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被一股尿意憋醒,经过半日多的休息,他脑袋上的闷痛感减轻,身上的伤口处隐隐作痛,他斜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支着手臂缓慢挪着身体从床上下来,他穿上鞋,跟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动地往前走。
虽说身体上的感觉已经褪了不少,但毕竟脑袋受了伤,宋泊还是害怕一个不小心撞着哪儿、晃着脑儿,到时倒在地上,又给江金熙和宋茶栽添麻烦。
有人影印在窗户上,人影移动,江金熙打开偏房房门,见宋泊站在房中,他赶紧一个跨步进去,把饭菜放在房内的木桌上,扶着宋泊的胳膊,“你打算去哪儿?”
“想去如厕。”宋泊说。
早些时候宋泊因着失血过多一直没有尿意,在前俩时辰喝了药又喝了粥,身体情况又有好转,这才起了如厕之感。
江金熙想也没想,言道:“我扶着你去,快些也稳些。”
能自己起身如厕那必然是急了,江金熙怕宋泊忍不住,还贴心地说着:“不然我去问问大姑有没有便壶,你在房间方便也行。”
宋泊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自然不愿意在房内方便,他直接拒绝,“不必,你扶我去茅厕就是。”
有了江金熙帮忙,宋泊行动的速度快上不少,宋茶栽端药过来,正瞅着宋泊与江金熙的背影,两人一高一矮,宋泊的身子微微斜向江金熙一侧,垂着的头发因风吹着缠绕在一起,颇有种真夫夫的感觉。
江金熙这次出村,一丝跑路的趋向也无,忙前忙后都在张罗宋泊的事儿,本来金疮药和生肌膏各一瓶就够了,他非得拿三瓶,说是不想宋泊留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茶栽端着药反身回去,她等会儿再来好了。
还好宋茶栽家的茅厕和偏房离得不远,不然宋泊真忧心自己还没抵达茅厕就先尿裤子了。
推开茅厕的门,宋泊走入其中,古代的厕所质朴、简单,一走进来便是一股熏人的味儿,以往宋泊都是速战速决,今日却只能忍受着这股臭意,慢慢动作。
江金熙守在门外,他不敢离得太远,怕宋泊喊他他听不着。
可能是茅厕味道太重了,宋泊的脑袋忽然有些迷糊,他一手撑着墙,等着那股劲儿过去以后,才继续开始行动。
过了一会儿,茅厕里还是安安静静,江金熙耳廓微动,思量一会儿以后,开口、闭口、再开口、再闭口,如此循环往复了一阵,才下定决心开口,“需要我、进去帮你吗?”
“不用。”
听到宋泊的回答,江金熙大松一口气,语气都轻松了不少,“那你有需要再喊我,我就在门外。”
“好,多谢。”宋泊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方便过后,宋泊浑身舒畅,被尿憋着的感觉可不好受,他自高考体会过一次以后,就再没体验过了,没想到来到古代才十几天又体验了一遭。
宋泊撑着茅厕的墙开门,说着:“好了,你扶我回去吧。”
回到房中,江金熙将宋泊重新扶回床上之后,才把桌上的饭菜端来。
这一来一去又花去不少时间,饭菜都凉了,江金熙坐在宋泊床边,抬手摸了下碗边,碗的温度比他的手还凉,他道:“你等我会儿,我拿去厨房热下。”
宋泊抬手攥住江金熙的手腕,“不用去热了,我就爱吃冷的。”
江金熙立即反驳,“那怎么行?”
宋泊直接拿着汤勺挖了一勺饭送入口中,“那当然行。”
宋泊已经有了自己吃饭的力气,便没让江金熙喂他,他叫江金熙把饭菜全都倒入碗中,他端着碗,小口小口吃着,既方便,饭还能沾上菜的咸味儿。
宋泊安静地吃着饭,房内陷入一片寂静,江金熙忽然开了口,把他今日去传福镇发生的事儿全都与宋泊说了。
宋泊正好将饭菜吃完,他放下碗,重述道:“你把人家包错药的事情说了出来,又帮了个摊主赶走作乱者?”
江金熙呡着唇点头,听宋泊他这语气不知道宋泊是要夸他还是要骂他。
“你怎么这么厉害?难道你其实是个天才?”宋泊夸着,他实在没想到,江金熙不过看了几日的医书就能指出别人在包药上犯的错。不仅如此,他还能在众人包围之下挺身而出,脑袋清醒地说出恒国法律,这说明江金熙本身就是个聪慧机敏的人,如此人物在任何领域都会有大作为,可原著中却将他毁成了金丝雀。
江金熙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刚及笄不久,放现代还是个少年人,本就还在喜欢人夸赞的年纪,听着宋泊对他的夸奖,他高兴得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微动,面上却还是板着,“这有什么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金熙相当聪颖,连我师傅都对他喜爱有加。”宋茶栽掐着时间端着药重新回来,在房外她听着两人谈论的事儿,便插了句嘴走进来。
“你师傅?”宋泊问。
原主只知道宋茶栽会医,但并不清楚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在原著里原主不过一个炮灰,一年以后就炮灰掉了,自然不会写明他亲戚的事儿,所以宋泊也不知道宋茶栽原来是有师傅的。
“你也不必管我师傅是谁,你只要知道他很喜欢金熙就是了。”宋茶栽说着放下药,搬了凳子坐下,叫宋泊脱了衣裳,让她瞧瞧背上和手上的伤口。
宋泊倒也不扭捏,他听话地扯着衣带,江金熙的视线定在宋泊经络分明的手上,两只手的指尖捏着衣结的两边,手微微使劲,衣结的线慢慢被拉开,衣服顺势散开,漏出宋泊的胸。
忽而意识到自己正瞧着什么,江金熙脸色微红挪开了视线。
宋泊沿着手臂拉下衣服,再夸着,“金熙又聪明又漂亮,你师傅喜欢他也实属正常。”
“也?”宋茶栽把江金熙的微动作看在眼里,听宋泊这么答,她问:“这么说来,你也喜欢金熙咯?”
江金熙竖起耳朵,抓着空碗的两手因为使了劲指节微微泛白。
“自然,我也喜欢。”宋泊想也未想,直接便答着。
江金熙的心跳因为这几个字越跳越快,他觉着自己继续在房内待着可能要喘不上气了,就端着手里宋泊吃完的空碗,说:“我、我先去洗碗。”随后便落荒而逃。
看着他匆忙跑去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洪水猛兽正追着呢。
宋茶栽先让宋泊把药喝了,随后才开始帮他换外伤药。她有意打探宋泊的心意,便故作不经意地问着,“既然你也喜欢金熙,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将他明媒正娶回来?”
说到底,他俩成为夫夫的方式实在不够正经,不能搬上明面说道。
宋泊喝完药的空碗放在圈起来的腿中央,他两手大拇指摩挲着碗沿,说:“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想起原著中的剧情,宋泊的语气沉了几分,“他总是要离开这里的。”
宋茶栽拇指和中指拿着药罐,用食指轻轻点着,等药粉均匀落下粘在伤口上以后,她才回话,“你是神算子,知道金熙一定会离去?”
宋泊不可能跟宋茶栽说原著的事儿,他低着头,看着空碗中的白色,说:“你也能看出来,金熙他不是普通百姓,等他家中人找来,我们就得将他还回去了。”这话明明是他心理想的真实内容,可是说了出来却感觉又有些差错,“我只能护着他这段期间,他的路还宽着。”
宋泊的话不无道理,江金熙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贵族小公子的气势,会写字,手中又没有干活的茧子,可见他是被家里人当做掌上明珠捧着的。
宋茶栽比宋泊年长,生活经验也更丰富,夫妻还得是门当户对才好,什么穷小子配富千金这种事儿,只有话本里写的出来,若是现实中发生这事儿,那穷小子还不得被别人编排着戳脊梁骨。
这般想来,宋泊与江金熙确实不是良配,虽然不想这么贬低自家侄儿,但宋泊确实配不上江金熙。
“听你说来,你好像知道他家里人何时找来?”宋茶栽说。
“何时找来又有何区别呢?明珠丢了,换做是你你找吗?”宋泊反问。
宋茶栽沉默了一会儿,静静给宋泊上药,而后她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也没事,等他走了以后我们再做打算。”
宋茶栽上完药以后就拿着空碗出了门,房内只留下宋泊一人。
不知是不是被身上的伤口给影响了,总之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从窗外往外看去,宋茶栽家中的树比他家的好些,还有一些绿色的叶子正在变黄当中,一只鸟儿落在了树干上,叽叽叫了几声以后,看着屋里的宋泊,随后它展开双翅,从树干上飞走,飞出了宋泊的视线范围。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他只是个炮灰攻,他能做到的,只有护住江金熙一年,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高高兴兴地度过一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招人。
夕阳西下之时,宋茶栽进了厨房开始忙活,家中炊烟渺渺飘着,香气飘散出去老远。
杨绘正巧路过,闻着味儿直接跨进院儿中,高声说着熟门熟路走入了厨房里,“今儿个做什么好吃的?大老远就闻着了。”
宋茶栽看了眼来人,道:“来得正好,今晚就在我家吃晚饭吧。”
杨绘看着锅中炖着的鱼汤,鱼汤米白,香气四溢,边儿个还有人坐在木凳上择菜,便问道:“今日是何好日子?”
“这些都是宋泊买的菜,不做浪费了。”宋茶栽答。
杨绘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问:“你说谁买来的?”
“宋泊。”宋茶栽答。
杨绘难以置信宋泊竟然会买菜给宋茶栽,他没从宋茶栽家抢菜走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会送菜来,她嘀嘀咕咕着:“这人真的改性了?”
江金熙将手中的菜洗完,一把抓起来晃了晃,沥干水分后从木凳上起身。
杨绘这才看清江金熙的容貌,因为现在正在干活,江金熙把头发完全束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细长墨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亮得如宝石,鼻子小巧精致,嘴唇朱红,真真是个美人坯子。
“金熙,叫杨夫人。”宋茶栽道。
“杨夫人。”江金熙捧着菜微微俯身,动作优雅但配上手里的菜确实有些反差。
“诶,真是个乖孩子。”杨绘应了一声,而后凑到宋茶栽身边,小声在她耳边问着,“这谁家孩子,漂亮又听话。”因着她是里正夫人,所以村里有何许人也她一清二楚,江金熙长得如此漂亮她却完全不认识,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宋茶栽的亲戚来家里玩了。
“他是宋泊的夫郞。”宋茶栽答道。
“什么。”杨绘小声惊讶,村中婚事都得喊她家夫君去主持,最近没听闻她夫君说过村中有喜事呢,“怎么回事啊?”
宋茶栽知晓杨绘问的是什么,她解释道:“家穷,草草办的。”
杨绘转眼又瞧了眼江金熙,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难道宋泊那人上辈子积了不少德,这辈子才会讨到这样漂亮贤淑的夫郞。
江金熙找不着菜盘饭菜,便问着,“大姑,这菜往哪儿放?”
都叫宋茶栽大姑了,想必这事儿确实板上钉钉了。
杨绘在心底叹了口气,打心底里心疼江金熙嫁给了宋泊,她虽心中怜惜,但这毕竟是他人家事,就算她是里正夫人也无法干涉。
宋茶栽让江金熙把菜放好以后,叫他将做好的菜端进大厅,而后她转眼对杨绘说:“别杵着了,给我搭把手。”
也就宋茶栽这个杨绘的好闺蜜才能使唤得动她,杨绘一挽袖子,加入做饭的行列当中。
刘南民从田里回来以后也上厨房帮了忙,一伙儿人忙活许久,终于在戌时将菜全都端上了餐桌。
江金熙回了偏房扶着宋泊出来,眼瞧着面前这九菜一汤,他惊道:“今夜真是有口福了。”
先被菜色惊着以后,宋泊转眸看着桌边站着的杨绘,主动打了招呼,“杨夫人好。”
杨绘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大面儿,能被宋泊主动打招呼,虽说心中还是有些瞧不上宋泊,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就点了个头算是回应了。
众人围着圆桌坐下,宋泊左手边是江金熙,右手边则是刘南民,杨绘到底是个女子,跟刘南民一块儿坐不合适,便如此安排着。
“自家聚餐没什么规矩,大家动筷子吧。”作为家中长辈,宋茶栽简单说了句后率先动起筷子。
宋泊盯着那羊肉馋了许久,正动筷子朝羊肉夹去之时,就被江金熙拍了手,道:“这是发物,你不能吃。”
“我就吃一点点。”宋泊转头小声与江金熙低语着,他就嘴馋羊肉,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小块羊肉来满足自己的食欲。
这是宋泊第一次撒娇,江金熙被宋泊水汪汪的眼神瞧着,差点儿就心软了,他闭上眼,捋清自己的思绪以后,还是铁面无情地拒绝了,“不行,你只能吃鸡肉和猪肉。”
宋泊眨了两下眼,“真的不行吗?”
“不行。”江金熙再拒。
江金熙是为他好,宋泊便没有执拗着一定要吃羊肉,他认了命,筷子在中途一转,夹向了鸡肉。
看到宋泊乖乖夹了别的菜,江金熙才放下手来,没想到宋泊看着这么成熟的一个人,也会因为吃食耍赖。
杨绘坐与宋泊和江金熙对面,她将两人的交流全都收入眼中,本来她还想着以宋泊这样的人品,没准这夫郞是他买来的、抢来的,如此看来她的担心的多余的,那个漂亮哥儿像是真心实意嫁与宋泊的。
察觉杨绘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宋泊抬眸迎视,说着:“杨夫人吃呀。”
杨绘这才收起眼神,专心吃起饭来。
饭后杨绘没有马上离开,刘南民拿着脏碗去厨房洗了,房内剩下他们四人。
饭后闲聊总得找些话题,杨绘瞧着宋泊脑袋上的白布,提起话头:“宋泊这是头撞着了?”
“他家塌了,被落下来的砖瓦砸着了。”宋茶栽说。
“那可得好好养养。”杨绘客套地说着。
说起房子塌了这事儿,宋泊倒是有一事要拜托杨绘。
“杨夫人,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宋泊道。
杨绘正喝着茶,闻言托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她放下茶杯露出脸来,说:“何事。”
宋泊说话如此礼貌,倒叫她不好直接拒绝。
“我想拜托您帮忙找些人帮我修房子。”宋泊说道。
再过两月就要入冬了,到时候要是没有房子御寒还得赖在宋茶栽家中,他不想这么做,便趁着杨绘来了,拜托她这事儿。
“做什么这么着急啊。”宋茶栽没听宋泊提过这事儿,听他忽然这么说她也是很惊讶,她道:“修房子可得花大价钱的。”
“是啊,如你大姑所说,修房子是要花钱的。”杨绘顺着宋茶栽说的话茬往下,她是有听说宋泊最近都有去传福镇做工,可做工赚得了几个子儿,修房子可是个大活儿,没个几两的积蓄就别考虑修房子的事儿了。
“我自有办法,杨夫人能帮忙找人来就行。”宋泊说,上次赚二十五两,他采购花去一两,先如今还有二十四两多的钱,用来修一间主卧房应当是够的。
宋茶栽听他这么回答得这么模糊,心底一个咯噔,直接说着,“你莫不是又去赌了?”
宋泊哭笑不得,“没有。”
“那你哪来那么多钱。”宋茶栽追问。
江金熙也投来了目光,屋内三人都盯着他瞧,宋泊又不能将自己卖了字的事儿说出来,只能嘴硬着说钱的来路是正经来路,让他们别多心。
见宋泊答得坚定,宋茶栽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说到底宋泊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应当有些自己的秘密。
“你确定能给大伙儿发工钱?”杨绘问。
若是帮忙招了工来,别人也不会看是谁招的,只会卖面子给她,如此她便与招工挂上了勾,宋泊发不出钱来毁的可是她的名声。
“我”可写字据,后面四个字宋泊在说出口前及时转了弯,他怎么会写字呢?他现在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村野夫。
“你当如何?”杨绘问。
“我可先将银两拿出来,您收着就是。”宋泊道,写不了字据就只有拿钱出来才能令人信服。
“现在农忙,能来帮忙的人本就不多,你既挑在这个时候要人,那工钱自然得往上涨些。”杨绘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因为宋泊是宋茶栽的侄子而偏心说些虚的。
“我知的。”宋泊答。
“一个工人工作一日需五十钱,你还得包他们的午餐,若是建个跟茶栽这间屋子一般大的屋子,大概得用上十人。”杨绘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继续说道:“搭房子需要用的物料由你自己购买,这般算来你要准备十两银子。”
这钱确实不是普通人家轻轻松松就能拿出来的钱数,宋泊不想摆阔,只能装着苦恼的模样,“现在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先给您五两。”
一下子直接掏出十两来,宋茶栽肯定会在杨绘离开以后追着他问东问西,他不想找理由解释,就只能说自己钱没那么多,这样会真实一些。
“何必搭这么大的,你搭个你俩够用的屋儿就行,这样工时短些,还能省下点钱。”宋茶栽说。
她这个屋子建的大是因为她有看诊的需求,宋泊和江金熙只是建来住的而已,无需那么大的面积。
“也是。”宋泊点头,他转头看向杨绘,“我先给五两您看能接受吗?”
“看在你是茶栽侄儿的面上,成吧。”杨绘说。
刘南民正好在此时回来,宋泊便拜托他去床底下挖银子,好在他当时是分散放的钱,不然刘南民挖出来二十多两银子,肯定也是要跟宋茶栽说的。
宋泊说的位置很好找,刘南民去了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将宋泊藏着的钱带了回来。
杨绘拿到钱以后答应着招到人就来寻他,便没在久留,提上宋茶栽给的灯笼回了家。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要地。
天上繁星高挂,杨绘走后大家也没在正厅内久留,江金熙扶着宋泊将他扶回了偏房。
宋泊坐在床上,背靠冰凉的墙,江金熙去厨房烧热水去了,只他一人待在房中。
等他身体好了以后,肯定得回码头搬货,这家中重建的事儿就得麻烦江金熙帮忙看着。家里藏着的钱不想被其他人偷了去,就得先告诉江金熙,让他先工人们一步把钱全都收起来。
比起相信外人,宋泊自然更相信江金熙。
只是为何会有那么多钱,他还得想个理由说给江金熙听。
江金熙端了水回来,盆中水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往外扑出来不少。
宋泊刚转了个身,打算从床上下来过去搭把手,就被江金熙出言阻止了,“你在床上躺着就好,我能搬得动。”
“你装那么多水做什么?”宋泊停了动作,看着江金熙把水盆放在桌上以后,扶着桌面喘气。
“两人用当然要多些。”江金熙说着,把面巾丢进水盆中,揉搓两次,拧干,交至宋泊手中。
宋泊现在清醒着,手也有劲,江金熙便让他自己擦脸。
江金熙趁着这个时间,将自己的面巾丢进水盆中,拧了拧简单地擦了面儿。
两人都洗面完毕,宋泊身上有伤,得保持伤口周围清洁,江金熙重新拿回面巾,洗了洗,接近宋泊,“你将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背。”
在宋茶栽面前他脱衣服还挺迅速的,但在江金熙面前,宋泊不知为何就有些扭捏了起来,深吸两口气以后,他脱去上衣裳。
还好现在是秋季,气温凉爽,再加上宋泊整日躺在床上也没怎么运动,身上没沾汗,整个人还很清爽。
江金熙拿着面巾,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想丢了以后,才轻轻覆在宋泊的背上。昨日着急宋泊伤势并未太过在意,今日精心下来,才发现宋泊背后的肌肉因为搬货已经结实许多,摸起来有些硬又有些软。
“金熙,我有事与你说。”宋泊背对着江金熙,两手放在曲着的腿弯之间,在江金熙为他擦背的这个时间里,正好可以把他刚刚想的事说道说道。
江金熙手下动作未停,应着:“你说。”
“修房子的事儿还需麻烦你。”宋泊说:“到时我去镇上做工,就得由你盯着那些工人了。”
“这算什么事儿,索性我也只是换个地儿看书,并不妨碍我什么。”江金熙还以为宋泊要说什么大事,兜转回来不过小事一件。
“还有,除去杨夫人拿去的五两,我还在家中藏了十九两,得麻烦找出来收了。”宋泊再道。
十九两对于江金熙来说不算大数字,但对于百姓来说可是无比大的数,对一家三口来说,十九两够他们用一年,还能有余的钱。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江金熙心思敏锐,明白宋泊不在正厅说,而在他俩独处的时候才说,肯定是不想让宋茶栽知道,但他还是要问问,就怕宋泊真如宋茶栽所说,又误入歧途了。
“我现在不方便说,只能告诉你那些是正经钱。”宋泊说。
“当真?”江金熙反问。
“当真,我可以发誓。”
宋泊说着就要抬起右手,不过被一只纤细娇嫩的手给摁了回去,江金熙自宋泊身后压住他的手,“我信你,不用发誓了。”
发誓的词说出来总是吓人,江金熙不想听到那些字眼附在宋泊的身上。他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宋泊是个好人。
宋泊与江金熙说了他藏钱的位置,这些位置都很好找,江金熙一*一默背记了下来。
一事说完,江金熙又提一事。
“你想在家里的田地种草药?”宋泊说。
“嗯。”江金熙应声,家中田地种草药是一举多得的事儿,但他怕宋泊以他没有经验种不了娇气的草药为由,拒绝他的提议。
“那当然好。”宋泊应声道,往后他得在秦闻那儿抄书,这家中地没人管空着也是浪费了去,江金熙愿意倒腾中药,那便让他去尝试一下,反正这地儿也是种着玩儿,不指望靠它挣钱。
上次族会以后,宋芸香说要还地,这么多天了他还未去瞅过,不过他估摸着,就以宋芸香那性子,能老实还地就有鬼了。
“真的?”江金熙语气飞扬,难掩高兴。
“只是我得先去讨地儿来,可能没那么快可以种。”
“无事,我也得找姑父先问问,不能盲目下手。”江金熙做事向来稳重,中草药这事儿马虎不得,他得向刘南民取完经,心中有数以后才下手。
一夜两人相谈甚欢,将家里的大事谈了清楚。
翌日,天大亮,宋泊已无大碍,便跟宋茶栽说了江金熙想种药的心思,宋茶栽也是行动派,当即决定带他去田中瞧瞧。
到了田中,已有人在地里收菜,秋季正是收获的时候,村民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宋大夫,出来转转呢?”有相熟的村民瞅着宋茶栽起身打招呼,看着宋茶栽身边跟着的宋泊又哑了下去。
宋茶栽没与他计较,和声应了回去。
村里儿的地都很不错,一路走来,每户农民都喜笑颜开的,可见今年的收成很是可观。
宋茶栽带着宋泊绕了绕,宋泊没有被绕晕,反而细心地记了路,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瞅着自己的地。
宋芸香正站在地里头,双手叉着腰,趾高气昂地指挥着地里人干活。
看着两人来了,她心中一咯噔,两个很少下地的人在今儿一块来了,肯定是要地来了,她赶忙笑脸相迎着,“哎哟,大姐和侄儿怎的来了?这地儿可热哩。”
“我带他来看看地。”宋茶栽说。
“侄儿这是要种地了?”宋芸香问。
“想种些草药。”
“嘿——”宋芸香一个摆手,“这地儿种不了草药的。”
“四姑此话怎讲?”宋泊问。
宋芸香仗着宋茶栽和宋泊两人不懂田里知识,张嘴胡道:“草药得高肥,这地儿的肥今年都耗尽了去,得过几年才能恢复呢,现下种草药下去,只会变成蔫苗儿,四姑不想你浪费钱。”
宋芸香的话说得很正,宋泊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着,“那四姑如何建议?”想听听她究竟起的什么心思。
“索性我也料理这地儿多年,多少有些了解,不如你将这地交于四姑,我定帮你处理好。”宋芸香这才将她真实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宋泊与宋茶栽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了然。
“那不成的。”宋芸香用道理来压他,那宋泊就搬出更大的道理来回她,“这地儿是爹留与我的,我不种,不毁了他的心意。”
宋芸香没想到宋泊会把宋声茗搬出来,一时间被噎着,没话儿说。
宋茶栽接上,“是啊,三弟逝世前说的话你也听着了,这地儿是就给宋泊的,你占着去算什么?”
“多谢四姑的好意,我知道四姑都是为我着想,之后我自己料理此地,是赚是亏我都认的。”宋泊再说。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套话术下来,宋芸香只得让地。
再这般强占着,只怕会落个不忠不义之名,村子小,一家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若真落得这名声,恐怕之后都没人愿意与她家往来了,她可还有个哥儿,不能让这般事堵了他的姻缘。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一份大油水被截了去,宋芸香心底还是不悦,她语气中都带了些冲,“得,吃力不讨好,等这波秋收以后,这地儿我就不管了。”
宋泊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道:“多谢四姑。”除去他与宋茶栽,田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场,不怕之后宋芸香再赖皮。
等两人离开田地,宋芸香呸了一口,“谁稀罕你地似的,等我哥儿嫁进城里,可有你们羡慕的。”
宋芸香说话的声音不算小,田内收割的工人偷瞄了她一眼,被她揪着,又是一顿骂。
“还是你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你四姑架在高台上。”返程的路上,宋茶栽笑着夸道。以往怎么没发现宋泊长了张巧嘴,这番要地他不仅真把地要了回来,还是站在道德高处把地要了回来,这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说他有孝心,不会说什么旁的。
“还是大姑配合得好。”宋泊恭维回去。
见宋泊那副机灵的样,宋茶栽大笑起来,“你这么聪明,不去读书也是可惜了。”
话题可不能往读书上引,虽说从小读书为好,可大了年纪才有钱财读书的人也不是没有,宋泊生怕宋茶栽要他读书,便说:“大姑你也知我之前过得什么日子,现下清醒过来,找了个活儿做着,家中有几亩地种些已是足够,在要我读书可真是要逼死我了。”
“谁要你读书了。”宋茶栽说:“小机灵难登大雅之堂,我只是打趣你一句,相信你能读书,我不如相信猪会上树。”宋茶栽现在与宋泊的关系亲近不少,说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听宋茶栽这么说,宋泊松了口气,不叫他读书就行。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你是常客?
又过两日,宋泊彻底好了,便重新回了码头。
“当真好全了?”船老板记着当时宋茶栽与江金熙来时说的话,怕宋泊这个读书人给压坏了,便再问着。
“好全了。”宋泊应,“我与李五一齐请假,本就误了事,哪儿还好意思好了待家里躺着。”
船老板哈哈笑着,趣道:“误事无妨,反正你得把货搬了,我才能放你去秦闻那儿。”
宋泊应了声“行”,又投入搬货队伍当中。
这日子一晃便过了半月,十月头,杨绘才找齐了修房子的人,正巧这日宋泊休息,他便与江金熙一块儿,去了家中。
许久未回,乍一下看到自家废墟宋泊还有些不习惯,半月以前就是这堆烂了的转头瓦片砸着他,还好他当时护着脑袋,若是真被正中脑袋,恐怕这时他都无法站在这儿了。
杨绘带着人等在院内,有人瞅着宋泊,问:“杨夫人,他也要一起做工吗?”
“他是请工的。”杨绘答道。
听闻这儿是宋泊家,是宋泊请的工,他们心底顿生不安,宋泊是什么人,村里人都清楚,他当头家,能不能发出工钱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包饭什么的工人福利。
虽说有杨绘打包票,但还是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江金熙长得漂亮,总是引人瞩目,工人堆里不知是谁问了句,“他身边那个天仙又是什么人?”
“那是宋泊的夫郞,往后你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工。”杨绘再答。
那些个本来想退了的人被美色一吸引,又上了头想着留下来,毕竟谁不愿意在美人面前露脸,若是哪天自己引了美人注意,让他甩了那个宋泊与自己一家,那不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察觉着那些人的视线,江金熙没有懦弱地躲在宋泊身后,而是昂首挺胸地正面相迎,往后他独自面对这些人的时间不短,每次都得靠宋泊,那宋泊还用去码头做工吗?
他已经及笄了,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京城中的财狼虎豹他都不怕了,还会怕这几个没读过书的乡野村夫?
宋泊走到院内,唤了声,“杨夫人。”
杨绘抬手拍了拍宋泊的肩膀,道:“还没改口呢?叫杨姨。”
虽说杨绘会帮忙完全是看在宋茶栽的面子上,她对宋泊心底还是有些往日的疙瘩在,但宋泊毕竟算是半个自己人,她可得帮着撑撑场子,别叫别人给欺负了去。
杨夫人和杨姨不过一个称呼的区别,其中的亲属关系可就差了远了。
“是我忘了,杨姨。”宋泊了然杨绘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往下借着。
听起宋泊称呼杨绘为杨姨,大伙儿虽然不满这个工头,却也没在面上显示出来。
宋泊走到众人面前,眼神扫视过面前这八个人,杨绘为他找来的这八人无一不是人高马壮的,要建房子,肯定得话大力气,宋泊站于他们面前,除了个子不差以外,体格倒是比他们瘦弱些。不过宋泊气势强,眼神扫过去,如刀子般剐在他们脸上,叫人心里打怵。
“你们都是杨姨找来的,我自信任你们的能力。”宋泊清了清嗓子,声量正常,却跟自带了喇叭一样,震得人清醒,“不过有几件事,我希望大伙儿能遵守。”
“第一,做工期间禁止偷鸡摸狗,第二,往后他是你们的头家,他说的话你们必须遵守。”说着,宋泊往边上挪了一步,亮出江金熙的身形,“第三,他是我的夫郎,谁敢有不该有的心思,后果你们不想知道的。”
宋泊还记着原著中江金熙总会被那些歹人抓着机会,但他总不能一直护着江金熙什么事也不做,便出言威胁道,“你们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这番话说出去倒真的震慑到那八个工人,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宋泊这个光脚的保不齐发了疯做出什么吓死人的事儿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打一棍棒总得给颗甜枣,宋泊缓和了下语气,说:“房子建好,该有的不会少一个子,若建得又快又好,还有多的钱拿。”
这“甜枣儿”大伙儿是听进了耳朵里,不过宋泊会不会实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别干得累死累活,最终吃了个空饼。
宋泊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以后,偏头微低,与江金熙轻语,“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做工头最重要的是立威,江金熙往前一步,眼神清冷语气平淡,“我夫君说的话便是我要说的,不过我要提上一点,恒国律法一千多条,每条我都一清二楚,若是有人犯了事我可以直接送他进大牢。”
哥儿考不了科举,以往江金熙在府中无事干的时候,就爱翻书,恒国律法被他翻了几十遍,他早已把各条法律牢记在心,也知哪些空子钻得,可以说只要有人犯了错事,他总能找个缘由将人送进去。
两个人都板着一张脸,这时的杨绘就得出来扮好人,她站在两波人中间摆了摆手,“都是自家村子的人,哪儿会手脚不干净,都多虑了。”接着又转头朝那八个工人说着,“好好做工,工钱少不了。”
有杨绘在中间缓和气氛,那八个人才算应了这活儿。
跟大伙儿约定好明日上工,宋泊便领着江金熙上了传福镇,修房子没材料怎么成,少妇都难为无米之炊。
坐在牛车上晃荡晃荡着,宋泊好奇问着,“你当真精通历律?”
“不信你问问?”江金熙骄傲地小挑眉。
“你说历律有一千来条,那我便问问六百四十条律法写的是什么。”
“凡驾车乱闯者,仗二十,致人伤残者,仗五十,致人死亡者,斩刑。”江金熙想也没想,直接流利地答了出来。
宋泊没读过恒国律法,自然也不知道江金熙说得对不对,不过看江金熙自信满满的模样,应当是一字未差。
“真厉害,没想到我家里有个讼师。”宋泊夸着。
轮下突然碾过一块儿小石子,车厢猛的一颠,江金熙身形一晃,宋泊赶忙长手一拦,将江金熙拦入怀中。
“会不会驾车?人差点给颠下去了。”
“就是啊,摔下去你赔得起吗?”
掺杂的骂声当中,江金熙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宋泊与那些寻常村夫不同,他十分关注自身干净,虽用不了香薰熏衣,却也有种自然的皂荚清爽香。香气侵入他心中,他感受着宋泊手臂的热度,脸渐渐红了起来。
以往没揽过江金熙,这下倒占了个便宜,江金熙比他瘦弱很多,一只手臂便能将他环去大半。宋泊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但只觉得还不赖。
见江金熙久久没有动静,宋泊怕他吓着了,他松开抓着江金熙手臂的手,让江金熙的脸展现在自己面前。
江金熙双颊泛红,确实像吓着了,宋泊柔声问,“你还好吗?”
江金熙眸子微垂,“不好,我怕车再颠。”
江金熙的样子十分可怜,宋泊拉着他的手腕让他靠自己近些,“那你便靠着我吧,我至少没那么容易摔下去。”
“好。”江金熙借着害怕,悄悄靠上宋泊的肩膀。
宋泊的手斜着撑在江金熙身后方,保护他的安全。
好在牛车只颠了那一次,之后便正常地行进着,两人顺利抵达了传福镇。
交过钱以后,宋泊让江金熙离自己近些,进了城人流量增多,保不齐会走丢的。
江金熙乖巧应声,随后与宋泊并肩走着。
建房的材料还得去上次买木材的店儿买,路上经过喜春楼,宋泊便想着晚些时候打包些菜回去,送到里正家,算是给杨绘的谢礼。
“哟,这不是宋公子吗?”喜春楼老板正在门口伸懒腰,他眼睛尖,一下瞅着人群中的宋泊,他三两下下了台阶,走到宋泊面前打招呼。
老板亲自下来打招呼,这关系可不浅,莫不是宋泊是这儿的常客?江金熙悄摸地瞥了宋泊一眼。
“这位是?”老板瞅着宋泊身旁的江金熙,问。
“他是内子。”宋泊往侧前方跨了一步,遮住江金熙的身形,喜春楼还做什么生意他知道,所以才遮挡住老板看江金熙的眼神。
老板一副“我知”的模样,朝宋泊眨了个眼,难怪当时喊了伶人来他却无动于衷,原来是家中已经有了个绝世美人儿,老板拍了下宋泊的肩膀,说:“宋公子可真是好福气。”
“是。”宋泊应。
自上次宋泊给他写了字以后,被字吸引着来店里的文人雅客数量增多,他每日算账掰算盘珠子掰到手发软,自然对宋泊十分亲近,他道:“今日有新菜品,要不整点尝尝?免费的。”
“晚些,我要先去买些建房的材料。”宋泊说,这么早打包菜只会凉了,等要离开传福镇了再打包,才正合适。
听宋泊要买修房子的材料,老板一拍大腿,“我知道一家店,你过去报我名字保准便宜。”
宋泊本来不想欠老板人情,但听着喜春楼的材料都是自那儿而出,而且价格确实便宜,他便有些心动了。
算了,欠上的人情以后再还就是。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那字真好看。
走在街上,江金熙有些好奇,他直接问着:“张老板似乎和你很熟络?”
刚刚张福财与宋泊在门口交谈的时候,他瞥着店里有那些穿着轻纱的哥儿和女子,这地儿应当不是单单吃饭这么简单,再联想到之前闻到两次的香味,江金熙撇了撇嘴。
“可能是因为我帮过他两次忙吧。”宋泊说,真正的原因他还得瞒着。
江金熙两手环胸,道:“我怎么不相信呢?”
“欸,你还没首饰,我给你买个首饰吧。”宋泊眼尖看着旁边有间首饰店,他轻拉江金熙的手腕,将他拉进了店内。
这般生硬的转移话题更是证明其中有鬼,宋泊难道是那种好色之人?江金熙想着,觉得这个猜测有些不合理,若他真是好色之人,他到现在不会还是完璧之身。也不是他自大,只是在容貌这事儿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比过他的。
“你看看这个如何?”宋泊手里拿着个铁簪,簪子上镶有一颗青色猫眼样宝石,被铁丝如花儿般包裹其中。
玉石价格很贵,纯玉发簪五两往上,质地好内里通透的玉更贵,能卖到十两,他们现在还得修房子,花不了大钱。
这铁发簪镶的宝石也是高等货,在刚刚江金熙出神的时候,他已经问过了店小二,这簪子卖二两三百钱。
江金熙拿着簪子,食指和拇指捏着簪身,转动簪子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这铁簪自然比不上他在京城里戴过的首饰,可胜在做工精细,宝石品质好,就是这头儿有些太尖了,有些扎手,“这个发簪有些尖了,我怕扎着人。”
这也是宋泊选择这个簪子的原因之一,江金熙之后要独自面对那些个壮年男子,身上没个护身的东西实在不妥,带刀吧,重且不说,拿出来又容易被抢,而头上带着的簪子就有很好的隐蔽性,若有人真敢做坏事,可以趁其不意给其致命一击。
“我想它护你安全。”宋泊直言道,发簪作为发饰藏在头上,来当武器使再好不过了。
江金熙忽而觉得自己手中的发簪烫得吓人。
“喜欢吗?”宋泊问。
江金熙红了红耳根,“那便包起来吧。”
店小二“诶”了一声,高兴地包簪子去了,去之前还夸宋泊真是个好夫君,疼夫郞。
买好发簪,宋泊与江金熙出了首饰店,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张福财推荐的店铺。
到了地儿才发现,张福财推荐的这家店确实大,比宋泊之前去的那家大了十倍。
“看看,想要买些什么。”老板站在前台木桌之后,店内的员工都在帮客人搬货,只有他还有些空闲可以搭理客人。
宋泊来这儿是为了打折的,他直接报出张福财的名字,正在算账的老板抬头起来,细看了眼宋泊,才道:“原来是财弟的朋友,你尽管看,价格给你少两成。”
宋泊左摸摸砖、右摸摸瓦,既然要将卧房重新搭起,那干脆重新装饰一番,也好看些。
“金熙,你觉得哪种砖好看?”宋泊问。
江金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脑子里搭建起卧房的大致模样,“不如就选最普通的吧。”
这房还在村中,如果装饰与众不同,抢了里正宅子的威风不说,还有可能会引人嫉妒。
“也行。”宋泊应着江金熙所说,选了白色的砖和青色的瓦,这是最普遍的搭配,尽显低调。
一大堆建材单靠宋泊和江金熙是搬不回去的,好在老板这儿提供送货服务,宋泊才安心地交了钱离开。
一块砖减了两钱,百来块就减了两百多钱,一片瓦减一钱,这般折扣以后,宋泊一共花了五两,确实是便宜了不少。
重回喜春楼,张福财已经站在前台后头掰着算盘算账,看着面前一片阴影落下,他抬头,“哟,回来了,怎么样,我推荐的还行吧?”
“是不错。”宋泊应声着,看着张福财身后挂着的菜板,微微侧头问江金熙,“想吃点什么?”
上次打包菜回去完全是他自己的猜测,这次江金熙正好就在他身旁,可以按着他的喜好点些菜回去。
江金熙抬头瞅着菜板,这店里的菜名花里胡哨的,单看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菜,宋泊也只来过两次,上次打包的菜还是船老板点了以后他觉着好,按着船老板报的名字点的。
张老板见两人站在前头盯着菜板发呆,多少知道他们遇到的困惑,他喊来一个店小二,专门给他们解释菜色。
多亏了店小二,江金熙才点到自己想吃的糖醋排骨和上次的桂花糖藕。
宋泊还要包一份菜送给杨绘,所以点的菜有些多了,需要一些时间制作。他与江金熙就坐在厅中的一张空桌子等着,有店小二来送茶水,宋泊便给江金熙倒了一杯。
虽说这地儿不太正经,但墙上挂着的字画倒是有些意蕴,江金熙一眼便看着店内正中墙上挂着的书法,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写出了不俗的底蕴和气度。
宋泊顺着江金熙的眼神看去,见江金熙正盯着自己的作品一眨不眨,他抬手用食指摸了下鼻尖,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局促。
“别看了,不过八个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宋泊抬手拦住江金熙的视线,让他转头回来。
江金熙收回视线,嘴里不自觉低喃了一句,“这字写得真好。”
六个字传入宋泊的耳朵里,宋泊莫名觉着有些高兴,只可惜,他不能与江金熙说明那幅字出自他手。
过了会儿,张福财专门送菜来,他道:“送了你两盘新品菜,回去尝尝。”
“多谢。”宋泊道。
张福财转身要走,江金熙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喊住了张福财。
“江夫郞有何事?”张福财转身。
江金熙眼瞧着那幅书法,问,“那幅字怎么没有落款呢?”
张福财跟着看过去,“噢,你说这幅啊。”看清江金熙说的是那幅字以后他便转头回来,“那幅字就是宋”
宋泊躲在江金熙身后,疯狂朝张福财眨眼,眨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张福财才理解他的意思。
“宋?”
“是有人送我的。”张福财讪笑着,“我觉着好看就挂上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哈哈哈。”
“如此。”江金熙有些遗憾,父亲最喜欢字画,这幅好字若是给他瞧着,必然会花重金买下,如果能知道是谁写的,以后引荐给父亲,那更是喜上加喜。
“好了,我们走吧。”宋泊拎上饭盒,拉上江金熙的手腕。
江金熙觉着现在的宋泊很反常,但他也没有细究,跟着宋泊走了。
在传福镇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回到村里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橙红色。
里正家里村口很近,宋泊便打算先去找杨绘道谢。
“你先回去,我去找一下杨姨。”宋泊道。
“我与你一起。”江金熙答。他还没见过这个村的里正,认识一下里正的面儿,总是有好处的。
送个东西也不会耽误太久,既然江金熙想与他一块儿去,宋泊就带着他一块儿去了。
里正家就是气派,用砖搭成的院子外围在村里可是独一份,占地极广,是个三进院子。
宋泊拉动门环,哐哐两声以后,有人从里头拉开院门。开门的人衣着朴素,手里还拿着个扫帚,应当是里正家中的仆人。
“你找谁?”
“杨夫人在吗?”对着家仆说话还是要严肃一些,宋泊便用了比较正式的称呼。
仆人还未进屋通报,就听着一个清脆的女声插话进来,“呀!金熙你怎么在这儿?”
宋泊循声看去,是上次来道歉的女子。
宋灵铃轻快地两步上前牵住江金熙的手,“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你家?”宋泊倒是有几分惊讶了,没想到宋灵铃是里正家的姑娘。
“他来给杨夫人送点东西。”江金熙说。
“那就进咯,别在门口站着。”宋灵铃拉着江金熙,两人走在宋泊前头先跨过了门槛。
有宋灵铃带着,宋泊顺利地找着杨绘,杨绘见宋泊带了饭盒来,有些出乎意料,宋茶栽一直说她这个不学无术的侄儿变了,她不相信,只觉着狗是改不了吃屎本性的,可是这次宋泊却送了谢礼过来,不管是不是宋茶栽授意的,终究是一个好举动。
杨绘让他们在屋内坐着,让仆人拿了碗筷来。
“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宋灵铃早就闻到了饭盒中的香味,馋得不行。
江金熙瞧了宋泊一眼,得宋泊点头以后,他才将饭盒打开。
饭盒一开,香气四溢,仆人正好也拿了餐具上来,宋灵铃坐不住了直往杨绘那儿瞟。
她们家里有规律,长辈没有动手,晚辈是不能率先动筷的。
本来宋泊是想着在门口送完就走,没想到出了岔子进了屋,这下他也不好留一份带走一份,就想着将两份饭菜都留在这里,家中的那份等他下次再打包。
杨绘怎么能瞧不出来,她抬手拦住宋泊还想开盖子的手,说:“行了,送一份就够了,另一份你记着拎回去给茶栽吃。”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开工。
将菜品全都摆出来以后,桌上放着满满当当的六菜一汤,宋泊不知道里正家中有多少人,便按着四口人定的菜,毕竟他在村中只听过里正家有个姑娘,却未再听过他还有别个哥儿或是小伙儿的。
“里正今日不在家中吗?”宋泊问。
“去处理事儿了,不知何时回来。”杨绘话音刚落,就听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家中来客了?”
杨绘起身给宋里正开了门。
“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宋里正先看着桌上的菜色,随后才瞥见坐在桌边上的人。
看到来者是谁以后,他还以为他年纪大出现幻觉了,不然村中有名的赌鬼怎么会乖乖正正地坐在他家中呢?
宋泊和江金熙都起了身,行了一礼,喊了声“里正”。
宋泊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哥儿都这么礼貌,宋里正也不好摆脸子,摆摆手算是听过以后,跟杨绘一块儿往厅内走去,坐在她身边。
“这些菜是……?”宋里正问。
宋泊接过话茬,“是我从镇子内打包的。”
平白无故打包菜品送来,定然是有事相求,宋泊能求些什么好事,宋里正腹诽着,已经想好了拒绝宋泊请求的话。
不过直到吃完一顿饭,宋泊都没有说请求的事儿,倒是让他满腹文稿无了用武之地。
吃完饭宋泊不欲久留,跟江金熙小声说了句什么,便起身准备告退。
宋灵铃轻轻拉着江金熙的衣袖,有些不舍,“你就要回去了吗?”
“家中还有人等着,不能迟回。”江金熙说。
“我听闻你最近住在宋大夫家中?”宋灵铃问。
宋泊家塌了的这个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家塌了,宋泊和江金熙就只能暂时投靠他家,有去宋大夫家看病的村民说宋泊最近暂居在宋大夫家。
既然宋泊住在宋大夫家,江金熙作为他的夫郎,自然也会跟着他一块儿住进宋大夫家。
“是的。”江金熙答。
“那改日我去找你玩儿。”这么说来好像有些自来熟,可宋灵铃就是很喜欢江金熙,想与他搞好关系,“行吗……?”
“自然行的。”江金熙答。他在村中待着只能找宋茶栽聊天,这下结识个女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闲聊两句以后,宋泊拎着宋灵铃给的灯笼,领着江金熙一块儿走了。
看着仆人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宋里正不解地问向自己的夫人,“宋泊就是单纯的送顿饭来?”
“他是谢我来了。”杨绘呡了口茶,答道。
宋泊算是有心了,打包来的菜都是精致菜,做得好看又好吃,吃完一顿饭,杨绘也是心满意足,连带着对宋泊的偏见又减少了些。
“谢你?为何?”宋里正最近忙着村内事,整个人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今日事情告一段落,他才破天荒地早回来些,有空与杨绘坐着聊天。
杨绘便将她为宋泊招工的事儿说了出来。
宋里正毕竟管着一村的人,每日事儿多,没空理会各家各户的近况,也是杨绘说了以后,他才知道宋泊已经做工去了,还存了钱修房子。
“如此也好。”宋里正说。村里有个刺儿头难以管理他也是很头大,现在刺儿头变了,他确实是有几分喜悦,工作量又少了一些。
“你倒是不怕他欠钱?”宋里正再说。
“就算欠了钱,咱家也出得起。”杨绘说,“不过宋茶栽已经把剩余的钱给了我,欠不得钱。”
杨绘是看在宋茶栽的面子上才答应帮宋泊招人的,这事儿宋茶栽自然知道,等宋泊和江金熙进城买材料之时,宋茶栽来找了她一次,把剩下的钱全都交了。当时杨绘还说她见外,宋茶栽却说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若是宋泊真付不上钱,她也不能让这钱毁了她俩的交情。
如此想来,现在的宋泊倒是与宋茶栽有些相似,会了人情世故,相处起来舒心。
“既然钱都接了,可得替人好好看看。”宋里正说。
“欸,我知的。”
翌日,宋泊还是按着时间起床,只不过自今日起,他多了个动作,那便是喊江金熙起床。
房子那儿得江金熙盯着,工人来得早,作为工头的江金熙自然也得起得早。
宋泊从床上坐了起来,左手碰上江金熙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起床了。”
一次下来江金熙毫无动静,宋泊加大了些力道,声量也抬高了些,这才扰了江金熙的梦。
江金熙睁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被太阳一晒又闭了回去,翻个身两腿夹着被子,像是又要睡去的样子。
宋泊那儿能让他再睡下去,再这么耗下去他去码头上工准得迟到,宋泊心一横,双手一拉,把被*子从江金熙的怀中抽了出来,而后两手插着他的胳肢窝,直接强制江金熙坐起来。
这下江金熙是清醒了,只是还困得不成,哈欠连天。不与宋泊一块儿起来,他还不知道宋泊每天都起得这么早,早起赶路去码头,当真是辛苦。
确定江金熙彻底醒了没有睡回笼觉的可能性以后,宋泊快速地洗了把脸,进了镇。
时隔半个多月,李五终于被阿篮放了出来,他的腿已经好全,走路不见跛,可以搬货,就是得减少搬货的重量与次数,悠着点儿来。
“害,还是搬货得劲,在家里待着我都要长蘑菇了。”李五搬着一袋货,走在宋泊身旁,以往他背惯了两袋,忽而少了一袋还有些不适应。
“要不是嫂子看着你,往后落了病症你都无处哭去。”宋泊说。
“说的是呀。”李五心底知道阿篮是为了他好,可他做惯了活儿,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一动未动,真当是苦了他。
搬货进船得走过两板木板,木板不粗,堪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李五走在宋泊身后,看他的脚步一直离木板边沿很近,他忍不住开口道,“欸,小心些,落海里我可救不了你。”
“安心,摔不得。”这条路宋泊都走过千百回了,是不会掉进海里的。
午时,太阳正烈,大伙儿聚在棚子下吃午饭,李五扒了两口饭,还是没忍住问,“你今日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闻言宋泊看向李五,“有那么明显吗?”
李五没想到自己随意一猜,竟真的猜中了宋泊的情绪,他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泊把房子塌了的事情告诉了李五,“我家夫郎长得漂亮,我怕有歹人起邪念。”
哥儿和男子的力道相差甚远,如果男子真的有意想要做些什么,哥儿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都是逃不脱的。
原著里因为江金熙的美貌对他起歹念的人不再少数,甚至动了手成了事的人也有四、五个,现在让江金熙一人对着那些男子,虽然他早已交代让宋茶栽帮着看着些,可心底总归是放不下心,七上八下的。
“你多心了吧。”李五没见过江金熙,不知道江金熙有多美,他只当宋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夸张描述了他夫郎的容貌。“大家都在一个村里,当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听李五这么说,宋泊应了声,“也是。”
下午,宋泊身上搬着货,心思却总是不受控制的飘到村中去,他有些担心江金熙。思来想去,宋泊还是与船老板商量着,每日早半个时辰下工。
肮脏污秽的事儿一般都发生在太阳下山以后,早半个时辰下工,这样他赶回去的时候修房的事儿也结束,刚好可以护着江金熙回家。
到了家附近,远远便听着工人干活儿的声,宋泊未显身形,而是躲在离院子不远的大树后头,悄悄观察着。
江金熙到底是个成年哥儿了,虽然他比别人容易被盯上一些,但也不能剥夺他与别人交流的权利。
一辈子还很长,等主角攻将江金熙带走以后,他肯定无法一直护着江金熙,江金熙也得学着自己护着自己。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宋泊还是扒在大树后头,仔仔细细观察每个工人的动线。
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大家各司其职,有和泥的,有抹墙的,江金熙就坐在院子一角,看着医书时不时抬头看工人一眼,身旁有个小小的纸伞撑着,就算在正午也有阴影挡着,并不热。
江金熙乌黑浓密的秀发上插着那支他给他买的发簪,宋泊的心在这时才落了回去,安心多了。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一日修房结束,大伙儿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与江金熙说了声便离开了院子。
走在最后的男子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走过江金熙身旁的时候脚跛了一下就往江金熙那边斜去,还好江金熙反应快,拿身旁的伞抵住了他的动作。
那人慌忙道着歉,点头哈腰地走了。
宋泊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收了眼神回来。
所有工人都走了以后,江金熙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拎着一个灯笼,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宋泊知道他这般小心是怕有耗子突然出现,不过有些事他总是要独自面对的。
宋泊悄悄快了步伐,躲着走在江金熙前头,顺脚踢飞一只大黑耗子。
第30章 第三十章江金熙出事。
一连偷偷观察了三日,工人们都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那个第一天差点压着江金熙的工人也规规矩矩的。
宋泊只当自己忧心过重,错怪了人家。
三日过去,卧房已经有了大概的样子,框框架架已经建好,只缺加固和上瓦,想必只要再过一周,房子就能建成。
这几日宋泊都会等江金熙回了宋茶栽家中以后,在外头算着时间,踩着点儿回去,倒也是藏得极好,没被江金熙发现。
这日,宋泊按着前三日的时间,早早猫到那棵熟悉的大树后头,做着暗中保护的活儿。
只不过今日宋泊看着院内却没有江金熙的身影,伞和木凳还在以往的位置上,木凳上还背着放着本摊开的书,应当是江金熙每日都在看的医书。
许是方便去了,宋泊猜想着,并没有太担心。
忽然旁儿个出现一张脸,把宋泊吓了一跳。
“宋泊?!你在这儿干嘛呢?”穿着一身鹅黄色棉衣的宋灵铃站在宋泊面前问道。
今日她得了个有趣的玩意儿,想与江金熙分享,听说他正在自家院中督工,她才找了过来。远远便瞅着一人扒着棵大树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瞧,宋灵铃还以为江金熙被歹人盯上了,这才悄声走到宋泊身前,准备看看这如此大胆的人长何模样。
“嘘!”宋泊被人吓着的心跳还未缓过来,就被宋灵铃的高叫声吓得更快了,“你小声一点。”
知道宋泊与别人言论中的不同以后,宋灵铃也没那么害怕宋泊了,她压了点声音,问:“你在这儿跟贼一般,是想做什么?”
“这不是金熙自己督工,我不太放心。”宋泊没有死要面子地强行掖着,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宋灵铃原因。
“原来如此。”宋灵铃说。
“还没到我正常下工的时候,你可小点声别惊着金熙了。”
“你逃工!”宋灵铃双手叉腰道。
“跟船老板说过了,不是逃工。”宋泊答,“倒是你,你来找金熙?”
“是呐,金熙呢?”宋灵铃也往院子里瞅了瞅,一样没见着江金熙的身影。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宋泊道。他与宋灵铃聊天的这段时间,江金熙还没有出现,方便的时间要那么久吗?
“行啊。”宋灵铃爽快应声。
“记得别暴露我躲在这儿。”宋泊补上一句。
“知道了。”
宋灵铃从大树后头走了出去,宋泊就瞅着她走到院子里,随便找了个工人,两人说了几句,距离太远他听不着,而后宋灵铃就反身又往他这儿来了。
“怎么样?”宋泊问。
“那个人说金熙落了东西,回宋大夫家一趟,现在都未回来。”宋灵铃把那个工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金熙回去了?那我就去宋大夫家中找他好了。”
听宋灵铃这么说,宋泊心觉不妙,他仔细数了下院子里正在工作的工人,发现少了那天最后走的那个工人。
“你还蹲啥呢?金熙回去了。”宋灵铃说完提步就要走,却被宋泊攥住了胳膊,“你干嘛!”
“我拜托你一件事。”宋泊语气严肃,眼神认真。
宋灵铃被他看着,心底那抹被攥住的不悦顿时散去,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让她不由自主地也严肃了起来,“你说。”
“请你帮我找找金熙,你与我一块儿,往宋大夫家的方向找去。”宋泊说。
“为……为什么?”宋灵铃不解。
“来不及解释了,你若是找着他了,就带他回宋大夫家。”宋泊说完话抬脚就往宋茶栽家的方向跑去。
见宋泊那么着急,宋灵铃也跟着急了起来,她听着宋泊的话,跟着一块儿去了。
宋泊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希望是他的担心过度,原著里的剧情并不会发生。
跑回宋茶栽家中,宋茶栽正在前台包药,她还未开口,宋泊就问,“金熙回来了吗?”
“回来了一趟,拿着东西又出去了。”宋茶栽答,她看了眼窗外还未暗下的日光,问,“你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大姑你先别包了,与我出来找找金熙。”宋泊道。
这村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单靠他与宋灵铃是找不完的,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早些找到江金熙总归是好的。
“金熙怎么了?”宋茶栽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
“先找着再说。”话音落下,宋泊脚步一转又出了宋茶栽家。
宋茶栽跟在他脚后,也出了屋子。
既然江金熙已经回来了一趟,那他肯定只会在去往家里的路上被歹人抓走。
宋泊有意往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走,终于在一个偏离路线三百米的一个小树丛中,他听到了江金熙的声音。
“你个小贱人,还敢阴我。”男子猛得出拳,就要砸在江金熙的脸上。
江金熙手握着头上的发簪,只等着躲过拳头以后给他脖颈一击。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一想到这是宋泊送与他的簪子,觉着宋泊就站在他身旁一般,颤抖的手缓解不少,抓着簪子的手也有力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子的动作。
一拳飞来,风声呼啸,江金熙强忍着恐惧没有闭眼,只见面前忽而出现一人,那人左手接住男子的拳头,右手握拳重重打在男子的侧脸,把男子打倒在地。
是宋泊来了,宋泊救他来了。
“你没事吧?”宋泊刚刚只粗略看过江金熙的模样,现在歹人还未完全倒下,他不能反身背对着歹人。
“没事……”江金熙松开抓着簪子的手,双腿无力倒在地上。
宋泊听着身后的动静,双眼充血地看着正在爬起的男子,他比他壮硕一些,刚刚也是男子眼上糊了东西,才让他占了个便宜,赚了一拳。
宋泊本身就不会打架,在现代没打过架,在古代更是。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以后,怒气转移到宋泊身上,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通过几十天的搬货,宋泊的身体素质有了显著提升,却也不是面前男子的对手,他只能靠着拙劣的拳法,加上一些不要命的蛮劲,挨一拳的同时又还一拳回去。
这般来来回回之下,宋泊渐落下风。
江金熙看宋泊嘴角出了血迹,他两手撑在地上,双腿还在发颤,他上牙咬着下唇,使了狠劲,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找着旁边一根从大树上落下的树枝,树枝很粗,可以当木棍使用,他双手抖着举着木棍,宋泊看到逐渐接近的江金熙,故意被男子压在身/下,让他以后背对着江金熙。
江金熙找准时机,对着男子的后脑就是一下。
男子应声失力,倒在宋泊的身上,江金熙吓得手中木棍脱手,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宋茶栽和宋灵铃碰巧遇到一块儿,听到这儿有打斗的声音,赶忙摸了过来。
江金熙两手还保持着抓着木棍的动作,上半身的棉衣有被扯开的痕迹,看着狼狈非常,而宋泊正倒在地上,身上压着个昏了过去的彪形大汉。
“宋小姐,帮我一块儿把那人搬开一下。”宋茶栽道。
宋灵铃从眼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跟宋茶栽一起把歹人从宋泊身上移开。
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挪开了,宋泊才能顺畅地喘起气来,他捂着隐隐作疼的肚子,让宋灵铃回去找里正来,又让宋茶栽先把江金熙带回家。
“那你呢?”宋茶栽问。
“我无事,你带他回去以后记得给他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宋泊说。
“行,我喊你姑父来接你。”宋茶栽揽着失神的江金熙,先一步离开了小树林。
宋泊躺在泥地上,面朝着泛着橙红色的天空,脸疼、嘴疼、手疼、肚子疼,却高兴地笑出了声。
还好,他来得及时,还好,歹人还未得手。
不过这打架确实不是他擅长的事儿,以后他可得找些文雅的方式,再不打架了。
等宋灵铃拉着里正赶到现场的时候,宋泊已经有了力气盘腿坐在男子身旁,就怕男子趁他不注意给跑了去。
“这是发生了何事!”宋里正问。
“此人觊觎我家夫郎,将我家夫郎强扯至此,欲行苟且之事,被我抓着。”宋泊答。
“我作证!是真的!”宋灵铃语气愤愤不平。
“什么!”在他管辖的村子里竟然发生如此恶性事件,这可得好好惩治一番。
宋里正喊来几个壮年男子将歹人双手捆住带走,而后蹲下身子问宋泊的身体情况。
“身疼已然很疼,可心疼更甚,宋泊无事,只希望里正能严惩此人。”宋泊道。他只是身体上的疼痛,江金熙确是确确实实挨了这一遭,虽说歹人并未得手,可这般事情已足以他担惊受怕许久。
“自然。”宋里正答。
恒国律法对这种恶性歹人的惩罚极其严厉,就算是未得手,按着历律也得是仗刑五十,加劳改十年。
“你能起得来吗?”宋里正抬手又叫一人来,想着把宋泊从地上扶起来。
正好刘南民在这时赶了过来,宋泊便谢绝了宋里正的好意,让刘南民托着他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