的,庞然大物……
陶真的手一滑,差点一骨碌跳起来。
他咽了一下口水,勉强保持着镇定,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脱掉了身上那件质地柔软的蕾丝衬衫,霸气地将那件衣服甩到了一边,纤细单薄的上半身只着一件到腰上端的白色小背心。
衬衫夹倒是没有随之松开,纯黑色的环围着大腿根绕了一圈,掐得那里的软肉有些细微的发红。
俨然是一副适合被人好好欺|负的模样,却偏偏要故作镇定地对祝闻声说:“那,那我先亲亲你……”
祝闻声的额头上沁出了些许汗珠,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也用力绷紧,青筋线条凸起,一路延伸。
他身上的肌肉有些充血,薄薄的长袖被饱满的胸肌和腹肌绷得很紧:“嗯,好。”
其实陶真的亲吻是一种折磨,即使两人已经接吻了好几次,他却还是如同第一次那样笨拙,只会用啵啵来表达自己的喜爱,简直像小动物一样纯情乖巧。
先亲亲祝闻声的眉心,又去碰碰祝闻声的鼻尖,最后两人的唇瓣才紧紧相贴。
明明两个人之间甚至还保持着一个相当有礼貌的距离,陶真却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怎么样?
他这个流氓是不是表演得很到位?
是不是完全就是各种影视作品中霸道金主的形象?!
“……”
不知为何,跨坐在身上的金发少年忽然不亲了,反而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脊梁,藏在金发里的猫耳一摇一晃。
身后那根不是很稳定的猫尾巴也在乱动,毛茸茸的尾巴尖垂下,轻飘飘地挠了一下祝闻声的小腿。
祝闻声真的快涨疼到难受了。
但他顾念着少年的自尊心,和“喜欢在上面”的癖好,还是勉强清了清嗓子,哑声问:“不继续了吗?”
陶真这才猛地回神,有点手忙脚乱地直起身子:“当然要继续!”
两人一个坐,一个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交织在一起,祝闻声的目光灼热滚烫,静候下文。
“不过,接、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一点点痛。”
陶真故作镇定地吞了下口水,“你不要担心,我、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十分温柔的……”
“轰”地一声、仿佛惊雷炸响。
祝闻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双手拢住少年的腰,慢慢收紧:“什么?”
陶真凭着小动物的直觉感觉到有些危险,可还是硬着头皮、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我会温柔一点,不会让你疼……”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瞬间调转。
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大约是难以置信到了极点,漆黑的眸里竟然含着点笑意:“真宝,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
陶真一脸呆滞:“……啊?”
一根弹簧往下压,松手时会回弹;如果往下压狠了,回弹就会比一开始更加强烈。
祝闻声也一样,他是为了陶真的喜好才硬生生地忍耐到了现在,却没料到少年的脑回路与他毫不相干,于是便不再等待,任由汹涌的情绪反弹:
“真宝,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只是亲亲而已……
陶真懵懵地点头:“嗯,好。”
局势调转,不同于陶真那轻飘飘、犹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祝闻声的每一下亲吻都是实打实的,会落下嫣红的吻痕。尤其是在金发猫耳少年的脸蛋、锁骨,肩膀皮肤都很白的情况下,他犹如宣纸,点点痕迹便如梅花落雪。极为漂亮。
陶真自己却是看不到这些、也意识不到这一点的,他只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夹在头发里、好不容易才和裤子固定在一块儿的猫耳和猫尾似乎要掉了,忍不住惊呼:“我的耳朵!还有尾巴……”
少年忍不住抬起腿蹬了一下,试图一个鲤鱼打挺,去地上寻找自己用来固定的夹子。
可是下一刻,一只大掌就隔着薄薄的一层袜子捏住了他的足心,轻轻地捏了一下那粉嫩嫩的肉垫。
“找不到就不找了,”祝闻声说,“没关系。”
“可是……”
陶真仍然没有死心,伸出细白的胳膊往旁边够。
祝闻声不知该如何向他证明自己喜欢的并不是猫耳和猫尾,而是戴着这些东西的少年,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恰好视线落到掌心,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一口。
“……”
陶真果然不再纠结那该死的猫耳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神咒一样呆在原地,片刻后才听见祝闻声压抑低哑的声音:“真宝,可以继续吗?”
这可是祝闻声啊……
陶真还在恍惚:“可以。”
不知不觉中,一旁的床头柜被打开,几样物品被拿了出来。
“撕拉”一声,是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
陶真猛地回神,后背发麻,像手足无措的小动物一样,往旁边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祝闻声之间的距离。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膝盖处有点潮湿的南瓜裤,以及自己被摩擦到发红发肿的腿根。
“阿声……”
“嗯?”
陶真迷迷糊糊地,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不是说,不是说我来履行义务吗?”
祝闻声“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低头吻他:“这就是义务。”
“……”
也许是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太着急了,窗户和窗帘没有完全拉好,此刻,一股寒风吹来将那窗帘卷起,露出窗外绚丽的夜景。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曼城的万家灯火朦胧闪烁,如钢铁森林般坚硬陌生。
彼此相贴的两人却无比滚烫,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触及彼此的灵魂。
……
……
翌日上午。
阳光从窗帘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依稀洒满了房间中的角落,曼城的街道格外热闹,甚至可以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喧哗声,可卧室内却格外寂静,宽大的床上躺着两个人。
放在一旁的手机闹钟响了,被一只落满青青紫紫吻痕的手臂摁灭。一颗金发蓬松的脑袋冒了出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一分。
睡了大概……七个小时。
陶真又累又困,浑身疼得要命,这会更是连眼皮子都在打架,下意识地想继续睡,可是一闭上眼,昨天晚上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冲刷着他的脑海。
想要找猫耳和猫尾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发现这两个东西被无情的扔到了地上。手上的半指手套,也因为碍事丢到了一边,只有衬衫夹和袜子从头到尾都好好的呆在他身边,没有出逃。
……可是这俩东西还不如早早扔到一边呢!
陶真彻底清醒了,腹诽着爬起来,却感觉浑身牵扯着疼。刚好被子从身上滑落,他干脆龇牙咧嘴地掀开看了一眼。
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上都是吻痕,掩盖在被子里的其他地方也不遑多让,看得出这些痕迹的始作俑者到底有多么恶劣。
大腿也好,小腿也好,脚尖也好……总而言之,只要是身上能碰的地方,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被漏掉的。
陶真又忍不住“嘶嘶”抽了口气,他甚至都怀疑祝闻声是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秘食人族血统,要不然怎么会对把他吃下去这件事情情有独钟呢?
不过食人族祝闻声现在还没醒——这也是正常的。他昨天白天先是打了一场消耗巨大的格斗赛,之后和陶真……这也就不提了,总之这件事也是他出力。
且等陶真迷迷糊糊地闹着要睡觉的时候,还是他抱着陶真去卫生间洗澡清理,顺便收拾干净了地上那一片狼藉,打包了垃圾桶里那些乱七八糟有点不太能见人的东西……这工作量可不算小,祝闻声恐怕凌晨四五点才正式入睡,这会儿也就休息了五六个小时。
明明他搭在外面的小臂还红肿着呢。
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做了这么多事。
陶真的羞耻和心头莫名的躁动不由地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一阵阵涌上来的心疼。
虽然“履行金主的义务”这件事情和他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在祝闻声面前他根本没任何当1的余地,也跟威武霸气这几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这没什么关系。
他依然是个男人。
应该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像陶大俊以前教育他的那样,呵护、照顾自己伴侣!
想到这里,陶真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四处抽痛的身体、锤了锤被咬出好几个牙印的腰窝,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好痛!
为什么屁股这么痛?!
陶真的眼泪差点掉出来,简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站不稳,不仅如此,脚心还开始抽抽。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疼,之后才想起昨晚被祝闻声面对面抱起来的姿势。他本来柔韧性也算不上太好,靠自己根本动不了,又害怕掉下去,最后只好跟八爪鱼一样盘在祝闻声身上……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扯到腿筋的。
振作一点啊陶真,你可是个男子汉!
勉强将眼泪憋回去,陶真咬住下唇,一鼓作气地跳到行李箱边,慢吞吞地找到几件衣服套上。
他不想吵醒祝闻声,便掏出手机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些东西。因为加的价格很高,所以外卖员接单也很快,不多时东西就已经送到了门口。
陶真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地回到房内,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袋子。
不多时,床上的祝闻声也苏醒了。
空气中飘来一阵浅淡的甜香味,似乎有人正小火煮着什么东西,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掀起眼,看见了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桌边的陶真,有些微的诧异。
没想到陶真竟然起的比他早。
昨天到后来,金发少年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挂在他脖颈上,求他不要再弄了,哭唧唧的样子极可怜。陶真平常不怎么锻炼,别说在上面自己动了,就是全程躺着当枕头王子,也承受不了太多,所以祝闻声全程都收着力气。
不过,说到底,两人都是第一次,尺寸也……稍微有一点点不匹配,祝闻声还是觉得自己不小心伤到了陶真,所以昨天帮他清理洗漱的时候就去24小时药店买了药膏回来给他涂,只不过那时候的陶真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简单利索地套上衣服下床,祝闻声走到陶真身边,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身上还疼不疼?”
陶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醒了,悚然一惊,像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险些将手里的东西打翻。
还好祝闻声眼疾手快,帮忙托了一把,又细心地替他擦干净溅到手上的褐色水珠。
……褐色水珠?
祝闻声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浮现了一股奇妙的预感,他低头看向陶真手中盖着盖子的小奶锅:“这是什么?”
“啊,你醒了呀。”
见东西没洒,陶真松了口气,笑着揭开了盖子,高兴地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早饭,你快趁热吃吧!”
弥漫的白气从锅沿飘散出来。
定睛望去,一锅香甜的红糖水里,放着四个打得极漂亮的荷包蛋。
“……”
祝闻声沉默了,半晌才说:“红糖鸡蛋?”
陶真兴高采烈地说:“嗯!”
祝闻声闭了闭眼,声音略微有些艰涩:“……你是怎么想起来做这个的?”
“啊,因为我小时候在村子里就听姨奶奶她们说,吃这个最补气血。”
陶真歪了歪脑袋,语气坦诚,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浑身都是吻痕,还在不经意间捏了捏自己抽疼的大腿根,神色却一本正经,
“你昨天那么辛苦,应该好好补一补。我买了一斤红糖和一板土鸡蛋……等这四个蛋吃完,我再给你加!”
祝闻声的眉心跳了跳,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神色极为期待的金发少年,很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咽了下去:“……谢谢。”
“那,你和我一起吃吧?”
陶真弯起眼,没有拒绝祝闻声与他亲近的提议:“好呀,那我们一起吃。”
热气腾腾的小电锅推到面前,祝闻声“嗯”了一声,跟陶真一起慢慢拿起了筷子。
红糖鸡蛋……就红糖鸡蛋吧。
这没什么,也挺好的。
这还是陶真亲手做的呢,真的很厉害。
不仅红糖放的刚刚好,每个荷包蛋打得特别完美,四个都圆溜溜、胖嘟嘟的。
……
十一点半,团队里的人差不多起来了,在群里叽叽喳喳地嚷着要吃饭。
黎旻懒得下楼去餐厅,便让每个人把点外卖的截图发到群里,由她统一报销。
然而她在群内扫了一眼,挨个发完钱,却没找到陶真和祝闻声两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便打开跟祝闻声的私聊。
【黎旻:你们俩的呢?就算昨天颠鸾倒凤了,这个点也该醒了,中午打算吃什么?】
屏幕那头的人半天也没回复。
黎旻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就看见了对面发来的一张图片。
她点开看了一眼,“噗”地一下把嘴里的水全喷了出去。
【黎旻:祝闻声你俩速度这么快?一晚上就把孩子生下来坐月子啊??一个人吃八个红糖鸡蛋???】
48 ? 第 48 章
◎祝闻声的本体其实是个亲亲怪吧?◎
一晚上就把孩子生下来坐月子。
一个人吃八个红糖鸡蛋。
身侧的祝闻声忽然不说话了, 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渐渐地,捏着手机的指尖有些用力, 相当沉默地闭了闭眼睛。
陶真不免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怎么啦?谁给你发消息?”
祝闻声这才掀起眼皮,低头把拉黑页面截屏发给了黎旻, 淡淡地说:“没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
“……”
虽然说是“不认识”,但到中午吃完饭后, 黎旻作为俱乐部的领头,还是忙起了他的采访和商务活动, 以及他之后对接俱乐部、签约UFC的各种事项。
祝闻声自己作为中心人物,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却没能跟陶真继续温存。
原因无他, 这段时间并不是周末, 陶真的课表有好几节只有一个班同学上的小课——老师一眼就能看出讲台下少了哪几个人的那种。
陶真为了不因为翘课而被扣平时分, 向辅导员请了假,结果现在假条上的时间到了, 课假又不允许续,他没了招, 只能臊眉耷眼地跟祝闻声说再见,买好了回南城的飞机票。
彼时祝闻声有些沉默,片刻后才问:“如果能跟你们院的辅导员说一声,让他帮忙续一下课假……”
“不可能的,我们辅导员特别不通人性, 还是让我已经过世的太爷爷又过世了一次, 他才同意给我批前两天的假, 如果还要再续的话……”陶真冥思苦想了一阵子,灵光一现,“哦,我还有个前两年过世的二舅姥爷。”
“……”
虽然有些心动,但想到被陶大俊揍的风险,陶真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算了,还是让二舅姥爷安息吧。”
祝闻声失笑,片刻后才揉了揉眉心:“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跟你们辅导员打个电话……”
“嗯?”
金发少年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是单纯的疑惑。
祝闻声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放下了手,若无其事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我可以早点回去见你。”
陶真眨了眨眼:“好呀。”
虽然觉得祝闻声的语气有些奇怪,可他并没将这件事放心上,猜测也许是因为自己来去匆匆,让祝闻声有些依依不舍了,便又哄了他好一会才去乘飞机。
一通颠簸周折的路程过后,陶真终于回到南城,销了假后,将祝闻声给他买来的大老鼠纪念品分了一些给贾嘉和白宇轩他们。
没想到能收到礼物,众人都相当开心,贾嘉更是抱着那只奇丑无比的大老鼠亲了又亲,差点挂在陶真身上,喋喋不休地和他分享着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陶真自然也与她讲了自己在曼城看到的格斗比赛,引起了少女的一阵阵惊呼。
不过他没好意思讲比赛之后发生了什么,只含糊其辞地带了过去,还是收获了少女意有所指的迷之微笑。
陶真险些涨了个大红脸:“……反正…总而言之,我请的假结束就先回来了,我男朋友还在曼城。”
贾嘉挑了挑眉,长长地“哦”了一声,又啧啧道:“没关系的真宝,小别胜新婚,等你男朋友回来之后……”
陶真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祝闻声那只极具力量感、青筋微微暴起的大手,以及自己发颤的小腿肚。
他脑袋“嗡”的一声,恼羞成怒道:“嘉嘉!”
少女大笑,刚好这时候这节课的老师走上了讲台,让同学们把书打开翻到他上次讲的页数,贾嘉才双手合十向陶真求饶。
陶真也不好意思多生气了,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耳朵,也跟着她一块翻开了书本。然而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之后贾嘉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陶真却还忍不住在想。
难怪祝闻声当时想要让他再续几天假呢,现在他也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找个理由再请一次假,这样就可以留在祝闻声身边了。
也不知道祝闻声手臂的伤有没有好,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好好吃饭,如果没有自己,谁给他做红糖鸡蛋吃?
明明才刚分开没多久,陶真就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想念祝闻声了。
好不容易才捱到下课,趁着课间休息的工夫,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祝闻声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青年立刻接了起来。
祝闻声似乎才刚刚结束一个采访,身边还有不少人叽叽喳喳、聊着赛事赞助的事情,被他一个手势喊了停。
四周安静下来,他的脸色冷淡矜贵,仿佛天生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侧过脸时却柔和下来:“真宝,上完课了?”
陶真无意识地扣了扣自己的衣角,鼓了鼓脸:“……嗯,上完了。”
等待了几秒,空气沉寂,金发少年没有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自己刚刚遇见的事情。
祝闻声微微眯起眸,低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陶真微微一怔,细微的情绪被人轻柔地接住,紧随其后的就是莫名的羞耻。在与祝闻声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之后,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多了许多难以形容的小情绪,是从前绝不会对旁人产生的。
他忍不住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不是,没有不开心……”
“就是有点想你了”这几个字就在嘴边,即将要出来,他却感觉自己的脸渐渐涨红了起来。
祝闻声很耐心,低声反问:“真的没有?”
……其实是有的。
陶真刚想说自己后悔那时候没听祝闻声的话、想与他早些见面,就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黎旻的呼唤:“哎!祝闻声你大爷的,别摸鱼了,快点过来,我这电话都要催死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说:“真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吗?哪里会不开心呀!你去看看黎旻姐怎么了吧,我感觉她好着急呢……”
祝闻声扭头看了眼黎旻,旋即继续对电话这头说:“好吧,那我就继续去忙了,我也想早一点把手里的事情做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三天后到南城。”
他像是明白陶真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我也想你了。”
“……”
陶真精神一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起来,露出俏皮的小虎牙。
他心里软乎乎地发烫,将刚刚的思绪抛之脑后:“好!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这两天时间几乎一晃而过,祝闻声回来的那天刚好是周日。
陶真早早和司机一块儿到机场等着,不多时就看见一帮熟悉的面孔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
众人刚忙完放假,所以都不着急在这个时候回俱乐部,各自打车回家,就连黎旻也不例外。不过她在离开前将祝闻声喊到跟前来,脸色严肃地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了,陶真听不清,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在动,便赶忙打开车门跳下去,想要帮祝闻声拿箱子。
祝闻声抬眼看见他,便冲黎旻点了点头结束了话题,向陶真迎了过去,没让他拿重物,自己把东西搬进了司机帮忙打开的后备箱里。
之后两人一块上了车,陶真想给祝闻声擦汗,便一边在车上东摸摸西摸摸找纸巾,一边好奇地问:“黎旻姐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呀?”
“没说什么。”
车上的纸巾用完了还没来得及放,最终还是祝闻声从口袋抽了张湿纸巾出来,细细地替陶真擦着手:“我们去曼城的这些天,她请了装修队来把二楼的宿舍地板和墙面重新装修,但没想到施工出了些问题,到现在都还没结束。”
其他拳手现在都已经去外面住酒店了,她自然要提醒祝闻声也别在里面多待。毕竟装修的时候不仅非常吵,施工板材堆得乱七八糟,而且还有很浓的甲醛。
“啊?怎么会这样?”
陶真一瞬间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手擦干净之后就和祝闻声十指相扣在一起,眉宇间满是担忧:“这种宿舍肯定不能住了呀,你家……”
话没说完,他立刻想起祝闻声甚至都没有和父母在一起过年,恐怕家里的景况也是十分不如意,便及时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你现在打算住哪里?”
“还没想好,可能等下找个附近的酒店。”
陶真抿了抿唇。
对祝闻声的心疼弥漫开来,与其十指相扣的手指也微微用力,一个很早以前就有的念头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比刚开始出现时的更为坚定,也更为强烈。
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别去找酒店了,我家有一个空房间,你搬过来跟我住吧?”
祝闻声怔在原地,平稳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重,心尖一阵滚烫发痒。
他垂下眼,黑眸里酝酿着些许陶真看不懂的意味,那只大掌变换了姿势,几乎将陶真的整只手都包进去。
可能是他沉默的时间略微有些久了,原本笃定的陶真忽然有些许不自信地咽了两下口水:“真的呀,其实住在我家才是最合适的,虽然离俱乐部稍微有点距离,但不算太远,通勤很方便。”
“也不用担心住在酒店被人拿走东西,而且还不用花钱,”陶真卖力地推销着自家房子的好处,甚至把手从祝闻声掌心里抽出来,一条一条地掰手指,“还可以天天见到我,再说了,我们现在本来就已经是情侣了呀,一起住也是很正常的……”
说到最后,他忽然感觉身体一重,好不容易抽出的手再度被牢牢攥紧。
祝闻声俯身靠了下来,低声说:“可我不想住那个空房间。”
周遭的空间骤然变得狭小,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温度难以避免地上升。
陶真直直地撞进了一双黑沉沉、却蕴着浓欲的眼,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那我跟你换,你去睡主卧?”
祝闻声依然沉默着,只是下一秒,就捏住陶真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来。
祝闻声的唇瓣潮湿火热,舌尖也烫得要命,大约是融会贯通了格斗的知识,在接吻时也喜欢攻城掠地、极其强势。
然而陶真却并不像他的对手一样紧张害怕,甚至还努力迎合他,迎合到呼吸都有些困难,黑润润的眼底也罩了层朦胧的水雾。
良久,一吻毕,祝闻声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一起睡吧。”
陶真欲盖弥彰地抹了一把红彤彤的嘴巴,感觉到一阵发涨的酸麻,呆呆道:“哦,好。”
照祝闻声这么个亲法,他的嘴唇没有破皮真是个奇迹。
一句话不说就亲下来,跟那天晚上一样,一晚上恨不得亲十好几次。祝闻声的本体其实是个亲亲怪吧?
49 ? 第 49 章
◎【我的CP同居了,你们的CP呢?】◎
然而, 腹诽归腹诽,扭头对上车窗倒影时,陶真才发现, 自己的唇角不知何时勾了起来。
身后倚靠着的青年身体滚烫,心里也热乎乎的, 前两天莫名的焦虑和烦躁灰飞烟灭。
亲亲怪就亲亲怪吧。
反正他也喜欢亲祝闻声。
既然已经决定好要一起到陶真家里睡,那么转移衣物和生活用品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先回了一趟陶真家,将祝闻声这些天在曼城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之后才出发去Light俱乐部。
顾虑到祝闻声的胳膊还没完全恢复,陶真本想和他一块上楼收拾行李, 但室内的装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建筑垃圾随地都是、尘土漫天乱飞。祝闻声便哄小孩似的让陶真在门口等着。
“好吧……”
陶真自知自己对祝闻声的宿舍不太熟悉,恐怕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逞强, “那你带点喜欢的东西就好, 衣服我之后给你买新的, 生活用品什么的也可以等会儿去超市买。”
祝闻声点头应声,进去简单打包了一箱行李便出来了, 前前后后不过花了二十分钟的工夫。
陶真想要凑过去帮他接箱子,不出意外地被避开了, 虽然祝闻声的小臂前段时间受了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东西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他轻轻松松地将箱子放到后备箱,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才重新跟陶真一块上车。
车辆驶往附近最大的商超, 司机去停车, 二人乘电梯上了楼。
上次两人一起逛超市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且不提超市里人潮拥挤、摩肩接踵,买个东西都跟抢似的,回去还得面对着与祝闻声初次见面的陶大俊,简直毫无逛街体验。
这次他们就不用像之前那么着急了,在门口拿了辆小推车,慢悠悠地从入口晃进去,看向货架两侧琳琅满目的商品。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倾泻下来,四周隐隐响起乐声,身边经过了一对同来采买的新婚小夫妻,交谈的声音有些大。
“家里的卫生纸好像要用完了,再买一点吗?”
“好呀,买这个牌子的吧……对了,冰箱里的水果也吃完了。”
“那我们就再买一点吧。再买一点可乐和薯片怎么样?”
连走路都靠在一块的小夫妻渐渐远去了。他们聊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家常话题,面容身姿也再平凡不过,好似人海中随处可见。
可祝闻声却忍不住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几秒,直到自己的指尖被人轻轻勾住,他才下意识地扭过头。
金发少年眉眼弯弯地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阿声,发什么呆呢?”
“我们要买牙刷牙杯、毛巾拖鞋,衣架……还得买点食物给冰箱补货,不然回去都没东西吃。”
“哦!这两天家里的沐浴露也要用完了,我还没来得及买,等下可别忘了……”
祝闻声遽然回神,捏紧陶真的手,黑眸安静地落在他身上,胸膛里滚过一阵热浪:“……好。”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会忘。”
他们和那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推着小推车在货架间穿梭,买完必需的生活用品,就去冷藏食物柜里扫货,将推车里堆得满满登登的,方才走到自助收银机口。
祝闻声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拿出来扫码核对,陶真则在一边用袋子帮忙装,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收银机旁边挂着的一个小货架时,瞬间定住了。
家里是没有这样东西的。
虽然那天最后,也不知道是这东西没了,还是祝闻声懒得再拆开,他们没有用,但那套清理的流程实在是麻烦。为了方便起见,最好还是买一点。
不过,拿这个东西,未免也太羞耻了。
尤其是跟祝闻声一块的时候拿,总有一种暗示的意味……
陶真的耳垂发烫,低头迅速地瞟了一眼祝闻声,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抬起手胡乱地拿了一盒。
趁着祝闻声转身拿东西的时候,他遮遮掩掩地用条形码对准扫码口,做贼心虚似的,将那盒东西扔到了塑料袋里,藏到了最底下。
心脏砰砰直跳,脖颈和脸颊似乎也渐渐热了起来,陶真悄悄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又偷看了一眼祝闻声的脸色。
见祝闻声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地将所有东西都扫完码、装好袋,他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凑到屏幕面前:“好啦,我来结个账……”
祝闻声却忽然打断道:“等一下。”
陶真的身体微微一僵,因心虚而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怎、怎么了?”
祝闻声没说话,黑沉沉的眸扫过陶真,旋即又垂下,落在袋子上,似乎能够洞悉一切。
陶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也随之高高提起,就在他以为祝闻声即将发现他藏在塑料袋最底下的东西时,青年却收回了目光,先他一步扫了脸:“我来就好。”
“叮咚”一声,付款成功。
陶真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紧张到忘了和像以往那样和祝闻声争夺一下到底是谁付款,提起袋子就同手同脚地走出了超市。
一路心惊胆战的回到家,趁着祝闻声不注意,他蹑手蹑脚地将那盒小东西塞进床头柜,这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去客厅与祝闻声一起收拾东西。
原先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略显空荡的家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渐渐被另外一个人所填满,这种感觉其实相当神奇。
玄关柜里突然出现了几双尺码大的鞋,洗手间里也多了另外一套洗漱用品。中午吃饭时,厨房的碗筷变得成双成对,端上桌的菜也不再是一人份……
比起从前许久才能见一面,现在这种将私人领地划分一半给伴侣的行为,更让人有种脚踏实地在恋爱的感觉。
然而陶真还没来得及多体验一会,微信电话便突然被人打响了,是助理小鱼问他今天下午还开不开直播。
他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还有事没做,跟祝闻声说了一声后,便钻进房间打开了电脑。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家里有点事,所以迟到了,给大家赔罪……”
开播的瞬间,房间里就涌进来了上千号人,陶真熟门熟路地发放了红包,念着滚动的弹幕:“发生了什么事吗……嘿嘿。”
他没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才道:“唔,好事。”
弹幕看出他浑身上下洋溢着的粉色泡泡,忍不住刷起了问号。
【别下架薄荷奶绿:???你不对劲!求细说到底是什么好事!】
【真摄情是真的:我猜这件好事肯定是跟摄影师先生见上面了,不然嘴巴怎么红红的?】
陶真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下一刻弹幕就疯狂刷了起来。
【真摄情是真的:果然被我说中了啊哈哈哈哈!!】
【真知棒全肯定:求细说!求细说!求细说!!】
陶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虽然祝闻声下嘴的确挺狠的,但到这个时间点,再肿的嘴唇也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的脸渐渐涨红了,含糊其辞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便开始跟往常并无二致的直播。凑热闹的CP粉们虽然有些遗憾,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点歌。
唱歌原本就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陶真又因为最近忙,好不容易才直播一次,所以被大家央求着多播一会,不知不觉中,他就在电脑前坐了好几个小时。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次唱完一首歌后,他只感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刚想要跟以前一样先暂停直播,去外面随便搞点吃的,就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咚咚”两道敲门声。
陶真转过头,只见祝闻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他有些愣住了,恍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住,下意识地弯起唇:“你给我做的吗?”
这两句话一出,敏锐的观众们立刻发现了不对。
【来了来了!!嫂子来了!】
【谁给你做的?做了什么?拿来给尊贵的v30看看好吗?】
【我懂了~原来是这种好事~】
“嗯,面条比较快。”
见陶真没有拒绝,祝闻声才迈进房间,拉过一旁的边几,放下汤面。
陶真则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忘了自己还开着摄像头和麦克风了,声音甜滋滋的:“哇,好香好香!”
“谢谢你呀阿声,你真好。”
祝闻声幽沉的黑眸中掠过浅淡笑意。
他没说话,只安静地坐在镜头外,打算等陶真吃完再帮他收拾餐具。
陶真当真是饿狠了,闻到香喷喷的面条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但就在他即将叉一筷子送进嘴巴之前,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祝闻声的方向直起身子:
“快,你先吃第一口!”
金发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清朗的声音放软了,又软又甜,近乎撒娇。
祝闻声心里仿佛闪过细小的电流,指尖也不自觉地攥紧,几乎下意识地要探出身去,却注意到了一旁的摄像头。
想起陶真似乎不太愿意跟人说他在这里的这件事,硬生生地坐了回去,只低声说:“没关系,外面还有。”
陶真却鼓起了脸,有些不赞同似的。
他下意识地想拖着电脑椅凑到祝闻声跟前,却没想到椅子的滑轮忽然一卡,连带着他整个人都一个踉跄,捧着的碗筷也险些飞出去:“唔!”
目睹了这一切的直播间观众都愣住了,有些不忍直视地眯起了眼,仿佛已经预料一片狼藉的场面,却没想到下一刻异变陡生:
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忽然入镜,反应极快地探身,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将黑色薄毛衣撑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露在外面的小臂青筋绷起,沿着骨骼一路往上。一手截住碗筷,另外一只手则揽住了陶真的腰肢。
他单手就将陶真抱起来了。
好歹也有一米七多的陶真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陶真惊魂未定地吸了口凉气,乖乖地搂住那青年的脖颈,脸颊倚在饱满的胸肌上,溢出一点雪白的软肉,有点后悔地拧起眉:“对不起,我刚刚太蠢了……”
鲜美的汤头到底还是“嗤”地一下扑了出来,却只溅到了一旁的桌沿和地面。
青年却没有接受道歉,声音低磁:“不笨。有没有烫到手?”
陶真在他怀里乖乖地摇了摇头:“……没有。”
祝闻声这才嗯了一声,垂下眼,条件反射地在陶真的唇瓣上亲了一小口,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等两人自然而然地分开,陶真跳下祝闻声的怀抱时,才发现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刚刚的一切。
弹幕的刷屏已经快疯了,滚动到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程度,嘉年华也一个接着一个,跟不要钱一样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天爷啊!!没有人跟我说过摄像师这么帅啊!!他跟真宝也太配了吧!!】
【我不中了,我要晕倒了,有没有人能懂一□□型差,我真的要蛇晕在直播间了……好适合抱草的一对小情侣……】
【你好,请做给我看,谢谢!】
陶真:“……”
这都是什么话!
这简直都是虎狼之词!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脸也渐渐红了,刚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就忽然看见屏幕变成了一片空白的蓝紫色,上面跳出来了一行大字:
【该主播因违反网络直播规范,暂时封禁直播间】
空气安静了下来,陶真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见金发少年脸红得像番茄,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祝闻声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
一向波澜不惊的人这会儿也略微有些怔愣,过了好半天才道:“……抱歉。”
若不是他没忍住,大概,粉丝们就不会发那些话。
陶真的直播间,应该也不会被封了吧?
好半晌,陶真才回神,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
“……没关系,这不怪你。”
不过不得不说,祝闻声真的是个亲亲怪。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很快却又欲盖弥彰地挪开。自己私下里到底怎么样,和被旁人说出来,到底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祝闻声在一旁拿抹布和湿纸巾来清理桌上的剩余汤汁,陶真则抱着碗,低头闷不作声地吃面条,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却又相当和谐。
片刻后,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种氛围。
陶真放下了碗筷,盯着助理小鱼打来的电话,有点犹豫,似乎已经预料到那边女孩作为直播间管理的崩溃尖叫,咬了咬牙还是接了起来,率先道歉:“对不起小鱼!我也不知道直播间会被封,我……”
“啊啊啊啊啊啊!陶真哥,你看软件了吗?”
小鱼尖叫,声音里含着点癫狂的笑意:“你的切片被疯转,刚刚冲上热搜了!!”
“……”陶真懵了一瞬,“啊?”
他迅速打开小鱼发来的截图看了一眼,果然在热搜榜单里看见了熟悉的tag,一个是他的ID#主播真知棒#,另外一个则是他和祝闻声的CP,#真摄情#。
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打开软件去搜索了一下,才不得不承认小鱼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上热搜了。
他和祝闻声刚刚那短短的十几秒视频被剪了下来,在CP超话里疯传。找那些姑娘们说的——体型差,旗鼓相当的过人容貌,以及那一刹那的动作和氛围感,简直好嗑到爆。
最后那个蜻蜓点水的亲亲甚至被做成了GIF动图,出现在了每条真摄情相关的视频图文里。
评论区的女孩们竟然还统一了口号:
【钱我们有,后续在哪里看?】
【我的CP同居了,你们的CP呢?】
“……”
陶真攥着手机,脸憋得通红,好像自己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手榴弹:“她们,她们怎么这样啊?”
他忍不住抬起眼看向祝闻声,后者这会似乎也被这些骇人的言论吓到了,黑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些产粮女孩的ID上,有些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次他的话:“是啊,她们怎么这样啊。”
陶真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看见这些,祝闻声这个直男所受到的冲击,可能比自己还要强烈……他该不是打算把这些账号统统举报掉吧?
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陶真心底里对这些一开始就支持他的粉丝们还是相当包容的,不是很想举报她们。反正他跟祝闻声也是真的,那就随便她们说呗,又少不了一两块肉。
想到这儿,陶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甚至反过来说服祝闻声:“不过其实也没、没什么关系,她们也是好心,你看这个……”
退出CPtag后,可以看见,陶真的私人tag也正在迅速攀升,刚刚还是四十一位,短短十几分钟的工夫就爬到了二十多位。不少粉丝都趁着这个机会在向对CP感兴趣的路人安利他,有几个手快的已经将他以往在网站上爆火的唱歌视频搬运了过来,点赞唰拉拉地往上涨。
靠着卖CP火到底不是条正道,很容易引起人反感,好在陶真本来就有上百万的粉丝,而且本人还相当有实力。有些质疑他的,在看见他直播过程中唱的那首法文歌后,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总而言之,虽然直播间被封了,可是陶真今天的热度却远超以往,只要打开后台,就能看见自己的粉丝数量噌噌的往上窜。
“嗯,确实。”祝闻声也表示赞同。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屏幕上,过了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声说:“所以,之后还需不需要我出镜?”
“……”
金发少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骤然尬笑了两声,“啪”地一下摁灭了手机,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打架。
好在祝闻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执着于这个答案,很快就收拾好了卫生,让陶真去洗漱。
这一晚上兵荒马乱的,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点,况且明天是周一,还得回学校上早八……陶真匆匆平复了一下心情,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便赶快进了浴室洗漱。
疲惫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等祝闻声出来时,他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蓬松的金发软绵绵地搭在眉上,添了几分恬静稚气。
祝闻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盯着陶真的睡颜看了许久,才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
夜已深。
大部分人陷入沉眠时,仍有一小部分人活跃在网络上,鱼一样吐泡泡,在角落里掀起涟漪。
去年就被真摄情氛围感照片一举干趴的#真博士#tag里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会又因为今天陶真直播时的视频又最后热闹了一次——不过,不同于真摄情那边喜气洋洋的热闹,这边的热闹,是在最后为真博士哀悼。
且不提真知棒了,原本真知棒人家就和摄影师是一对,是他们头铁,非要搞拉郎配。
可七博士呢?他一直以来立的可都是单身人设啊!
不知怎么地因家里的事情消失了一阵子,最近这些天回来的时候,不仅视频转型了,还宣布了自己早就已经有女朋友的消息……
大家可以接受你有女朋友,但不能接受你明明有女朋友,还要立单身人设!粉丝们一时间没忍住,去七博士的视频底下又“鞭尸”了一顿。
而那些鞭尸的评论刷新了一下,就落入了齐戚的眼中。
齐戚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不对,所以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只能勉强将心绪压下去,找点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这一找,就不可避免地刷到众人所说的“真知棒的直播视频”。
这段时间他因为家里的事很少上网,都不知道陶真开了直播,这会手指一顿,有些好奇地点了进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卧槽”。
正打算笑着去调侃陶真一两句时,他的手机突然“嗡”地一振,收到了一条消息。
【向炎:老齐,在不?】
齐戚动作一顿,自从上一次他不愿意把陶真的联系方式直接发给向炎之后,向炎就对他有些生气。本来关系就算不上特别铁的两人之间产生了些许隔阂,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向炎怎么会突然在深夜跑过来联系他呢?
犹豫了一会,齐戚还是回复了:【在,咋了。】
【向炎:哎,是这样的,我想来跟你打声招呼。你之前劝我不要去勾搭陶真,的确是对的。我那个时候鬼迷了心窍,没听你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齐戚挑眉,恐怕向炎也看见了今天陶真直播的视频,知道自己当时非要一意孤行地去追求人家、当“小三”到底有多傻,所以才会大半夜睡不着过来说这个吧?
齐戚有些啼笑皆非:【哎,我没事儿,你用不着跟我不好意思。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找陶真说一声,他人真挺好的,应该不会跟你计较。】
【向炎:哎……我知道,我当时就找他说过了。他也说自己不介意,甚至还把嘉年华的钱退给我了。】
【向炎:可是他不计较,不代表他男朋友不计较啊!天知道他男朋友是Z时代老板,祝家的少爷!我他妈真感觉自己天塌了,还好没真当撬墙角的小三,不然就直接等死好了。】
齐戚一怔,迷惑地睁大了眼:【不是,等等,你说陶真男朋友是我老板,祝家的少爷,那位太子爷?】
【向炎:是啊,不信的话你去搜一下这个。[图片]】
【向炎:我跟你说啊……】
齐戚咽了下口水,按照向炎的说法找到了陶真刚开始直播那天的录屏。
果然,在向日葵送出嘉年华、要求陶真唱《咱们结婚吧》之后,太子爷就出现了,默不作声地为陶真砸了十五万,点了一首旁人都不知道,少年却十分喜欢的曲子……
脑海中,“摄影师”极为俊美矜贵的脸庞、惊人漂亮的身材,同那天惊鸿一瞥所看见的“太子爷”渐渐重合……
齐戚闭了闭眼。
难道,陶真的男朋友,真的是那位太子爷?
50 ? 第 50 章
◎“如果我也跟她一样,有事情瞒着你呢?”◎
翌日醒来, 陶真神清气爽。
跟人同居、同床对他的影响不大,毕竟他一沾床就着,跟只小猪一样雷打不动,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过一旁的祝闻声似乎并没有他的睡眠质量好。俊美的青年虽然神色如常,但眼下挂着浅浅的青黑, 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郁,好像憋着团邪火不知该往哪里发。
陶真在吃早饭的时候敏锐地注意到了,有点担忧地问:
“阿声, 是我昨天晚上睡相不好跟你抢被子,还是打呼噜影响到你了?我怎么感觉你的状态不是很对……”
其实陶真睡觉的时候很乖, 顶着一头蓬松的金发躺在床上,当真像个洋娃娃一样乖巧。唯一的缺陷就是会将身侧的祝闻声当成一个大型抱枕,相当依恋地蹭过去。
祝闻声没法推开他,只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 小肚子热乎乎的, 两条细长的白腿会无意识地缠上自己的腰肢。
这应该算是种奖励?但是就算怀里的少年再信赖再柔软, 祝闻声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畜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不, 你没有影响我。”
祝闻声否认得极快,哪怕这种奖励也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他也愿意痛并快乐着:“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前两天在曼城忙,还没完全把时差调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呀。”
陶真恍然大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匆匆去学校上课。
直到进入教室坐下来, 和身边的贾嘉聊了几句, 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意识到不对劲——曼城又不是曼谷,哪里来的时差?
可是现在去找祝闻声“追责”未免有些太晚了,陶真知道他大概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会这么说,心里有些微微的暖意,等自己今天的课上完之后,便照着祝闻声的课表,在教学楼等他。
这会儿正是三月头的初春,柳树抽枝,鸟雀啼鸣;嫩黄色的迎春花上缀着些许水露,招摇地开在人行道两侧;大笑着交谈的学生们络绎不绝。陶真深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恰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一振,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祝闻声给他发的消息,匆匆点开,却见联系人处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齐戚。
【陶真!我终于忙完家里的事情回归了!】
【没在你一开始直播的时候就支持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昨天的直播切片,我可是贡献了好多播放量呢~[小狗坏笑.jpg]】
陶真一怔,脸霎时热了起来。
昨天上的那个热搜的确为他带来了一波泼天的流量,可是也一举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这不,一早上,他先是被贾嘉抓住衣领摇晃,又听顾行舟那家伙嚎了半天,更别提微信里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了,回复得手抽筋……现在,连断网已久的齐戚都来了。
【真知棒:齐戚哥!我的直播间都被抬了,不知道要封三天还是一个星期呢,你怎么还笑我!】
【齐戚:啊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齐戚:主要是你和你对象真的好配,你们俩这种颜值的情侣,别说吊打咱们网站那些情侣vlog博主了,就是去拍偶像剧也绰绰有余,上热搜是人之常情。】
陶真莞尔,知道齐戚是在安慰他放宽心,便发了条小狗鞠躬的表情包过去,敲敲打打着自己上热搜的感悟。只是这些字还没来得及敲完,他就见那头发来一段相当奇怪的话。
【齐戚:不过嘛,我知道的,像你男朋友那种阶级讲究隐私,肯定是不会和我们一样出镜搞自媒体的了。别说他家里的其他产业,就说他手底下的Z时代——这就够咱们这些普通人吃个十几辈子的了……】
等等。
什么家里的其他产业,什么手底下的Z时代?
Z时代的老板不是那个大明王朝的朱太子爷么,和他男朋友祝闻声有什么关系?
祝闻声只是一个家境贫寒、靠双手双脚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的MMA格斗选手而已,跟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齐戚怎么会把他们两个认为是同一个人呢?
【真知棒:不是呀齐戚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男朋友的确很厉害,但他就是一个靠自己的普通人,不是那位很有名的太子爷。】
这回轮到齐戚愣住了:【啊?是吗??】
【可是那天在体育馆现场看见你男朋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气质很不一般,和我们当时在Z时代大会上看见的老板贼像!】
【而且昨天的时候,向日葵——向炎,他也跑过来跟我说,当时他鬼迷心窍地想去追你,结果他才投了一个嘉年华,太子爷就跑出来给你砸了十五万块钱,这……】
这可是十五万人民币,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不是因为陶真很特殊,太子爷为什么只给他投,而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旗下的其他博主呢?
“这……”
陶真也有些愣住了,脑海里像是被糊了一团雾,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出什么辩驳齐戚的话。
他总不好说,因为他和祝闻声其实是包.养关系,太子爷这种级别的人物,不可能愿意被他一个小富二代包.养吧?
见陶真迟迟没有回复,齐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找补:
【哎哟,当然了,你男朋友怎么样肯定是你自己最清楚了,我真是小说看多了,没事做在这儿瞎猜……别把我的话放心上哈!】
不远处响起了悠扬的铃声,安静的教学楼渐渐传来了踢踏的声响,楼梯口涌出了一帮三三两两挤在一块的学生。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柳枝翩翩起舞,陶真也终于回过神,挥散了心中那股有些微妙的情绪。
不会。
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祝闻声真的是太子爷的话,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的包养呢?
陶真抿了抿唇,打算等祝闻声出来的时候与他讲一讲这件事,可奇怪的是,本该和这些学生一块下楼的祝闻声半天也没出现。
直到这一大波人都走空了,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剩下零星的身影时,陶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抬步上楼梯。
然而,才刚爬了几节,他就迎面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祝闻声:“诶,阿声,你怎么……”
见到陶真以后,祝闻声浑身一松,侧身,露出了一个跟在他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语气匆匆:
“真宝,我刚要带她去找你——”
陶真定睛一看,那眼睛通红的女孩,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佟夏!
“夏夏!”他一脸震惊地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手帕纸,“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过来的?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惹你哭成这样?”
陶真一如既往地没翻到纸,正要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佟夏擦脸时,一旁的祝闻声往他掌心塞了一包。
他立刻借花献佛递给佟夏,佟夏抽噎着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掌心里还有:“我、我们能不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
陶真当然同意,考虑到佟夏现在的模样不适合去外面的餐厅或是公园,他便和祝闻声两人直接将她带回了家,在玄关处找了双没人穿的干净拖鞋给她,又让祝闻声去厨房间为她热杯牛奶。
这一路上佟夏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直到进陶真家门才稍微好了一些,她换上拖鞋,哆哆嗦嗦地接过祝闻声递来的牛奶喝了一口,勉强平复下了心情。
然而对上一脸担忧的陶真,她感觉到一阵委屈,又是鼻尖一酸:“呜……”
从小到大都受不了看见女孩子哭,陶真简直快给她跪下了,好半晌才将她哄好。
佟夏这会是真的平复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涩地开口:“我和姗姗……不,江姗,是通过一次社团的聚会认识的……”
那种社团聚会和陶真以前参加的差不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帮都会去,所以鱼龙混杂。
佟夏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江姗,几乎被她迷得找不着北,呆呆地问身边的学姐她是谁。
那学姐顺着佟夏指的方向望过去,当即叹了口气,将那女孩谈了一个抠搜垃圾的凤凰男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佟夏。
佟夏当下就鬼使神差地往江姗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她知道江姗的性取向和她并不一样,可实在是抵抗不住那种几乎一见钟情的战栗。
巧的是,江姗似乎也没有抗拒她的搭讪,听她支支吾吾地介绍完自己,就微笑着给了她联系方式。两人就此熟络了起来。
佟夏知道江姗不喜欢女人,所以甘愿当“舔狗”,以好闺蜜的身份跟她相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她在一起的一天。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众人也看见了,不知是不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佟夏成功“掰弯”了江姗,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速度甚至比陶真他们还快。
佟夏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好不容易才追到了喜欢的人。
但是她没有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又参加了学姐组织的社团聚会,在饭桌上被学姐拉到了一边,指了指当时那个不小心谈到抠搜凤凰男的女孩。
“…哎,她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贼拉倒霉的女孩,”学姐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佟夏震惊的神色,滔滔不绝地说,“人家现在终于时来运转,和一个人挺好的男生在一块了,呐,身上就是那男生新给她买的蔻驰……”
后来学姐说了什么,佟夏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一整顿饭都吃得浑浑噩噩。
她只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搞错了,江姗根本就没有谈过“抠搜凤凰男”。
明明,在她和江姗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江姗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在她提起这件事时解释清楚,却偏偏一个字都没说。江姗只笑盈盈地应声,可怜巴巴地说自己以前犯蠢,被男人骗了,所以从此之后对男人封心锁爱。
这种事,往好了说,是暧昧中的心机。
坦白了说,就是赤.裸.裸的欺骗。
尽管这样,佟夏依然选择了说服自己,想要当面和江姗说清楚这件事。考虑到江姗的家在南城、最近正在家里给长辈过生日宴,她甚至都不愿意让江姗跑一趟,反而是自己买了机票飞过来。
发现江珊见到她时的确很惊喜,高兴和开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佟夏心中好过了许多,便暂时将摊牌的念头推后,让江姗继续去宴会厅里忙碌,自己则在厅外的沙发上坐着,打算等宴会结束再说。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然而就在厕所门口,她意外碰见了跟弟弟聊天的江姗。
看不清她弟弟到底是什么神色,只能听见声音,语气好奇且试探:“……外面来的那个,是你交的女朋友?”
江姗轻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淡,是佟夏从未听过的语气:“关你什么事?”
“随便谈谈而已。”
随便谈谈而已。
怀揣着对恋人的期待,跨越了上千公里的距离,在宴会厅外面等待了半晌,她得到的,就是这一句,随便谈谈而已。
佟夏如遭雷击,傻傻地将这短短的六个字来回咀嚼了一遍,嘴里鲜血淋漓。
“如果真的不喜欢我,觉得同性恋很讨厌,直接拒绝我就好了,为什么要骗我,耍我?”
“明明没有跟那种男人谈过恋爱,却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是在期待我像狗一样摇尾巴逗她开心吗?”
“为什么说很喜欢我,最喜欢我,最爱我,但是到别人面前,就只说自己是‘随便谈谈而已’?”
“……”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卷土重来,可这一次陶真却没有再开口劝佟夏不要哭泣,反而坐起身,轻轻地,将她的脑袋压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彻底绷不住了,放声大哭,滚烫的眼泪透过衣领,几乎浸湿了陶真的心。
陶真垂下眼,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终于等到女孩哭够了,声音沙哑地问:“……怎么办啊陶真。”
“我是真的喜欢她……”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四周安静下来。
女孩昨天一夜没睡,这会累困到了极点,陶真在祝闻声的帮助下将她抱到客卧,为她轻柔地擦了擦脸,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等出来之后,陶真闭了闭眼,完全忘了自己的事情,只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跟祝闻声说了一声,便抽出手机去阳台,给顾行舟打了个电话。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祝闻声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黑沉沉的瞳孔发颤,空攥了好几下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他是不是,也算是骗了陶真?
明明他也有无数次可以解释清楚的机会,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沉湎在虚假的身份当中,却真实地享受着陶真对他的付出,对他的好。
陶真会不会也和佟夏一样,会对他失望,会放弃他,会不要他?
祝闻声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就有一种剧痛在心脏里流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勉强将祝闻声唤醒,他凭借着本能拿出来看了一眼,下一刻却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
没多久,陶真也结束了和顾行舟的聊天,神色疲惫地关上了阳台的门。
屋里很暗,他伸手开了灯,发现祝闻声一直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忍不住关切地问:“怎么啦?”
祝闻声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门就被敲响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陶真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有些怔住了。
顾行舟才刚刚接到消息,又不是能原地画圈传送的奇异博士,不可能立马就到。那么,敲门的人会是谁?
陶真有点不可置信,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答案:“难道……?”
祝闻声站起身,黑眸沉沉:“要让她进来吗?”
陶真抿唇,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的客卧:“不。”
他固执地将屋内的隐蔽空间完全留给了沉睡中的佟夏,接着才匆匆拉着祝闻声一块出了大门。
来人果然是江姗,女人一袭精致华美的红裙已经全然不复光彩,向来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完好的大波浪这会儿也狼狈地搭在肩膀上,失去了弧度,脸上的妆也掉得差不多了。
说得难听些,现在的她,整个就是一只落水狗。
见陶真和祝闻声走出来,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死心地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佟夏的影子,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对不起。”
陶真难得没有搭腔,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祝闻声也沉默着。
“没有和夏夏坦白,骗了她,伤害她,是我的错,我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江姗的声音也有些微微的发颤,“我只想跟她道歉,用行动来弥补亏欠。”
“还有……最后的那句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
四周安静,头顶昏黄的灯光有些暗淡。
江姗的模样属实是可怜,陶真的眉头拧着,忍不住闭了闭眼,回想起当时她与佟夏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是不想相信,她对佟夏的温柔和照顾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
但他不是佟夏本人,他怎么想没有用,只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
分手也好,继续在一起也好,都要佟夏本人来做决定。
无声地对峙了半天,最终还是陶真率先扭头打开了大门,对江姗道:“……你等一等吧,我问她愿不愿意出来。”
江姗仿佛看见了曙光,急切地冲陶真点点头:“谢谢!”
陶真进去了。
门外只剩下了江姗和祝闻声两人。
沉默片刻,祝闻声垂下眼,从口袋掏出手帕纸递给江姗:“擦擦吧。”
江姗低声道谢,接过来,用力地摁上自己的眼睛,纤细修长的十指青筋浮现,好半晌才开口:“我家重男轻女,我小时候差点被取名叫招娣。”
“后来我弟出生了,我才没有叫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感激他,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并且成为一个合格的扶弟魔……但我不想这么做,我就是要跟他抢。”
“可是无论我怎么抢,我好像都抢不过他。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什么都要做到第一,他们就是看不见我。他撞见我跟夏夏在一块了,一定会回去到他们面前告状,拿这件事堵我,”江姗的哽咽很低很低,“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那样说。”
空气静默。
祝闻声没说话,隔着两厘米的距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刹那间,江姗的眼泪像是再也止不住了,泣不成声地说:“……但其实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
祝闻声很轻很轻地说:“我懂。”
不需要江姗说,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屋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即将出来时又停下了,陶真和佟夏的交谈声相当朦胧。
江姗连忙擦了眼泪,站直身子,身体发颤地等着也许会出来的佟夏。
她的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半晌才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到那片纸巾,抬眸看向祝闻声,双眼通红,仿佛在提醒他:“……一定要记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坦白。”
“千万,不要瞒着他。”
“咔嚓”一声,大门打开。
佟夏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和江姗两人面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
陶真犹豫了半秒,伸手将祝闻声拉了回来,轻轻地将门留了一小条缝,旋即便跟祝闻声一块远离了客厅,把外面的空间都留给了她们。
但他心底里还记挂着这件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挨挨挤挤地靠在一块,谁也没出声。
过了半晌,祝闻声忽然低声说:
“……如果。”
扣着衣角发呆的陶真转过脸:“嗯?”
黑暗的卧室里,祝闻声垂下眼,那双幽沉的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如果,我也跟她一样。”
“有一些事情瞒着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