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处处,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城市里再也没有真正的夜晚。
颜千澄自己开着跑车,熟练地拧转方向盘,从一条街道,驶入另一条街道。
绕着A大校园驶了一圈,驶去曾想和喻君辞一起去的电影院,再绕着她的高中母校驶一圈,那时候她还未认识喻君辞,经过喻君辞最喜欢去的茶叶店,再次驶往A大附属医院,看见医院门口的警戒线还未拆除。
颜千澄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继续开车,漫无目的。
每次驶至十字路口,想转弯就转弯,想直行就直行。
反正这座超级大城市,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迷路。
豪华跑车一路飞驰,掠过各种各样的风景。
颜千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精力快耗尽了。
颜千澄将车子停在空旷的郊外,把脸埋在方向盘上。
“千澄姐姐没事吧?”半空中,贝贝问。
电影杀青后,贝贝无处可去,就跟着它的好朋友谢凡,看着颜千澄冲入医院,一枪击中歹徒,救下喻君辞,看着颜千*澄与喻君辞道别,再跟着颜千澄,在这座超级大城市兜兜转转,飘了半夜。
颜千澄是天之骄女,贝贝见惯她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总被众人奉承吹捧的模样,很少见她这样失魂落魄,实在担心。
谢凡沉默片刻,摇头:“她很坚强,会自己振作起来的。”
果然,时针指到十二点时,颜千澄整理好心情,抹了把脸。
跑车掉头,平稳地向颜氏祖宅驶去。
回到家。
在客厅碰到关景墨,他依旧是白天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正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脸上有几分疲惫。
两人视线相遇,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片刻,关景墨先反应过来,将他手边放着,还未喝的温牛奶双手递给颜千澄,吩咐佣人另温一杯给他。
然后,关景墨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脸色如常,语调平缓:“我刚看过小园,她已经睡熟了,保姆说她今天有乖乖吃饭。”
说完孩子,再汇报公事:“医闹事件官方通报已发布,已启动舆情监控,涉事病历与诊疗记录已封存待政府核查组调查,遇难者家属已安抚完毕。明天将对医院管理层及安保人员进行责任追究,增设患者投诉渠道,加强安保措施,安排心理医生进院疏导医护人员……”
颜千澄听完,轻叹:“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她被自己的情绪困住,在全城大街小巷胡乱兜圈的时候,关景墨默默承担了一切善后工作。
关景墨微笑:“不辛苦,我是颜氏集团的CEO,这是我的工作。”
颜千澄顿了顿,接一句:“今天……抱歉……”
颜千澄说得含糊,但关景墨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千澄是说,今天,她对别人流露出太多情感,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险去救他。
千澄担心,她的行为,伤害了他这个配偶,向他致歉。
关景墨移开视线,很快又转回来,目光如水温柔:“你不需要道歉,之前……我们说好了的,我能理解,能接受。”
千澄从未欺瞒过他。
她早已明明白白地跟他说过,这辈子,虽然跟喻君辞有缘无分,但喻君辞在她心里,是特殊的。不会有另外一个异性,在她心里的地位能越过喻君辞,包括他关景墨。
当时,关景墨的回答是“我愿意接受,我心甘情愿”,以及“我觉得,人要知足”。
很多小说电影里,主角们从生到死,都只爱对方一人,将毕生情感全部奉献给对方。
完美得像童话。
但人们长大后,会知道,初恋大多不会成功。
大多无疾而终。
纵然能结果,也多是苦涩无比的果。
很多人,要经历几次无法善终的感情,才学会该怎样爱一个人,该怎样与爱人相处相守。
从人生最初的情感萌动,一步一步走到婚恋期,大多数人,心里会留下一个或多个身影。
有些人心里的影子淡些,随着岁月轮转,化为偶尔午夜梦回时的一声慨叹。
有些人心里的影子,即便历经数十年,也清晰得一如昨日。
但就算心里留有永不磨灭的白月光,人依然有资格继续前行。
只要心怀坦荡,不故意欺瞒自己与他人,人依然有资格探寻新的可能性,再给自己一个学习爱人与被爱的机会。
关景墨不是完全没有心酸和嫉妒。
但他知足,从不曾奢望,能完全占有所爱之人过去现在未来的全部情感。
爱人珍藏于心的过往,他愿意理解与尊重。
愿意信任她,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自己处理不愿向他细说的私人情绪。
愿意默默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归来,或接受她的离去。
颜千澄注视着关景墨。
他没有多说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拙嘴笨舌。
可颜千澄感觉到,就像不久前,将满城乱兜的跑车开入车库一般,她空落飘零的心,也慢慢,慢慢地,在关景墨沉静的守候中,在他柔和的眸光里,停靠下来。
颜千澄淡淡微笑。
吹了半夜冷风,她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笑容没有往日完美,却透出几分奇异的生动:“其实,我在学着……慢慢放下……”
关景墨闻言,表情有几分复杂。
高兴。
又有点慌。
他突然想起,上次心理咨询时,黄若安跟他说的话。
“爱人与被爱,都是需要学习的。有时候,学会被爱,比学会爱人更难。”
“她在学着慢慢放下,惜取眼前人。而你,要慢慢学着接受。”
“学着接受她的爱。”
如今,关景墨已能坦然地接受千澄对他工作能力的肯定与赞赏,接受千澄偶尔的关心体贴。
可是……
接受她的爱?
千澄放下过往后……
会爱他吗?
他配吗?
关景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半晌,才“嗯”一声,低下头,盯着地板,不敢再看她。
颜千澄笑笑,道声“晚安”。
关景墨小声应“晚安”,待颜千澄转身,关景墨偷偷抬头,目送她回房间。
客厅角落的古董落地钟,时针正指向一点。
______
惊涛骇浪终会止息,普通人的生活旋律,终会回归最朴素的节奏。
平静,平淡,一日复一日。
电影杀青,进入后期制作,导演三番四次在社交平台上抱怨,说挑不到合适的主题曲。
颜千澄曾师从国际顶尖音乐家,系统修习过作曲填词,想试试自己作一首。
这些天,颜千澄除了陪伴小园、和经纪人一起挑选剧本、和关景墨一起出席重要会议、以及必要的休息,其余时间都待在录音棚,沉浸式创作。
黄若安说,这叫“升华”,是自我疗愈的重要途径。
有天晚饭后,颜千澄回到家,管家说小园在房间里,关景墨正陪着她。
小园房间开着门,颜千澄远远望见,关景墨正在帮小园梳头。
颜千澄脚步一顿,没进门,默默望着他们。
小园在福利院时是留短发的,方便打理。
上幼儿园后,她看到别的小朋友扎小辫子,眼睛里都是羡慕。
颜千澄和关景墨都注意到了,没再帮小园剪发,这两天,她头发稍微长些,终于可以扎小辫子了。
她坐在跟她身高适配的儿童梳妆台前,照着镜子。
关景墨小心翼翼地帮小园梳顺头发,然后左手握起她后脑勺上的一小撮头发,右手拿梳子梳几下,左看右看,又再梳几下,确认那小撮头发梳齐整了,没有碎发散落,再放下梳子,拿起一条五颜六色的小皮筋,把那小撮头发扎起来。
关景墨一脸严肃认真,像在审阅财务报表,动作却笨拙无比,扎一条小辫子,都扎了许久,还扎歪了,明显完全没有扎辫子的经验与天赋。
关景墨扎完后,看两眼,自己都觉得扎得不好。
他不好意思地笑,跟小园沟通,然后拆掉小辫子重新扎。
这次比之前稍微熟练了点,但还是扎得不好。
关景墨叹气,跟小园沟通,再重新扎。
幸好小园很乖,头发被关景墨反复折腾,也没有不耐烦,还打手势安慰他,只当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笑得很开心。
等关景墨再一次失败时,颜千澄终于看不下去,迈步走进房间。
父女两人同时抬头看她。
关景墨叫了声“千澄”,想到她可能看见自己刚才笨拙的样子,脸上掠过几丝尴尬。
小园眼睛亮亮,嘴唇开合,无声地喊“妈妈”,指指自己的头发,打手势表示她要扎小辫子了,问颜千澄她这样好不好看。
“好看,我们小园最好看了。”颜千澄笑笑,搬张小凳子,坐在小园身后,接过关景墨手里那撮头发,拿梳子梳顺,用皮筋扎起。
扎完一条小辫子,手指灵活地在小园乌黑细幼的头发间穿梭,没多久,又扎了一条小辫子,动作熟练无比。
关景墨和小园都看呆了。
“原来你会扎头发啊。”关景墨早知颜千澄是个全才,但真没想到,她连扎头发都会。
颜千澄出身豪门,自小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点,按理说,她如果想弄个什么发型,有发型师和佣人伺候,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而且,她是Alpha,在社会认知中,是不应该将心思花在梳妆打扮上的性别。
在社会认知中,真正需要学习梳妆打扮的,是Omega。就算身边佣人环绕,也应该有一双巧手的,是Omega。
关景墨身为Omega,却在给女儿梳辫子这方面,都被颜千澄这Alpha比下去,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颜千澄欣赏着女儿的新发型,听到关景墨的感慨,转头看他一眼,宽慰道:“我母亲也是Omega,她也不会扎头发。”
尘封的记忆缓缓苏醒,颜千澄目光飘远,语调平平:“我母亲,是个知名美人,很爱打扮,每天发型不重样,但都是发型师和佣人帮她弄的,她一点不会,也从来不会帮我梳辫子。”
颜千澄顿了顿:“而我父亲……”
听到颜千澄提她父亲,关景墨一惊,精神瞬间高度集中,暗暗关注怨灵的动静。
怨灵在窗外远方,静静望着他们,身边飘着那个叫贝贝的小鬼。
颜千澄的话,它分明听见了,周身戾气一阵翻腾。
关景墨心头一紧,迅速挡在颜千澄和小园身前。
怨灵的攻击无形无质,关景墨的阻挡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他只是下意识地,想护着颜千澄和小园。
没想到,以往翻江倒海般的能量洪流,这次还未真正成形,就被怨灵自己收回去了。
残余的力量在半空飘散,体质特殊的关景墨感觉呼吸微窒,小园是孩子,也很敏感,若有所觉地四处张望。
颜千澄是成年人,不是特殊体质,完全没有感觉,疑惑:“你们怎么了?”
关景墨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园打手势,表示刚才感觉有风,现在没了。
颜千澄打量关景墨几眼,没多问。
想着有些话也不适合让小园一个孩子听,就没继续之前的话题。
颜千澄陪小园照镜子,摸摸她的小辫子,赞她可爱。
然后跟小园聊幼儿园里的趣事,监督她刷牙洗脸,哄她睡觉。
关景墨陪着她们,偶尔不着痕迹地观察怨灵。
感觉……怨灵好像收敛了很多。
是因为小园吗?
怨灵喜欢孩子,小园又跟它有几分渊源,怨灵不愿它的复仇,伤害到无辜的小园?
还是因为……
它对千澄……
它终究是狠不下心,伤害千澄?
现在,怨灵总是离千澄远远的。
不动手,只默默关注。
但也一直没离开。
是因为,还放不下怨恨,内心还有纠结?
还是……
它……舍不得离开?
……
关景墨不断在脑海里揣摸怨灵可能的想法,推演它接下来的行动。
心不在焉的,都没注意到,小园睡下后,颜千澄沉默着,一路送他到他的房间门口。
第42章
房门外,两人站定,关景墨回过神来,发现颜千澄脸色暗沉。
“怎么了?”关景墨问。
突然发现,他现在能自然地关心千澄,不再害怕掌握不好边界分寸,冒犯她,惹她不高兴。
颜千澄也能自然地向他袒露自己的脆弱:“想告诉你……我父亲……”
关景墨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倏然发白,小心地看向怨灵。
颜氏祖宅,走廊宽长,怨灵站在颜千澄身后十步处。
它身边的小鬼,脑袋转来转去,视线在他们和怨灵间来回移动。
也许是因为,距离颜千澄上次提“父亲”没多久,怨灵这次有心理准备,它没有失控,静静地注视着颜千澄。
颜千澄顺着关景墨的目光望一眼,沉默片刻,继续说:“我父亲,身为Alpha,却在替人梳妆打扮上很有一套,能编很多辫子,甚至会梳那种特别复杂的古典发髻。”
关景墨知道,“父亲”,是千澄心里过不去的坎。
千澄极少提起父亲,但每次提起,她的心情都极复杂。
关景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听着。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也像小园一样,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小辫子,”颜千澄缓缓说,“有一天,有个孩子向我炫耀,她头上有四条麻花辫,脑袋两侧各一条,后脑勺有两条,扎得整齐漂亮,每条辫子上还绑着蝴蝶结丝带等小饰品,一看就知道,为她扎头发的人,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心思。”
“她说是她爸爸妈妈帮她扎的。”
“我回到家,跟母亲说,希望她帮我扎小辫子。母亲说她不会扎,让我找佣人。”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想让佣人扎,就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帮我扎。”
“我知道父亲会扎辫子,就一心等他回家。”
“我假装睡觉,等啊等,一直等到深夜,听到父亲敞篷跑车的引擎声。”
“我高兴极了,跑出去。”
“父亲跑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Omega,梳着繁复的发髻。”
“后来我查过,那发髻叫灵蛇髻,要将头发分成几部分,后面的头发梳成高马尾,插入发髻,将马尾绕在发髻上,绕几圈,做成灵蛇形状,固定好,头两侧的头发扎成几条麻花辫,再盘绕在后面的发髻上,还要戴上发饰……没一两个小时梳不出来。”
“父亲温柔地抚摸那Omega的头发,问她喜不喜欢,说下次再亲手帮她梳金雀钗头髻,给她插上古董步摇与花钿,让她金玉辉映,富丽雍容,所有人都羡慕她。”
“我跑到父亲车门边,小声问他,能不能帮我梳条小辫子。”
颜千澄停下,这次,沉默了很久。
关景墨屏息,一时什么都忘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
终于,颜千澄继续说下去:“我父亲转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烦躁,猛地推开车门,将我推到地上……很疼。”
“他没再看我,没跟我说半句话。那段时间,祖母在国外视察,他就肆无忌惮地拉着那Omega,去他房间了……”
关景墨心头剧痛:“千澄……”
颜千澄叹气:“一件小事而已,可我……很难过。”
“我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祖母对父亲期望很高,给他太大压力,让他觉得,他总是不够好,做什么都做不好,干脆就摆烂了。”
“但,孩子年幼时,并不需要父亲多优秀。”
“有信仰,有原则,心地善良,做事认真,就算没有万贯家财,没有高官厚禄,看上去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他都是一个好父亲。”
“哦,如果在我小时候,他能花一点点时间,帮我梳条小辫子,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了……”
关景墨眼圈发红。
眼尾余光里,小鬼低着头,在啃手指,怨灵向千澄走了两步,顿了顿,又突然后退,周身气息翻涌,浓雾般混沌。
关景墨顾不上它们,他心头沉甸甸的,嗫嚅着,想说些话安慰千澄。
颜千澄摆手,眼睛泛起几点泪光,唇角却轻轻扬起。
“后来,我就学会了梳灵蛇髻和金雀钗头髻,不是很难,我自己也能梳,”说着说着,她笑容更明亮了,“今天,帮小园梳小辫子……我真的很开心。听说,父母在养孩子的过程中,也重新养了自己一遍,我觉得,这次,我可以将自己养得很好……”
关景墨再也忍不住,上前抱紧颜千澄,像拥抱当年那个渴望父母关爱的幼儿园小女孩,颤声说:“我陪你一起……”
抱歉,在你最需要爱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但往后余生,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我愿陪着你,一起走过以后或跌宕起伏或平平淡淡的日日夜夜。
颜千澄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弄得一怔,然后笑了:“嗯,我们一起。我觉得,我们能成为一对不错的父母。”
关景墨轻抚她的头发,柔情满满:“我……现在还不太会,等我练熟了,帮你扎辫子,你什么时候想扎,我都帮你扎……”
颜千澄想起他给小园扎头发的笨拙模样,想笑,忍住了,哄他:“好吧。”
心里柔情涌动,颜千澄抬起双臂,回抱关景墨。
两人相拥,气息相缠。
颜千澄手臂稍稍收拢,指尖在关景墨脊背上轻柔划过。
空气微热。
安慰性质的拥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点异样。
关景墨呼吸一紧,热意涌上脸颊耳朵。
他硬着头皮,偷偷往怨灵和小鬼那边望。
怨灵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走了,它……似乎挺尊重别人的隐私。
小鬼正饶有兴致地观看。
见关景墨望向它,它指指他的房间,仗着颜千澄听不见它说话,光明正大地催:“你快点呀,磨蹭什么?趁千澄姐姐心情不好,赶紧主动勾引呀,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关景墨闻言,脸颊一下子红透。
小鬼惊讶:“不是吧,你不会?网上都说你……”
网上很多人说,关景墨手段高超,外表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私下却放.浪得很,主动爬上最受欢迎Alpha颜千澄的床。
惹怒颜千澄后,又使了什么什么狐媚香.艳手段,勾得颜千澄原谅了他,成功坐稳颜家主夫的位子。
自从颜千澄强势发声,维护关景墨后,网友们不敢再人身攻击他了。
但含酸带刺的臆测,还有……某些想象,是禁不住的。
古今中外的名人,大多免不了被人说几嘴私生活,关景墨又怎能例外?
想到关景墨可能不喜欢听网上那些污言秽语,小鬼很好心地改口:“那要不要我教教你?首先呢,要娇.喘一声,‘嗯’、‘啊’、‘呜’都行,重点是要声音沙哑带点颤抖,叫得千澄姐姐心里一荡。然后呢就用很有内容的眼神看千澄姐姐,知道什么叫‘很有内容’吧,眼睛带点湿,又娇羞又渴望,就是所谓的又纯又欲啦,让千澄姐姐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亲你。你呢就欲拒还迎,一边让她亲吻,把她的手放自己身上,一边颤抖着声音,娇羞点说‘哎呀,你好坏坏哦,别这么猴急啦,去……去……房间。’再然后,千澄姐姐该懂了,会好好疼你的……”
贝贝不愧为长期待在片场,热爱看拍戏的小鬼,捏着嗓子教关景墨说娇羞话,听得关景墨无地自容。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勾……勾引,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他,他也没学过。
小鬼说的那些,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该听它的吗?
可是……可是……
难度好高……
关景墨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子逐渐变得僵硬。
颜千澄察觉,体贴地放开他:“夜深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关景墨:“……”
小鬼:“……”
静默片刻,小鬼恨铁不成钢:“你这大木头!我都说别磨蹭,赶紧的了!错过这个村,什么时候才有这个店?”
关景墨羞愧低头。
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混乱中,突然感到颜千澄气息逼近,脸颊上一阵温暖。
她亲了他。
没有停留多久,稍触即分。
可酥麻的感觉,从脸颊瞬间蔓延到全身,关景墨整个人都呆了。
小鬼“哎呀呀”感叹,颜千澄摸摸他的头,笑笑,跟他再说一遍“晚安”,转身离开许久,关景墨还回不过神来——
颜千澄回到房间,心有所感,取出一张白纸,手握钢笔,几行歌词行云流水般从笔尖倾泻而出。
这几个月兴起人工智能热,关景墨很重视,迅速成立项目组,为颜氏集团引入人工智能,提升运作效率。
人工智能会做很多事。
有人扬言,人工智能将取代人类绝大部分工作,包括作曲填词绘画写作等创作。
或许吧。
可是……
因为人工智能会创作,创作得又快又好,人类就要放弃创作,从此不再作曲填词绘画写作了吗?
显然不是的。
有时候,不是创作这件事需要人来做,是人的灵魂需要创作,像需要吃饭喝水一样需要创作,渴望创作。
就算人类创作时,想法不如人工智能全面,文笔不如人工智能优美,用词不如人工智能精准,速度更是远远比不上……
有些人,依旧愿意独自一人,一笔一划,笨拙地,缓慢地,将心里那份情感细细描画出来。
创作,是人类跟自己的心灵对话的过程。
全身心沉浸在创作中时,被重重遮蔽的心灵隐痛逐渐显露,被自己的语言缓缓诉说,温柔疗愈。
就算创作出来的作品,有再多缺陷,也是人类生命的鲜活记录,是量身定做的心灵处方,能疗愈自己,以及跟自己的灵魂频率相似的人。
这正是人类创作的价值所在。
数年感悟,多日酝酿,一朝成熟。
颜千澄冲破最后一关,独立完成电影主题曲的作曲填词。
写下最后一个句号,颜千澄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有种舒畅完满的感觉。
良久,颜千澄睁开眼睛。
时钟指着凌晨两点。
太晚了,不适合打电话,颜千澄决定将作品发到导演电子邮箱。
担心导演畏于颜氏集团的财势,不敢不用她的作品,颜千澄特意抹去作者栏上自己的名字,附言说如果这词曲不合适,可以不采纳,她跟他一样,都是一心盼望能做出最好的电影的。
写完邮件,检查一遍,点击发送键,颜千澄去洗漱,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手机狂震。
颜千澄拿起手机,接通,导演的吼声隔老远传来:“千澄!这正是我想要的主题曲!作者是谁?快让我见见!!”
颜千澄轻舒一口气。
能帮上忙,就好。
第43章
电影首映礼当天,应制片方要求,颜千澄驱车去接桑椹。
来到桑椹住处的停车场,颜千澄打电话给他。
桑椹没让颜千澄多等,很快就带着团队出来了。
身为电影的主演、影后级的大腕、久负盛名的Omega美人,桑椹今天盛装打扮,一身高端定制礼服,妆容精致,眼波流转间,魅惑动人,像电影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1)”的宠妃走进现实。
颜千澄打开车门,桑椹上车,坐在颜千澄身边。
等桑椹系好安全带,车子一声轻鸣,向首映礼会场驶去。两人各自的团队紧跟在他们周围。
之前一起拍电影,颜千澄与桑椹在戏里扮演一对恩爱情人,时有拥抱亲吻等亲密接触,在戏外经常一起对台词、讨论角色、交流对热门影视作品的看法……长期朝夕相处,彼此很熟悉。
电影杀青后,桑椹按一年前排定的行程,无缝进组,拍另一部电影。
颜千澄手上有几个不错的邀约,已选定一部,签好合同,预计下月开拍。这段时间,她写曲作词,和关景墨一起学做父母,陪小园适应她的新生活。
两人几乎没有联系,只偶尔配合剧组宣传,在社交平台上互动一下。
时隔数月,两人再次相见,互道早安后,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密闭的车内空间,一直沉默会有点尴尬,颜千澄正想跟桑椹核对等会儿首映礼的互动安排,桑椹先开口了:“千澄姐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挺神奇的,我平时做梦,醒来就忘了,这个梦却不同,我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桑椹一脸郑重,颜千澄礼貌地“哦?”一声,认真倾听他说话。
桑椹微微苦笑:“在梦里,你是颜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没入行做演员,我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你的照片与近况。知道你,但不认识你。”
颜千澄想了想。
父母逝世,祖母病倒后,关景墨入主颜氏集团前,她的确兼任颜氏集团的总裁,工作繁重,根本就没时间去拍电影。
要不是关景墨,她大概会像桑椹梦里那样,一直到生命结束那一天,都被俗务束缚着,不得自由吧。
桑椹继续说他的梦:“在梦里,你没跟我合作拍电影,饰演女皇的,是另一个演员。拍刺杀戏那天……”
他顿了顿,打了个寒颤:“那天,你不在,救不了我。那人的匕首直直刺入我胸口,再猛地拔出,我眼看着自己的血像箭一样喷出去,整个世界都是鲜红色的。那人癫狂地笑,周围还有很多尖叫声,吵得很。”
“我觉得好痛,好冷……虽然是做梦,但那感觉特别清晰,好像真的一样。”
“然后我视觉一转,发现自己飘到半空,地上躺着我……我的尸体。我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明白我已经……死了……”
桑椹说着说着,眼眸流露出深刻的恐惧,泪光迷蒙,身子微微发抖。
电影首映礼前,宣发团队按惯例发布预告片、海报和花絮。颜千澄和桑椹外型亮丽,配合默契,每次新物料发布,都在网上掀起阵阵热潮,引来大批网友嗑CP。
网上“最佳搭档”“金A玉O”“不管不管我就要澄澄和桑椹在一起”等呼声高涨,为免再次闹出绯闻,影响桑椹的名声与事业,颜千澄一直注意着,跟他保持距离。
但桑椹是她重要的搭档,现在他这样子,颜千澄总不能视而不见。
她轻叹一声,宽慰地拍拍桑椹的肩膀,柔声安慰他。等桑椹稍微镇定点,再有分寸地收回手。
桑椹深呼吸几下,继续说:“然后……我发现自己在排队。”
“队伍很长很长,我前后都是人影。没人告诉我排队干什么,但我就是知道,我在等候审判……死后的审判。”
“从出生到死亡,所有大大小小的往事,像我曾拍过的电影一般,在我眼前一一呈现。”
“我觉得好难过,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死了,我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未做呢……”
“正恨着杀我的凶手,怨天怨地,排在我前面的人,突然转过头来……”
桑椹又顿了顿,偷眼看颜千澄。
“怎么了?”颜千澄问。
桑椹犹犹豫豫:“千澄姐姐,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其实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颜千澄奇怪,桑椹似乎特别在意这个梦。
看离首映礼会场还有一段路,有时间听他倾诉,颜千澄点点头:“你就直说吧,我不生气。”
桑椹一咬牙:“千澄姐姐,我真不是想咒你!在梦里,排在我前面的人转头,我认出……那是……那是……你……”
颜千澄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在你的梦里,几个月前,拍刺杀戏时,我就已经死了?”
“我也不想做那样的梦的,真不是要咒你……”桑椹着急,眼圈又红了。
颜千澄并不介意,还觉得这梦有点意思,见桑椹情绪激动,就安抚道:“没事的,我没生气,你接着说吧。”
桑椹缓了缓:“你……咳,是梦里的那个你,不是现实中的你……也认出我了,说看过我的电影,很欣赏我。”
颜千澄点头,桑椹演技精湛,拍的电影品质不错,她的确挺欣赏他的。
得颜千澄赞赏肯定,桑椹忍不住展颜一笑,心底泛起几分甜意,紧接着又锁起眉头:“你……梦里的那个你,不是现实中的你……问我是怎么死的。”
“我说了经过,你直叹气,说我这样年轻,可惜了……我说你也年轻,问……梦里的那个你是怎么死的,怎么我都没听到消息。”
“我们一对时间,原来……梦里的那个你,跟我是差不多同时死的。”
“梦里的那个你说,你是遭到怨灵的报复,它先杀了你父母,再杀你……”
车窗外,贝贝兴致勃勃地听到这里,愕然抬头,看向谢凡。
谢凡怔愣,一脸莫名。
“怎么回事呀?”贝贝无法理解,“民间传说里有怨灵,桑椹在娱乐圈多年,消息灵通,知道怨灵不奇怪。可是,他怎么知道,你杀了千澄姐姐的父母,还打算杀千澄姐姐?哦,你还没杀她,怎么在桑椹的梦里,你已经杀了千澄姐姐了?几个月前杀的?说不通啊……”
谢凡若有所思:“先听他们说下去。”
贝贝急忙捂住嘴巴,心里好奇,飘近点,贴着车窗,听颜千澄和桑椹说话。
颜千澄皱着眉头:“怨灵?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桑椹颤声问:“听过?那……见过吗?”
“没有,我不信那些……”颜千澄先是习惯性地摇头否定,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溺死鬼事件,以及喻君辞那番“世界很广阔”的话,又迟疑着说,“我现在有点信了,但我没亲眼见过……唔……”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影像,极其模糊,转瞬即*逝。
看不清,记不清,只在意识深处留下一份浅淡稀薄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桑椹说的怨灵吗?
她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呢?
又是在什么时候听过呢?
颜千澄苦苦思索,仍是想不起来,无奈摇头。
桑椹见颜千澄真的不介意,就继续说他的梦:“我问梦里的那个你,恨不恨,怨不怨。”
“梦里的那个你叹气,说不恨,也不怨。”
“梦里的那个你说,是你的父母有错在先。古人是父债子还,现代法律规定子女有权继承祖辈的财产,却不需要偿还祖上的债务。梦里的那个你觉得,如果对自己有利的,就欣然接受,对自己不利的,就说跟自己无关,那是不是有点鸡贼呢?”
“梦里的那个你认为,人要有担当,要么就什么都不继承,偿还父母生养之恩后自立门户,若是选择继承祖上的财产,也得同时继承债务才是。你说你生在颜家,虽然并未享受到父母的关爱,但毕竟是他们给了你这个身份,让你自小享受荣华富贵,那你承担他们的罪孽,也不冤。你说杀你的那个怨灵,生前死后,一直被怨恨夹裹,报完仇,就魂飞魄散了,它比你更惨。”
桑椹是个天才演员,常常看一遍剧本,就能记住台词,现在复述梦境里颜千澄的话,也说得一字不差。
一口气说了很多,桑椹停下,问:“千澄姐姐,你是这样想的吗?”
颜千澄仔细想想,点头。
桑椹说的,的确符合她的想法。
她是不太宽容,睚眦必报。
但那是对先伤害自己的人。
如果是别人先被伤害,来找她讨债,她不会辩解逃避,更不会怨恨。
哪怕是讨命债。
哪怕这个债,不是她自己欠的,是祖上留下的。
因为……就像梦里的那个她说的,人要有担当。
只是,她一般不会跟刚认识的人,说那么多话。
身为颜氏集团的继承人,颜千澄自小接受祖母严格的训练,熟习社交规则,注重社交礼仪。
交浅言深,是交际的大忌,她从来不会犯。
可在桑椹的梦里,她人都死了,可能不会顾虑那么多?
人刚死的时候,可能会有很多感概,想跟身边的人抒发一下?
“魂飞魄散……”贝贝回头,偷眼看谢凡。
谢凡没在意这个。它早就知道,连杀颜千澄的父母两人,杀他们的时候,竭力控制能量不波及周围无辜的人,现在它剩下的能量不多了,再杀颜千澄,它大概率会魂飞魄散。
它在意的是……
在桑椹的梦里,它杀了颜千澄?
颜千澄说……她不恨,也不怨?
颜千澄……坦然承担父母的罪过。
还说……它比她更惨?
对亲手杀自己的凶手,颜千澄也愿意给予理解与善意吗?
长久的怨恨与潜滋暗长的种种情感相互交织,谢凡麻木地跟着他们,心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按最高标准定制,坚固堪比堡垒的豪华防弹车内,空调调到人体最舒适的温度,桑椹却又打了个冷颤:“我们聊着聊着,逐渐排到队伍前头,看到审判台了。审判台上摆着一本册子,记录着每个人的是非功过。”
“原来,人在世时,一切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都会记录在册,成为审判的依据。”
“原来,动心起念,就是稍微想一想的东西,都会被记录,分毫不差的。”
“罪过大的人,会被拉下去受刑。原来,灵魂状态还有痛觉,他们受刑时鬼哭狼嚎的,可怕极了。”
“我很害怕,梦里的那个你安慰我说,凡人作恶,或迟或早,总有报应。重拾信仰,诚心忏悔,然后坦然接受上天的一切安排就是,等罪孽赎清,再清清白白地投胎。”
“看你这样镇定,我也没那么怕了,不想听那些哀嚎,就继续找话题跟你聊天。”
桑椹叹气,幽幽说:“我问梦里的那个你,有没有什么遗憾。梦里的那个你说还好,就是放心不下爱人和未出生的女儿,你说对不起他们,早早离开他们,让他们受苦了。哦,对了……”
他偷眼看颜千澄,补充:“我记得在梦里,你娶的不是关景墨,是另外一个人。或许是他为人低调,或许是被你保护得太好,网上几乎看不到他的新闻。”
颜千澄莫名其妙。
她娶的不是关景墨?有个未出生的女儿?
她死了也放心不下的人……低调的人……她会全程小心翼翼用心保护的人……
颜千澄心一跳。
第44章
不,她不该想太多,这只是桑椹的一个梦而已。
贝贝惊讶回头,跟谢凡讨论剧情:“是喻君辞吗?桑椹的梦里,千澄姐姐娶的人,是喻君辞?还有个遗腹女?”
谢凡沉默片刻,神色复杂:“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贝贝惊叹,“你的意思是,桑椹的梦,是真的?”
谢凡叹息:“什么算真,什么算假?在别的世界,那段往事发生过,你可以说它是真的,但在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那段往事并未发生,只是桑椹的一个梦而已,那算真,还算假?是真实,还是虚幻?”
贝贝被谢凡绕蒙了,挠头:“那,桑椹是怎么知道平行世界的事的?”
“做梦啊,”谢凡回答,“我曾听说,梦是人在沉睡时,灵魂飘出,去探望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观看另一个自己的经历。不是桑椹先知道平行世界的事,再做梦,而是先入梦境,再在梦里得知平行世界的事……哦,也不一定……”
谢凡想了想,继续说:“人的心灵,极其复杂,有时候,就算不做梦,不依靠实物,也能在冥冥中连接传输一些东西……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这个世界的,以及另一个世界的……也许桑椹的灵魂,在无意识中连接到平行世界,感知到平行世界的事,再在梦境里显现出来……”
哪个在先,哪个在后,是预知,是回溯,还是同步感应……玄学不是科学,很多东西,根本无法像科学那般,可以用一套套理论分析清楚,解释明白。
但稍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世上确实存在无法解释的超现实感应。
连蝼蚁也能预知地震,人是万物之灵,灵性更强,小孩子就能感知到很多无形的东西。
只是人欲望太多,俗情缠身,心里塞满金钱房车食色口舌恨怨……年纪越大,灵性被俗世的物事遮蔽得越厉害,越来越顽愚而已。
豪华防弹车里,桑椹等颜千澄平静下来,继续说:“现在不是流行重生的设定吗,我又问梦里的那个你,如果能重生,你想做什么。”
“梦里的那个你说,如果能重生,你要坚定地追寻信仰,要更好地爱与被爱,要让你的爱人过得更好,还要……调查当年的事,看能不能为怨灵做点事情。”
“你说,父母的罪过太大,可能无法弥补,但你尽自己所能就是了。若能稍微弥补一点,也是好的……”
贝贝偷眼看谢凡。
谢凡愣在原地。
豪华防弹车速度很快,在它发愣时,已往前开出一段路,到十字路口才停下,等绿灯。
车内,颜千澄脸色沉凝。
先不论桑椹梦境的真实性。
对亲生父母,颜千澄感情复杂。
期盼过他们的爱,失望过,怨恨过。
后来,她把他们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内心竖起一道壁障,将自己与他们分隔开,以保护自己的心。
对他们不闻不问,不愿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
但……
就像桑椹梦里的那个自己说的,既然继承了父母的财产,也该继承他们的债务。
她应该承担起责任,寻找过往的受害者或他们的家属,尽力弥补父母的过错。
在自己有生之年,把该还的,能还的,都还上。
这也算是回报父母的生身之恩了。
然后,她就可以慢慢放下内心深处那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从原生家庭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嗯,等首映礼结束,就跟关景墨商量一下,找几家侦探社,尽快开始调查吧。
颜千澄打定主意。
红灯转绿。
豪华防弹车拐了个弯,继续往目的地驶去。
这次,谢凡没有跟上。
贝贝莫名其妙,大声喊它,问它怎么了。
谢凡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摇摇头,慢慢举起手,挥了挥。
然后,悬浮在原地。
默默地,目送她远离。
到达电影首映礼会场,颜千澄和桑椹下车。
两人一露脸,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尖叫声欢呼声直冲云霄,成千上万的影迷挥舞着海报手幅,潮涌而来,数百家媒体记者争抢最佳摄影采访位置,伸长脖子焦急等待,闪光灯此起彼伏闪闪烁烁,宛如梦幻。
是的,宛如梦幻。
桑椹记得,他第一次拍完电影,参加首映礼时,也是类似的场景。
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影迷和记者,众人的热情是冲着当时的主演去的,不是给他的。
但那份繁盛热闹,仍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当时,在交织的灯影里,在欢呼赞美声中,桑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不再是市井里的穷小子了。
今天,他跟颜千澄一起,走上百米长的华丽红毯。
颜千澄是头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首映礼,但她何许人也,曾让桑椹震撼的繁盛热闹,于她不过寻常风景,完美无俦的脸上,依旧带着惯常的礼貌微笑,言行举止依旧从容自若。
走了几步,颜千澄停下,侧头向桑椹示意。
桑椹一看,嗯,来到主办方划定的位置了。
他摆出甜美的笑容,站在颜千澄身边。
颜千澄牵起他的手,微微一笑,幽深黑眸定定注视着他。
她动作温柔,眼神宠溺。
桑椹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
有种被她深爱着的错觉。
但桑椹心里清楚,颜千澄只是依照主办方的要求,摆出电影里的经典姿势,让媒体们拍照而已。
只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表演。
白纸黑字的策划案,就放在他住处的桌面上,他早已一项一项看过、记住。
演出效果挺好的。他跟颜千澄穿着配套的高定礼服,在珠宝华光和周围闪光灯灯光叠加交织的光晕里,重现电影里女皇与贵妃的恩爱情景,执手深情对视。
现场掀起一波高潮。
有影迷在高呼。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啊啊啊颜千澄和桑椹都好好看!配一脸!”
“戏假情真吧他们!”
“穿配套礼服,一起走红毯,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
“澄澄桑椹在一起!!!”
不远处有摄影记者感叹:“不管从哪个角度拍都惊艳,这两人,不炒CP可惜了。”
宛如梦幻。
红毯上,桑椹跟颜千澄在欢呼惊叹声中,走一走,停一停,再继续走。
挽挽手,搭搭肩,调整角度,摆几个造型。
给影迷签名,感谢他们的支持。
回答记者的提问。
两人按预设的剧本演出,合作无间。
一切都有条不紊。
桑椹以前觉得,演员的生活,一半虚幻,一半真实。
现在觉得,他的生活,不,是这个世界,太多太多的虚幻。
好像活在梦中。
不远处传来电影主题曲,是颜千澄作曲填词演唱的。
桑椹心头一颤。
好的音乐,能引发灵魂的共振,将人带入玄妙的境界。
现场又掀起一波高潮,各大直播网站上,弹幕疯狂刷屏。
【我长这么大,没服过谁,就服颜千澄一个人,大写的“服”字!】
【多才多艺的超级天才】
【呜呜呜千澄让我明白,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但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羡慕不来】
【DNA动了!词曲歌喉三杀!】
【已购买单曲,循环播放无限次】
【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
镜头下,演技精湛的桑椹保持着完美笑容,向询问他感想的记者,夸赞颜千澄做的主题曲。
表情言辞都经过经纪公司的精心计算,礼貌得体,既表达了欣赏,又没有流露丝毫暧昧意味,避免被黑子抓住把柄,避免被CP粉拿来炒作绯闻。
真实的桑椹叹气。
谁能教教他,怎么才能不爱她啊。
走完红毯,颜千澄和桑椹进入内场,配合主持人登台致辞,再接受一轮采访,就到观影环节了。
两人在专属座位坐好,现场灯光渐次暗下。
随着古韵悠长的主题曲,中央的巨型屏幕,徐徐展现女皇与宠妃的故事。
颜千澄第一次参加正儿八经的首映礼,新鲜感是有,但隆重的场面、震耳欲聋的掌声欢呼、媒体的闪光灯、记者的采访提问……身为颜氏集团的继承人,她自小就习惯了,并不觉得怎样。
现在这观影环节,才是她心心念念,期待了好几天的。
颜千澄眼睛都亮了,聚精会神注视着屏幕。
从小就喜欢看电影,一有机会就模仿电影里的角色演几段玩玩,一直梦想着做演员。
现在真的做了演员,完成了一部优秀的作品,怎能不开心。
唔,这里好像有点不自然,应该怎样调整比较好?
嗯嗯,这段演得不错。
哎呀,那里是不是穿帮了?
……
跟颜千澄一样,桑椹也认真地注视着屏幕。
这世界,虚幻再多,也是有真实的东西的。
比如,眼前的电影。
他和颜千澄合作,共同完成的作品,凝聚着他们的心血,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他跟颜千澄,还有其他幕前幕后的工作人员,一起拍下的一个又一个镜头,剪辑连接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
虚幻中的真实。
珍贵无比。
……
休息间隙,等颜千澄回过神来,桑椹继续说他的梦:“千澄姐姐,那时候,我问了梦里的那个你很多问题,后来,你反问我,如果能重生,我想做什么。”
他脸上泛起奇异的光彩:“我说,当初做演员,是为了赚大钱。我以为自己只是把拍电影当成一份高薪工作,有时候还抱怨工作累,麻烦事多。死了之后,我发现,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完成手上的作品,没来得及塑造更多更鲜活的角色。如果能重生,我想继续拍电影,演各种各样的角色,直到演不动那天为止。”
颜千澄心头一震,肃然起敬:“桑椹,你是个好演员,特别特别好的演员,你真的……很了不起。”
颜千澄身份贵重,教养极好,平常与人交谈时特别注重分寸,很少说这样直白热烈的话,桑椹听得脸上发烫,腼腆地低下头:“梦里的那个你,也是这样说的,还说,希望来生能和我合作,一起拍电影。”
“我说好。”
“我的梦,就这样结束了。”
尾音在半空轻轻落下,桑椹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颜千澄的视线。
颜千澄眼眸深处,也泛起奇异的光彩。
她微微一笑。
这是桑椹跟颜千澄相识以来,在戏外,得到的最诚挚、最温暖的笑容。
他听见颜千澄柔声说:“桑椹,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好的搭档。”
“以后,在工作上,你要是遇上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桑椹惊讶得瞪大眼睛。
颜千澄手握整个颜氏集团,位高权重,本人也是演艺圈中冉冉升起的巨星,前途无量。
她这承诺,分量可不轻。
有颜千澄照护着,只要别故意作死,他的往后余生,将是一片坦途。
“你很好,值得我帮你。”桑椹听见颜千澄说。
演技精湛的桑椹微笑,拿捏着分寸距离,礼节周到地向颜千澄表达感谢。
真实的桑椹……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颜千澄说,他很好。
他们志同道合,合作愉快,彼此欣赏。
她愿意做他的搭档,知己,保护伞。
只要他别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唉……
也许……
那时候一起排队,互相倾诉安慰的前缘,延续到今生,只够开出这样的花,不足以结出他期待的果实吧。
也许,还是该笑的。
这份不是爱情的情感,也是虚幻世界里,真实的东西。
珍贵无比。
第45章
清晨,市郊,爱心福利院围栏外。
贝贝一路找寻,终于找到谢凡,从半空中飘下来,担心地上下打量它:“这几天你去哪了?”
谢凡沉默片刻,淡淡地说:“到处看看。”
看它出生的地方,跟父母共同生活的地方,长大的地方,以及……死亡的地方。
都在这个城市。
从生到死,它都未离开过这片土地。
贝贝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怎么想的?”
怨灵一般是紧跟在它的复仇目标身后的。
谢凡之前锁定了颜千澄。
它尊重颜千澄的隐私,曾在某些时候自觉回避。
它担心自己的煞气压低颜千澄的气运,主动拉远跟她的距离。
但从没离开她这么长时间。
贝贝不明白。
谢凡默默望着福利院的房屋、花草树木、还有出来晒太阳的孩子们。
透过他们,看那段尘封的记忆。
以及……它长年累月的仇恨。
半晌,谢凡轻叹一声:“他们害了我父母和我,一共三条人命。我父母的仇,我已经报了。我自己的仇,原想报在颜千澄身上,但她……我决定不报了。”
“为什么?”贝贝问。
谢凡淡淡地笑:“她……我怎么报得了啊……”
跟在颜千澄身边的时间越长,越是下不了手。
在平行世界里,它对颜千澄……感情应该没有这样复杂,所以下得了手。
弄死她,自己力量耗尽,魂飞魄散,相当于同归于尽。
这个结局,对谢凡来说,也不算差。
但不必再重复了。
既然,它的仇,在平行世界里已经报过,它执念已了。
颜千澄……愿意真心实意地理解它,共情它。
还愿意承担责任,弥补父母的过错。
那,它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爱与宽恕,颜千澄能做到,它谢凡也能。
生前死后,谢凡大半时间被仇恨缠绕,被执念夹裹。
一朝放下,胸中块垒尽去,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贝贝理解不了谢凡弯弯绕绕的心思,但它喜欢的千澄姐姐平平安安,它在乎的好朋友谢凡能晚一点魂飞魄散,它很高兴。
它往福利院里张望,嘴巴闲不下来:“这就是小园待过的福利院呀。”
“嗯,我也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谢凡说起往事,语调平常,昔日的戾气烟消云散。
一大一小两鬼随意闲聊,突然听到汽车刹车声,一起抬头。
车门打开,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Beta钻出,边挥手边急急向它们跑来:“等等我!”
是半桶水玄学大师姚甜甜。
后面的司机见姚甜甜喊得急,一时好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啊。
司机疑惑,瞅一眼姚甜甜,她还在挥手喊叫。
神经病吧她?
司机“呸”一声去去晦气,忙不迭地开车离开。
谢凡跟姚甜甜不熟,没说话,贝贝跟她有几分交情,问:“你找我们干嘛?咦,你包里收着什么东西?”
它感应到了,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我没有恶意的啊,一点恶意都没有!”姚甜甜赶紧声明,站定平复一下呼吸,然后拉开帆布包的链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盒东西。
谢凡一看,也变了脸色,警惕地盯着姚甜甜,伸手摸摸贝贝的头,安抚它。
姚甜甜有点怵谢凡,心脏狂跳,硬着头皮,继续向贝贝解释:“老板找了人,好不容易拿到的,说是应该还给你,让你处置。”
“让我处置?”贝贝惊讶。
姚甜甜点头。
盒子里收着的,是些骸骨与尸油。
用来控制小鬼的。
贝贝的前主人因谋杀未遂被捕,住所被查封。
关景墨托了关系,悄悄找到这盒东西。
想起小鬼的制作过程,姚甜甜心头一酸,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温柔。
贝贝站在地上,身高只到她的腰部,姚甜甜蹲下,双手托着盒子,小心翼翼地平举到贝贝面前。
“条件呢?”谢凡皱眉。
姚甜甜赶紧摇头:“没有条件,老板说,这……本来就是贝贝的,物归原主。”
贝贝沉默很久,叹气:“可是,你们还给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啊。”
它甚至无法真正触碰……自己曾经的身体。
“我帮你,”姚甜甜语调诚恳,“你想找个漂亮的地方……还是运回你的家乡,我都可以帮你。”
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姚甜甜不知道小鬼讲不讲究这个,但它总不愿自己的骸骨飘零散落,或被有心人所用吧。
“条件呢?”贝贝学谢凡问。
“我的老板真的没有提任何条件,就交代我把这个还给你,没有另外吩咐什么,至于我呢……”姚甜甜想着自己心无城府,骗不到人,更骗不到小鬼和怨灵,决定实话实说,“你们也知道,我一直想继承姨婆的工作,就希望……能帮上点忙……”
只是想为它们做点事。
这几天,关景墨没看到怨灵,颜千澄突然跟他商量,要找出当年的受害者,尽力补偿。
关景墨前后思索,大致推测出怨灵的想法,判断危机已去。
他解除跟姚甜甜的合同,慷慨地给了她一大笔钱。
如今,姚甜甜有钱有闲,想做点真正想做的事。
她觉得,小鬼与怨灵的结局,不该是魂飞魄散。
想帮它们。
她的视线,缓缓从贝贝移向谢凡。
谢凡一怔,第一反应是拒绝:“你一个半桶水初学者,能帮我什么?”
它跟贝贝不一样,没有骸骨要收殓安葬。
它若要魂飞魄散,以姚甜甜现在的水平,也救不了。
姚甜甜尴尬挠头:“虽然我现在是半桶水,但应该有一天能成为一桶水的……我一路陪着你们,一路学习提高。上天有好生之德,说不定路上给我什么启示,或让我遇上什么机缘,找到帮助你们的方法呢?反正……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可以吗?”
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谢凡神色微动。
贝贝想了想:“那好吧。”
它低下头,看着姚甜甜手里的盒子,神色复杂:“这个……帮我带回我的家乡吧,我想……顺便回趟家,见见我的妈妈,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你们陪我。”
谢凡摸摸贝贝的头,无法拒绝。
姚甜甜赶紧应:“那我现在就订机票!”
她打开帆布包,动作轻柔地将盒子放回去,拿出手机,订下最近的机票,又打了去机场的车:“车子三分钟后到,很快的哈。”
正要退出打车APP的界面,突然,她的微信自动弹出来了。
“广告吗?”姚甜甜疑惑,刚想划掉,微信自动转到通讯录上,屏幕快速下滑,选中颜千澄。
姚甜甜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屏幕转到跟颜千澄发消息的界面。
她明明握着手机没动,一排排复杂的编号却逐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然后,全部发给了颜千澄。
姚甜甜:“……”
她一格一格地抬起头,看向谢凡。
“借用一下。”谢凡没否认,还挺客气地道谢。
贝贝好奇:“你发了什么给千澄姐姐?”
“颜千澄储藏室的编号,她顺着找,能找到关景墨从小到大写给她的情书,”谢凡淡淡回应,“咱们不欠关景墨。”
姚甜甜:“……”
老板这下,得社死了吧。
哦,那些情书,是澄澄自己一个人看,她不会给别人看的,老板不会社死。
可是,对老板来说,从小到大写给心上人的情书,被心上人本人看到,比社死还羞耻吧……
这到底是报恩,还是报复啊……
唉,算了,反正情书是老板自己写下来,自己送出去的,就要有被看到的觉悟。
贝贝眼睛一亮:“哎呀呀,这段好戏,咱们得去看看!”
“不要看,儿童不宜,”谢凡抓住它,“关景墨能看到你,你在场,他也不好意思演好戏了。”
贝贝叹气,数落关景墨怎么怎么木头,连最简单的勾引都不会。
姚甜甜再度尴尬得脚趾扣地。
谢凡飘上半空。
最后一次,望向它出生长大的城市。
望向……她。
锁定颜千澄的时间长,就算离她很远,也能感知到她。
它向颜千澄所在的方位望去。
即将收回目光时,颜千澄突然若有所觉,抬头,向它望来。
谢凡浑身气息一紧。
繁华都市,汽车鸣笛声、发动机的轰鸣声、人们各种方言口音无序交织,日日夜夜喧嚣嘈杂,从没有停歇的时候。
一人一鬼,隔着尘嚣,隔着生死,远远相望。
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对方。
时间也太短暂,不过片刻,视线便即错开。
从此以后,无缘再会。
那短短一瞬的视线相触,像恍惚间的一个幻觉。
但……
足够了。
谢凡释然微笑,最后一丝戾气散去,跟它的朋友们一起,启程出发,走向它的未来——
颜千澄站在一栋别墅前,仰头望着远处虚空。
几点光芒刺到眼睛上,有点酸痛,颜千澄低下头,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刚才……
发生了什么?
感觉整个世界……
在短短一瞬间,历经了沧海桑田?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恍惚吧。
管家在躬身等候,颜千澄揉揉太阳穴,走进别墅。
她自小就极受欢迎,每天收到的情书,都是按叠算的。
随着年纪渐长,知名度越来越高,更是随时随地都能收到情书礼物。
颜千澄向来惜福感恩,有人喜欢她,勇敢又不失礼貌地向她表达心意,尽管她无法接受,心里也是很感动的。
接到情书,收到告白时,她的每一句“谢谢”,都是出自真诚,不是随口敷衍的客套话。
但情书实在太多太多,车载斗量的,颜千澄真的没办法一一拆开看。
她又不愿将情书随手丢弃,觉得不礼貌,践踏了别人的真心。
后来得知某作家专门买房子存放读者来信,她觉得这办法挺好,就学着买了栋别墅,将历年收到的情书按时间顺序整理好,放在别墅里。
一栋别墅不够,就再买一栋。
今天,是存放最新一批情书的日子。
保镖们打开货车车厢,将一个个箱子卸下来,抬进别墅,听管家指挥,将箱子按编号放到指定位置。
颜千澄亲自检查别墅的温度湿度及消防设施,确保一切条件适合书信长期存放。
检查完,保镖们还在忙,颜千澄拿出手机,看到姚甜甜发给她的信息。
存放书信的位置编号,是颜千澄亲自编的,一眼就认出来。
颜千澄疑惑,不明白姚甜甜为什么发这些给她。
现在正好在储藏室,颜千澄就先不问,按姚甜甜发的编号,找到一封信。
日期是两年前的。
粉红色的信封,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还挺浪漫。
这本来就是给她的信,颜千澄没有迟疑,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第一眼,先看署名。
咦?
“永远爱你的关景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