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邵寒是从床上醒过来的,他正想起身,却碰到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守在床边的萧瑾白急忙将人扶起,他神情憔悴,脸色看上去比邵寒这个受伤的人更加苍白,“小心伤口裂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邵寒因为失血有些头晕,他努力回忆昨夜的事情,觉得府衙失火有些太及时,似乎不像意外。
况且还有姑娘们被关押的事情,都需要尽快调查清楚才行。
萧瑾白将软枕放在邵寒身后,让邵寒坐的舒服些,他边动作边开口,“辰时三刻。”
说话间萧瑾白忍不住抬手轻轻蹭了蹭邵寒的脸颊,熟悉的温度让他渐渐松了口气,萧瑾白柔声开口,“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怕邵寒不听,萧瑾白又劝他,“昨夜你失血过多,不移动作,今日还是留在房间休息,我去应付李云舟。”
邵寒却拒绝了萧瑾白的好意,“不用,昨夜刚出意外我今日就闭门不出,怕是会引起李云舟怀疑,血已经止住,走慢点没事。”
萧瑾白有些生气,觉得邵寒没把身体放在眼里,“查案不急于一时,今日你乖乖养伤,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邵寒不觉得这伤还需要养,不过他明面上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没再反驳萧瑾白,这种事情没必要换和他争论。
确定邵寒睡下后萧瑾白离开了房间,然而邵寒从来和听话挂不上勾,他还要查案,更重要的是邵寒想知道奕王与此事有何牵扯。
萧瑾白自然不可能把邵寒一个人留在房间,他留了萧炎在屋外侯着,等邵寒醒了便进去照顾。
然而萧瑾白离开不久之后,邵寒就在床上做了个假,随后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邵寒去寻了季泽,去的时候季泽已经安置好了姑娘,顺便问完了她们的情况,他们被拐卖的地点和手法各有不同。
被关在那却都因为一个原因,刚到荆州,还未定下未来去向,加上他们性子不安稳,便被关着磨炼。
姑娘们说来的路上还有其他人,不过后面和他们走散了,不知去了哪。
不过其中一个从玢岩来的姑娘说了一件事,来的路上,她隐隐听到那些人贩子查她们生辰八字,打听阴时阴历的姑娘。
有个姑娘并非阴时阴历,但为了离开动了心思,骗了人贩子,后来她再也没回来,没人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邵寒如今案子没查清,加上他又以萧瑾白女伴的身份待在太守府,并没有再见那些姑娘,只让季泽将人先护起来,等尘埃落定后再送人回家。
昨夜去盯着私盐后续情况的人也赶了回来,他们说邵寒离开后那些人果真又转移了私盐,似乎是发现运输工里混入了其他人。
他们连夜转移,竟然借着昨夜混乱,直接将货拉去了码头的货船上,似乎已经准备直接用水路运走,速度之快让人诧异。
如此成熟的产业链自然并非一日就能成,也不知李云舟那家伙在里面又是哪一环。
但这不是邵寒要关心的,他是要查清姑娘被拐的路线,最重要的是查清最后那些姑娘都被送去了哪里。
如此严谨的一条拐卖线路,必定会有人清晰的掌握着每个姑娘最终的去向,这个人是谁?账本又以何种形式在哪?
邵寒总觉得李云舟这种明面上就能查到的,必定只是个放给外人看的挡箭牌,若有情况,他必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昨夜他们已经打草惊蛇,这避免不了,就是不知道李云舟会如何应对拉拢萧瑾白,还是随便找个替死鬼
等邵寒从季泽这里了解完情况,已是下午,他想着萧瑾白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便又吩咐了季泽几件事后就赶回去了。
邵寒赶回去时,刻意听了房间的动静,确定没人后他才推窗进去,然而刚进门就听到萧瑾白气闷的声音,“去哪了?”
即便此刻,邵寒还是对这段关系没什么真实感,他之前与男主虚与委蛇,更多的是想讨好萧瑾白,抱上他的大腿,因此自然不可能乖乖听话。
不过话是这么说,明面上该给萧瑾白的面子还是得给,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佯装无辜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过来。”萧瑾白今天离开时想着邵寒受伤,要尽快回来,和李云舟演完戏后,萧瑾白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他以为邵寒还在休息,想叫醒他,然而床上只有被裹起来的被子,哪里还有邵寒的踪迹。
萧瑾白心头寒冷,四下找寻一圈,邵寒竟然连个字都没留给他,那一瞬间让萧瑾白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似乎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在邵寒眼中他什么都不是,邵寒不在意他的担心,不在意他生气,他离开甚至连只言片语也不愿解释。
这让萧瑾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他回忆起这一段感情里自己好像逼婚邵寒的贞/洁烈/妇,明明是自己故意勾引,却偏偏要他为此负责。
邵寒的确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却不是出于喜欢和爱,而是中了药后的迫不得已,听上去荒唐可笑,却是不争的事实。
私盐的案子如今冒了些头,背后还不知会隐藏着怎样的真相,萧瑾白开始怀疑自己,他可以护得邵寒安然无恙的脱身吗?
明明心里清楚的知道放手最好,理智一遍遍的在萧瑾白眼前分析利弊,可当看到邵寒的瞬间,情感又战胜了理智。
萧瑾白思绪混乱,他不想纠结这些,一个人若是想得太多会畏手畏脚,顾此失彼,萧瑾白不想如此。
见邵寒进屋,萧瑾白心中烦闷,可他还是担心多于生气,几步上前将人拉着坐到凳子上。
邵寒以为萧瑾白会骂他不听话,没曾想对方只是将他衣衫拉开,看着微微渗血的纱布,萧瑾白只说了句:“坐好,我给你重新包扎。”
看着纱布上渗出的血迹不多,邵寒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可惜这话他不敢对萧瑾白说。
坦白讲邵寒到此刻也不敢说一句了解萧瑾,他能年纪轻轻坐上丞相之位自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邵寒无意与他牵扯太深。
邵寒安静的等萧瑾白为他换药,他想说些什么缓解两人尴尬的氛围,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瑾白容貌俊逸,棱角分明,即便是见惯了,此刻靠的如此近,还是让邵寒有片刻失神。
“萧瑾白。”邵寒忽然开口。
萧瑾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应了声,“嗯”
声音低沉,似有无限温情,可惜邵寒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两人温馨的氛围,“待此案查清我就要离开荆州,这个身份怕是得处理了。”
李云舟这里能查到的线索有限,两人案子只略有交集,邵寒不可能陪萧瑾白在此待几个月一直等到所有的案件都查清。
况且邵寒此时还未和楚锦棠退婚,自然也要把几个月后的婚事考虑其中。
至于萧瑾白说的会为他和楚锦棠退婚,邵寒觉得退也行不退也无所谓,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邵寒说这话其实只是想和萧瑾白梳理清两人的关系,他们并不合适,这是事实。
再者邵寒之前救萧瑾白也并非出于善意,他只是想利用萧瑾白罢了。
邵寒以为萧瑾白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出奇的平静,黑色的眼眸深深的望向邵寒的眼睛,“你想怎么处理”
其实邵寒也就说说而已,他之前真没仔细思考过此事,就随口分析,“病死后续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如下次找个机会装作被刺杀而亡”
邵寒觉得这机会似乎也不好找,他转念一想,提议道:“或者装作被你厌倦赶走”
听着邵寒没心没肺的话,萧瑾白觉得心烦意乱,他不想听,直接双手抬起邵寒的脸就用唇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这是两人自那一夜后第一次亲吻,萧瑾白一开始只是不想听邵寒说那些和自己分开的话,到后面便有些食髓知味。
天气寒凉,邵寒刚赶回来,他的唇不似往常温热,反倒冰冰凉凉,像是冰乳酪,让萧瑾白怎么尝都不够。
萧瑾白似是无师自通,自从上次两人一起睡过之后,他也学会了亲吻,轻柔的用舌尖撬开了邵寒的唇,两人唇齿相依。
也不知邵寒吃了什么,萧瑾白只觉得他口中像有甜味一般,怎么尝都尝不够,直到感觉到肩膀上的推拒,萧瑾白才从这片刻的迷离中走出。
他缓缓离开了邵寒的唇,看着邵寒唇上的亮色,萧瑾白抬手轻轻擦了擦,他心情大好。
果然,不爱听的话不听就好了。
萧瑾白早就想好了此事,他缓缓开口,“身份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找了与你身量相同的女子,待你想离开之时,知会我一声就好。”
说完萧瑾白的声音低了几度,像是叮嘱又似委屈,“莫要像今日这般一言不发的消失,我会担心。”
邵寒没再开口,他保证不了什么,在太子继位之前说什么其实都无济于事。
为了日后顺利升官,他暂时还不能太过得罪萧瑾白,邵寒此举更多的是在试探萧瑾白的底线,他要知道萧瑾白到底能容忍自己到什么程度。
接下来几日还算顺利,顺着几个被拐姑娘提供的线索,邵寒已经让人暗中盯上了几个地方的人贩子。
在他们手中也零星找到了一些其他姑娘的消息,甚至还查到了一些关于之前阴时阴历姑娘们的情况。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在邵寒以为能尽早查清李云舟在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之时,却忽然收到了他的死讯,不小心跌落湖中溺死。
第52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2)^……
李云舟的死自然不可能是意外,太守府书房不慎失火,邵寒想继续查下去的线索断了。
好在这一趟他端了几个窝点,救了不少少女和孩子,因着李云舟身死,荆州短期内大概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也不算一无所获。
邵寒来此本就是为了查失踪案,这条路本就不是抓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邵寒对这个结果也没有太大情绪。
说白了整个朝堂从始至终干干净净的能有几人,即便是邵寒在查案时也会使些阴损手段,他亦不是什么纯善之人。
私盐之事还未结束,萧瑾白仍要继续待在荆州继续巡视,毕竟他来之后李云舟忽然身死,得找到凶手洗清自己的嫌疑才是。
得知邵寒准备离开荆州,萧瑾白握杯的手顿了顿,随后开口,“什么时候走?”
“今夜。”邵寒做事向来目的性极强,既然荆州已经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他亦不会在此继续浪费时间。
萧瑾白明白邵寒早就做好打算,他只是现在临时通知自己罢了。
李云舟忽然身死给萧瑾白带来不小的麻烦,私盐案也断了线索,萧瑾白最近很忙,他亦不可能一直待在荆州。
萧瑾白面色出奇平静,他沉默半晌,拿出一枚祥云纹镂刻玉印递到邵寒面前,“之前答应你的。”
邵寒微愣,最近事情有点多,他不知道萧瑾白答应过自己什么,随手拿起玉印扫了眼,印上刻着“邵寒”二字。
见邵寒仍旧不明所以,萧瑾白忍不住轻笑一声,只是这其中带着什么意味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明道不清。
萧瑾白对邵寒解释,“你不是觉得我的玉印不好看这玉印和我那枚作用无二,当初我说的话仍旧有效。”
似是怕邵寒装傻充愣,萧瑾白这次的话说的直白,“我的便是你的。”
已经过去将近月余,萧瑾白不开口,邵寒差点忘了这茬,他当初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曾想萧瑾白真的当了真。
不过这次邵寒并没有拒绝,他想了想最近的确需要不少银子,不过他也不会白拿萧瑾白的钱,算他入伙做生意,日后邵寒会还他更多。
邵寒最近的确需要大量现银,徐州通衢发生水患,京中想派人过去治理水灾,但没人揽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邵寒有意接下此事,虽然他在大理寺当值,但让人美言几句去治灾不是难事,邵寒很清楚想加官进爵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不可能一直兢兢业业等下去,邵寒没那个时间和心思,剧情里原身早死,因此并没有被皇帝赐婚的剧情。
皇帝如今乍看没什么大碍,但剧情里半年后他会忽然病弱,夺嫡之事会陷入白热化。
因为邵寒加入,剧情变动不小,但具体走向总归大差不差,楚锦棠最近动作不小,邵寒担心他想以两人的婚事做筏子起事。
如果能尽快完成任务离开,对邵寒也不算坏事,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不是大家宗族,需要顾忌亲人,顾忌宗族其他人。
护好邵瑶瑶对邵寒而言不难,她身边守着不少暗卫,若有万一,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带着邵瑶瑶离开上京。
见邵寒没有拒绝玉印,萧瑾白心里微微惊讶,他以为邵寒会像上一次一般拒绝,因为萧瑾白很清楚邵寒并不看重金钱。
那他为什么收下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萧瑾白抬眼往向邵寒,眼神里是掩都掩不住的亮光,他语气惊喜,似乎忘记了连日的疲惫,“你真的愿意收下”
在萧瑾白眼中邵寒收下他给的玉印,便意味着邵寒接受了他的心意,接受了他,他们之间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邵寒明白萧瑾白的意思,可惜他不是那个意思。
邵寒并没有正面解释,故作生气的将玉印放回桌上,反问他:“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只是说说而已”
“怎么会给你的便是你的。”萧瑾白忽的站起,将玉印塞回邵寒手中,说话的声音却低下来。
他认真的看着邵寒,一字一顿道:“不止是物,人亦如此。”
两人此时站的很近,相距一步,不似正常说话的距离,萧瑾白牵着邵寒的手不想放开,这一别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随着两人靠近,萧瑾白鼻尖嗅到一股清新的茶香,似是茶杯里的,又似是邵寒身上传来的香气,让人有些口干。
萧瑾白神思恍惚,看着邵寒微张的薄唇,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
可惜邵寒打破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他后退一步摊开掌心,像是凭空变出来一块金丝楠木的木牌,递给萧瑾白,“礼尚往来。”
邵寒不想欠人情,他解释,“这木牌可以调动我埋在荆州的暗线,拿着它去晴雅阁找张管事,他们或许能帮你查案。”
萧瑾白心头一暖,眼睛微微发红,喜悦的情绪蔓延,他抬手抱住邵寒的腰,很紧,像是要把人融在身体里。
鼻尖的香气越发清晰,是邵寒身上的味道,萧瑾白侧头靠在邵寒颈侧,深深呼吸,像是要把这味道刻在骨子里。
想到邵寒一会儿就要离开,萧瑾白有些不舍,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思念邵寒,他们明明还尚未分开,可他就是想念邵寒,格外想念。
“能不能明早再走”萧瑾白的声音沙哑,嘴唇轻碰邵寒的侧颈,暗示意味十足。
邵寒自然不急于一时,只是他在思考是要拒绝还是
可惜萧瑾白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机会,连串的亲吻从脖颈落下,直到萧瑾白吻向邵寒的唇,冰冰凉凉,很是美味。
这段时间两人再未像当日那般痴缠,最多也只是萧瑾白主动的亲吻,邵寒很少回应,他始终在意萧瑾白男主身份,总担心任务出现变数。
一个月过去,之前亲昵的记忆有些淡了,毕竟那时两人中了药,思维混乱,但那种身心舒畅愉悦的感觉在亲吻邵寒的瞬间被萧瑾白唤醒。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清晰的交缠,明明室内安静出奇,萧瑾白耳边却响起了悦耳动听的铃铛声,阵阵缠绕,忽快忽慢,像是被风拂过,又像在疾风骤雨中,叮咚作响。
“你怎么戴着这个怎么没声?”邵寒困惑的看着萧瑾白脚腕上用红绳穿着的铃铛,小巧玲珑,格外眼熟。
邵寒记得这铃铛,他和萧瑾白第一次在一起时脚上戴着的,只是他没想到萧瑾白会把这个戴在脚上,红绳艳丽,衬得萧瑾白肤白胜雪。
萧瑾白汗津津的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邵寒在说什么。
他嗓音沙哑,想起刚刚口出溢出的声音,耳尖不由通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去了铃舌。”
至于为何一直戴着,萧瑾白没说,他眼神闪躲,不敢看邵寒,有些不想让邵寒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瑾白四处躲闪的眼神忽然注意到了邵寒左肩的伤口,新添的那道,因为刚愈合不久,痕迹清晰。
有些心疼的萧瑾白忍不住抬手小心的摸了摸,他忽的有些厌倦现在危机四伏的生活,萧瑾白不想邵寒身上再添新伤。
他想问邵寒疼不疼,可话还未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会不疼呢?他们也不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肉体凡胎,总归有一日会消散在世间。
以往萧瑾白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遇到邵寒之前,他并不畏惧死亡,萧瑾白身上减负着整个萧家,他选择太子是必然,亦是无奈。
很少有人知道萧瑾白的父亲是当朝皇后同母异父的亲弟弟,算起来楚景玄也算是萧瑾白的表弟,这便是为何萧瑾白是坚定的太子党。
只有太子顺利继位,萧瑾白连带着整个萧家才会继续繁荣下去,萧瑾白的身份也让他不可能选择其他人。
况且萧瑾白算是和太子一同长大,楚景玄才思敏捷,心善仁慈,地位正统,是下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而三皇子楚景川自小被皇帝宠爱,他行事张扬,做事只看结果,为人又睚眦必报,若他继位,太子和身后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以往萧瑾白只想着让楚景玄顺利登基,让萧家繁荣兴旺,受伤甚至濒死对于他而言其实都不算什么。
可是现在萧瑾白忽然有了畏惧,他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太子和萧家,却独独忘了自己。
萧瑾白喜爱邵寒,从未如此喜欢一个人,他亦想与邵寒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可两人身份不低,即便是日日见面都困难,长相厮守又谈何容易。
万一哪天再遇到危险,不只是受伤而是……
萧瑾白不敢深想,这个念头单纯只是想想都让他浑身发颤,无尽的恐惧扑面而来,压的萧瑾白喘不过气。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邵寒肩上的伤口,新愈合的伤疤粉嫩,和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
萧瑾白很怕,准确来说是恐惧,恐惧两人日后反目成仇,更畏惧邵寒会离他而去。
萧瑾白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骨相优渥的男子下颌处挂着一滴汗,墨发垂下有些凌乱,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精美的五官。
两人明明近到负距离,可萧瑾白还是觉得够不到邵寒,他就像水中的月,看似在眼前,触手可碰,可实际高悬在天,遥不可及。
或许只有激烈的动作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萧瑾白眼角绯红,伸出舌尖微微抬头舔去邵寒下颌处的汗水,嗓音痴缠,“再重一点。”
第53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3)^……
等萧瑾白醒来时邵寒已经离开,床头只留着那枚金丝楠木的木牌。
萧瑾白缓缓起身,身上干净清爽,唯有锁骨处淡淡的红痕印证着昨晚两人的孟浪,他小心拿起木牌,轻轻摩挲上面的“邵”字。
为了赶路邵寒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骑马前行,春日寒冷,他裹着厚重的大氅,季泽紧随其后。
快到上京城外门时,有人拦住了邵寒的马匹,邵寒以为是哪个官员,没想到却是楚锦棠的贴身婢女春蕊,“邵大人,殿下已等您多时。”
邵寒抬眼望去,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四角挂着御赐的金铃,车身镂空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很是显眼。
可惜邵寒只想尽快回去,有些不太想搭理楚锦棠,连马也没下,只问春蕊,“何事?”
春蕊没想到邵寒会这么问,她看出了邵寒的不悦,但她只是传话之人,“这……奴婢也不知,还是大人亲自问殿下的好。”
邵寒也无意为难一个婢女,他只是连日赶路有些疲乏,一会儿还得回大理寺整理此次的案综,实在有些懒得理会其他事。
在邵寒眼中楚锦棠可不是个无事献殷勤的人,他已然察觉到对方的心思,自然不想和楚锦棠牵扯太深。
不过楚锦棠是君,邵寒是臣,还只是个大理寺少卿,他只能示意季泽先回去,自己则下马去了楚锦棠的马车。
之前邵寒与楚锦棠交集不算多,这还是第一次进他的马车,果然内部比外面还要精致,软榻上丢着几个坐垫,桌上点着熏香,并不刺鼻。
相比于外面的冷冽,马车内格外温暖,车里铺着厚厚的毛皮,邵寒扫了眼并没有明火,也不知怎么取暖的。
随着邵寒进入,一阵冷风进入,让斜倚在榻上的楚锦棠忍不住收回了露在罗裙外的脚。
等等,邵寒立即转身面向车门,他没想到楚锦棠会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懒散模样,白皙的锁骨在华丽的衣裙里有些晃眼。
“殿下恕罪。”邵寒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楚锦棠虽然肆意妄为,但不会如此穿着暴露。
他是男子,再怎么美貌艳丽如女人,身体也会露馅,自然会避着外人。
就在邵寒想着楚锦棠是何目的时,一双纤细的手穿过他的身侧想将他身上披着的大氅解了。
只是对方的手刚碰上邵寒大氅系着的带子,邵寒便抬手阻止,“殿下不必,微臣可以自己来。”
冰冷的指尖碰到楚锦棠温热的手指,对方忍不住冷的缩了缩。
不等邵寒开口,身后响起一个担心的声音,“怎的这么冰为何这么着急赶回来你也不怕冻着。”
说话间楚锦棠握住了邵寒冰冷的手指,似乎想帮他暖热,可两人的姿势着实暧昧,邵寒就像被楚锦棠圈在怀中。
大氅被解开丢在一旁,邵寒并不冷,可他心里觉得不妙,想尽快离开。
邵寒侧身,想借机避开被楚锦棠牵着的手,可对方却忽然贴近,细细在邵寒脖颈间嗅闻。
身后就是墙壁,邵寒退无可退,就在他想要不要将人推开时,楚锦棠忽然来了句,“听闻你这次解救了不少姑娘,可有人投怀送抱”
邵寒微微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直接甩开了楚锦棠抓着自己的手,冷声道:“殿下自重,殿下也是女子,自知女子处世不易,被拐已是可怜,何必如此轻贱她人”
邵寒的生气一部分是真的,当然,另一部分是装的,他觉得楚锦棠此举像是在试探,似乎想将他的男子身份告知邵寒。
两人即将成婚,邵寒担心楚锦棠想把自己拉入他的阵营参与夺嫡,所以故意开口提起楚锦棠的女子身份,希望他能清醒一点。
见邵寒面色不悦,没想到楚锦棠却重新拉起他的手指,好声好气的开口哄人,“生气了我就是说说,你长得好看,又出去这么久都没回个信,我当然担心。”
说起来楚锦棠的确在邵寒去荆州期间送过信去,但邵寒暗中查案,这些琐事都交给季泽处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提起回信,邵寒自然也忙忘了。
“不知殿下找微臣来是为何事”邵寒想尽快离开,楚锦棠穿的单薄,又衣衫不整,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见邵寒对自己仍旧避如蛇蝎,楚锦棠也有些生气,送出去的信不回也就算了,人还这般不想见自己。
楚锦棠抬手拉住邵寒衣襟,不高兴道:“你出去这么久,难道无事我就不能找你吗?邵大人莫要忘了,我们可是父皇亲自赐婚的未婚夫妻。”
邵寒被楚锦棠问的一愣,觉得他的气生的莫名其妙,不过眼下另一件事更重要,他提醒动作太大快露出肩膀的楚锦棠,“殿下先穿好衣服。”
楚锦棠穿成这样自然是想引诱邵寒,可对方像个呆子,全程连眼睛都不敢放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楚锦棠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只是他来找邵寒自然不止为了此事,他抬手拉好衣衫,按着邵寒的肩膀让人坐下,抬头看人着实不舒服。
随后楚锦棠皱着眉开口,“我们婚期在即,为何要让户部侍郎举荐你去徐州赈灾你知不知道这次徐州灾情严重,没有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
邵寒听到这话微微愣神,他没想到楚锦棠是为此事来的,更没想到户部侍郎竟然是楚锦棠的人。
那个人往日装的像个无主的墙头草,行事低调,不然邵寒也不会找他,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投靠了楚锦棠。
见邵寒没有反驳自己的话,楚锦棠只觉心尖有火在燃烧,他愤怒的质问邵寒,“你这是不想与我成婚又不敢抗旨,所以另辟蹊径”
赐婚之时楚锦棠就已然将邵寒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如今邵寒却想借机避开婚期,如何能让楚锦棠不多想。
他在城外守了邵寒多时,原本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楚锦棠就想去找邵寒,但又怕路上错过,所以这几日一直等在城门口,为的就是问清楚邵寒到底何意。
邵寒的沉默被楚锦棠视为默认,他嗓音颤抖,不似之前的清亮,微微露出本音,“不想尚公主那你想娶谁赐婚圣旨下了这么久,你一直都没动作,不过去了一趟荆州,刚回来就要去赈灾想要推迟婚期。”
“邵寒你很好,”楚锦棠的“好”字说的咬牙切齿,他冷哼一声,继续道:“还很聪明,知道赈灾之事严重,若是为此推迟婚期,就连父皇也不会说什么。”
邵寒不开口只是有些意外,不知道说什么,他好像阴谋论了,原以为楚锦棠想借机暴露身份,没想到对方只是生气他想推迟婚期。
邵寒有些诧异,楚锦棠莫不是喜欢他之前宫宴上邵寒只是怀疑,还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如今看上去好像不是。
大概是太过震惊,所以邵寒直接将话问出了口,“殿下喜欢……微臣”
邵寒突兀的开口让正在气头上的楚锦棠忽然沉默,车厢陷入寂静,两人四目相对,皆露出惊讶神色。
邵寒自然是惊讶楚锦棠为何突然喜欢自己,他一直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因此往日两人走的并不近。
之前邵寒对楚锦棠能避则避,况且楚锦棠貌美,也不像是会因为邵寒外表而喜欢他的人,所以邵寒更多的是奇怪,好奇楚锦棠为何喜欢自己。
而楚锦棠则是惊讶于原来自己日思夜想,难以入眠,竟然是因为喜欢邵寒,他以为他只是利用邵寒,想拉拢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邵寒的震惊在楚锦棠眼中显得格外刺目,他忍住心中的酸胀,反问邵寒,“你是我的驸马,我不能喜欢你吗?”
不知何时点点心动已然变成燎原之火,让楚锦棠清楚的意识到他并非单纯的喜欢邵寒,而是爱慕,痴恋,他是真心期待两人的婚礼。
邵寒想错了,楚锦棠从未想过在两人婚礼上闹事,婚礼上的一花一草都经由他亲自选定,这是他此生唯一的婚事。
楚锦棠忽然有种冲动,他不想等下去,更不愿欺骗邵寒,竟想直接在此处揭露自己男子的身份,拉着邵寒的手就要往身下放去。
邵寒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不愿,竭力阻止,两人拉扯间有东西落地的闷声,楚锦棠下意识抬眼望去,东西有些熟悉。
邵寒见萧瑾白送的玉印掉在地上,正想过去捡起来,没想到楚锦棠却先他一步,“这是什么?”
拿起玉印,楚锦棠才想起来如何熟悉,这玉印上的流苏格外眼熟,不正是萧瑾白日日挂在腰间的那枚,这东西的重要性,楚锦棠自然知晓。
楚锦棠脑中忽然想起萧瑾白似乎这段时间也去荆州巡视,一瞬间脑中将一切串联起来,他转身望向邵寒,嗓音出奇平静,“谁送你的”
邵寒不觉得撒谎能骗过楚锦棠,对方很明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邵寒有些后悔,早知道将东西交给季泽先带回去了。
但显然他现在得先处理楚锦棠这个定/时/炸/弹才行。
见邵寒沉默,楚锦棠冷笑出声,“你喜欢萧瑾白和他互许终身了?”除了这个楚锦棠猜不到其他,他好妒忌,妒忌让他冲昏了头脑。
愤怒之下的楚锦棠直接脱了全部的衣衫,在人来人往的道路旁,在马车里就那么光着身体站在邵寒面前。
邵寒还在想怎么安抚楚锦棠,没想到楚锦棠这么疯,他转头撇开视线,却听到楚锦棠嗤笑一声,“怎么,我是男子,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惊讶。”
楚锦棠没想到自己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在邵寒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不知道邵寒还知道什么,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锦棠眼神阴鸷,缓步靠近邵寒,嗓音中是抑制不住的冰冷,“邵寒,你早就知道了。”
楚锦棠强硬的将邵寒头转向自己,他看着邵寒的眼睛,声音低沉,露出属于男子的音色,“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不等邵寒回答,他笑着开口,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我猜猜,是不是那次我落水?还是更早”
第54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4)^……
邵寒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晚了,他闭着眼睛不看楚锦棠,“殿下莫要玩笑,今日之事微臣只当从未发生,殿下贵为公主,应当自尊自爱。”
让楚锦棠一直光着也不是办法,邵寒闭着眼睛蹲下将楚锦棠脚下的衣衫捡起为他披上。
楚锦棠安静顺从着眼前人动作,眼神冷漠,情绪并无太大波动。
待确定楚锦棠穿好衣衫,邵寒才缓缓睁眼,两人四目相对,车厢内安静过了头,车外似乎起风了,挂在车角的铃铛阵阵作响,声音清脆。
这时候邵寒若是直接走了怕是再也说不清,他只能想办法尽量先安抚住楚锦棠。
邵寒扫了眼车厢,转身倒了杯茶递到楚锦棠面前,开口缓缓解释,“殿下误会了,微臣去荆州只是查案。”
随后邵寒掉在软垫上的玉印递到楚锦棠面前,“这玉印上刻的是微臣的姓名,并非萧瑾白的玉印,至于流苏是雕刻的玉纺配的。”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邵寒忘记了这玉印是萧瑾白新刻的,楚锦棠不可能见过,他误会大概是因为上面同款的流苏。
邵寒绝不允许楚锦棠现在发疯,他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楚锦棠不可能找萧瑾白亲自对质,即便对质对方也不可能实话实说。
拆不穿的谎言就是真相。
楚锦棠也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确是冲动了,他的确要将身份告知邵寒,可不应该是这种混乱的情况下。
看着邵寒手中玉印上刻着的字,楚锦棠知道自己误会邵寒了,可是谁让那玉印和萧瑾白腰间那枚那般相似,就像是一个东西。
现在仔细想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萧瑾白怎么会随意送人,还送给和他算是对立关系的邵寒。
可是也不怪楚锦棠多想,邵寒优秀,他能喜欢上邵寒,被邵寒多次搭救的萧瑾白为何不会他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邵寒看着楚锦棠舒缓的面色,知道这件事应该是糊弄过去了,他不会傻到期待楚锦棠对自己道歉。
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邵寒有些纠结,可事已至此再装不知道也难,毕竟楚锦棠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他是男子的事情。
况且谎话要真假参半才够真实,邵寒缓了缓平静的开口,“抱歉,殿下是男子的事情微臣知情,您猜的没错,是您落水那次微臣下水救人时察觉到的。”
楚锦棠没想到邵寒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有些怔楞,呆呆的望向邵寒,此刻情绪已然平静下来,“为何……”不揭发我
后面的话楚锦棠没说,不过邵寒也明白,他眼眸漆黑如墨,带着十分的真诚,“微臣与殿下是陛下赐婚,夫妻本应一体。”
邵寒声音不大,却如潺潺流水,字字入了楚锦棠的心,“况皇家视双生子为不详乃封建陋习,并非殿下之错,殿下伪装成女子是无奈之举,微臣为何要揭露此事”
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对楚锦棠说这些,他难以抑制的红了眼眶,心里酸涩却又有种难以明言的欢喜。
自小楚锦棠便被不停告诫他是女子,小时候楚锦棠一直如此认知,他就是女子,他从未见过其他女子的身体,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六岁那年楚锦棠无意间撞见了沐浴的女婢,她们的身体和他有着肉眼可见的差别,惶恐的楚锦棠忍不住开口问询。
然而还没等她们解释,那些人就瞬间被灭口,血染红了整个浴池,血腥气冲的楚锦棠头疼。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股浓郁的铁锈味,仿佛刻进了他的身体,只要略微回忆,便是无尽的赤红,他似乎被泡在血水中,无法呼吸。
那天他才知道自己是男子,七岁之前还好,男女差异不大,楚锦棠只需穿女装,日常避免与人亲密接触就好。
可待到身体开始逐渐发育之后,楚锦棠便被要求每日喝药,从而抑制自己男性生长的特征。
后来他的嗓音开始变得低沉,不似之前清亮,自那之后他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看着明明一胎所生的哥哥,他难以压抑心中的妒忌。
明明都是男子,楚景川可以肆无忌惮的骑马射箭,可他却只能乖巧的待在宫中学琴棋书画,楚景川可以肆意生长,却要他喝药隐藏自己的身份。
楚锦棠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为何偏偏是他
为何不能他和楚景川轮着来为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景川活在阳光底下,而自己只能东躲西藏,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
明面上他是父皇最喜爱的公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喜爱,不过是个没有威胁的小玩意。
楚恒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从未想过将江山交到他手上,算什么喜爱
楚锦棠觉得自己只是想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他不觉得楚景川继位后会放心他,他们是兄弟,最了解彼此的兄弟。
这种情况下楚锦棠不得不争,他也想试试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也想以男子的身份站在高台上,不再遮遮掩掩,不再隐隐藏藏。
喜欢上邵寒的确算是楚锦棠人生中的意外,若无今日之事,他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子。
在真正事成之前楚锦棠根本没想过情爱之事,这些离他太远,又虚无缥缈,他亦从未想过会遇到心爱之人。
之前被邵寒所救,他心中悸动,那不是很正常,邵寒风姿绰约,才华横溢,对这样的人心动再正常不过。
可心动不是爱意,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喜爱邵寒,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邵寒而变得争风吃醋,像个市井妒夫。
楚锦棠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他不但误解了邵寒,还说了那样重的话。
高傲如楚锦棠,可他也知道该开口道歉,他认真的望着邵寒,嗓音干哑,“对不起,阿寒,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邵寒微微惊讶,这算是哄好了他微微松了口气。
只听楚锦棠继续诚恳道:“我只是妒忌,一想到你会喜欢别人,爱上另一个人,我就控制不住的愤怒,心里像火烧一样痛苦。”
楚锦棠决定这是个很好的时机,他眼角绯红,痴痴的望着邵寒,坦诚道:“我喜欢你,阿寒,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说话间楚锦棠牵起邵寒的手,经过刚才的事,邵寒此刻的手回暖,温软的手指被楚锦棠紧紧握住,只听他道:“阿寒,你能教教我吗?”
邵寒没兴趣好为人师,可惜人刚哄好,他可不想再刺激楚锦棠,只皱着眉开口道:“殿下,微臣与舍妹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只想安稳度日,还望殿下成全。”
拒绝了,又不算明确拒绝,楚锦棠也听懂了,他没有立场要求邵寒和自己共进退,毕竟他感觉得到邵寒对他只是责任而非爱慕。
现在想想两人有婚约牵制,也不算坏事。
邵寒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楚锦棠也不是要拉拢他的意思,“阿寒,我知你不想参与其中,我不会逼你。”
楚锦棠嗓音温柔,低声诱哄邵寒道:“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我不阻止你去治灾,但我们的婚事必须如期举行。”
终于把人哄住了,邵寒心中微微放松,面上装作纠结片刻,也缓缓点了头。
楚锦棠说如期就真能如期这种事情谁知道,不过将人安抚住也有利于邵寒下一步计划。
有了楚锦棠的帮忙,邵寒去赈灾的事情被提上议程,和邵寒预料中一样,他做辅助,只是邵寒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亲自接下这个差事。
要知道国库空虚,此次赈灾户部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邵寒敢去也是准备将自己全部身家拿来换升职,可这件事楚景玄并不知。
难不成萧瑾白把玉印给他的事情告知了太子邵寒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送了封书信委婉去问萧瑾白。
灾情不等人,皇帝下令的第二日邵寒便与太子一同启程赶往徐州,他们只带了部分救济粮和银两,这些东西太多会影响赶路。
绝大多数救济粮都是从徐州通衢周边城镇运过去,邵寒已将邵府大部分银子换成银票给季泽,让他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先买粮食和其他赈灾物品。
说起来邵寒以往和太子交集不多,顾念太子身体,两人这次一起乘坐马车,不过太子的马车并不奢华,里面的空间也不大。
两人相对而坐,随着马车晃动,两人的腿时不时会相碰,邵寒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努力往车壁缩了缩。
说起来太子长相自然不差,母后是曾经的太傅嫡女,大家贵族出身,相貌自然不俗,楚恒身为皇帝无论相貌还是气质自然不差,两人的嫡子更不用说。
楚景玄自小被立为太子,周身气度高贵不凡,他长相不似楚恒那般高冷凌厉,反倒温润如玉,嘴角时不时带着笑意。
此刻楚景玄穿一身素色长衫,头戴仙鹤玉冠,手握书卷,举止文雅,不像高高在上的太子,更像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邵寒扫了眼楚景玄手中的《导河形胜书》,桌上还摆着不少救灾治灾的书籍。
这算是临阵磨枪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对,不过楚景玄能认真阅读治河救灾之书,也是将事情放在心上。
虽然两人昨夜就已经大致构划了治灾之法,但具体操作得亲自去看了再说,治理也需要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邵寒却想的是另一件事,之前阴时阴历的少女失踪一直没有查清幕后之人,那些少女也仍旧不见踪迹。
此次去徐州邵寒也是收到了一些消息,他想趁机将事情一起查清楚,况且发生水灾,或许有人会借机下手。
加上还带着太子,邵寒已然预料到前路的不太平,至于答应楚锦棠准时赶回去成婚,邵寒觉得有点悬。
第55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5)^……
夜幕降临,着急赶路的众人只能在野外暂时歇息,他们刚离开上京,邵寒觉得刺客也不会傻到在这里动手。
不过想到楚景玄的太子身份,邵寒觉得必须有所防范才心安,因此他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太子。
“在驿站调换押送的物资”太子有些意外邵寒会这么做,尤其是邵寒让他暗中护送真正的物资,而自己则是明面上送假物资,这无异于自找死路。
太子扫了眼正在用木棍翻火的邵寒,缓缓开口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本宫要与你一起,暗中运送可以派本宫的私卫陆七。”
邵寒打发走人一部分是考虑到太子的安危,毕竟若是楚景玄出了事,别说升官,怕是邵寒需要一起陪葬。
另一方面邵寒自然是为了方便查案,若是他一个人走明线,那么这群人的首领便是邵寒,他不必听命于其他人。
总而言之,邵寒无意和太子同路,他本就是楚锦棠的未婚夫,身份尴尬,谁知道太子这次主动申请去赈灾藏了什么心思。
不过明面上邵寒还是装作担心太子的模样,皱着眉拒绝他的提议,“殿下,不可,您身份贵重,怎可与微臣一同涉险”
然而太子也决定了,他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若有万一,你与本宫一起行动,如此脱身也方便些。”
夜晚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第二日赶到落脚的驿站时,邵寒准备的人暗中替换了他们的车辆,已经将满车的物资提换成了等重的石头。
换好之后,邵寒让他们先行离开,从官道大路走,而自己和楚景玄则带着障眼法的货物走小路抄近道。
原本邵寒计划和太子走官道,但太子提议互换一翻才能更加让人相信他们着急去赈灾,走小道山路崎岖,反倒不易被埋伏。
邵寒没有拒绝,反正他们此行最重要的还是先将物资运到灾区,剩下只要保证太子活着回到上京城即可。
邵寒敢如此胆大妄为,还是因为楚锦棠剖心置腹的表白,他既对自己有意,大概率不会在此时派人来刺杀太子。
可惜邵寒忘了还有个楚景川,他更没想到路上的刺杀不止一波。
如今刚刚入夏,山间雨水充足,路边杂草疯长,邵寒不止要担心刺客,还得注意山上的毒蛇虫蚁,他身上备着解毒丸,但那东西也不是万无一失。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很多时候只要细细聆听丛林中的声音就能知道有没有埋伏,因此一路上都没有刺客会傻乎乎藏在丛林里动手。
一行人赶了一天路,天黑之前总算是遇到了一家客栈,他们已经派人提前过来订房布置,邵寒到的时候只需要直接休息就好。
最近几日邵寒时时刻刻神经紧绷,身体疲惫不说,心中更是不得半点安宁,他没想到只是送躺赈灾物资会这么累。
准备去休息之前邵寒还要和楚景玄打声招呼,瞬便商量一下后面的行程安排,此刻两人在客栈最好的房间。
这段路下来,邵寒发现楚景玄的确很适合当储君,一路上环境艰苦,但他从未抱怨,即便身体不适也自己默默忍着。
邵寒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亲自去赈灾,坦白讲这次灾情来的突然,结果亦未曾可知。
楚景玄一路受了不少苦,一开始还有太子风范,斯文儒雅,待到后面着急赶路,他连每日沐浴都很困难,此刻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邵寒自已也是,相比之前在上京时狼狈许多,但邵寒长相俊美,即便狼狈也姿容如画,并无丑态。
看到邵寒白皙的面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楚景玄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阿寒,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这段时间下来楚景玄对邵寒的称呼也从少卿变成了阿寒,可惜邵寒却从始至终规规矩矩的称呼他为殿下。
“多谢殿下。”邵寒刚端起茶杯准备饮用,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茶叶是楚景玄刻意从上京带的,可味道和往常略有诧异。
楚景玄正要用茶,被邵寒抬手阻止。
“怎么了?”楚景玄这段时间下来很信任邵寒,既然邵寒不让碰,他便安静的将茶杯递给邵寒。
邵寒用小指蘸了点茶水放于唇尖,竟然微微松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唇角微弯,低声靠近楚景玄开口道:“是迷药,他们大概想趁夜色动手。”
哪怕知道邵寒长得不错,两人又同行数日,可随着邵寒缓缓靠近,楚景玄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他望着邵寒如玉般的模样,在心中低声告诫自己,此人可是男子,还是自己的未来妹夫。
好在楚景玄也只是欣赏美人,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抬头扫了眼房间,用眼神询问邵寒有没有问题。
邵寒仔细听了听动静,房间暂时并没有刺客,那些人大概是趁着他们进入客栈的间隙下的药。
邵寒摇摇头,温声安抚楚景玄,“房间无事,微臣在这守着,殿下先休息,晚上我们怕是要有硬仗要打。”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明明处于危险之中,但楚景玄就是有直觉邵寒会护着自己,也会护好自己。
况且这种时候楚景玄也睡不着,为了迷惑刺客,他并未让人重新沏茶,只能拿起一旁放着的水囊喝了口水,随后开口,“我睡不着。”
“那殿下便坐着看书。”邵寒也没有强求,但他脑子里却想着不能坐以待毙,得偷偷将太子转移走,他索性起身在房间开始摸索起来。
邵寒在楚景玄房间待了一会儿后就去了自己房间,太子连日未曾沐浴,在邵寒离开后便让小二烧水准备沐浴。
客栈众人开始有序稳定的忙碌起来,很快便夜色降临,客栈外开始下起了小雨。
意外是“太子”沐浴时发生的,准确来说是邵寒洗的澡,这段时间太子都没机会沐浴,邵寒亦是,因此他借机迅速的洗了个澡。
还好他动作快,刚洗完一柄厉剑从耳旁擦过,楼下想起打斗的声音,邵寒迅速起身拿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披上。
还不等他穿好,接二连三的刺客就冲了进来,*进门后他们也意识到了邵寒的调虎离山之计,太子早就被邵寒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邵寒抽出水桶中藏着的剑,和他们对战起来,邵寒剑锋凌厉,长剑如蛟龙出水,剑上水珠凝结成滴宛若暗器一般直直射/出,向着刺客的眼睛而去。
房间雾气腾腾,没绑好的衣衫随着邵寒攻击而散乱开来,精瘦的腰身,白色的皮肤晃的刺客手中的剑都有些拿不稳。
房间狭小,刺客出剑根本施展不开,加上被邵寒击中眼睛,他们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这场面对邵寒而言都算日常,他心里都有些麻木,因此结束时动作迅速又随意。
邵寒借机系好外衫的带子,他就穿了这一件,若是被扒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因为邵寒提前防备,此次偷袭很快就结束了战斗,邵寒一个人击杀四名刺客,大概是房间狭小,施展不开,他们这次倒是没有在剑上下毒。
不过也因为太挤,邵寒后腰被剑划伤,算是受了点小伤,对邵寒而言,唯一的麻烦就是不好上药以及刚刚的澡算是白洗了。
邵寒趴在床上,随便找了个人上药,他折腾一晚,身心俱疲,想着刺客暂时应该不会再来,才缓缓放松下来。
为了上药,邵寒上身没穿衣服,客栈的床有些硬,硌得慌,但也比睡在野外好上很多,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邵寒等了半晌,身后还不见动静,忍不住抬眼望去,看见熟悉的人,差点没吓一跳,“殿下怎么来了?”
不是太子,而是该老老实实待在上京的楚锦棠,他正握着金疮药,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知道从哪下手。
邵寒忽然起身碰到伤口,他倒吸一口气,还没说话就见楚锦棠瞬间红了眼眶。
楚锦棠看着邵寒后腰约四寸才的伤口,还渗着血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忍不住哽咽道:“如此危险,为何偏偏要揽这差事”
不等邵寒回应,楚锦棠调整好心情开始为邵寒上药,边轻柔动作,边不悦开口,“楚景玄呢?他就丢你一人在这受伤”
邵寒懒得解释,他眼下只有一个问题,“殿下还未回答微臣,您怎么来了?”
若平时看到邵寒光/裸的腰身,楚锦棠不免会红了脸,可惜今天他眼里只有邵寒身上的伤口,根本顾不得其他。
反正已经暴露,楚锦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担心你,所以一直偷偷的跟在你们的车队后面,听闻你受了伤……才过来的。”
后面的话楚锦棠说的心虚,他知道自己不该任性跑来跟着邵寒,可是有楚景玄在,哪怕他刻意威胁楚景川老实点,但也放心不下。
楚锦棠只能保证自己不会派人刺杀邵寒,可是楚景川和其他人他控制不了,他想护着邵寒,至少在成婚前邵寒必须平平安安。
邵寒没想到楚锦棠竟然跟了自己一路,他只关注前面的路程,差点忘了还得注意身后,若不是楚锦棠,邵寒怕是还想不到后面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上好药了?”邵寒也懒得计较,只要楚锦棠不针对他就行。
楚锦棠看着邵寒身上的伤口,微微发愣,好半晌才回了句,“好了。”
见邵寒起身,他急忙想拦着,“你干什么?”
邵寒扫了眼旁边的纱布,无奈的拿起来在楚锦棠眼前晃了晃,“包扎一下,难不成我要一直露着伤口”
“我来就好,你看不到。”楚锦棠抬手抢过邵寒手中的纱布,主动请缨。
反正也不是大事,邵寒坐起来抬起手臂背对楚锦棠,催促他,“快点,有点冷。”
第56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6)^……
这还是楚锦棠第一次与邵寒如此亲密,他按住纱布绕着邵寒身前一圈,仿佛将人抱在怀中。
离得近了,楚锦棠这才意识到邵寒不仅是相貌,就连身材也不差。
邵寒身量高挑,平时穿着衣衫比一般男子都高大,如今褪了亵衣,上身宽肩窄腰,入目都是紧致的肌肉,根本不似一般的文官。
怕碰到邵寒的伤口,楚锦棠的动作不快,邵寒是真冷,屋外下着小雨,他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锦棠自然注意到了邵寒的异样,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邵寒,急忙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轻一点。”
“跟你无关,天气太冷,我冻着了,你快一点就行。”邵寒反应过来楚锦棠为什么道歉,开口解释了几句,随后他想了想,加了句:“伤口不痛。”
“怎么会不痛”帮邵寒包扎时,楚锦棠扫到了邵寒肩膀处的伤口,伤口刚刚愈合不久,疤痕很新,泛着淡粉色。
“肩膀处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楚锦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去荆州查案时,没什么大碍。”楚锦棠不提,邵寒都快忘了这茬,想到萧瑾白传来的书信,邵寒微微有些头痛。
萧瑾白已经查到杀了李云舟的幕后之人,只是暂时还不能动。
他并没有将两人关系告知楚景玄,也未告知楚景玄邵寒有调动萧府一切财产的权限,让邵寒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如此,邵寒有些怀疑楚景玄跟着自己一同救灾的动机,若他真要拉拢,邵寒不可能一次次装傻。
而且萧瑾白信中直白的想念让邵寒不知如何回复,这信件若是落在他人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既然目的已达到,邵寒便烧了信件再未回信。
楚锦棠不想邵寒再牵扯这些,他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邵寒他的计划,“我已请旨,待我们成婚后,让父皇封你为礼部侍郎,日后你留在上京,我也能安心些。”
“什么?”邵寒怎能不惊讶,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升官,没想到楚锦棠不过一句话,他就能直接升官,那他之前拼死拼活算什么?
可惜相比于开心,邵寒神色淡淡,他这次主动站出来赈灾只要目的是为了升官,但也真心实意想做点实事。
靠着驸马的身份升官,怕是坐着也不安稳。
楚锦棠见邵寒并不惊喜,还以为自己忽然自作主张邵寒有些生气。
楚锦棠低声解释,“待我们成婚后,朝堂怕是会不安稳,若你一直在外,我怕护不住你。”
楚锦棠这话已然明白的告诉邵寒,他们成婚后楚锦棠便要动作,邵寒想装聋作哑,他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想起刚刚邵寒说冷,楚锦棠将伤口包扎好,拉起一旁的被子披在邵寒身上,随后低声承诺,“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大概怕邵寒误会自己会和父皇一样三妻四妾,后宫里一群人,楚锦棠隐晦的开口,“我……我并非觊觎那个位置,只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说话间楚锦棠牵起邵寒的手,郑重承诺道:“日后……继位者可以从宗族里挑选,我只心悦你,不会有旁人。”
邵寒自己便不是重情之人,对于旁人这些情话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情感这东西又不是一成不变。
随着时间或者其他事情发生感情会变淡,变浅甚至变成恨意,邵寒一开始做任务时还有兴趣和精力解释,后面再也懒得反驳。
倒也不是邵寒不信楚锦棠此刻的爱意,只是这爱会维持多久,谁又能知道。
邵寒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得不到回应,楚锦棠也不气馁,反正他们是未婚夫妻,未来总要成婚,总要在一起,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有的是耐心。
可惜,这世间很多事情不是人的意志就能决定或者改变的。
“微臣无碍,殿下也早点回上京吧。”邵寒放开了楚锦棠的手,抬手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嗓音平静,却悦耳动听,“此地已离通衢很近,一般灾情过后都会伴随瘟疫,危险丛生,殿下千金之躯,又志存高远,还是莫要涉险。”
“你生气了?”楚锦棠似乎只听到“志存高远”四个字,他眉头微皱,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邵寒。
“并未。”邵寒摇摇头,不知道楚锦棠从哪得到这个答案,他就是单纯怕楚锦棠给自己添乱,但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楚锦棠抓着邵寒的被角,坦白道:“我想和你一起去赈灾,我们到时候一起回京,我怕你忙忘了,误了我们的婚期。”
这是真话,也不算真话,除此之外,楚锦棠也怕这次赈灾邵寒会被楚景玄拉拢。
毕竟楚景玄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待在上京,却跑到千里之外,他的目的定然不只是赈灾那么简单。
邵寒没兴趣陪他们玩这些弯弯绕绕的游戏,意识到楚锦棠并非只是为了跟着自己,邵寒也懒得再劝,反正他说什么也不会改变楚锦棠的想法。
“殿下随意。”邵寒恭敬的赶人道,“微臣有些疲倦,想早点休息,殿下可以去找陆大人,让他为您安排住处。”
听到邵寒不再赶自己回上京,楚锦棠有些开心,他一时间有点得意忘形,“我不能跟你一起住吗?”
邵寒自然不可能同意,他黑着脸拒绝楚锦棠,“殿下莫要开玩笑,你我还未成婚,传出去对殿下名声不好。”
“我不在意。”楚锦棠想也不想,名声是什么,他就没有过这种东西。
“微臣在意。”邵寒自然知道楚锦棠不在意,可他不想被楚景玄和底下的官员当谈资。
楚锦棠想着两人反正迟早要成婚,住一起怕什么,可惜邵寒都这么说了,他再不讲道理就显得讨厌,只能不情愿的离开邵寒房间。
邵寒并未说错,比水灾情况更早传来的是衢州一小镇人疑似感染瘟疫的消息。
自从遇刺之后邵寒便与楚景玄兵分两路,楚景玄去和提前到达的季泽会合,而邵寒则带着医师和药草去了感染瘟疫的灵泉镇。
楚锦棠竟然想一同前往,邵寒只一句话便留住了他,“殿下不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了吗?”
邵寒和楚景玄兵分两路的态度很明确的告知了楚锦棠,他从未有投靠太子的想法,此次出来只为赈灾。
而楚锦棠也不只是为了邵寒才偷偷出来,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离徐州不远处的良渚。
那里镇守的官员是楚锦棠的亲舅舅,他此行是为了拉拢舅舅,让他协助楚景川夺位。
楚锦棠从未想过正面夺储,他要做的从来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楚景玄和楚景川你死我活后,他再来解决活着的那个。
当然,如果两人都死了,那便是最好的。
楚锦棠喜爱邵寒,可也只是喜爱,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邵寒去灵泉镇自然是为了防止疫情进一步扩大,但他没想到什么疫情都是假象,这群人竟然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邵寒带着人到达灵泉镇时,镇子因为疑似瘟疫爆发已经被封了起来。
守着镇门的官差挡在邵寒面前,“邵大人,留下的这些人都得了病,您进去也无济于事,不如等他们都死了直接烧了,也不会感染其他人。”
见邵寒没有折返的意思,那人又劝,“大人,如今正值夏季,瘟疫难以防控,很容易就会被感染,您进去容易……想出来就……”
邵寒没有多言,只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去,那人声音越来越低,瞬间不敢再劝,只能放任邵寒带人进入。
然而等邵寒进入后,守着镇门的官差却招手对另一个衙役低语几句,那人得了消息偷偷离开。
而守门的官差也下令让人封了镇门,不得任何人外出,镇外守着的人又加了几重,这些都是邵寒不知道的。
邵寒来此并非单枪匹马,可他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要直接置他于死地。
进了镇子后果然入目萧瑟,如今正直盛夏,刚进入镇子便传来一股腐臭的味道,刺鼻异常,但邵寒闻着应该不是死尸的味道。
镇子上到处散落着杂物,似乎是村民们逃亡时遗留的,整条路上没几个人,只有墙角零星靠着几个呻吟出声的人。
邵寒让身后带着的医师和拉草药的仆从戴上蘸了药水的面巾,镇子里蚊虫漫天,腥臭难闻,这面巾能避免他们被感染。
很奇怪,按理来说这种镇子以往都还有人负责,无论是镇子还是里正,一个人也没,邵寒在镇外其实想等负责的官员来。
可见守镇官差的态度,便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人过来,不然他们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让人都死了再处理的话。
邵寒带着医师走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面前,此人面部生疮,身上穿着烂袄,如今正直盛夏,烈日炎炎,怎会感觉寒冷。
其实在邵寒今日前来之前他已经带人偷偷潜入镇上看过,这些人乍看起来像是瘟疫,然而实际上却是中了毒。
这毒极其霸道,感染性极强,邵寒带的草药只能抑制,无法解毒,他对身后的医师开口,“小心行事,切勿受伤。”
医师是邵寒的人,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找不到愿意前来的大夫,连拖车的小厮也只带了两个,他们一行不过四个人。
邵寒没办法带太多人,一是找不到其他人愿意前来,二则是此行危险,邵寒有自己的打算,若是人手太多他怕行事不便。
随后邵寒让身后跟着的仆从一个去镇里各个药店再找找还有没有能用的上的药,而另一个人则是去想办法把活着的人都召集起来。
至于邵寒,他一个人去了如今镇上放置尸体的地方,他之前私下来搜查时,发现有人在那里活动,看身形,不像是染病的人。
第57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7)^……
京中传去消息,邵寒死了。
不慎感染疫情,为防传染,尸体同灵泉镇死去的村民一同烧了,只余下一捧灰以及他腰间那枚没被烧干净的玉印。
得知此事时萧瑾白刚处理完荆州的事情赶回上京述职,然而不等他面见皇帝,先传来的是邵寒的死讯,以及那枚烧黑的玉印。
玉印原本玉质透亮,如今被火灼烧之后变得透着黑气,沁入玉印,宛若烈焰。
萧瑾白见到玉印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不信邵寒会出事,可那枚玉印的确是他亲自交到邵寒手上的,由不得他不信。
萧瑾白形容不出那一瞬间的感受,震惊又悲痛,宛若平地惊雷,就连呼吸也忘却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印,似想找到一丝力气。
可即便玉印镶入手心,血液顺着手掌流下,萧瑾白仍旧回不过神,他只有一个念头,生要见人,他绝不信邵寒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此刻萧瑾白已然无心应付皇帝,他准备直接离开上京亲自去找邵寒。
萧炎深知两人渊源,更知道萧瑾白没有立场去寻人,他开口想劝住萧瑾白,离开得有理由才行,怎能一言不发就消失。
皇帝会忌惮此事,丞相和驸马暗通款曲,这是丑闻。
况且还未向皇上回复私盐之事,哪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惜萧瑾白根本听不进去那些话,他此刻只想见到邵寒,去给皇帝述职,谁都可以。
萧瑾白不顾劝阻,对外宣称重病缠身,忍痛安置好丞相府一切事物,趁夜一个人离开了上京。
邵寒的“骨灰”被官差送去了邵府,但没人接收。
邵瑶瑶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直接让暗卫带她纵马赶去灵泉镇,她不信邵寒身死,也不准邵府发丧,挂白幡。
至于那“骨灰”,成了烫手山芋,没人接手,最后只能暂时放在大理寺安置。
楚锦棠是最后知道此事的,待他听闻此事时,邵寒的“尸骨”已送回上京。
这时楚锦棠才从舅父周维生口中知道此事,周维生语带调侃,“听闻那跟着太子一起来治灾的官员死了,这太子可真是晦气,谁跟他谁倒霉。”
楚锦棠已成功拉拢周维生,正准备离开良渚前往通衢去找邵寒,忽然听闻周维生这般说,他心里猛的一沉,缓缓开口,“舅舅,你说……谁死了”
周维生也是听人说了一耳朵,根本没放在心上,“没听到叫什么,只知道他赈灾前似乎是大理寺的官员。”
谈到大理寺,周维生想起自己的外甥女婿好像就是大理寺少卿。
他忍不住出言调侃楚锦棠,“听闻我那外甥女婿年纪轻轻就任大理寺少卿,才貌双绝,容色绝佳,什么时候也让舅舅我……”
此刻楚锦棠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只知道楚景玄身边来自大理寺的,就只有邵寒一个人,他不信,邵寒怎么可能死了。
楚锦棠也顾不得许多,拉着周维生的衣襟便问他,语气急切又无助,“舅舅,谁告诉你的,谁说的谁说他死了你听谁说的?”
说到后面楚锦棠嗓音尖锐,似乎想用这色厉内荏的模样抑制住心中的惶恐。
周维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楚锦棠一瞬间变得如此激动,他拉住楚锦棠,困惑的开口,“棠儿怎么了?”
楚锦棠仿佛陷入绝望,明明周维生根本没提邵寒的名字,可他还是怕的要命,整个人宛若掉入寒潭深渊,见不到一丝光亮。
他浑身发颤,冷着声问周维生,“舅舅,你刚刚说太子手下那个官员叫什么?”
周维生意识到楚锦棠情绪过于激动,他也只能喊了身旁的仆从,“去,把赵师爷找来。”
听闻赵师爷说邵寒的骨灰已经送到上京,楚锦棠不等他说完就激动打断他,“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维生这才知道这次跟着太子一起赈灾的是他外甥女婿,楚锦棠的驸马,大理寺少卿邵寒。
莫名其妙这不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楚锦棠的驸马会和太子一起赈灾。
周维生以为楚锦棠和邵寒只是被一纸婚约绑在一起的,但看楚锦棠疯魔的模样,大概或许应该是真爱。
周维生低声安抚楚锦棠,只能说违心的假话,“别担心,或许是他们误报,要不我让人亲自去衢州一趟”
周维生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此事已然呈报皇帝,怎么可能误报,不过外甥女这么激动,他也不好说难听的话。
说完周维生下意识补了句:“会不会是那太子见你们鹣鲽情深,想重伤于你才动的死手”
说完周维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中听,似乎再说邵寒死了,他急忙改口,“呸,呸,呸,人肯定没事。”
楚锦棠没有多言,他此刻什么都不想说,只望着灵泉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漆黑幽深,在月色里明明灭灭,随后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良渚。
但不得不说周维生误打误撞还真的猜对了。
邵寒没死,不过此刻也好不到哪去。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昏昏沉沉的邵寒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扫了眼四周,烛火昏暗,月光从墙上的小窗里撒入,清幽冷寂。
这里大概是哪处的暗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竟然比大理寺还要齐全,唯一庆幸的是暂时还没用到邵寒身上。
邵寒被挂在十字木桩上,手脚被铁链束缚,而他被灌了软骨散,此刻浑身无力,衣衫凌乱。
邵寒如墨的长发没有玉冠束着,柔顺的披在肩上,竟看上去有几分乖顺,冰水从他头上流下,顺着发尾落入衣襟,悄无声息。
原本淡绿色的青衫被水淋湿,影影绰绰,半遮半露,加上那如玉的容颜,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倒也别有一番勾人模样。
忽然暗牢中传来一声轻笑,淡淡的,如果不仔细根本听不真切。
邵寒顺着声音抬眼望去,不由有些意外。
楚景玄穿着干净整洁的竹绣月白长衫,儒雅随和,温润如玉,和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嗓音仍旧和往日没什么区别,斯斯文文,根本不像威胁的口吻,“邵寒,本宫已经让人警告过你了,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他缓步靠近邵寒,指尖挑起了邵寒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邵寒很不舒服。
水珠顺着邵寒抬眼的动作流到楚景玄手上,可楚景玄似乎毫无察觉,他脸上带着困惑,低声喃喃道:“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邵寒过于依赖剧情,以至于忘了眼前让可是这个世界的未来的皇帝,能当皇帝,怎么可能是纯善之人
一时间邵寒不知该笑自己掉以轻心,没把主角以外的其他人当回事,还是赞叹楚景玄戏演得好,至少来通衢的路上,邵寒并未发现楚景玄的异样。
楚景玄面上仍旧是往日的温柔模样,他甚至抬手将邵寒鬓角垂落的发丝为他别在耳后。
可惜口中的话却冰冷无情,带着不解,“不过几十个贱民的性命罢了,何至于你如此大费周章”
之前无动于衷的邵寒此刻却开了口,他的嗓音干哑却带着坚定,“殿下错了,他们不是贱民,是守护着殿下的子民。”
邵寒顿了顿,虚弱无力让他说话有些吃力,却一字一顿强硬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的性命与殿下并无差异,殿下不该,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视他们为蝼蚁。”
“你还愿意称我为殿下”听到邵寒的话,楚景玄并未生气,反倒轻笑出声,他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得知真相后会骂我冷血无情,是衣冠禽兽呢。”楚景玄抬手擦去邵寒眼角的水珠以防它们进入邵寒的眼睛里。
不得不说邵寒的眼睛才是最美的,细看之下似是繁星闪耀,瞳仁也不只是黑色,在烛火中好像泛着淡淡的金色,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楚景玄承认,他留邵寒一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张脸,他太漂亮了,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赏心悦目,但他更想这个人能为自己效力。
楚景玄靠的太近,这距离让邵寒很不舒服,好在对方眼神中只是好奇,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并无其他。
邵寒此时也动弹不得,挣扎躲避什么的,想想就怪异,他全程面无表情,眼中也无太多波澜,不想让自己在精神上也处于劣势。
两人离得很近,气息交缠,若是有外人定会觉得这距离暧/昧,但楚景玄似乎感觉不到。
他仍旧温声询问邵寒,“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承衍将他的私印都给了你。”
邵寒经过上次楚锦棠的事情已经将那枚私印装了起来,不过他现在都这状态了,也不期待能把玉印藏起来不被发现。
但这种情况下邵寒不想说实话,他正想编个借口搪塞楚景玄,就见楚景玄伸出手指抵在自己唇上。
随后楚景玄眉眼带笑,笑的温柔,他嗓音如流水潺潺,低沉悦耳,“别撒谎,我不是楚锦棠,你那点拙劣的谎言还骗不到我。”
邵寒不知道他知道多少,索性一句也不解释,爱他怎么想就怎么想。
然而楚景玄却像是发现新奇的玩意,摸了摸按在邵寒唇上那根手指上的水渍,笑着看向邵寒,“少卿大人,我亦很好奇……你的滋味。”
说话间楚景玄忽然靠近邵寒的唇,两人身高相近,若不是环境不对,倒是挺唯美的一副画面。
邵寒没想到这家伙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他终究是侧头躲避,脸色阴沉许多,“殿下自重。”
楚景玄没亲到,不过他若是想也容不得邵寒拒绝,他见邵寒如此,并没有生气,只觉得眼前人很是有趣。
怪不得他那表弟会倾心相对,连系着整个身家的私印都能给邵寒一份,这可比什么山盟海誓来的直白。
只是这邵寒既是楚锦棠的驸马,又明目张胆的收下萧瑾白的私印,是想两头通吃还是另有隐情
第58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8)^……
自上次和楚景玄谈的不欢而散后,他便将邵寒一个人丢在暗牢中,除了每天有人来送两顿饭,就再无人前来此处。
邵寒一开始也想过离开,可惜楚景玄心思细腻,在抓邵寒时将人身上细细搜了一遍,如今邵寒身上只有一件衣衫遮身,身上的暗器匕首全都没了。
他如今又中了药,浑身无力,根本没有气力离开此地,等着人来救也不是邵寒的性格,他在思考楚景玄此次的目的。
除了将人关起来,楚景玄并没有做其他事情,更没对邵寒用刑,他自然不是为了从邵寒口中得到什么,只是想暂时让邵寒不打扰自己的事情。
邵寒回忆着被抓前的情景,当时他已经察觉到镇上村民是中毒而非瘟疫,他让医师暗中解毒,顺便探探村民的口风。
自己则是一个人去了放置尸体的祠堂查探,当时是白日,镇子里几乎没几个人,相比于其他地方,放置尸体的地方却并无异味。
邵寒前去查验,发现的确有部分人是中毒而死,但也也几个人是被人直接杀死,他在祠堂搜查,果然发现了一条暗道。
邵寒没想到那暗道竟然连接着山上的铁矿,就在他查探结束准备回去镇上时,不慎在暗道里中了药,等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现在想想当时搜查的一路有点过于顺利,路上基本上都没遇到看守的人,看来邵寒踏入镇子时,他们就已然设好陷阱等着邵寒自己跳进去。
太子一直让人在暗中挖铁矿,豢养私兵,其目的不言而喻,没想到这命定储君竟然也有夺位的想法。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楚恒一直偏爱楚景川,楚景玄看似是继承人,但朝中并非所有人都支持他,另做打算也算正常。
只是他抓了自己却不直接杀了自己,是真的想招揽,还是想拿他作为威胁楚锦棠的筹码
就在邵寒昏昏欲睡,养精蓄锐之时,楚景玄再次来了暗牢。
不过他这次明显比上次瞧着狼狈些,虽然衣衫仍旧整洁妥帖,可从他脸上就能看出他最近心情不佳,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见邵寒清醒着,楚景玄让人拿了把椅子坐在邵寒面前,语带调侃,“楚锦棠和承衍都亲自来找你了,没想到少卿大人魅力如此大。”
楚景玄口中的“少卿大人”格外缱绻缠绵,像是在呼唤爱人,邵寒刻意忽视。
见楚景玄没了往日的温柔模样,邵寒弯唇笑了笑,反问他,“他们这是给殿下添麻烦了?”
虽然邵寒用的是问句,但话语笃定,似乎已经猜到楚景玄焦头烂额的原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楚景玄看着邵寒的眼中的笑意,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他微微耸肩,状似无奈,像和朋友吐槽般委屈开口,“可不是,楚锦棠那家伙差点拆了我住的地方,承衍也不吃不喝好几日,真让人头疼。”
楚景玄刚说完,正想微笑,却被邵寒的话止住笑意,“我们还在通衢”
楚景玄没想到邵寒反应这么快,他不知道邵寒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猜到了,都无所谓。
看着邵寒干涩的唇瓣,楚景玄抬手倒了杯茶水,起身递到邵寒口边,温声开口,“喝了这杯茶,少卿大人想问什么,索性一起问了吧。”
邵寒没有拒绝,低头喝茶,苍白的唇色渐渐水润,楚景玄想起上次没有成功的那个吻,他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想再看。
楚景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邵寒似乎就这么直接喝下了茶水,也没检查,更没有拒绝,胆子可真大。
随后楚景玄想起邵寒孤身一人就敢前来探察,胆子不大怎么敢,他忽然又觉得这便是此人的魅力,总让人出乎意料。
“少卿大人不怕我下毒吗?”楚景玄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邵寒唇边的水渍,笑着问邵寒。
邵寒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殿下打算放了微臣那殿下准备如何对陛下交代”
这话听上去像是威胁,但楚景玄并没有放在眼里,他低头扫了眼邵寒白皙的锁骨,衣衫半开,腰身精壮,这模样的确引人入胜。
“本宫有点不想放人了。”楚景玄忽然开口,他眼神漆黑如墨,这次脸上再没浅淡的笑意。
反倒表情格外认真的问邵寒,“若是把少卿大人关在府中当禁/脔,你会不会乖乖听话”
邵寒觉得殿下自重已经没用,楚景玄身为太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邵寒不觉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大概是碰到了有趣的玩物,偏偏又不是属于自己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楚景玄这次来肯定不是和自己闲聊的,邵寒*猜楚锦棠和萧瑾白应该都在通衢找人,也不知萧瑾白是怎么解释的。
邵寒见楚景玄进来时就表现得有些不悦,猜到他应该是藏不住自己了。
毕竟通衢就那么大的地方,赈灾事宜还未解决,楚景玄身为太子此时不可能随便回京,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楚景玄回不去,邵寒不可能被关在其他地方,他不担心楚景玄会杀了自己,楚景玄知道他和萧瑾白的关系,哪怕只是猜测,楚景玄也不敢真的动手。
萧瑾白是楚景玄的左膀右臂,他不会傻到自断臂膀,关着邵寒单纯就是怕邵寒会坏事。
这次水灾来的突然,楚景玄派去挖矿的人被冲走大半,铁矿差点被人发现,对外宣称疫病是为了防止有人来此察觉真相。
楚景玄还未来得及善后,邵寒却偏偏要来参和此事,下面的人本打算直接结果了邵寒,但却从他身上发现了玉印,这才让邵寒留了一命。
至于楚景玄现在为何不怕邵寒揭发他的野心,都这么久过去了,什么痕迹都能处理干净。
邵寒若是此时出去揭发太子,怕是会直接变成诬陷,谁让他是楚锦棠的驸马,三皇子的妹夫,动机充分。
楚景玄有恃无恐,他现在根本不怕邵寒将此事说出。
邵寒这几日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处境,楚景玄不会杀他,对楚景玄忽然发癫的话,邵寒不予理会,他坦然问道:“殿下何时放微臣离开”
楚景玄没说假话,他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将邵寒找个没人地方关起来,可惜转念想想,代价太大,有些不划算。
“现在。”楚景玄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难得露出几分不开心,他抬手解了束缚着邵寒的锁链。
没了支撑,邵寒腿脚酸软,浑身无力,楚景玄贴心的将邵寒的头靠在肩膀上,让他整个人像是抱着自己一般。
邵寒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不由微微抿唇,想挣扎避开,却越发疲惫,索性懒得再动。
对于如此乖巧被自己抱着的邵寒,楚景玄有几分愉悦,他低声诱哄邵寒,“少卿大人如此受辱,就不打算报复回来”
这话说的暧/昧,可惜邵寒根本没想歪,他冷哼一声,“微臣可不敢,挟持太子可是死罪。”
楚景玄没动,将人抱在怀里,抬手搂住邵寒纤细的腰身,有些坏心眼的开口,“你说本宫该把少卿大人交给谁好呢?”
邵寒没有开口,他此刻精神困顿,只想睡觉,耳边传来楚景玄低声呢喃,“少卿大人是安宁公主的驸马,不日便要成婚,可承衍对少卿大人亦是情根深种,非你不可……”
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楚景玄微微愣神,他抬手摸了摸邵寒光滑的长发,动作轻柔,无意识的说了句话。
安静的暗牢中,细细听来似乎是,“怎么这么瘦”
待邵寒昏昏沉沉从睡梦中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疲惫,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脉搏,看来软骨散的药性已散。
“阿寒”一声激动惊喜的声音让邵寒彻底清醒,他抬眼看去,是许久未见的萧瑾白。
他面色憔悴,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似乎很久都没休息好,如今哪还有昔日芝兰玉树,渊清玉絜的模样。
邵寒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算太差,但他从未来过,不知是哪里。
邵寒躺的难受,想要起身,萧瑾白似是觉察到邵寒的想法,上前将人扶起,不等邵寒坐好,萧瑾白忽然抬手将他紧紧抱住。
邵寒刚想说我没事,肩膀就传来湿意,邵寒穿着亵衣,冰凉的泪水很快沁入衣衫,让他不由愣神。
萧瑾白沙哑着嗓音,紧抱着邵寒,哽咽道:“阿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事,他们都骗我。”
眼泪开始变得滚烫,像是要灼穿邵寒的肩膀。
萧瑾白此刻才像是活过来,他埋在邵寒颈肩,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邵寒耳边的声音含混不清,他却听的真切,“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死了,我知道是假的,可我很害怕……我从未如此害怕,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的。”
可惜邵寒此刻没心思管这些,他只觉得不对劲,以邵寒对楚景玄的了解,他不是这么好心的人,这事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邵寒就知道了哪里不对劲。
匆匆赶来的楚锦棠,见到眼前一幕,也顾不得惊喜,他抬手抽出腰间的长鞭阴沉着脸就要对着无知无觉的萧瑾白抽过去。
邵寒立刻抱着萧瑾白滚到另一边,避开了楚锦棠抽过来的鞭子,鞭子落在踏上,声音宛若惊雷。
还不等邵寒开口,楚锦棠便红着眼眶质问他,“你竟然还护着他”
尖锐的声音让萧瑾白皱起眉头,他转头望去,只见楚锦棠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妒忌与杀意藏都藏不住。
两人一上一下躺在床上,姿态暧/昧,楚锦棠忍不住想上前将人拉开。
萧瑾白怕楚锦棠冲动伤到邵寒,立刻站起身挡在邵寒面前,漠然的看向楚锦棠,“你做什么?阿寒才刚苏醒。”
两人剑拔弩张,混战像是要一触即发。
邵寒就知道楚景玄那家伙不怀好意,他只觉得头痛,没完没了了,还不如被关着,也不知道现在装失忆来不来得及。
第59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29)^……
到底邵寒还是没装失忆,他懒得装,更知逃避没用。
“好了。”邵寒出声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
楚锦棠即便生气也顾着邵寒的身体,听到邵寒开口,他只能耐下性子,收敛脾气,不悦的收回长鞭。
楚锦棠将鞭子随手丢到桌上,快步走到邵寒面前,皱着眉头开口,“你才刚醒,干嘛要护着他,刚刚那么危险,万一伤到你呢?”
“他也是担心我。”邵寒看着被楚锦棠推开的萧瑾白,萧瑾白此刻眼角还挂着泪,肩头的湿意还未消散,邵寒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楚锦棠仔细端详着邵寒的模样,确认邵寒无碍才微微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道:“你是我的驸马,要他一个外人担心什么?”
听到“外人”二字萧瑾白忍不住动了动唇,他抬眼望向邵寒,见邵寒没有解释,更没有出言维护,难免有些难受。
心像是落在仙人掌中,全是绵密的短刺,一时哑口无言。
萧瑾白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他与邵寒的关系的确暂时还不能公开,尤其是下任皇帝还未继位,如今邵寒还是楚锦棠的驸马。
想退了这段婚事并不难,萧瑾白想了不止一种方法,但他不能那么做,这无异于将邵寒放在风口浪尖。
邵寒扫了眼渐渐失落的萧瑾白,不知他脑补了什么,但邵寒无暇他顾,他在思考楚景玄这么做的目的。
是想让萧瑾白借机看清他的人品,还是想做其他事情
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屋外听戏的楚景玄有些失望,他以为楚锦棠和萧瑾白会因此而动手,再不济也能逼一逼邵寒。
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楚锦棠只觉得站在一旁的萧瑾白着实碍眼,正想将人赶出去,一阵风带着一个红衣小姑娘冲了进来。
邵瑶瑶一进门就见到了床上坐着的邵寒,她眼中看不到其他人,直接扑进邵寒怀中,哭的大声,“哥哥,哥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事。”
这些时日邵瑶瑶一直安慰自己,可查到的线索却与她的预期背道而驰。
再怎么坚强她也只是个被邵寒护着的小姑娘,却一再忍耐着不敢哭,生怕自己哭泣会坐实邵寒身死的真相。
如今看到哥哥真真切切在自己眼前,邵瑶瑶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她边哭边告状,“哥哥,那些人竟然还想把哪不知道弄来的骨灰送到府中,真是用心险恶,讨厌死了。”
邵寒差点忘了还有个爱哭包,对待邵瑶瑶他显得格外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她,“乖,哥哥在,没事的,不哭了。”
但听到邵寒的声音后,邵瑶瑶哭的更加大声,“哥哥,我好怕,你别丢下我一个人,爹娘走了,我就只剩哥哥一个亲人了,我真的好害怕。”
邵寒听到这话摸上邵瑶瑶的手微顿,他神色复杂,眼神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口中仍旧温柔道:“哥哥在,哥哥不会丢下你的,别怕。”
楚锦棠有些不太喜欢邵瑶瑶和邵寒如此亲密,他看得出来邵寒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却忍不住心中泛酸,有些妒忌两人的关系如此好。
至于是妒忌邵瑶瑶能得邵寒宠爱,还是单纯看不惯别人兄妹情深,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喜欢看这感人肺腑的场面。
萧瑾白听到邵瑶瑶委屈的哭声,才后知后觉真真切切的放松下来,邵寒没事,这些日子为了找到邵寒他想尽一切办法。
看到邵寒躺在河边奄奄一息时,萧瑾白竟然有一瞬想就这么随他而去,好在萧炎及时上前摸到了邵寒微弱的脉搏,说他还活着。
邵寒昏迷时,萧瑾白一直守在他身边,他顾不得去查邵寒为何变成这般,他只想看着眼前人醒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些时日萧瑾白想了许多,总觉得都怪自己瞻前顾后,他们才变得如此,可他不只是萧瑾白,他肩负的是萧家,他不可以任性妄为。
若是邵寒身死,他可以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毫无顾忌的随邵寒而去。
但若邵寒活着,他便永远只能是萧瑾白,萧家家主,当朝丞相,两人之间恍若隔着越不过的天堑。
楚景玄以为邵寒眼中不会有任何人,毕竟他对萧瑾白似乎也就那样,没想到他却如此温柔的护着怀中的女子,唇边不由勾起浅笑。
“少卿大人,你终于醒了,承衍这些时日为了你不吃不喝,你可要好好说说他。”楚景玄走进房间,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状似关心的话打断了邵瑶瑶的哭声。
听到这话邵寒还没开口,一旁的楚锦棠直接打断他,“若不是皇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阿寒也不会一个人在灵泉镇失踪,你现在跑来是想封口”
就连邵寒都没想到是楚景玄动的手,楚锦棠更是想不到,他就是单纯看楚锦棠不顺眼,尤其得知楚景玄放任邵寒自己去灵泉镇,更是气恼。
楚景玄像来温润示人,自然不会和楚锦棠斤斤计较,他微笑开口,“皇兄知道妹妹是顾念驸马的……”
邵寒怕楚景玄又在那里煽风点火,急忙打断他的话,“殿下,赈灾的事情如何了?”
楚景玄扫了眼邵寒,没想到他看见自己不但不生气,反倒一心只顾灾情,笑着道:“少卿大人可真是心系百姓,一醒来只关心灾民,却……”
说话间楚景玄扫了眼萧瑾白,挑拨意思十足,“他们都无碍,虽然少卿大人失踪了,可你之前部署的计划稳步推进,如今灾情已经稳定,灾民都已安置妥当。”
邵寒懒得和楚景玄演戏,直接道:“那便好,微臣的身体已无大碍,我们还是尽早回京吧。”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的萧瑾白开了口,他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劝邵寒道:“这么急你才刚醒,要不要再修养几日”
邵寒不想自找麻烦,拒绝了萧瑾白的好意,“不了,通衢刚结束灾情,还不太平,两位殿下身份尊贵,回京更安全。”
如今楚锦棠和楚景玄都在此处,若是楚景川想做什么都方便,邵寒不想当罪魁祸首,还是赶紧让人回京最好。
楚景玄却故意曲解邵寒的意思,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没想到少卿大人竟然如此关心本宫,可真让……”
“殿下,微臣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邵寒突兀开口,实在懒得和楚景玄继续演戏。
“阿寒,下月十九便是你我成婚之日,”楚锦棠突然出声,房间里顿时安静,众人心思各异。
楚锦棠却第一个拿起桌上的鞭子走出去,宣示主权一般叮嘱邵寒,“莫要忘了。”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邵寒房间,最后走的是邵瑶瑶,邵寒安抚她先回去收拾东西。
待人都走光,邵寒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屋外开的繁盛的杏树,他缓缓抬手接住一片被风吹乱的杏花。
之前邵寒不了解楚景玄,总觉得他会留楚景川和楚锦棠一命,可现在邵寒却有些不确定,连他自己的未来也未曾可知。
相比于去时的危险重重,回京时一路竟然出奇的顺利,没有刺杀,没有打劫,一行人顺顺利利到达了上京。
对于邵寒的死而复生,很多人只以为是他幸运,但该圆的谎还得圆,邵寒回京第一时间见了皇帝,随着邵寒升官,他失踪之事不了了之。
邵寒如愿升官了,太史令司天监,正三品,却从查案抓人变成了观测天向,邵寒不知道这算不算明升实贬。
反正他眼下是不需要再去其他各处办案了,再往上走也难,除非邵寒有从龙之功,或者去战场上抢邻国几个城池回来。
然而任务还在继续,邵寒仍旧没有脱离,他的婚期也越发近。
因为未婚男女婚前不可见面的缘故,邵寒最近并没有再见过楚锦棠,他真的就安安静静回去备嫁了。
说是娶妻,然而实际上邵寒这算入赘,皇帝给楚锦棠赐了公主府,日后他们大概要在那里生活,对此邵瑶瑶很是不开心。
楚景玄回京之后安静许多,不只是在装乖还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但他有一日忽然去信给邵寒,说想求娶邵瑶瑶当太子妃。
邵寒知道他在戏弄自己,毕竟若是楚景玄真的想,他不会在意邵寒,直接找皇帝赐婚就是,怎会多此一举的问邵寒的意思。
即便知道对方只是戏弄自己,邵寒也将邵瑶瑶的婚事提上议程,即便是假的,他也不会给楚景玄丝毫机会。
邵寒原以为邵瑶瑶没有恋慕之人,没想到细查之下发现她竟然装成卖花女在和忠义侯家的小世子暗中交往。
不得不说邵瑶瑶眼光还是不差的,忠义侯算是上京城里的一股清流,在别人都是三妻四妾的环境下,只娶了侯夫人一人,后院干净。
而且忠义侯聪明谨慎,从不站队,在京中掩藏锋芒,治下严明,那些亲戚也老老实实温温顺顺,小世子模样不用说,人品也很不错。
之前邵寒就有意和忠义侯府结亲,但邵瑶瑶说不想成婚,便歇了心思,没想到她私下竟然和小世子在一起了。
说起来即便不知道邵瑶瑶的真实身份,小世子仍旧愿意娶她,若不是邵瑶瑶实在瞒不住才告知自己,邵寒现在还蒙在鼓里。
在得知心爱的卖花女是邵寒亲妹时,小世子难得露出惊讶神色,他自然认识邵寒,不过两人之前几乎没什么交集。
小世子仔细回忆自己之前有没有在邵寒面前不得体过,生怕邵寒不愿意将妹妹嫁给自己,没想到邵寒松口的格外容易。
倒不是不在意邵瑶瑶的婚事,而是邵寒给了邵瑶瑶足够的保障,护着她安全的暗卫和价值不菲的嫁妆,这些都是邵瑶瑶的底气。
邵寒清楚爱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他对小世子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邵瑶瑶喜欢就行。
若她不喜欢了,邵寒也能让她轻轻松松脱离侯府,这就够了。
第60章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30)^……
自从回到上京后邵寒与萧瑾白再未碰过面,邵寒如今成了司天监,换了地方办公,不是在太史令就是在观星台待着,地方偏僻,自然见不到。
如今邵寒只要休沐,邵瑶瑶便成日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因为之前失踪的事情,回京后邵瑶瑶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邵寒,生怕他消失。
若邵寒拒绝,她就哭丧着脸委委屈屈不说话,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跟在邵寒身后,眼神幽怨的像个幽灵。
邵寒实在受不住,便也没再拒绝,他的失踪的确吓到了邵瑶瑶,回京路上她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哭着找哥哥。
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邵瑶瑶和小世子的婚期定在半年后的良辰吉日,若不是怕出现意外,邵寒不会那么早定下她的婚事。
回京后京中明显动荡不安起来,皇帝上朝时忽然晕倒,虽然对外称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可邵寒清楚底下人怕是坐不住了。
若不是邵寒已经升了官,这种时候他大概率会带着邵瑶瑶远离上京,去其他地方避开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可惜,邵寒如今是司天监,除非辞官,否则不能离开上京。
虽然邵寒不再是大理寺少卿,但之前接手没查完的案子他还在让季泽私下查探。
邵寒想有始有终,在任务结束之前办结那个阴时阴历少女失踪案。
然而他没想到之前中断的线索竟然误打误撞在太史令找到了,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或者也算是在邵寒预料之内。
邵寒只找到了那些少女的尸骨,被献祭给了神明,是皇帝动的手,怪不得邵寒之前查案线索总是中断。
太史令在皇帝当初继位时预言他会在三五之年溘然长逝,药石无医,为了能长久的活下去,他选择了暗中用少女献祭。
而今年则正是皇帝三十五岁,随着死亡日期越来越近,皇帝献祭的频率加快,所以邵寒才会察觉异样。
可惜这次的凶手邵寒动不得,只不过他暗中加快了预言的实现。
案件了结,邵寒算是解决了一块心病,婚礼如期而至,但邵寒隐隐有种预感,这婚礼怕是没有那么顺利。
果然,邵寒婚礼当日,邵瑶瑶失踪了。
自从邵寒预感婚礼大概率会出事后,他加派了人手护卫在邵府周围。
可惜防不胜防,这群人趁着婚礼当日人员流动迅速的特点悄无声息的带走了邵瑶瑶,等暗卫发现不对劲,人已经不见了。
很明显,这群人不希望邵寒如期和楚锦棠成婚,或者是想挑拨他与楚锦棠的关系。
毕竟在这种时候邵寒只会选择放弃婚礼去找邵瑶瑶,而非正常进行婚礼仪式。
邵寒立刻让人压下消息,邵瑶瑶已经定婚,虽然邵寒并不在意什么女子名节,可邵瑶瑶日后还要嫁人生子,他不想让人对邵瑶瑶指指点点。
邵瑶瑶是在邵府后院失踪的,当日府中人手混杂,她新换的衣裙不小心沾到茶水,就去房间里更换,自此再不见踪迹。
等邵寒接到消息赶到时,府中已无邵瑶瑶的行踪,很明显人已经被转移走了。
此时邵寒身着新郎喜服,刺绣精良的喜服衬得他姿容绝代,红衣墨发,玉冠束发,恐怕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出比他更美的人。
无论如何婚事不能毁在邵寒手里,邵寒令季泽亲自去向楚锦棠言明情况,又找身形与自己相似之人带上人/皮/面具穿上婚服扮成自己。
而邵寒则亲自去找人,无论这群人要做什么,邵寒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在他准备离府之时没想到遇到一个意外之人,萧瑾白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匆匆忙忙的跑来解释,因为着急下马时差点摔个趔趄。
两人许久未见,见邵寒的第一面,他便面色苍白,心急的开口解释,“不是我。”
邵寒倒是有些意外萧瑾白知道消息的速度,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只淡淡的回了句:“我知道。”
说完也不再管萧瑾白,邵寒抬手戴上遮面的半面具,径直上马就要出府去寻人。
萧瑾白急忙跟上,翻身上马,“我与你一起。”
萧瑾白在上京的人手不比邵寒少,两人联合,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顺着线索邵寒追踪到了那群人逃离的方向,像是奔着城外去的,他们一行人怕邵瑶瑶闹事,索性打昏带走,反倒拖延了时间。
街市热闹,人来人往,邵寒怕伤到路人闹得太大,只安静的在后面追踪,并无立刻动手的意思。
一路上见邵寒面色不佳,忧心忡忡,萧瑾白只开口说了句:“别担心,她一定会没事。”
随即便再次陷入沉默,安静的跟在邵寒身后。
坦白讲,邵寒不能如期参加和楚锦棠的婚礼,萧瑾白心中是开心的。
他知道这不对,是极其卑劣的,尤其是此刻邵瑶瑶失踪,邵寒唯有担心,他怎可以因为邵寒不能成婚而高兴
夜色渐暗,那些人利用机会逃出了上京,城外人烟稀少,又快到了夜间关闭城门的时候,邵寒知道是时候动手了。
离了上京城,绑着邵瑶瑶的人换成了骑马前行,邵瑶瑶被他们横着放在马上,反倒给了邵寒动手的契机。
如此情况近攻有伤到邵瑶瑶的风险,邵寒对着身后开口,“弓箭拿来。”
跟随邵寒的护卫立刻将弓箭递给邵寒。
自从当初穿过来时,这么长时间邵寒一直尽量避着在人前用弓箭。
一开始自然是怕萧瑾白察觉到当初动手的人是自己,后来则是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现如今萧瑾白就在身后跟着,邵寒却丝毫不担心暴露。
说起来今晚月色皎洁,让邵寒有些想到了当初的刺杀,不过今日他无需躲躲藏藏,抬箭就对着绑着邵瑶瑶那群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射去。
回京的这些时日萧瑾白一直都在失眠,每当夜晚他就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和邵寒在荆州的那些日子。
萧瑾白自然知道这不对,其实从回到上京他就算已经默认放弃了这段关系,况且如今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他不能分心。
有时候萧瑾白甚至羡慕楚锦棠,无论如何,他和邵寒是皇帝赐婚,是光明正大的,可自己算什么?一段露水情缘
明面上他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但也因此才受制颇多,连喜欢一个人,选择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
这么多年萧瑾白唯一能争取的,也只有不娶妻这一点,除此之外他总是要顾全大局。
萧家的大局,楚景玄的大局,朝堂的大局……就是不能单从他出发。
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邵寒,他便只能偷偷在一旁看着,像只阴暗中长成的老鼠。
每到夜晚,那些恋慕与思念便会像疯了般肆意横行,让萧瑾白只能握着那只邵寒给的木牌释放思恋。
萧瑾白从未觉得日子如此难挨,他想邵寒,很想邵寒。
尤其是当邵寒会楚锦棠的婚期将近,萧瑾白竟然生出一股不顾一切抢婚的念头,他无数次幻想和邵寒成婚的是自己,可惜是梦总会破碎。
楚景玄暗示萧瑾白,只要他顺利继位后,这一切都会成真。
可萧瑾白只敢按部就班的稳步进行计划,这可是杀头的死罪,株连九族,萧瑾白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置整个萧家不理。
他总归是怯懦的。
今日邵寒大婚,萧瑾白在角落里看着邵寒一身红衣在府中穿梭,他忽然想起了当初邵寒刚中探花时,亦是一身红衣。
但两者又差上很多,当初萧瑾白对邵寒只是惊艳于他的外貌,也只有一瞬罢了。
而如今邵寒身着喜服,成婚的喜服,却不是与自己成婚。
萧瑾白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个洞,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凉风习习,空洞孤寂,痛不欲生。
很奇怪,萧瑾白总有种今日后他们再无干系的预兆,明明成婚还可以和离。
他并不介意邵寒娶楚锦棠,可为什么总会患得患失
仿佛这个人从今日便会消失。
得知邵瑶瑶失踪,萧瑾白真的怕邵寒会误会自己,他的确不希望婚礼顺利进行,可是也不会傻到用邵瑶瑶逼迫邵寒。
见到邵寒举箭击杀那些绑走邵瑶瑶的人时,萧瑾白已然无波无澜,他早就知道了当日在竹林救下自己的是邵寒。
邵寒身上似乎带着太多秘密,他身手矫健,武功卓绝,惊才绝艳,似乎外貌只是不值一提的优点。
萧瑾白忍不住盯着身前射箭的男子,箭矢划过夜空,伴随着短粗的惊呼,落在最后的人被直接射下马去。
前方四人意识到有人动手,策马扬鞭,想跑的更快,可惜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邵寒射出的长箭,一箭三发,一击致命。
毫无悬念,邵寒顺利救下了还在昏迷的邵瑶瑶,她被下了迷药,并无大碍。
邵寒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调虎离山的计策。
邵寒将计就计,自然是无心参与其中,至于萧瑾白,邵寒不知道他在这场棋局里充当什么角色。
邵寒将邵瑶瑶交给身后的护卫,身后上京城中皇宫的方向已然着起大火,火势猛烈,不知烧到了什么,天空中忽然炸开大片的烟火。
火光冲天,璀璨夺目,厮杀声从风中传来,身后跟着的萧瑾白已然消失。
那晚的厮杀声持续了很久,直至第二日,伴随着宫中传来悠长的丧钟,邵寒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