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亲亲我,你亲我我就相信你。◎
“陆珂?”
陆珂正规划着搬家路线,一片阴影投下,原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原晔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陆珂:“没有。”
陆珂声音仍然闷闷的。
原晔仔细思索陆珂变化的原由:“是因为小满?”
陆珂没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原晔说道:“其实,搬家后,我一直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陆珂坐起来:“什么事?”
原晔:“小满以前在京都生活。沐阳王府尊贵非凡,她的身边难免有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她和你的对话让我意识到,她的教育出了问题。我希望今后你在照顾牲畜的时候带着她,将最苦最累的活交给她做。”
陆珂:“啊?”
陆珂眨了眨眼:“小满才七岁。”
原晔表情严肃:“她不该只记得自己的尊贵,更应该懂得民生多艰,百姓疾苦。只有懂得这些,方能解民之悬,清民之暍。”
陆珂眸光微动,低着头,有些心虚地问:“可是照顾牲畜是很脏很累的活,你不觉得脏吗?”
陆珂问得很委婉,但是原晔却从中听懂了她潜在的担忧,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珂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原晔:“陆珂。”
陆珂抬头:“嗯?”
原晔:“拥有一技之长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也并没有介怀今日孙老板娘所言。”
陆珂:“可是你刚*才没有解释。”
原晔:“抱歉。我没有想到此层。你我初见那日,你十分自豪地表示自己会养猪和我,那是你骄傲的一技之长。我自负地以为那是你为之骄傲的东西,便不会在意孙老板娘的说辞,却忽视了,只要是人,便会因外界的贬低而难过委屈。尤其,你我皆出身优渥。”
这是陆珂自打穿越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不嫌弃她。
江大刀他们其实也不嫌弃她,但是那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出身卑贱,做低贱的活是应该的,并没有什么职业不分贵贱的意识,而陆珂只是擅长这种低贱谋生活计的高手。
但原晔好像是真的认为读书识字和养猪喂猪都是一种很了不起的一技之长,是一样的。
陆珂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原晔点头。
陆珂:“你不嫌我脏?”
原晔无奈地笑了:“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开口问我,不要胡思乱想。”
陆珂:“我问你,你就会说吗?”
原晔:“陆珂,正如今日你和小满在路上的谈话。你有你的不欲与人说,我也有我的。但是如果仅仅只是你我之间的问题,无论是什么我都会诚实相告。”
陆珂低着头,深入思考着原晔的话。
须臾,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原晔:“你真的不嫌弃我?”
原晔摇头。
陆珂:“那你现在亲亲我,你亲我我就相信你。”
陆珂说完,原晔纤长的睫毛垂下,脸肉眼可见的发红。
陆珂气愤道:“你每回都这样,脱了衣服如豺狼虎豹,一穿上衣服,一副良家妇男被逼为……唔……”
陆珂嘴唇一热,后脑勺被死死地按住。
许久,陆珂被亲得脸红扑扑的,原晔放开她,两个人轻微地喘着气。
原晔问道:“现在相信了?”
陆珂点头:“嗯,信了。”
说着,陆珂飞快地在原晔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抓着被子将自己盖住,背对着原晔躺了下来:“好了,天晚了,我们睡觉吧。”
原晔:“……”
原晔沉默地看着陆珂的背影,右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地铜镯。
没一会儿,那边传来陆珂熟睡的声音。
原晔长叹一口气,捻灭了灯芯。
……
后半夜,晚风冰凉。中天之上,缕缕浮云。
小亭上,灯笼高悬,被冷风吹得撞击着亭柱,啪啪作响。
应知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终于不堪酒力,醉倒在亭中。
次日清晨,护卫孟翊回来了,立刻过来禀报。
应知撑着因酗酒而沉重地头,“找到了吗?”
孟翊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啪!
酒瓶砸在了地上。
应知手撑着石桌,摇摇晃晃地站着,怒道:“璎璎二哥死在进晖阳城前几日,尸体就埋在城外二十里外的山上,这么近怎么可能找不到?”
孟翊:“少爷,属下带人去了。押送的官差交代的墓地也找了。可是那地方早就被野兽刨了,尸体也被拖走啃噬,根本找不到。”
应知愤怒地大喊:“那就把那些吃人的野兽找到,开膛破肚,把骨头挖出来!”
孟翊:“少爷,你清醒一点。都一年了,到哪里去找?那些啃噬尸体的野兽说不定也早就被别的野兽吞噬了。”
应知:“我不管!”
应知双目赤红,神魂癫狂:“必须找到。”
他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必须找到,要找全。只有找到,璎璎看到我才不会再哭。她那么不爱哭的一个人,她以前从马上摔下来,手摔断了,牙都咬出了血,都没哭。可是现在,她一直在哭,她一直在哭……”
孟翊:“少爷!就算找到了原家所有死难之人的墓,就算把他们全都挖出来重新安葬,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原二小姐她不可能放下一切和你在一起的。我们回京都吧。”
说完,孟翊重重地磕头:“少爷,我们前脚私自离京,老爷后脚就想尽办法帮你取得了调任的文书。少爷,这说明老爷他还是看重你的。只要你肯回去,低个头,老爷一定会原谅你的。”
应知完全听不进孟翊的话,拿起桌上的酒杯就砸在了孟翊的头上:“我不需要他原谅。要不是他骗了我,事情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样?我让你去找,去找坟,你到底听见没有!”
孟翊的额头被砸出了血,身体仍然一动不动。
他咬了咬牙,劝谏道:“少爷,原二小姐已经不是以前京都的那个贵女了。”
应知瞳孔抖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翊:“少爷,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原二小姐身后是整个沐阳王府,身份自然尊贵。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连苦刑期都还没有熬过去的流放之女。她之所以还能硬气地拒绝你,是因为她还没有认清局势。
原晔攀上了经略副使,经略副使在背后照顾他们,给了他们轻松的活计。而陆家二小姐嫁进来又给原家带来了一笔钱。原二小姐现在的生活相比于其他流放之人,太轻松了。有太多人照顾她,给她当后盾。”
应知一巴掌抽孟翊脸上:“放肆!你敢对璎璎动手试试,看我会不会亲手取下你的人头。”
孟翊嘴角被扇出了血,他擦了擦血,继续说道:“属下自然不敢对原二小姐动手。但是如果她现在的这些依仗都没了呢?少爷,原家死了的人复活不了。
就算找到了他们的尸身,原二小姐也不可能放下仇恨。但是,如果她能认清自己目前的身份,认清现在的局势,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无依无靠被流放的弱女子……
少爷,那她能依靠的人不就只有你了吗?少爷,届时,你将成为她命运的掌控者,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待在你身边,依附于你。”
应知一脚踹孟翊身上,“你把璎璎当什么了?”
孟翊:“少爷!这是唯一的办法。”
应知:“我杀了你!”
应知拔出孟翊随身佩剑,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朝孟翊砍下去,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少爷!”
孟翊大喊一声,扑向应知,这才发觉应知浑身滚烫,很明显地发烧了。
孟翊急忙扶起应知:“大夫,来人!叫大夫!”
……
解除了误会,早上起床,陆珂心情格外地好。
早饭是一人两个的荷包蛋加糖。
搬了家,生活条件也改善了,陆珂美滋滋地吃着荷包蛋。
原晔提早起床,已经将家里小猪的猪草准备好了,到时候等他去了县衙,原璎慈去了劳工坊,陆珂和原窈月只需要将猪草切碎喂给小猪就可以了,能省不少事。
原晔吃饭很快,这一点倒与世家公子的细嚼慢咽不同。
陆珂才吃了半个荷包蛋,他已经吃完了。
原晔将筷子放到碗上,清了清嗓子,对原窈月说道:“小满。”
原窈月虽然没吃完,但是长兄开口,仍然乖巧地将碗筷放下。
原窈月看着原晔。
原晔说道:“昨日我和夫人商量了一下,我们如今处境艰难,每个人都需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原窈月点头,表示理解。而她也一直在努力地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原晔:“所以,以后我和你姐姐不在的时候,你就留在家里,跟着你嫂子,听她的话和吩咐。”
原窈月:“我不要!”
陆家是背信弃义的墙头草,虽然陆珂嫁进来表现还可以,好像没什么坏心思,但原窈月仍然不喜欢她。
尤其,陆珂身上的疑点还那么多。
原晔淡淡地扫了原窈月一眼,“这事已经定了。以后,你嫂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跟在你嫂子身边多听多看多学习,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益处。”
原窈月不满地嘲讽道:“学什么?学养猪吗?天下那么多学问知识,我非得跟她一个半吊子学劳什子低贱的养猪?”
陆珂也怒了,瞪着原窈月:“养猪怎么就低贱了?没有农民养猪,你哪儿来的肉吃。”
原窈月:“我可以吃野猪肉。”
原晔看着原窈月,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沉默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无形中,原窈月就不敢再看原晔了。
原晔:“去墙角站着。你嫂子什么时候叫你干活了,你就不用站了。”
原窈月气得鼻子一鼓一鼓的,她不敢冲原晔发火,就恨恨地瞪着陆珂。
“去就去!”
原窈月说完,蹭的一声站起来,跑到墙角面壁思过。
她站起来的动作很大,撞到了桌子,把桌上的荷包蛋汤汁都震了出来。
原璎慈心疼地看了看原窈月,对原晔说道:“大哥,小满饭还没吃完。”
原晔:“无妨。”
原晔将自己的碗筷和原窈月的碗筷都收进厨房。
陆珂和原璎慈对视一眼,有点吓着了,原晔说话的语气不急不躁,没有刻意地下沉,也没有故作威严,很平静的语气,就连表情都和没生气时一般无二,但莫名给她一种令行禁止,雷动风行的感觉。
原晔和原璎慈吃完饭便各自离家去做苦工了。
原晔走了,原窈月也没偷懒耍滑头,仍然板板正正地面墙站立,跟练军姿似的。
陆珂煮了两个鸡蛋来到原窈月身边,“好了,你大哥已经走了。”
原窈月一脸倔强,坚决不受陆珂的嗟来之食。
陆珂摊摊手,行吧,七岁的孩子,正是人生观世界观初长成,秩序感最重,最倔的时候,她一个大人不要和孩子计较。
陆珂说道:“你哥说让你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原窈月扭头,盯着陆珂,气得磨牙,最后吐出两个字:“妖女。”
陆珂微笑:“一般来说,妖女都是美女,我就当你夸我了。”
原窈月:“哼。”
陆珂:“好了,现在我开始给你安排任务了。第一个任务,切猪草。”
原窈月白了陆珂一眼,切就切,又不是没切过。
如今龙游浅滩,她能屈能伸。
两个人切完猪草,喂了猪,陆珂突然发现,她和原窈月没什么事可干。
原晔那个人,好像永远也不会累似的。
每次都能在她睡醒前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她甚至怀疑原晔是不是不用睡觉也能活。
而现在,猪圈也被原晔提前打扫干净了。
陆珂撑着头思索,原晔让她教育原窈月,肯定是想纠正原窈月这种将职业分为高低贵贱的想法,那一定要让原窈月认识到养殖业的重要性才行。
思考了片刻,陆珂将鸡蛋扔给原窈月,原窈月下意识地接住。
陆珂道:“吃了,长点力气,然后我们去李家。”
原窈月毕竟才七岁,早饭没怎么吃,切猪草又很耗费力气,这会儿她早就饥肠辘辘了,既然陆珂给了台阶,她不情不愿地也顺着台阶下来了。
原窈月剥开鸡蛋壳,两口一个鸡蛋,飞速将两个鸡蛋吃完了。
陆珂站起来:“走吧。”
原窈月:“哼!”
陆珂白了她一眼,小屁孩一个。
陆珂带着原窈月来到李高吉家,李高吉看到陆珂很是高兴,连忙将人招呼着进了门。
陆珂笑道:“李大哥,昨天母猪难产,身体损伤很严重,我怕它今天有什么情况,所以带着家妹过来看看。”
李高吉:“劳您费心了。”
三个人来到猪圈,陆珂检查母猪的情况,问道:“它的奶水正常吗?”
李高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不过这些小猪都吃着了。”
陆珂仔细检查母猪的情况,母猪的精神并不好,尤其它现在算高龄产妇。
过了一会儿,陆珂从猪圈出来,摇摇头,“情况并不好,它年龄大了,奶水太少,估计撑不了几日就会慢慢减少。”
李高吉急问:“那怎么办?我也不懂啊。”
李高吉心里也后悔,后悔自己太贪心,什么都不懂就拿出了全副身家去孙家养猪场买母猪,指望着母猪下崽让他发家致富。
陆珂:“要补充营养催乳。”
最需要补充的是蛋白质。
一般来说,就是豆饼,鱼粉,豆浆。
鱼粉贵,普通农户是买不起的,那就只有豆饼和豆浆。
陆珂问:“有豆浆吗?”
李高吉:“豆子家里有得是。”
陆珂:“那就将豆渣混合在猪草中给母猪吃。记住,十份猪草,一到两份豆饼,不要喂多了,喂多了会引起腹泻。”
李高吉:“我都听您的。”
李高吉说着就去准备豆渣,没一会儿就给母猪喂上了,虽然这头母猪是他被孙家骗了买下的高龄母猪,但他毕竟花了大价钱,实在是不敢不好好照顾。
李高吉喂完母猪,擦了擦汗:“我以后再也不敢贪大了。还好我的钱就够买一头母猪,要是多来些,家里都没有豆渣可以喂。”
陆珂:“豆渣很贵吗?”
李高吉:“贵谈不上,但是咱不是家里穷吗?豆子要卖钱,豆渣也要做成窝头丸子填肚子,哪有那么多剩的喂猪。咱这喂猪都是直接割草,或者用高粱叶子。”
陆珂:“是啊,都是些青料,光用青料很难长肉。”
以前她在陆家的时候,看到陆家后厨喂的猪只用青料,也提过用豆渣或者别的东西,然后这些建议传到了陆大人耳朵里,被好一顿训,骂她何不食肉糜。
陆珂问:“咱这附近有什么特色的产物吗?”
李高吉:“特色?”
陆珂:“就是农家家家户户都种的有,很高产,价格便宜的东西。”
李高吉:“棉花?但棉花不便宜,咱们种了,卖出去的价格很低,但是做成了棉花,棉籽榨成了油,让我们买回来的时候价格就高了。”
陆珂:“其实可以用榨油后剩下的棉籽饼代替豆渣。棉籽饼和豆渣里面都含有一些很独特的成分,可以帮助猪更快的长肉。”
李高吉赶紧摇头:“不不不,那可不行。原夫人,你不知道,那榨油后的棉籽渣毒得很,人吃了都受不了,更别说金贵的猪了。”
陆珂:“没关系,你先去找一些过来,我有办法去毒。”
李高吉:“真的?”
李高吉表示怀疑,但是想到陆珂接生时的镇定自若,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李高吉道:“那棉籽榨油后剩下的渣渣压根儿没人要,都成堆成堆的扔在那。好弄得很。尤其我姐夫,就是江大刀,他就在炼油的作坊里工作。我一会儿去找他,拎几大桶回来。”
陆珂笑着点头:“好。不过不用几大桶,多了,会坏,也吃不了那么多。”
李高吉:“咱村里养猪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几户,要是棉籽渣真能让猪多长肉,他们指定要。”
陆珂:“你们都是在孙家买的猪吗?”
李高吉点头,说到孙家,恨得牙痒痒:“那该死的孙家,每回都把我们往死里坑。他们家背后是县丞,被欺负了,我们也拿他没辙。我们恨孙家,但又离不开它。
咱们县的养猪场都有合作的饭店或者屠宰场,人家嫌弃我们就买一头两头,压根儿不卖我们。只有孙家愿意卖给我们。只是我这次把孙家彻底得罪了,怕是以后他们家再也不会卖猪给我了。”
陆珂:“你们不能合起来买吗?”
李高吉:“原夫人,咱们也不是傻子,能合起来买会不合起来买吗?养猪太难了。我敢买母猪也是因为蠢,被孙家忽悠了。咱们压根儿不懂养猪。
就说我这头母猪买回来,别说赚钱了,到现在快五个月了,时不时就生病,一生病就要去找孙家。只有他们懂得治,每回治病就是一大笔钱,咱撑不住。
还有猪养大了,要杀猪,咱也不会,也要花钱请专门的人来杀猪。这来来回回折腾,一头猪养大了就卖二两银子,二两银子看着多,扣除七七八八的,也能剩下将近一两银子的钱,但是,万一出事呢?
万一猪养一半死了呢?猪要是病死了,那就是血亏,好几年的钱都没了,还要欠债。所以,敢下定决心养猪的人,咱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加起来也没多少。”
陆珂抿着唇思考。
总不能由着孙家为非作歹把所有人吃干抹净吧?
而且光靠她和原家三兄妹养猪卖钱改善生活太慢了。要是能将村民联合起来,做大做强,形成规模化生产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陆珂福至心灵,看着李高吉微笑:“李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高吉微微勾着身子,十分恭敬:“你说。”
陆珂:“你告诉村民,我会给动物治病。两文钱看诊一次。杀猪的话,杀完了给我一块肉就行。”
李高吉惊喜道:“原夫人,你还会杀猪?”
陆珂:“其实杀猪不难,如果有机会,以后我教你们。还有就是,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只是说完后,信不信就在你了。”
李高吉:“您说。”
陆珂:“咱们大梁的猪肉吃起来特别腥,是与不是?”
李高吉:“腥是腥,但肉不都这样吗?咱们这羊肉也这样。”
陆珂:“我有办法去腥,但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李高吉恭敬地看着陆珂,陆珂开口道:“需要在仔猪二十到三十日的时候,去势。”
去势就是阉割,阉割后猪就会失去生育能力,那就不能繁殖了。
李高吉还指望着繁殖赚钱呢,陆珂这么一说,他立刻僵住了。
陆珂笑道:“种猪留一头就够了,多了也无用不是吗?去势之后,公猪会变得更温顺,更喜欢吃东西,长肉也会更快。你若是不信,可以先看看我这边。我家里的十一头小猪主要是病还没好,病好之后,除了留下的种猪,全部的都要去势。对了,你姐夫那也帮我说一声。”
李高吉面露难受:“可是我不会去势。”
陆珂:“无事,到了日子你过来叫我就是,我会。”
李高吉立刻叹道:“原夫人,你可真是下凡来帮我们的活菩萨啊。”
陆珂被夸得飘飘然,然后和原窈月回家的路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窈月:“开口杀猪,闭口去势,算哪门子的大家闺秀?”
陆珂丢了一个白眼过去:“你都落魄到日子过得不如猪了,还有闲情逸致嫌弃这些?”
原窈月磨牙:“陆珂!”
陆珂:“叫嫂子。”
原窈月深呼吸,决定不与陆珂一般见识。
她问道:“去势真的有用?”
陆珂:“当然,去势之后,猪的骚气会去掉一部分,再加上杀猪时提前放血,那腥味能去得七七八八。而且,去势之后的猪比没去势的猪至少要多长一成的肉。多一斤肉便多赚一笔钱,对养猪户来说是一大笔进项。”
原窈月怀疑地看着陆珂:“大梁那么多学贯古今,学识渊博的大臣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珂对着原窈月摆了个鬼脸:“你管我?你哥都不问,你一个小孩子问什么?”
陆珂说完,一蹦一跳地往家走,气得原窈月跳脚,她冲着陆珂大喊:“你个狐狸精。”
陆珂背对着原窈月挥手:“谢谢夸奖。”
不出所料,陆珂身后传来原窈月咬牙切齿的发泄声。
回到家,陆珂立刻让原窈月烧火做饭。
原窈月质问她:“我烧火,我做饭,我炒菜,那你呢?你做什么?”
陆珂得意地笑了:“你哥说让我把最苦最累的活交给你。所以我就做点轻松的喽,我去摘柿子。”
原窈月咬牙:“狐假虎威。”
陆珂:“对啊,你刚才不还说我是狐狸精吗?”
陆珂指着自己的身后:“看到了吗?我这里有一条隐形的狐狸尾巴在得瑟地晃啊晃啊晃。”
说完,陆珂欢快地端着盆跑到院子里摘柿子。
原窈月握着拳头在原地继续跳脚。
陆珂快乐地摘柿子,专挑大的摘。
柿子好,柿子糖分高,营养足,还能润肺止咳。
很快,陆珂摘了一大盆,端着柿子来到厨房,打开米缸,将柿子一个一个埋进去。一般来说柿子烘个三到五天就能软下来,能吃了。
做完这一切,陆珂洗了手,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看原窈月忙活。
原窈月才七岁,原晔和原璎慈作为她的哥哥姐姐,体恤她年纪小,平常只有些时候让她搭把手,并没有让她干什么重活累活。
不过原窈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并不狼狈。
很快,火烧起来了,饭蒸上了,菜也洗好了。
原窈月又添了几根粗柴,保持住火力大小,这才开始炒菜。
约莫半个时辰后,原窈月炒出了两个的青菜,一个炒鸡蛋,同时蒸了一锅馒头。
原窈月微微抬高下巴,一脸挑衅地看着陆珂,仿佛在说:想为难我,没成功,气不气?
陆珂微笑,鼓掌,丝毫不走心地夸奖道:“好棒哦。”
原窈月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陆珂拿出碗筷和篮子,分别装了两份饭菜,自己用馒头夹菜和鸡蛋,做了两个中式汉堡,用水袋灌上热水,一边啃着汉堡,一边出发去给原晔和原璎慈送饭了。
陆珂叮嘱道:“你好好待在家里,记得把猪喂了,猪圈打扫干净。等我回来。”
原窈月丢给陆珂一个白眼:“谁要等你回来?”
陆珂耸耸肩,挎着篮子,啃着馒头出发了。
出村的路刚走了一般,陆珂碰到了江大刀,江大刀赶着驴车,驴车上面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少年又黑又瘦,皮包肉,但是人很精神。
江大刀问道:“原夫人,你这是去哪儿啊?”
陆珂将篮子往前递了递:“给我夫君和妹妹送饭。”
江大刀:“那我送你。”
陆珂:“不会耽误你事吧?”
江大刀:“不会,我正要去油坊做工,油坊的方向和劳工坊一个方向。”
陆珂:“那麻烦了。”
陆珂上了驴车,盘腿在干草上坐下。对着对面的少年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江大刀一边赶车一边介绍道:“原夫人,这是我儿子,叫江小鹤,今年十二岁。您若是每日都要给家里人送饭,可以去我家叫一声,让这小子赶车送你。”
陆珂:“那怎么好意思呢?”
江大刀:“原夫人,我弟弟把你今日说的话都告诉我了。我相信您。等您回来就给我家那两头小猪去势。顺便啊,我想让我家这个浑小子跟着你学点东西。这小子跟着我算是废了。
我呢,除了一身力气,没多大本事,也不识字,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但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很聪明,就是投胎没投好,投到我家了。
原夫人,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行行好,让这小子跟着你,他脑子灵活,也有力气,就让他跟着你帮你做些杂活。你随便教他点本事,让他以后能吃上口饭,别饿死就行。”
江大刀都这么说了,陆珂也不好推辞。
而且每日送饭如果没有驴车,去劳工坊和县衙确实十分折腾时间,约莫小半天都要耗在上面。
陆珂问江小鹤:“小鹤,你愿意跟我学东西吗?”
江小鹤点头,在驴车上就跪下了:“求夫人收留。”
陆珂受不得人下跪,赶紧让他起来:“既然你愿意,那你就跟着我。只要是我会的,以后我都会一一教给你。不过,咱们得把丑话说前头,学习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跟着我,我肯定会严厉教导你。
养猪这种东西看起来简单,但里面的知识非常多,如果只养猪而没有文化储备,是走不长远的。所以如果你跟着我,除了学习养猪,还要学习识字。”
陆珂知道普通老百姓大多是不识字的,她对底层有一点的认知,但是并不懂识字这件事本身对江家这样几代的文盲老农民是多么大的意义,只觉得自己是提前提醒江小鹤。
但江小鹤和江大刀是知道的。
江小鹤闻言当即落下泪来:“谢夫人,您对小鹤的大恩大德,小鹤一辈子都不敢忘。”
江大刀也哽咽道:“原夫人,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谢谢,谢谢……”
到了分叉口,江大刀直接下车让江小鹤驾驴车送陆珂,自己走路去油坊做工。
哪有客人把主人赶走的?
陆珂百般推辞,奈何江大刀跑得贼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陆珂只能接受这份天大的好意了。
有了驴车助力,陆珂很快就到了劳工坊。
竹篮里垫了布,放了灌了热水的水袋保温,加上驴车比走路快,到的时候,里面的饭菜还留有余温。
陆珂通报后,被带了进去。
原璎慈见到陆珂,擦干净做饭的手走了过来:“怎么过来了?”
陆珂笑道:“总不能让你一直吃冷水配馒头吧?”
原璎慈:“其实我这里还好,我是负责做饭的。馒头和水可以放在灶台上借温加热。我哥那边才是真的没办法。”
陆珂:“所以我送完你的,再去送你哥的。”
原璎慈:“这一来一回可费时间了。”
陆珂:“无事,我收了个小徒弟,他会赶驴车。”
原璎慈:“那感情好。”
陆珂将吃的给了原璎慈,也不多说话,就赶着给原晔送去了。
从劳工坊出来,陆珂和孟翊擦身而过。
上次县衙审案,她见过孟翊,也依稀能从应知和原璎慈之间那暧昧的态度中猜出一二。
陆珂回头看着孟翊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皱眉。
这人穿的衣服,后背上半身和下半身是两个色,说明后背出了汗,浸透了衣衫,这才和下半身的颜色有了区分。
这大冷天的,什么样的情况会热成这样?
陆珂走到驴车那边,将篮子放上驴车,手撑着木板往上坐,刚坐好,发现孟翊到了劳工坊门口忽然不走了,就那么站在那。
江小鹤问道:“夫人,我们现在走吗?”
陆珂对孟翊心有怀疑,借口道:“我裙子乱了,要整理一下,稍微等一等。”
江小鹤:“好。”
孟翊盯着劳工坊的大门,神色冷峻阴沉。
不行。
要是真将少爷高烧昏迷的事情告诉了原二小姐,原二小姐真的心软去看了少爷……那少爷不就更放不下原二小姐了吗?
若是如此,少爷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死心回京都?
孟翊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少爷,对不起,你不能再为原二小姐牺牲自己的前途了。
孟翊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陆珂蹙眉,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到了又不进去,离开时脸上表情又充满了愧疚。
陆珂将衣裙整理好,对江小鹤说道:“走吧,咱们去县衙。”
有了前一次送饭的经验,这一次陆珂就不需要等通报了,打了一声招呼便进了衙门。
江小鹤将驴车停在县衙旁边的小道上等陆珂。
陆珂按照记忆去找原晔。
她出门出得早,又赶上了驴车,所以来的早,那边原晔还没下工。他的书桌前还排着长队伍。
只是,这些人没有规规矩矩地排队,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陆珂好奇地走过去,从人群中挤到前方。
一个头发半百的瘸腿男人坐在地上又哭又嚎:“天老爷啊,你们这些害人虫。你凭什么不让我改,我儿子死了,他租的地又没到期,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改,不让我种。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迟早打雷劈死你们。”
原晔面色平和走进男人:“叔,那租契是你儿子和冯员外签的。如今你儿子意外落水过逝,冯员外不愿意将地租给你,要退租金收回田地,我们也没办法。叔,我也很同情你,但我只是一个在衙门记录文书的普通老百姓,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江流这会不在,只有江河在。
这男人一把岁数了,腿还瘸了一只,一直靠儿子耕种租来的几亩薄地生活,如今儿子死了,冯员外不愿意租给他,以后吃饭都成问题。
江河觉着人可怜,也不好真的对男人来硬的,只能在一旁看着。
“呸!”
男人抓着地上的拐杖跳了起来:“你看你们就是收了黑钱,想昧了我儿子的地。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必须给我改名,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第29章 欺负人
◎太不凑巧了,湿的是新被子。◎
原晔:“叔,我们这里只是记录文书,就算我给你把文书写了,你也要去县丞那里过审盖章。到时候也是审查不过的。如果你实在生活困难,可以再找冯员外求求情。”
男人手里的拐杖用力地砸着地面,哭喊道:“大家快来看看啊,县衙的人欺负老百姓了!我一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都快进棺材了,儿子死了,全天下的人都欺负我!”
原晔劝道:“叔,你若是实在舍不得那地,我们这边陪你去……”
男人用力地推了原晔一把:“我用你陪!”
要是求冯员外有用,他还来闹什么?
原晔是文弱书生,被推了一把,身子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斜着稳住身子。
江河站不住了:“叔,都跟你说了,你的要求我们办不到。”
男人没理江河,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原晔脖子看:“原来是个流放的犯人。难怪这么黑心肝!”
说着,男人拿起拐杖去打原晔:“我打死你个黑心肝,我打死你们这些欺压良民的狗东西……”
江河去拦男人,但是他念着男人可怜,没有下狠手,男人左右开弓,一棍又一棍,好几拐杖都打原晔手臂上了。
陆珂怒了,将篮子往花台上一放,抄起一旁的扫帚冲了过去。
陆珂一边打男人一边骂:“我让你不讲道理!让你打我夫君!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得逼着人动手是不是?”
陆珂那扫帚打人不疼,但是扫帚上的小枝桠扎人。她胡乱地挥舞着,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既视感。
男人节节败退,加上男人腿脚不好,没一会儿,陆珂拿着扫走往男人肚子上用力捅过去,男人砰一声跌坐在地上,又开始鬼哭狼嚎起来,骂原晔一个流放的犯人,黑心肝,狗东西,想讹他的地。
“闭嘴!”
陆珂拿着扫帚怒气冲冲地指着男人:“你再骂一句流放试试?信不信我打死你!”
陆珂气势全开,男人愣是被震住了。
陆珂两只眼睛怒目圆瞪:“县*丞那边不敢闹,员外那边不敢闹,就逮着我夫君一个读书人欺负。你算什么男人?”
男人:“我……”
陆珂没理男人,恶狠狠地看向江河:“还有你,衙门是菜市场吗?知道他撒泼打滚不把人拖走,在等什么?等天下撒钱吗?”
江河:“这……原夫人,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又刚没了儿子。”
陆珂:“没儿子就能打人吗?那我也没儿子,是不是能打死他?”
这没儿子和没儿子能一样吗?
江河想争辩两句,但看陆珂那杀人的模样闭上了嘴,将男人拖走了。
陆珂转身去看原晔,原晔直直地盯着她。
陆珂:“你也是!他打你,你光躲有什么用?打回去啊!”
原晔低头:“为夫错了。”
陆珂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要原晔和她辩驳几句,她肯定将人骂得狗血淋头,偏偏人家就这么乖顺地认错了,那她能怎么办?
自家夫君自己心疼呗。
陆珂问:“疼吗?”
原晔:“还好。”
陆珂:“下工时间到了吗?”
原晔:“还有一会儿。”
陆珂:“哪里有药?”
江河将男人拖走回来了,说道:“原先生,原夫人,你们先进去坐,我去拿药。”
说着,江河腿脚飞快的跑了。
那边排队的人知道原晔受了伤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家安静地排队去了。
陆珂扶着原晔进屋坐下,原晔一边记录文书一边等江河拿药过来。
陆珂看着他,想开口说帮他写,转头想起自己那一手拿不出手的字,又打消了念头。
坐着坐着,陆珂忽然发现事情不对。
天啊!
陆珂捂脸。
她一直苦心营造的,温柔贤淑,沉着冷静的人设啊。坚持了这么久,脑袋一热,怎么就暴露本性了?
原晔可是世家公子,翩翩儒生。世家娶妻皆偏向贤良淑德,名门闺秀。
她她她……
完了。
陆珂懊恼至极,她的形象全毁了。
什么拿着扫帚打人,疾言厉色骂人,脸部表情也没控制,肯定很丑,很凶,像个悍妇。
陆珂偷瞄原晔。
以前京都有个宋娘子,她没见过,但听过宋娘子的传闻。
传说那宋娘子个性泼辣,对家里男人管得十分严格,不准去花楼喝酒,不准夜不归宿,出门必须报备,家中银钱没有她的同意不得随意支取。
宋娘子的夫婿因此成了全京都的笑话,就连官位晋升都受到了影响。京城中,人人对宋娘子鄙视至极。
从陆珂本心上而言,她觉得宋娘子十分令人钦佩。
但是,原晔是古人啊,更是京城中备受推崇,古板教条的儒生,难保他和京中那些辱骂贬低宋娘子的人不是一个想法。
陆珂:“那个……夫君……其实我平常……”
原晔停笔,看向一旁的沙漏:“时间到了。”
他淡淡地看向排队的百姓:“各位,可否容原某上个药,吃个饭,再行工作?”
老百姓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大家连忙让原晔去休息,自己则到府衙外面坐着,拿住准备好的干粮就着凉水吃起来。
江河将门关上,将药递给陆珂。
原晔撩起袖子,手臂上都青了。
陆珂看着心疼得紧:“你怎么躲都不会躲?”
原晔垂眸,眼底有萤光流动,他淡淡说道:“常年读书,于锻炼上疏忽了。以后我会多注意。”
上完药,原晔穿好衣服。
陆珂张了张口,想解释:“其实,我平常没有那么冲动。”
原晔:“嗯,我知道。”
陆珂:“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打人的女子。”
原晔:“嗯,我知道。”
原晔看向陆珂,眼底星光璀璨,隐有笑意:“夫人贤惠,乃夫之幸。”
陆珂瞪他:“你嘲笑我?”
原晔摇头:“贤指有道德,通情达理,不卑不亢。惠通慧,指女子聪慧敏捷,多智有才,敢想敢为。夫人面对强者对夫君的欺辱,能仗义执言,挺身而出,又言思敏捷,自然当得起这二字。”
陆珂愣住了:“是吗?贤惠的意思难道不是吃苦耐劳,任打任骂,听话乖顺,事事以夫为先?”
原晔:“那是学识浅薄之人的误解。事事应当以法理,天理,道理为先,岂有以人划分的?如夫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贤者,慧者。”
真的假的?
陆珂表示怀疑,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得意。
陆珂:“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你夸我我还挺开心的。对了,饭菜还在外面,我去给你拿。”
陆珂说完,如一只快乐的鸟儿一样跑去拿篮子。
陆珂拿到放在花台上的篮子,转头就听见江河江流在树后面说话。
江流:“哥,我就说吧,肯定是原夫人,你非说不是。”
江河:“我也没说不是啊,我只是觉得你们那样说原夫人不好。”
江流:“我们也没说原夫人坏话啊。这不是瞎聊吗?”
江河:“啧啧,真没想到啊,原夫人还有这等癖好。”
江河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江流也是一脸偷笑揶揄,两兄弟看着彼此嘿嘿嘿。
江流:“你看原先生那身板,那么瘦,人性格又那么温吞,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在床上掐女人脖子的人。你再看看原夫人多么厉害,公堂之上面对三位大人的审判镇定自若,再看她今天那凶悍的样子。肯定是她!一定是她喜欢,原先生被逼着配合的她。”
陆珂:“……”
啊啊啊!
陆珂捂脸跑进屋。
不活了,丢死人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原晔口中“差不多”中瞒着她的差一点是什么了。
这些人在衙门里当差这么闲吗?怎么那么八卦啊!
陆珂将饭篮子往原晔面前一放,红着脸狼狈逃跑。原晔看了看饭篮子又看了看陆珂的背影,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江河江流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个人表情十分“荡漾”。
原晔顿时心明如镜。
江流走过来:“原先生,你在笑什么?”
原晔收回视线:“没什么。”
原晔打开篮子,将饭菜端出来。
陆珂一口气跑出衙门,面如火烧。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一天丢脸两次?
陆珂拍拍脸,冰凉的手指将烧红的脸降了一点温度,她走向江小鹤的驴车。
陆珂上车,江小鹤驾车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陆珂的脸才恢复正常,她撑着头看向路两边,高大的柿子树从村民的院子里冒出头,陆珂想,等家里的柿子软了,给梅姐和吕婧她们带一些。
上次她吃了她们的豆腐,总会是要回一些礼物的。
陆珂捂脸,梅姐她们不会也和江流江海一个想法吧?不然当初怎么一眼就认出她了?
天啊,她这个脸到底要丢到什么时候?
陆珂已经凉下来的脸又开始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驴车拐弯进入村口,一脸络腮胡子的柴志手里拿着酒葫芦拦住了驴车。
他一双牛眼盯着陆珂看了好一会儿,等把陆珂看得心里发毛了,这才转向江小鹤:“江家小子,这么巧?送我一程。”
江小鹤看向陆珂,陆珂点头。
柴志立刻跳上驴车坐下,打开酒葫芦,喝了起来。
江小鹤忍不住劝道:“柴叔,少喝点,不然一会儿柴婶子又要骂你。”
柴志:“你唧唧歪歪得废什么话,赶你的车。”
江小鹤扁扁嘴,继续赶车。
柴志灌了几口烈酒,又开始盯着陆珂看,陆珂问:“怎么了?”
柴志:“你是京城来的?”
陆珂点头。
柴志:“陆天海是你什么人?”
陆珂:“是家父。请问,您认识他吗?”
柴志扯着嘴角笑了,眼神中凶狠如狼:“认识,怎么不认识呢?背刺太子赫赫有名的御史中丞嘛。”
得,又是有仇的。
为避免惹火上身,陆珂说道:“出嫁前,小女一直生活在家中后宅,父亲也不会将朝堂之事告之于我们这些小辈。”
柴志冷笑了一声:“倒是会撇清干系。”
陆珂问:“请问,您是?”
柴志:“麒麟营前副将柴志,听说过?”
陆珂诚实摇头。
柴志嘴角抽了好几下:“将军最得意的副将。”
陆珂:“哦。”
陆珂反应平淡,柴志不干了,怒问道:“你没听说过将军?”
陆珂:“听说过一二。”
柴志:“例如?”
陆珂:“和大金公主的二三情事?”
柴志:“放屁!”
柴志声如洪钟,驴车狭小,震得陆珂耳膜疼。
柴志指着陆珂,气得脸皮都在发抖:“你你你!我告诉你,侮辱我柴志可以,绝对不能污蔑将军!”
柴志驴一样的脾气,非拉着陆珂讲他和将军魏英的光辉岁月,从两个人怎么不打不相识,一路讲到一起攻破大金王都,再到后来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魏英被抓,定罪叛国,他为魏英叫屈,打了三十大板,愤而辞官。
柴志感叹道:“自打将军死后,咱这大梁和金国对战,是一次不如一次。呵,说什么养寇自重。咱将军用得着吗?”
陆珂兴致缺缺。
直到柴志喋喋不休许久之后,冒出一句:“将军是孤儿出生,冬天快冻死的时候被太子拣回太子府,在太子府中学得一身武艺,由太子举荐从军。一心只有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陆珂猛然打起了精神。
太子?
陆珂在心里计算柴志说的时间,把时间线理了出来。
麒麟先锋营攻打金国的布局被泄漏,全军覆没,魏英被问罪,太子被告发谋反,与太子妃一起被囚禁于东宫,陆家下狱被调查,遭受严刑拷打,太子自尽以证清白,皇上怀疑太子谋反一案有问题,判决陆家上下流放,陆家流放三个月后,小皇孙于火海中失踪。
这一切的一切起源便是麒麟先锋营的全军覆没。
这么说,如果太子和陆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魏英之案也必是冤案。
陆珂垂眸。
可惜她只是后宅边缘女儿,并不知太子谋反一案的内情,不清楚麒麟先锋营和太子谋反之间是怎么牵扯上关系的,也不知道太子是如何被告发谋反的。
终于,到家了。
陆珂从驴车上下来,此时柴志已经喝醉了,倒在驴车上呼呼大睡。
江小鹤为柴志说话道:“夫人,你别怪柴叔。柴叔自打退出军营后,整日借酒浇愁。每回酒喝多了,话就多。但柴叔不是坏人,街坊四邻谁遇着难事了,他都是能帮忙就帮忙。”
陆珂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先送他回家吧。明日吃过早饭之后,我去你家,咱们给你家的小猪去势。
对了,你到家之后,用石灰水将棉籽渣泡上,泡一天,棉籽渣的毒性就能去除,到时候捞起来,清洗后,猪吃了就不会再生病了。”
江小鹤:“好,夫人,我回去就按你说的办。”
告别江小鹤,陆珂走进院子,院子里,原窈月正趴在小桌子上睡觉。
她的脚边放着装满猪草的木桶,桌子上放着抹布。她的手臂袖子卷了起来,右手半只袖子都脏了。此时整个人趴在小木桌上,皱着眉头,噘着嘴睡着,显然累坏了。
到底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陆珂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居然和一个七岁的孩子斗气。
陆珂走到原窈月身边,原窈月穿着深蓝色的棉衣,一张小脸一半粉嫩白皙,一半压在袖子上压出了印子。
大概是睡得太沉了,时不时地,她嘴巴会嘟囔几声,声音很微小,听不清,但是嘴巴偶尔会吹出一个小泡泡,可爱极了。
原家父母是文官出生,原晔未被流放之前也是儒生,家中之人长相多偏儒雅清秀。
但原窈月不同,才七岁,眉宇之间就已经有了英气。
原窈月睡得沉,却并不安稳,眉头一会儿展开一会儿紧皱,忽然,她如失重坠落一般惊醒,正好对上陆珂打量她的眼睛。
一醒来就看见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原窈月吓到了,身子后仰,一屁股摔地上。
陆珂噗的一声笑了,对她伸出手。
原窈月一巴掌将陆珂的手拍开,自己爬了起来,拍拍屁股:“我不用你帮。”
她拍完屁股,发现陆珂盯着自己的锁骨看,低着才发现刚才动作太多,领口被拉开了,露出了锁骨上的红色胎记。
原窈月急忙将领子拉紧:“看什么看!”
陆珂:“我又不是故意吓你的,这么凶做什么?”
原窈月:“我声音大了一点而已,哪里凶了?”
陆珂摊摊手:“好吧,你不凶。是我误会你了。”
陆珂说完去检查小猪的病情,很好,原窈月有好好喂药,这些小猪再过三两日就会痊愈,到时候就可以去势了。
原窈月盯着陆珂,这女人是有毛病还是有什么怪癖?
怎么对去势这种可怕的东西这么兴奋?
陆珂忽然扭头看向原窈月,故意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小满。”
原窈月:“你笑得这么瘆人干什么?”
陆珂嘴角笑容扩大:“小满,明天我们去给江家的小猪去势。到时候我教你啊,你好好学。”
原窈月:“你有病啊,我学这个干什么?”
陆珂:“以后你成亲了,你的夫君若是对你不起,你就趁着他睡着了,悄悄去厨房拿上刀,手起刀落,直接给他去势。”
陆珂说话时故意压着嗓子,拖长声调,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诡谲阴森。
原窈月下意识地浑身哆嗦。
原窈月:“你个毒妇。”
原窈月大抵是真的吓到了,说完,飞快跑进自己的屋子,将门从里面锁住了。
原窈月从门里大喊:“我会将你说的话告诉大哥的。”
陆珂耸耸肩,这孩子真不经吓。
晚上,陆珂吃完饭,和原璎慈一起将碗筷洗干净,走进屋里,正好撞见原晔抱着被子出来。
陆珂疑惑地问:“你抱着被子做什么?”
原晔面色如常:“刚才我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盆打翻,将被子弄湿了。”
说着,原晔将被子摊开一个角,让陆珂看里面湿的部分。
原晔:“我将被子拿出去晾晾。不过,今晚应该是干不了了。我们可能需要用一床被子。”
用一床就一床呗,以前他们在老屋那边的时候也是用的一床被子。
只是,太不凑巧了,湿的是新被子。
新被子是按照双人尺寸买的,比旧被子大。
陆珂坐在床边取下木簪,将木簪放在床头柜上。
一般他们晚上洗漱都是将洗脸盆放到院子里洗的,压根儿不在屋里。
大概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原晔也受不得这凉气了,才会将洗脸盆端进屋子里洗。
下次她也进来洗吧,外边真的好冷。
陆珂正想着,外面传来原窈月和原晔的声音。
原窈月气鼓鼓地告状,“大哥,嫂子说,她要教我怎么去势。”
原晔声音淡淡:“咱们如今生活困顿,你学一门技术也是好的。”
原窈月双手握拳:“可是嫂子说,以后等我嫁人,夫君不听话,就给夫君去势。她好歹毒。大哥,你要防着她,陆珂那个女人不简单。她说不定也想对你下手。”
原晔看了看屋内陆珂的纤细的影子,声音依旧平淡:“小满。”
原窈月:“嗯?”
原晔:“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原窈月一脸茫然地看着原晔,不明白他提这个干什么。
原晔道:“我们也早就不是金尊玉贵的皇城人。如今的处境,其实对你我都是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
我让你嫂子教你养猪,是希望你能忘掉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懂得何为生活之艰。只有你将自己放到和普通老百姓同样的位置上,你才能更好的成长,对众生万物生出真正的怜悯之心。”
原窈月抿紧了唇。
原晔:“所以,你不能因为一时记恨,就污蔑你自己的嫂子。”
污蔑?
原窈月站在原地,如遭雷劈,“大哥,我说的是真的。”
原晔:“好了,回去休息吧。记得反省。”
原窈月抓狂:“你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蛊惑了!”
原晔语气不容置疑:“回屋。”
原窈月快气炸了,但是又拗不过原晔,只能怀揣着满心的愤慨咬着牙回屋。
原晔走进房间,看向捂嘴偷笑的陆珂:“可还满意?”
陆珂放下手,一双眼睛如狐狸般狡黠,她问道:“你知道我在逗小满?那你还帮着我欺负她。”
“不是欺负。”原晔一本正经:“受点委屈对她的成长有好处。否则她太过自傲骄矜,以后会走错路。”
“但是。”陆珂有点过意不去地问:“咱们这样欺负一个七岁的孩子,会不会太过分了?”
原晔目光沉沉:“七岁于她,早已是该懂事的年纪了。何况,我并没有冤枉她。”
陆珂眨眨眼。
原晔一边脱外衫,一边说道:“我相信,你即便是逗弄她,也不会有想对我下手的想法。她以恶意度人,便是污蔑。”
原晔随手将手腕上的铜镯取下,放在床头柜上。
陆珂:“就这么相信我?”
原晔:“嗯,夫人今日才保护了我,我不相信夫人,还能相信谁?”
说着,原晔上床,拉过被子。
被子小,两个人都要盖,只能窝在一起。
左右无事,陆珂便拉着原晔聊天,讲述自己未来的雄伟规划。
陆珂躺在原晔怀里:“我打算先当动物医生,给村里的鸡鸭牛羊猪等牲畜看病,赢得村民的信任,然后教授他们养猪的技巧。
等他们对养猪没有了恐惧之心,相信自己能养好猪的时候,我再联合他们,一起去找其他养猪场合作,进一批好品质的猪。
然后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做大做强,建立我们自己的养猪场。并且和咱们县里的大饭店合作,或者以后自己开饭店。你觉得怎么样?”
原晔:“有一个问题。”
陆珂坐起来,面对面看着原晔:“我哪里没有思虑周全?”
第30章 棉籽饼
◎人逢喜事精神爽◎
原晔:“你的技术没有保密,任何人都可以依你所言照搬。如果他们不愿意和你合作,宁愿一个人辛苦一些。又或者,其他养猪场都将你的方法学去了,又当如何?”
闻言,陆珂笑了:“没关系啊。”
原晔不解地看着她。
陆珂无所谓的笑着:“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原来是这个。这个真的没关系。不管村民们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也不管其他养猪场相不相信我,学不学我的方法,都无所谓啊。
如果我的方法真的传播出去了,越来越多的人使用,那产量自然会提升,产量提升了,大家养殖的积极性也会得到提高。这样,大家都能赚到钱。供给多了,吃得起的人也就多了,老百姓的日子也会更好过。而我们……”
陆珂笑:“……我们能随时随地吃到更好吃的猪肉,不用再忍受那股子久久散不去的腥味。不是很好吗?而且我相信,只要有技术在身……”
陆珂抓住原晔的胳膊:“有夫君你在背后支持我,我们齐心协力肯定能赚到钱,日子也终将红红火火。”
陆珂说完,原地垂眸,盯着陆珂久久不动。
陆珂看向他,被他眼底的漩涡吸引:“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原晔:“没有。夫人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原晔微微侧身,微弱的烛火在他身后摇晃,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时不时地叠在一起。
原晔低头看着陆珂,烛火在她身上打出淡淡的光晕。
淡色柳叶般的眉,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子,两片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
原晔的手探入陆珂的衣摆,顺着脊骨往上,将她上半身微微抬起。
陆珂身子轻轻颤抖,墙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夫君……”
陆珂话还没说完,便被原晔吞咽入腹。
原晔的吻带有极强的侵略性,陆珂身形晃动,身子发软,手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
许久,原晔放开陆珂,整个人如一团火。
陆珂虚虚抱着他,本就艳色的唇,此刻饱满又湿润。
浓重的喘息丝丝缕缕,牵扯纠缠。
密集的吻落在陆珂的眼睛,鼻子,嘴角,锁骨……
她感觉自己的腿被用力抬起……
“等、等等!”
陆珂忽然如惊醒一般拍打原晔,原晔手撑着床,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脖子:“怎么了?”
“那个……”陆珂被亲得浑身敏感,强忍住骨子里的酥麻,小声在原晔耳边说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小日子来了。”
原晔身子绷紧。
“夫君?”陆珂想起来,身子突然被压住,原晔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喑哑粗粝:“别动,让我缓一会儿。”
陆珂小声地问:“要我帮你吗?”
原晔一把抓住陆珂不安分的手,“乖一点,别乱动。”
原晔将陆珂的手拿到唇边,亲吻她的指尖:“这样就够了。”
原晔将陆珂的手放到脸上,轻轻蹭着。片刻后,原晔忽然失笑:“后悔了。”
陆珂:“什么?”
原晔:“早知道你小日子到了,我刚才应当更小心一些。两床被子分开盖,宽敞些,你也会更舒服一些。”
陆珂:“你又不是故意的,哪能控制?”
原晔垂眸笑了笑,又蹭了蹭陆珂的手,放开她:“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日子会痛。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熬点红糖水。”
陆珂拉住原晔:“太晚了,灶台都冷了。”
灶台冷了,再生火相当麻烦。
原晔拍拍陆珂的手背:“好好躺着。”
说完,原晔用被子将陆珂盖好,这才去厨房烧水。
一炷香后,原晔端着红糖水进来了,陆珂接过碗和勺子,余光瞥见原晔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想起今日在衙门里听到的话,脸微红,担心明日原晔去衙门做工,脖子上的抓痕被看见,那些人又要胡乱猜测,于是说道:“那个,夫君。”
原晔:“嗯?”
陆珂:“你脖子上的痕迹,要是有人误会了,你解释一下。”
原晔摸了摸,红痕并不深,摸着只感觉到一点点不平。
原晔:“别人不会问,也无从解释。”
陆珂:“要解释。”
陆珂急了:“他们老误会我。我都在县衙声名远播了。”
原晔无奈一笑:“解释他们也不会信。就像……”
他抬眸,目光揶揄:“就像……魏英和金国公主。”
过去的回旋镖正中陆珂眉心。
她听谣信谣,这会儿自己成了谣言中的一个,才知道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无人信。
陆珂怨念地看着原晔,都是他的错,都怪他床上床下判若两人,不然她也不能平白受此冤枉。
陆珂一小勺一小勺地将红糖水喝完,身子暖和了许多,躺下休息。
第二天清晨,原晔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
陆珂睁开眼,黑暗中,虚虚看着他的方向。
原晔本已经站起来了,又坐回床上,往陆珂那边靠了靠:“吵醒你了?”
陆珂抱着被子,摇头:“我每次都很好奇,你到底起得有多早,每次睡醒都见不到你人。”
陆珂看向窗外,天都没亮。
原晔:“习惯了早起,多睡反而会难受。”
陆珂打了个哈欠:“要不是知道你以前是儒生,每日辰时便要准时出现在书院读书,我肯定会以为你以前是当兵的。”
在陆珂的记忆中,只有当兵的,作息才能如此规律,精力旺盛到用都用不完。
黑暗中,原晔身形微僵,随即笑了笑,道:“你喜欢军人吗?”
陆珂:“还好啦,我还是更喜欢夫君你这样的读书人。”
原晔:“你不喜欢军人?”
陆珂:“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太危险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男朋友长年在部队服役。后来两个人爱情长跑结婚没多久,她怀孕了。
本来安排好了,预产期她丈夫回来。但是她早产了,生死关头,自己丈夫不在身边,总归会委屈难过。
我心疼她,也比较自私,更希望能和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长厢厮守,不愿意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陆珂说完,原晔沉默着,她拉了拉原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想太自私太冷漠了?”
原晔:“人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父兄,能平平安安地陪在自己身边,这是人之常情。”
陆珂叹了一口气:“要是大梁和金国能不打仗就好了。”
原晔:“有机会的。”
陆珂:“但愿吧。”
陆珂不抱希望,两国从先皇开始就打仗,打几十年了,能停早就停了……
大梁以农业为主,金国以畜牧业为主。
金国畜牧业不发达,经济落后,冬天食物不够供给现有的人口,于是每年冬天都会发动战争来大梁抢夺粮食牲畜。
不仅如此,为了抢夺耕地,金国只要国力稍微积蓄起来,便对南方的大梁虎视眈眈。
两国之间的矛盾,是经济和土地的矛盾,压根儿不可调和,更不可能停战。
原晔让陆珂再躺一会儿,穿上鞋,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天朦朦亮,陆珂从床上起来洗漱。
陆珂前脚起来没多久,原璎慈和原窈月也起来了。
原璎慈看到陆珂,笑着打招呼:“嫂子,今天起这么早?”
陆珂将洗脸帕挂到架子上:“昨日睡得早,今天自然也醒得早。”
原璎慈抿唇一笑,打趣道:“原来是前几日睡得晚,所以起的晚。”
陆珂:“……”
原窈月恨恨地瞪了陆珂一眼,跑去漱口。
陆珂走进厨房,原晔让她去烧火,烧火轻松,还能烤火,保持身体暖和。
原璎慈和原窈月则帮着原晔一起做饭。
很快,荷包蛋煮好了。
原璎慈和原窈月是普通的荷包蛋,陆珂则是红糖鸡蛋。
原璎慈偷笑了一小会儿,说道:“我现在知道昨日嫂子为什么睡得早了。”
陆珂横了原璎慈一眼,原璎慈这下笑得更厉害了。
原晔将筷子拿过来:“既然知道,今日在家,帮我多照顾照顾你嫂子。”
原璎慈:“知道了,大哥。”
原晔又看向原窈月,原窈月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我凭什么?”
陆珂:“我也用不上你。”
原窈月:“呵。”
既然陆珂情况特殊,吃完饭之后,给猪喂吃的喂药的事情原璎慈就包揽了,让陆珂在房间里休息。
到了巳时,陆珂要带原窈月去江家。
原璎慈担心道:“你身体不舒服,要不咱等结束后再去?”
陆珂:“已经答应了,总不好爽约。而且,小猪年龄越大,去势效果越差。江家的小猪已经够大了。”
原璎慈:“见血操劳总归不好。”
陆珂:“我还好。我一般刚开始的一两天情况要轻一些,中间最难受,到结束的一两天症状又会逐渐减轻。江家只有两头猪,我只演示一次,另一头让小鹤或者小满他们上手练习。”
闻言,原窈月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你让我给猪去势!?你想都别想!”
原璎慈看了看原窈月,又看向陆珂:“那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陆珂点头,三个人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一起来到了江家。
江大刀去油坊做工了,家里只有他妻子李美玲和江小鹤。
陆珂先检查江家用石灰水泡的棉籽渣。
李美玲将盖在三个桶上的盖子打开,陆珂惊呆了:“这么多吗?”
李美玲:“棉籽渣是榨油后剩下的东西,也没人要。油坊每天都要扔很多。这些已经算少的了。而且,原夫人,你家也有小猪,也要用不是吗?”
陆珂检查桶里的棉籽渣:“是对的,石灰水的用量都没有错。晚上的时候,将这些棉籽渣淘洗三四遍,清洗干净,捏成饼晒干就能给小猪食用了。食用的时候,捏碎拌在猪草里。”
李美玲努力将陆珂的交代记下。
原璎慈拉着原窈月站在一旁:“这玩意儿真的能让猪长肉?”
陆珂:“你可别小瞧这东西。这东西蛋白质含量极高,只要加一点点就能让猪疯狂长肉。”
原璎慈:“蛋白质是什么?”
陆珂:“呃……就是能让猪长肉的东西。棉籽饼里面有这玩意儿。”
原璎慈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江小鹤将小猪抓出来,绑在了长凳上。
陆珂幸灾乐祸地看向原窈月,语气轻柔:“小满,来,我们一起过去。”
原窈月:“……”我有种直觉,你在故意针对我。
陆珂去拉原窈月,原窈月死也不动,死扒拉着原璎慈。
最后,还是原璎慈牵着原窈月跟着陆珂来到了小猪旁。
粉色的小猪在歇斯底里的挣扎,模样可怜极了。
陆珂接过江小鹤递过来的刀,“看清楚了。”
锋利的刀刃在最后一对□□两根手指宽度处沿中线刮破小猪的皮肤……
啊——
原窈月害怕地扑进了原璎慈的怀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只能听见陆珂对江小鹤交代的声音。
陆珂:“要记得,是两根手指的宽度。”
陆珂:“这个地方要注意,捻转数圈后打个结。”
陆珂:“另一边用同样的方法,你手越快,小猪受的苦越少。”
陆珂:“最后,小鹤,你要抓一把草木灰涂抹在伤口处消毒。”
陆珂:“好了,结束了。”
陆珂动作十分熟练迅速,全程身上一点赃物都没沾上就结束了。
陆珂将刀递给浑身紧绷,脸吓得惨败,双腿紧闭,瑟瑟发抖的江小鹤,然后用皂角水洗手。
原璎慈表情也不大好,她咽下惊吓,拍了拍原窈月的肩膀:“结束了。”
原窈月弱弱地放开原璎慈,看过去,待看到小猪的现状,立刻吓得身体笔直,双腿并拢。
原窈月转身,又扑到了原璎慈的怀里,声音颤抖:“呜呜呜,姐,她好可怕。”
陆珂让江小鹤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另一只小猪操作。
江小鹤也吓坏了,不敢动,李美玲赶紧推了推他。
江小鹤咽了咽唾沫:“那那那,我试试。”
陆珂鼓励道:“放心大胆的试。”
江小鹤上前,他手哆嗦,陆珂立刻提醒道:“稳住,手不能抖。”
江小鹤深呼吸。
“哟,真阉了?”
院门外传来一个尖酸的声音。
孙老板娘坐在板车上,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嘲讽地看着院里的人。
板车上面堆放着好几个大*框,里面都是她收来的猪草,要带回自家养猪场。
孙老板娘讥笑道:“你们是不是傻?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年纪?你们还真陪着她折腾?我看啊,这猪给你们家也迟早被你们折腾死,还不如便宜点卖给我算了。”
“呸!”李美玲冲过去,对着孙老板娘的板车啐了一口唾沫。
她不敢对着孙老板娘凶,也就只能发泄到板车上了。
李美玲:“你少乌鸦嘴咒我们。我们家的猪一定能长到两百斤。而且原夫人说了,去势的猪,猪肉更好吃。到时候,我们的猪卖了再去买猪,再卖,挤兑死你。”
孙老板娘闻言不屑地笑了:“哈哈哈,就你们家那两头猪就想挤兑死我的养猪场?穷光蛋想得还挺美的。你们这么折腾,我看啊,不出两天,你家的猪就得病死。”
李美玲:“呸呸呸,你给我滚!”
孙老板娘呵了一声,让家里小工驾着驴车离开。
末了,她还回头专门骂了一句:“异想天开的蠢猪。”
本来江小鹤还很害怕实操,这会儿被孙老板娘一激,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让人小瞧了,当即稳定心神,开始按照陆珂的交代操作。
他本来就是从小干着农活长大的,手脚都比一般孩子有力气,也稳。
一开始他以为很难,上手实操后,突然发现,好像也不怎么难,顺顺利利就结束了。
江小鹤拿着刀,惊喜地看向陆珂:“夫、夫人,我做到了。”
陆珂提醒道:“草木灰。”
江小鹤:“对对,还有草木灰。”
江小鹤抓了一把草木灰,涂抹伤口,他这一高兴,草木灰抹多了。
陆珂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多了不影响。”
江小鹤用力点头,一张小脸因为紧张红红的。
原窈月看了看江小鹤,又看了看温柔的陆珂,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意。
什么嘛?
她以为自己是谁的嫂子?
做完这些,陆珂让江小鹤下午过来找她,她教他学《三字经》,李美玲一听,激动疯了,他们这样的家庭居然还能读书?
那束修要给多少?
李美玲不懂,但是知道束修很贵,家里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她赶紧抓了一箩筐的白菜、萝卜,豆腐给陆珂送家里。
中午,陆珂和原璎慈,原窈月吃的炖萝卜白菜,和豆腐炒鸡蛋。
吃完饭,江小鹤驾驴车,载着原璎慈去县衙给原晔送饭。
等回来后,江小鹤将驴车放回自己家就过来了。
江小鹤是个很勤快懂事的孩子,来了后,陆珂午睡没睡醒,便帮着一起扫地拖地擦桌子板凳洗衣服。
等陆珂醒来后,也没说自己做了什么,乖巧地站在原地等陆珂吩咐。
陆珂拿了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几个字。
陆珂和江小鹤坐在长凳上,她一个字一个地教江小鹤认,江小鹤也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陆珂:“这个人字,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个形态,是一个人有手有脚的模样,就像这样……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演变成这样简单好记的模样。
初,最开始,刚开始的模样。人之初,性本善的意思是,人在刚出生,本性都是良善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是后天将他改变了。”
陆珂解释完意思,将树枝交给江小鹤,让他在沙地上按照她教顺序写一写。
人和之比较简单,江小鹤写得勉强,到了“初”这种复杂的字,江小鹤就写得歪歪扭扭,四分五裂,惨不忍睹了。
江小鹤脸红了,“夫人,我真的很认真地记住怎么写了,就是手不听使唤。”
陆珂笑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陆珂抓住江小鹤的手,教他怎么写。
原窈月闷闷地坐在一旁,盯着陆珂和江小鹤的背影。
原窈月将手里的树枝往地上一扔,对原璎慈说道:“姐,你看她,大哥让她休息,她怎么那么闲,还有心情教别人读书识字。”
原璎慈笑着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左右也无事,教一教消磨时间挺好的。而且人家小鹤帮咱们干了那么多活,还要每天很辛苦地送咱们去县里送饭,咱们回报一二也是应当的。说起来,小鹤才十二岁,只比你大五岁,也还是个孩子,却早早地当起了家……”
原窈月:“十二岁算什么孩子?而且……”
她上下扫了江小鹤一眼:“……笨死了。”
原璎慈将衣服晒好后,走过来,指尖点了点原窈月的小脑袋:“你呀,到底在怄什么气?怎么对你嫂子哪儿都看不顺眼?”
原窈月:“我……”
原窈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有问题,就是看不顺眼,不舒服。
陆珂是她的嫂子,凭什么对外人那么亲切温柔,对她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哼!里外不分,亲疏不辨,糊涂鬼!
晚上,原晔带了几个梨回来,熬了红糖雪梨水。这之后每天,原晔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吃的,糖葫芦,蜜枣之类的。陆珂也得了趣,有种等下班丈夫回家给自己带好吃的既视感。
与此同时,江大刀的两只小猪去势后,精神恹恹,吃得也少了。
两日过去,不仅没长肉,反而瘦了不少。
江大刀坐在凳子上,看着没精神的小猪唉声叹气。
李美玲用胳膊肘怼了怼江大刀:“咱要不去问问原夫人?”
江大刀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小鹤问过了,原夫人说猪挨了一刀,没恢复前身体不舒服,吃得肯定少,也会瘦一些,等刀口好了,就会开始长肉。”
李美玲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你还记得不,今年年初金人打进了城,你挨了一刀,躺床上也没精神,也瘦了。猪也是一样。”
江大刀:“理是这么个理,就是一直不见长肉,心里焦得慌。”
李美玲:“我也焦,但我总觉得原夫人没哄咱们,你看咱们小鹤,才两天,都学会四句三字经了。”
江大刀嗯了一声,眼睛盯着小猪不动。
这时,一片阴影投了过来。
孙老板娘也不知什么时候偷摸混进来的,探着身子看了一眼圈里的小猪,阴阳怪气道:“哟,不是说去势了长得快吗?这咋还越来越瘦了呢?果然啊,坑来的东西不是自己的,迟早要遭报应。”
李美玲一把拉开孙老板娘:“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孙老板娘呵呵笑了好几声:“你以为我稀罕啊,要不是你家住在出村路上,我收猪草就得从这过,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孙老板娘摆摆手:“行了,别装了。急死了吧?就跟你们说了,那小丫头片子芝麻大的年纪,都是哄人的。你们还真信了。三十文钱卖给我。我让你们回个本。”
江大刀:“你想的美!我们相信原夫人。你滚出去。以后不准进我家的大门,不然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孙老板娘:“切!瞧你们那穷酸的样子。”
孙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走了。
这之后,每天孙老板娘从门前路过,都得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大喊几句:“哎呀呀,江大刀,你们家的猪阉了,长肉了吗?别不是已经被折腾死了吧?”
她这一喊,全村的人都知道江家的猪被阉了,都过来看热闹。
陆珂的年纪太小了,大家都觉着江大刀可能被骗了。纷纷劝他趁着猪还活着赶紧买了。
就连李高吉都坐不住了,一天往江家跑三回。
江大刀是一日比一日焦虑。
孙老板娘一日比一日得意。
这天,孙老板娘照常过来收猪草,走到江家门口,还没开口刺江大刀两句,李美玲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倚在门边:“哎呀,孙老板娘啊,收猪草累不累啊?要不来我家喝口水?”
孙老板娘皱眉:“你失心疯了?”
李美玲满脸都是喜色:“那哪儿能啊,这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孙老板娘:“就你们家穷得都快上吊了,还能有喜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