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后来一直都没再去过美国。无论是一季度寰宇的美股业绩会还是美国的那些大小项目,他从来都是交给自己的副总去办。张总在公司很多年了,办事他也放心,可是更深层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晚来临,京城华灯初上,忙了一整天,秘书都下班了,顾淮之拿出手机,通讯录翻了又翻,最后又打电话给了张乐初。
“喂,乐初,是我。今天还老地方,你愿意带谁就带谁,我没意见,行,挂了。”
他从座椅上起身,拿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顺手又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放回到了西装裤的口袋。
下电梯,看到那些躲着自己的员工,面无表情地关闭电梯门,抬手看了眼腕表,八点一刻,到地下停车场取自己的车,发动汽车后猛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在轰鸣声中扬长而去,驶出寰宇大楼。
高架桥两侧是辉煌的万家灯火,可是却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顾淮之面无表情地又继续向前开了十几分钟,汽车拐出辅路,停在了三里屯的某家酒吧旁。
进门,里面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侍应生认出了他,将他带上了楼。这里有他的一个长期的包间,这会儿里面人已经到了许多,脸熟的不熟的都有,反正他是想找人来陪他喝酒解闷,人多人少也没什么区别。
一天终于又过完,这一天,他又喝了个烂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醒来是第二天的早晨,酒店的套房里,他躺在床上,被酒精麻痹的情感反扑得很厉害,心骤然疼了几秒钟。
他无所谓地扯唇笑了笑,终于在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机械且麻木地起床去浴室洗澡、换衣服,叫司机开车来接,继续去公司忙碌一整天。
时间过得分不清日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阵子,直到有天喝太多,胃出血被紧急送到了医院,顾卫华才骂上了门。
顾淮之跟他的关系不好在整个寰宇人尽皆知,顾卫华到医院的时候,顾淮之才打完一个电话,方案写的不好,下属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穿着病号服,站在床边,刚挂完电话,病房的门铃响了,他头也没转,直接说了句:“不是说这会儿别让人进来么,谁他妈的这么不长眼。”
转头,就与一脸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对上了双眼,顾淮之虽然骂错了人,但他内心里那股难消的气一直都在,就是不肯低头半步。
顾淮之笑:“我当是谁呢。这是得到消息,来看我笑话了。”
顾卫华再怎么跟顾淮之生气,但看他现在这幅模样,气早就消了。
老头心疼他,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是嫌自己命长是不是?这才几个月,就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这是!”
顾淮之不耐烦:“我身体什么样,那也是我的事儿。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走,我忙着呢,要是一直说这些我不爱听的,那我也不伺候了。”
顾卫华想再说些什么,忍住了,扬了扬手,身后有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顾淮之挑眉,不信任地看了看顾卫华,语气不屑:“这什么。”
“里面装的是照片。”顾卫华顿了顿,明显在想怎么措辞,最后放弃了,“算了,是谁的你也清楚。”
高大的身体蓦然一僵,顾淮之视线缓缓转到信封上面,但手就像是不听使唤一样,硬是不敢伸手去接。
顾卫华将信封扔到了他的病床上:“不是天天跟我这儿横吗,觉得我这辈子欠你的,我把人给你找回来了。”
顾淮之眸光暗了,扯唇讥笑:“我说了,这事与你无关。我姓顾,顾家人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么?我这人喜新厌旧,新欢有的是,以后你也别拿这些照片来我面前碍眼,烦得慌。”
“行,那这照片你就扔了吧。”顾卫华说,“我也不在你身边碍眼了,好好养着吧,你要是不想在我入土前把寰宇给折腾散了,就好好地给我在医院里待着,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糟践你的身体了。”
他说话还是那么难听,顾淮之磨了磨后槽牙,最后也没拿那些更难听的话呛他。
顾卫华走了。
那信封顾淮之拿起来看了又看,拳头攥紧了,最后还是没勇气打开,只得烦躁地扔到了一旁的抽屉里。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动摇已经决定好了的一切。
既然已经放手让她远走高飞,又何必再去纠缠。
他因胃病住了一周的院。出院后几天没沾酒,营养师一日三餐都是养胃食谱,那些菜是健康,但是大多清淡,顾淮之觉得自己还没养好胃,就先萎了。
没有酒精的日子里,他连入睡都困难,于是在某个下班的日子,他再次去了酒吧。
然而这次,顾渊也在。
推开门,看到坐在吧台上的他,顾淮之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你们这是,轮流监视我呢。”
顾渊耸了耸肩:“谁让你每次都来这家呢,实在是太好监视了。”
这家酒吧是顾淮之见到林稚的那一家,虽然顾渊只是无意间提起,但是顾淮之的一颗心还是瞬间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在顾渊身旁坐了下来,调酒师给他推过来一杯无酒精的饮料,顾淮之拿起来,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跟顾渊碰了碰杯:“谢谢你来监视我。”
顾渊微笑:“不客气。”
“最近工作忙吗?”顾淮之跟他寒暄。
“还行。”
“是老爷子派你来的?”
“不是。”
他两个字两个字的回答,顾淮之望着桌上那杯饮料出了一会神,嘶了一声:“奥,那就是有话跟我说。”
他不耐烦:“成年人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哥,你真没必要。”
顾渊:“我不想劝你,我想听你说说话。我不想你事事都闷在心里,时间长了,真的会出问题的。”
顾淮之将酒杯在手上拨来拨去,哂笑:“我能有什么问题,你们真的是想太多。”
“想聊聊林稚吗?”
顾淮之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将那玻璃杯扔在一旁,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好聊的。怎么都觉得我会对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念念不忘啊。是不是我说我忘不掉她,你们才觉得称心如意了。”
顾渊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你忘不掉她。”
“操。”顾淮之说,“行,想聊是吧。那就聊聊呗,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是说我对她有多难忘,天天晚上睡不着觉需要吃安眠药,还是想聊我那老妈自/杀未遂只是因为被困在了她不想要的人生里。而我,也不想让林稚这样。
我人生是挺惨的,可我还没惨到要让别人同情我的地步,我又不是路边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要饭的,我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浪费我的人生。”
“我只是需要时间,我会忘掉她,我一定会忘掉她的。”顾淮之打了个响指,指了指面前的杯子,招呼服务生,“给我倒杯酒,要最烈的那种。过了今晚,我就再也不会想起她了。”
喝完了那杯酒,顾淮之跟顾渊在酒吧门口分别,顾渊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淮之上了车,司机送他回酒店。
也许是许久未喝酒的缘故,他有些微醺的上头。他洗了个澡,习惯地拉开抽屉去找安眠药,结果又看到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信封。
心理斗争了几个来回,也许是今晚跟顾渊的对话起了作用,既然已经说好了要放下,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动摇。
信封被拆开,里面的照片很厚一沓。
她戴着冬天里的毛线帽,站在灰白色的背景里。雪白的肌肤上,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漂亮。
心揪成一团,胸腔潮湿得像块沾了水的海绵,眼前的时间铺开,漫长到没有尽头,只一眼,就像是过完了一生。
他抽出第二张,呼吸瞬间一滞。
照片是最近才拍的。画面中的林稚坐在河边草地的长椅上,波光粼粼的河面像一面镜子,微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臃肿的外套遮不下她隆起的肚子。
顾淮之疯了似的,一张一张向后看着。
照片从他的手中滑落,散落一地,上面的林稚像是穿过久远的时光,平*静地将视线落回到他的身上。
顾淮之不敢置信地将那些照片看了又看,表情似哭似笑,整张脸都扭曲了。
林稚最终还是欺骗了他。
她留下了他们的孩子。
第52章
今天又是该产检的日子了。
林稚跟医生约了上午的时间,做完检查回去的路上,林时语发来了消息,问她情况怎样,说抱歉这会儿有事情走不开,稍晚一点的时候会过来。
林稚在手机对话框里打了几行字,又删掉了,最后只回了个:“谢谢。”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好随他去了。
收起手机,途径Walmart,她想去买点速食带回去,在货架上挑选商品的时候,又想起今晚是开口跟赵慧敏坦白一切的最后期限了,心里不禁默默地叹了口气。
它已经三十七周了,再拖下去,她真的要独自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生孩子了。
可她才二十岁。
小家伙又在肚子里闹腾了,走路多了肚皮有些发紧。林稚买了平常吃的意面和水果,去收银台结完账,拎着袋子,慢慢地往公寓方向走。
纽约的夏天来临了。
街道两旁,遮阳棚投下斜斜的阴影,流浪猫蜷在消防栓旁打盹。阳光细碎地铺在地上,林稚踩着树的影子走着,回想起一切,只觉得恍然若梦。
快要走到公寓楼下,小腹越绷越紧,她不得不停了下来,试图缓解肚子的不适。
手里的袋子越来越沉重,她顿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了。
其实今天产检的时候有个指标不太好,医生提醒她或许会有早产的迹象,最近如果有不适记得马上来医院,或者拨打911求助。
林稚原本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医生或许说得是真的。
抬头,街边停了一辆车,似乎已经停在这里很久了。林稚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它就在那里。
那辆车看起来价值不菲,在这稍显破败的的街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呼吸还未调整顺畅,肚子里的小混蛋突如其来地就猛踹了她一脚。林稚顿时下意识地弓下身子,手指没勾紧购物袋,里面的苹果滚了出来。
她想去捡,但是那一阵眼前都在发黑,实在是痛得没一点力气,视线追随着那些滚动的苹果,直到它们撞上一双锃亮的皮鞋。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身体。
视线当中,出现了那人结实匀称的手臂,卷起的衬衫下,是一支精致的腕表。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林稚猝然抬头,看到了顾淮之的那张熟悉的脸。
该怎么来定义重逢。林稚一时身体僵住,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齐涌现,却最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他什么都没变,眉眼精致,气质矜贵,仍旧是她午夜梦回时分曾经见过的模样。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在意识回来的那一刻,林稚放开了他,转身就走。
她脚步凌乱地走进公寓楼,一边走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抹掉眼角的泪,一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人不可以两次都踏进同一条河流。
上了楼,她站在公寓门口,可是包里的钥匙怎么都找不到。
她内心焦急,来回翻找了半天,手终于摸到了那串钥匙。
钥匙刚插入锁孔,隔壁的邻居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看到林稚,笑着跟她打招呼:
“Lin,今天checkup(产检)还顺利吗。我买了你爱吃的中餐,刚准备要给你送过去。”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脸,看到了上楼的顾淮之,“诶,你是?”
她大概是很少见到有这样一个长相帅气年轻又看起来又十分有钱的男人出现在这栋公寓里,一时好奇地多打量了他两眼。
林稚还未来得及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听顾淮之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是林稚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那位邻居太太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大概先是震惊又是疑惑最后变成了由衷的佩服。
她笑眯眯地将那中餐袋子递到了顾淮之的手上,打开公寓门把自己那些看热闹的孩子往家里赶:“Lin,那我就先回去了哦,你先忙,要有事情需要帮忙就喊我,不用客气。”
对面的房门关上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林稚快速地用钥匙拧开了公寓门,闪身进去反手就要关上,顾淮之一只手臂撑了进来,他力气大,门被卡得动弹不得,林稚拧眉无畏地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的温情。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顾淮之看到林稚那张脸,像是怎样都看不够。
“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来见你,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必了,我们就站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林稚说,“放过我。”
顾淮之内心被她的这句话反复地凌迟,撑在门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紧了。
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好。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太过于匆忙,有很多话没说清楚,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
机票是明天早上,我不会耽误你很长的时间。就见你一面,听你告诉我孩子的事情,我就走。”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信不信随你。”
隔壁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站在门口说这些也不合适,林稚不得已松了手。
她转身去了厨房。这里空间小,刚才那一阵对峙,她又想掉泪了,她不想让顾淮之看到她现在这种脆弱的模样。
顾淮之松了一口气,进了室内,关上门,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处的斗柜上,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这个公寓很小,空间略显局促,中间放了一个沙发,上面有一条白色的针织毯,落地灯复古很温馨,沙发前放了个白色的小桌子,上面堆着很多的书。
顾淮之可以相见林稚在这里看书的样子,那是他们住在悦清苑时,林稚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是那些回忆,此时此刻,都是痛苦。
他转头,目光越过开放厨房的岛台,定格在了林稚的背影上。
她瘦了一些,四肢纤细,腹部高高地隆起,看起来十分的不协调。
想起这段日子她到底在过着怎样的生活,顾淮之就心如刀绞。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林稚在厨房里深呼吸了几次,将那些情绪悉数忍下,直到眼尾的泛红淡了,这才拿了个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水,重新回到客厅。
她将那杯水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顾淮之面前,撑着身子坐到了沙发上。
“我晚上还有事情要做,时间有限,你想聊什么。”
顾淮之在沙发前蹲了下来,捕捉到她逃避的视线,喉结滚动了下,想要上去将人拥在怀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很好。”林稚情绪里没有什么起伏,声音淡淡的,“学校很好,生活也很好,这些日子,我过得快乐。”
“好,只要你过的快乐,那就好。”
一阵沉默。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蹬腿的时候突如其来地踹到了她的胃,林稚腹部一阵抽痛,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那股肚皮发紧痛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她赶紧调整了几次呼吸,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顾淮之顿时有些慌:“怎么了?”
几次调整后,林稚终于好受了一些,她伸手制止了顾淮之下一步的动作:“没事。”
孕晚期真的是要了她的命,要是她早知道怀孕会这么麻烦,她当初就不该爱心泛滥把它留下。
可是,再重来一次,她真的舍得不要它吗。
想起那时候的场景,林稚眼眶又要红了。
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哭的小女孩了。
肚子里的小人动了下,顾淮之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稚的肚子,良久后,终于开口问:“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林稚点了点头,顾淮之还觉得自己沉浸在梦里,缓缓地伸出了手。
隔着衣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手掌下在慢慢活动的那个小人儿。
这是他们的孩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
林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医生几次问我要不要提前开奖,都被我拒绝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好,无论ta怎样,我都会一样地爱ta。”
“还是女孩儿吧。”顾淮之眼底尽是温柔,“要生个儿子,到时候再像我一样——”
那句话戛然而止,顾淮之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稚,我这辈子,没做过几样让你值得开心的事情,你放心,既然你把她留下,我会对她负责到底。我在纽约有几处房产,这两天,就安排人过户给你。
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支付抚养费,公司的股份、信托,我也会提前给她准备好。她长大以后,只要无忧无虑地当个小公主就好。要是以后她成年了,想继承寰宇,我也没意见,我……”
“顾淮之。”林稚打断了他的话,脸颊因为愠怒有些粉,“我不知道你这次来有什么目的。我不想要再跟你有任何的关系,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好吗?”
她呼吸有些急促,身体因为用力有些发抖,“我有手有脚,等毕业后,我可以去赚钱,我能养得起我的女儿。我爱她,我不想让她跟你有任何的关系。你走吧,我今天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我要休息了。”
她下了逐客令,顾淮之看她手一直都放在肚子上,眉头紧锁,额角被汗浸湿,看上去十分的不好,顿时也有些紧张:“难受么?要不要去医院。”
“你走。”
顾淮之沉默半晌,终于从沙发缓缓地前站起身。
心里头难受,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问:“林稚,你还爱我吗?”
那一刻,隐藏在林稚心底的情绪突如其来地爆发。
数不清的黑夜里的辗转反侧,那些难过、怨恨、后悔与面目可憎,无论她怎么定义顾淮之,可当他真正地站在她面前,问她“你还爱我吗”的时候,那些情绪悉数地退去,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委屈。
可究竟是为什么。
“林稚,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知道,我当初对你做了那么多的混蛋事儿,我现在后悔了。我不该放你走,真的,我已经改了,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顾淮之态度卑微,几乎在渴求,“这些天我真的快要疯掉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来打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或许曾经爱过,不然你不会留下我们的孩子。我后悔当初让你一个人走,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想弥补我之前做过的一切。”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再苦再难,林稚从来都没哭过。
可是当她听到顾淮之的那句“我爱你”,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掉在她的手背上,也砸进了顾淮之的心里。
泪水怎么都止不住,肺部的氧气像是被挤空,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要,我不想。”林稚声音哽咽,“我不想再回到那些过去了,我要向前走。”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林稚,我爱你,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你一定爱过我,哪怕曾经有一丝的心动。不然你也不会把她留下。是我错了,以前我觉得,只要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现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林稚,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
四肢开始麻木,整个人像是浸在冰冷的海水里。
林稚全身都在颤抖,全身都在痛,可她分不清那些痛苦究竟是来自身体还是心里。
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与此同时,她低头,看到了鲜红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鲜艳的红色刺目耀眼,要保护“它”的想法,让她整个人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她忍掉那些眼泪,努力地调整了几次呼吸,对顾淮之说:
“顾淮之,我肚子好痛,带我去医院,我好像提前发动了。”
第53章
顾淮之没有经验,顿时慌了手脚。
公寓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他回过头,下一秒,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时语。
“刚才路过超市,买了些你爱吃的东西……”
林时语拎着几个购物袋出现在门口,在看清楚客厅里的人时,话音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原地,互相紧盯着对方。
然而当他的视线越过顾淮之,落到了沙发上的林稚身上时,突然震颤了一下,大步走上前,扳过顾淮之的肩膀将人推开,一把将林稚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盯着顾淮之,警告道:“我不清楚你来这里做什么,离她远一点。”
他抱着林稚就要往楼下走,内心无比害怕,但还是尽力安慰她:“嘘,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去医院。”
林稚肚子像是被钻头一通乱搅,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她呼吸沉重,几乎咬紧牙关在硬抗,但理智还在。
“待产包,在我的卧室里。”
“我知道,好,我现在去拿。”林时语抱着她又折返回卧室,一把抓起了她放在窗前的背包,重新往门口走。
顾淮之站在客厅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欠林稚太多,然而在她最难熬的时刻,他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产包不大,林时语拿了后一刻不停就直奔楼下。一阵慌乱过后,公寓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顾淮之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也下了楼。
林时语的车就停在路边,是一辆银灰色的福特,他抱着林稚,伸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将她平放到后座上,转身走到车前,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顾淮之伸手按住了:“告诉我医院在哪里,我来开车。我的车空间大,她会比较舒服。”
“都什么时候你还要争开谁的车。”林时语说,“林稚她早产了,早产什么概念你听不懂吗?她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你。”
后座上,林稚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深深浅浅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减轻自己的痛感。顾淮之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拉开福特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他将林稚的脑袋托起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试图让她舒服一点,一边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林时语看着这一幕,手指捏到泛白。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送林稚去医院。
他上了车,发动了汽车,快速掉转车头,将油门踩到底,向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路上,林稚的宫缩越来越频繁,她脑袋里除了痛这个字,已经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好在医院不远,过两个街区很快就到了,林时语刚将车停下,顾淮之已经下了车,将林稚抱了起来,转身进了医院。
一阵忙乱过后,林稚终于被推进了生产室。
顾淮之整个人神经紧绷到极点,一刻都不敢放松。
林时语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整个人像是脱了力,半天都没说话。
生产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人同时抬头,助产士从里面走了出来,用英文开口问:“你们两个,谁是Lin的家属。”
几乎是同时,两人开口回答道:“是我!”
助产士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说:“你们开玩笑吧。好的,告诉我,谁是Lin的丈夫。”
听到这句话,顾淮之顿时紧张地看向林时语,但是林时语沉默了。
“你是Lin的男朋友?”助产士指了指林时语,他对这个男人有印象,因为曾见过他陪林稚来过这里。
那一刻,顾淮之下意识地看向他,呼吸都屏住了,林时语没有回答,顾淮之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助产士彻底无奈了:“Fine,那告诉我,谁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
她用了biologicalfather这个词,顾淮之说:“是我。”
助产士伸手一指顾淮之:“OK,就是你了。去换衣服,然后跟我来。”
“他不行。”林时语情绪突然失控,“他凭什么。”
关系复杂的家庭助产士见多了,她见怪不怪,耐心地跟林时语解释:“Lin现在需要有个人来陪她渡过难关,相信我,如果你不是她男友,她不会想让你看到她生产时那难堪的样子的。”
林时语哑然。她说得对,他从来没有跟林稚真正地在一起过,又怎能看到她最难堪的时刻。
最后还是顾淮之陪在了林稚的身旁。
他全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直到他们的孩子,平安顺利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小小的一只被助产士放到林稚的臂弯里,小家伙脱离了熟悉的环境,不舒服地扯开嗓门大哭。
林稚眼中含泪,看着面前那个乱扑腾着手脚的小人,温热的眼泪终于滚落到了脸颊。
顾淮之吻着她的额头,不断地重复着:“你表现得很棒,辛苦了……”
画面很温馨,助产士也忍不住被他们感动了两秒钟,然后将那小人从林稚身旁抱了起来,笑着对她说:“Lin,你儿子我先带走一会,待会儿我们病房见。”
顾淮之还握着林稚的手,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错愕地看向林稚,又看了一眼助产士,英文问,“儿子?!不是女儿吗?”
助产士提起宝宝给他看了一眼,耸了耸肩。
顾淮之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怎么会是儿子,怎么会是个儿子呢?”
林稚被他吵得头疼,无奈地转过了脸,不想去看他。顾淮之伸手拨开了林稚鬓角被汗浸湿的头发,话音温柔:“其实我不关心他,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林稚鼻头泛酸,但还是笑了笑。
她需要休息,顾淮之也没有再待在她身边的理由了。
她被推进了病房,用了镇痛泵,终于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这里医院条件算不上很好,顾淮之知道,林稚的学生保险虽然能覆盖大部分的生产费,但是高端医疗资源不在其中。他打电话,联系了自己的秘书,派人预定好了这里最顶级的月子中心。
做好这一切之后,顾淮之知道,林稚肯定不会接受他的好意,可是他已经欠了她太多,他不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不缺钱,然而再多的钱都比不上林稚重要。
是林稚,让他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拥有了一个儿子。
这多么的不可思议。顾淮之还沉浸在晕晕乎乎的幸福之中,走出生产室,一位护士拦住了他,问他是不是Gu。
护士指了指医院的后门:“有位Lin先生,让我告诉你,他在那里等你。”
顾淮之顺着她所指,推开挂着“Enrty”指示牌的门,穿过医院杂乱的走廊,尽头处有个后院,他推开后院的门,看到林时语站在那里,沉默地抽着烟。
见到顾淮之,他将烟按在一旁的垃圾桶,大步走上前,揪住顾淮之的西装,一拳直接招呼在了他的脸上。
顾淮之没还手,硬生生地挨了林时语一拳,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拳,是你欠林稚的。”
顾淮之站稳身形,抬手蹭掉了嘴角渗出的血迹,没心没肺地笑着:“那又怎样,最后还是我赢了。”
林时语被他的话激怒,再次扑了上来,两人身高体型相当,顾淮之被他巨大的力量直接掼到了墙上。然而顾淮之只是继续笑看着他,没有半步退让的意思:
“我爱她,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时语低吼一声,拳头再次挥了上去。
这一次,顾淮之迎着他,眼睛也没眨,抬手直接将他那一拳握住了。
他将人推开一段距离,整理了下西装,神情恹恹:“你他妈下次出拳的时候,能别对着我脸来么。我待会还要去见她和我儿子。”
听到这句话,林时语怒不可遏:“顾淮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把她扔下,又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我对她的喜欢,丝毫不比你少,我可以照顾她一生一世,让她不受半点的伤害。林稚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她会一辈子都幸福的。”
“就凭她也爱我。”顾淮之这次丝毫不肯让步,视线冷冷盯紧林时语,“我爱她,而现在我也终于知道,她也同样爱着我。这次,就算是死,我都不会再放手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林稚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可是,我们有一个孩子,我们这辈子都会有牵绊。”顾淮之是懂得怎样让他破防的,“我会解决我跟林稚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过得很幸福,这点不劳你费心。
不过我还是得跟你说句谢谢。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老婆的照顾,我承认,是我欠你的。你要是想要以你的名义给学校捐图书馆,多少钱我也没什么问题。”
林时语:“如果,她最后选的人是我呢。”
“那你就试试。”顾淮之扯唇轻笑,“但我一定会是赢的那一个。”
第54章
林稚在病房里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太阳正从地平线缓缓落下,她疲惫地盯着那些光亮看了几秒钟,混沌的思绪终于慢慢地归位。
她全身每一寸都不舒服,轻轻一动就是一身的虚汗。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她撑着从床上坐起,转头,看到旁边的婴儿睡床是空的,顿时有些紧张,后来她终于想起了小baby被护士抱走了,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过了一会,护士敲门走了进来,然而她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林稚的身体:“Lin,如果肚子难受的话,可以再加一点止痛药。”
林稚摇了摇头:“我没事,宝宝呢?”
护士莞尔:“不用担心,有人给你请了CareServices的护理人员,Baby被带去喂奶了,过会儿会被送回来。你先生说你需要休息,刚才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CareServices?林稚并没有预定这个,但她现在的确十分的需要休息,如果有顾淮之在的话,baby应该不会有事情。
于是她又放下心来,问:“刚才陪我一起来的那位Lin先生,他现在还在吗?”
“Mr.Lin?”护士想了想,“Sorry,我没有留意到。”
林稚谢过了她,护士又检查了下监护的仪器,就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了,林稚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林时语打了个电话过去。
回想起方才那场景,简直是惊险万分。她想跟林时语说句谢谢,告诉他,她现在很好,她生了个漂亮的宝宝。
电话响了几声,对面没人接。她给林时语发了条消息过去,也没人回复。
放下手机,病房的门被人重重地敲了两下。
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玻璃窗外,是城市渐渐升起的星光。
林稚抬头,看到顾淮之走了进来。
显然,她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顾淮之,于是重新躺下,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顾淮之顿了顿,在她的病床前停了下来,自顾自地问:“醒了么,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
林稚闭上了眼睛,假意要睡觉。
他没走。不一会,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重新睁开眼睛,转过脸,看到他正站在婴儿护理台前,翻看着上面的东西。
小baby的衣服很迷你,他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忍不住转身,拿给林稚看。
“你说,他怎么才这么小一点。”
那件白色的小婴儿连体服被他大手举着,很滑稽,林稚看到这一幕,却是满心的酸楚。
她决定现在把那些话说开:
“顾淮之,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找我。”
顾淮之放下那件衣服,视线转向一旁的婴儿床,那里面堆满了小枕头和安抚小玩具,他的一颗心也柔软了几分。
他转过脸来,看着林稚:“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我从来没想过要真正离开你。”
他的话林稚从来都不信,她摇了摇头:“你走吧,我说过了,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不想再要你的打扰。”
“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好好休息。”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打断了这次对话,护士将小baby抱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呃,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林稚摇了摇头:“没有。请把他抱过来给我,好吗?”
“他奶已经喝了,检查也已经做完了。他很强壮,得了100分。”护士将小宝宝抱到跟前,轻轻地放到了林稚的怀中,看着那张小脸,忍不住地说了一句,“Lin,你儿子真可爱。”
林稚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婴儿,虽然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在她触碰到那个柔软小肉团子的一瞬间,心里头就止不住地涌出无法抑制的欢喜。
“他真的好可爱。”林稚也忍不住地感慨,她没有护理婴儿的经验,有些笨拙地抱着他。
顾淮之站在她面前,看着那张正打哈欠的小脸,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
嗯,是跟想象之中一样的手感。
他很满意:“不愧是我的儿子,跟他妈妈一样好看。”
他平日里力气太大,一时没收住,小baby被他捏痛了,顿时皱了皱眉,扯开嗓子就是一顿大哭。
林稚一时紧张到不知所措,生气地瞪了顾淮之一眼,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小baby闭着眼睛继续大哭,两个新手爸妈顿时没了脾气,一阵手忙脚乱地乱哄,然而他就是不给面子,最后无奈,还是护士接了过去。
她检查了一下他,转身将他放到了尿布台上,问顾淮之:“他要换尿不湿,是daddy来?还是等CareServices的人过来?”
林稚还在输液,下床不方便,于是第一次给他换尿不湿的任务,是顾淮之来的。
他听护士讲完了那些步骤,觉得不难,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算有模有样。
换完后,小baby似乎舒服了,小脸终于舒展开了,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顾淮之。
“你就折腾我吧。”顾淮之没忍住,伸手弹了下他的小屁股。
小baby又皱起了眉,气呼呼地看着他,攥紧了小拳头,虽然这次没哭,但确实是有些不满。
看他那模样,顾淮之已经可以想见他以后脾气到底有多大了,不过没关系,他以前也是个混世魔王,经验丰富,有他在,就没人能惹林稚生气。
顾淮之捏着他软软的后背,将他整个儿单手拎了起来,搁在了臂弯里,让他趴在自己的肩上。
他力气大,单手托着他毫不费劲,小baby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小手攥紧了他的衬衫。
可顾淮之抱了他没一会,又忍不住扳过他那柔软的小脸蛋,亲了一大口。
这一折腾,小家伙又抗议地哭了。
又是一阵的手忙脚乱。
林稚叹了口气,实在是被顾淮之吵得头痛。
小baby的世界很简单,除了吃就是睡,过了一会,CareServices的护理人员进来,从顾淮之手上接过了他,因为要去隔壁喂奶,所以暂时地又把他带走了。
病房里又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顾淮之还是没有走,林稚不清楚顾淮之到底要准备在这里待多久,但至少现在,她不想顾淮之出现在她面前。
“我想要再睡一会,你可以出去吗。”
顾淮之这次没再继续烦她:“好,那我晚点再过来。”
“我们之间,就不需要再这样演戏了。”林稚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你又何必这样假惺惺地觉得对我念念不忘。你想要儿子,你可以去找其他的女人,你也会有很多的儿子。”
林稚眼泪忍了忍,终于落了下来:“但他是我的,我只有他,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看她哭了,顾淮之心里一阵一阵地揪着痛,他很想将林稚拥入怀,可是现在他没资格。
“我不会把他从你身边抢走。是*我之前没能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现在改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如果你这次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那现在你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但这次顾淮之打定主意一般,就是不肯放手:“不止这些话,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林稚,我想让你幸福,可我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现在明白了。”
林稚并不相信他。
她曾经以为,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不好的事情,已经无法再翻篇重来。
可是顾淮之却把那些悉数摆在她面前,告诉她,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她重新开始。
病房外,林时语靠在墙上,默默地听着里面的对话,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摸到了打火机。
他又想抽烟了。
他想起了方才隔着病房门的玻璃看到的那甜蜜又温馨一幕,同时,他也看到了林稚跟顾淮之在一起时脸上的神情。
她会哭,也会笑,生气时也会皱眉。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没有温度的瓷娃娃了。
他从来都知道,只是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第55章
林稚身体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可以慢慢地下床走路了。
因为是早产,加上又年轻,她在医院里待了几天,医生给她做完身体评估,她便可以出院了。
然而就在出院的前一天,护士高兴地跟她说,有个月子中心正在她们医院里搞抽奖活动,按照住院时手环上的字母,林稚刚好被抽中,奖品是入住两个月的体验。
林稚将信将疑,因为她从小就是个中奖绝缘体,抽奖从来都没抽中过。但护士跟她说,千真万确,这个月子中心实际是想邀请一些人来写点评上传网站,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体验完了之后,上传自己的真实体验到社交媒体上即可。
看着护士拿给她那一整套的宣传材料,加上隔壁病房刚好也有几位同样中奖的幸运妈妈,看着她们那喜极而泣的神情,林稚这才相信了。
也许是要时来运转吧,倒霉这么多次,总归是要走运一回的。
出院那天,顾淮之也来了。
自此那天在病房里的交谈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怪怪的。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林稚对他的耐心也已经用尽,她始终不肯相信顾淮之那些假意的真心。
知道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她索性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反观顾淮之,在林稚不理他的那些日子,也绝对不内耗。
他再也不提起那些伤心的往事,每次前来,也只是帮忙照顾他们的儿子,担当起了“奶爸”的义务,帮忙换尿不湿、哄睡,甚至喂奶……
他“勤勤恳恳”地在林稚面前刷好感度,林稚不想搭理他,他也不恼,在将将儿子哄睡后,就自行离开。
林稚不知道他的这份新鲜感到底能维持多久,他对顾淮之并没那么多的信任,但她现在身体很差,确实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也没办法再去管顾淮之现在的想法。
住院时带来的东西很少,一个背包就能装完。然而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得时候又多了一个小小的人。
林稚抱着那个小肉团,才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以前的她总以为自己可以像个超人一样搞定一切,可是现在等小baby出生了,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顾淮之替她办理完了出院手续,保险报销完剩下的钱是林稚执意要自己付的,他也不争,只是默默地从林稚手里接过了儿子。
小小的一只被他拢在臂弯里,小baby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脸紧贴着顾淮之的胸膛,睡得很香甜。
入住了月子中心,林稚才发觉,自己好像是真的走运了。
这里出乎意料地高档,护理人员也十分的专业,甚至还有三个全职工作人员每日随时待命帮她带baby。
林稚一开始就没选择母乳,所以其实如果她再宽心一些,可以全然不用操心,更何况,这里有顾淮之。
不知为何,初来美国时的那种轻飘飘的心,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有了踏实的感觉。
然而她内心还有一件始终放不下的事。
说来别人可能也不信,她一个人在美国,瞒着自己的妈妈生了一个宝宝。
可既然瞒都瞒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于是林稚畏难情绪明显,一直也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来把这件事跟自己的妈妈说。
几周后的某天,她在月子中心上完了身体的康复课,等回到房间里,却看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赵慧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逗怀里的小家伙。旁边,顾淮之也在。
baby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这个生面孔,看了一会似乎觉得不认识,正思索该怎么办,转头看到了进门的林稚,顿时委屈极了,扁了下嘴就要哭。
赵慧敏抬头,看到自己的女儿站在门口,一想到她这段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一时多种情绪涌上心头,可最先想到,就是心疼。
林稚低低地喊了一声“妈妈”,终于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顾淮之抱起儿子,留给她们两个人说话的空间。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林稚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不该瞒着妈妈,你知道我也会心疼你的,对吧。”赵慧敏看她这样,也红了眼眶,“就算是怕我责备你,你也要告诉我。这又不再国内,万一你有什么事情,你让妈妈怎么办。”
林稚泣不成声,赵慧敏顿时也不气了,替她擦去了眼泪。在她眼里,林稚也是她心爱的女儿。
“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顾淮之语气诚恳,“是我考虑不周,直到孩子生了才把这件事告诉您。我之前答应过您要会对林稚负责到底,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做到。”
他将这件事全揽到自己的头上。赵慧敏对顾淮之一直印象不错,中间林稚与他的那些分分合合,她其实并不知道,在接到顾淮之电话的时候,也只是震惊,只当他们犯了错,不敢告诉自己,最后把孩子生了下来。
但林稚是她的女儿,她十分清楚林稚的性子,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也有责任,所以也没有全然责备顾淮之的意思。
顾淮之帮她办了护照,申请了签证,然后瞒着林稚帮她买了机票。
赵慧敏看着顾淮之一直亲自忙前忙后,来到美国后,又看到他安排了这么好的月子中心,带起宝宝来亲力亲为,于是“未婚生子”这种事情,在她的眼里,也没那么重要了。
林稚哭够了,将宝宝带过来给赵慧敏看了一会,小baby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于是工作人员将宝宝抱到了隔壁婴儿房。
顾淮之拿来了纸巾,仔细地将林稚脸上的泪擦去了,被他这样对待,林稚觉得难为情,尤其是在自己的妈妈面前。
她还没决定原谅顾淮之。
母女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顾淮之也不便打扰,于是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他走到休息间,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都是一些公司里的事情,他一一处理完了。公司企业通讯录消息列表,未读消息的红点点到最后一个,顾淮之在那一堆的列表当中,看到了顾卫华发来的消息。
这些日子里,他为了清净,早把老爷子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老爷子找不到人,可能是想起来还有企业通讯录这一说,于是在得知顾淮之飞去美国找林稚之后,还是忍不住,主动地找了他。
顾淮之消息打开,看到顾卫华几天前发来的消息,上来就直接问他林稚的事情,语气不算软,顾淮之不耐烦,于是从相册里那几百张的baby照片里随手挑了一张,发了过去。
【我儿子】
【不管您认不认,他就是寰宇未来的继承人了】
他觉得不过瘾,又编辑了一段文字发了过去。
【我的疏忽,忘说了,我们以后就住美国,不会回去,您也甭惦记了】
顾卫华大概就守在手机前,那些消息被发出后,立马变成了已读,随后他语音通话就拨了过来。
顾淮之挂断了没接,老爷子顿了顿,一长串的语音消息就发了过来。
顾淮之没点开,也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更没工夫听。
他随手截了张图,给自己的秘书发了过去,附上文字:
【给老爷子办理离职手续,从企业通讯录里弄掉】
【对了,以后他打来的电话一概不接,问就是我在美国有事】
秘书看完了那些消息也有点懵,大概也不知道辞退董事长到底是怎么一个流程。
但是没办法,毕竟牛马打工人,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了个“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