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赵霁翻过来的地方位于后苑, 附近就是个假山,假山再往前走过去一些就是瑶津亭。


    鉴于这地方实在不是个可以说话的地方,赵霁虎着一张脸,差遣那个刚才胆敢把剑放在他的龙脖子上的冷血:“去郭妃寝宫小楼, 把朕的龙袍给偷来。”


    诸葛正我:……


    冷血:……


    无情:……


    三个人比较要脸的人, 都不能理解当今圣上, 怎么能把‘去吧朕龙袍偷来’这句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更不能理解圣上一身不伦不类的女装,顶着那一脸一言难尽的妆容,是怎么能把腰杆挺地笔直,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甚至谁盯着他的脸多看两眼,他都敢瞪回去。


    虽说……他们归京之后,是听到些类似陛下登基前身为端王, 品行有些一言难尽的流言。


    但谁会想到是这种一言难尽法啊?


    被差遣去跑腿的冷血甚至内心没有对赵霁的使唤产生出哪怕一丝丝的不高兴,反而是满心庆幸。一低头,飞快后退,奔跑离开。更有甚者他奔跑的过程中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用上了轻功。


    因为他怕,他再在原地呆上哪怕一盏茶的时间,他的世界观会崩溃。


    剩下不良于行的无情和诸葛正我就比较倒霉, 只能风干在原地, 等待陛下下一步差遣。


    赵霁的脸皮其实比三个人想象中要更薄些的。他也不好意思。


    怎奈郭妃的粉底实在是太好用,因内心窘迫而产生的红晕完全被厚厚的粉底遮住, 导致也没人发现陛下现在其实脸都红了。


    赵霁硬撑着不去想自己女装翻自己家墙头, 又被自己家保安当场擒获这种事,清清喉咙:“咳——去瑶津亭等他回来吧。”


    三个人到了瑶津亭,赵霁用权势压人,先把诸葛小花和无情给审问了一个遍。


    从对话中提炼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诸葛正我原来是在开封任职, 赵霁他哥继位期间,也就正好是章惇章大人叱咤风云,搅风搅雨的那几年。因为章惇大人执着于去掘老宿敌司马光的祖坟,在带人去的过程中,诸葛正我看不下去,拦了一下,章惇的派去的人甚至还被当时没有入诸葛正我门下的追命给揍了。


    章惇本身就对武官有特别深的偏见。


    此时一看,觉得诸葛正我和他手下弟子还有那个追命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直接暗箱操作,把诸葛正我降职贬谪,甩到宋辽交界的真定府驻守。让他们师徒去荒郊野地吃自己去。


    这一驻,就是好久。


    一直到赵霁登基,赵霁为了保树敌颇多的章惇,把章惇赶去了考试局,向太后扶上来的韩忠彦接手了一半章惇的工作。加上诸葛正我和苏轼两人素来交好,而苏轼在韩忠彦面前勉强说得上话。


    苏轼就为老朋友说了几句,韩忠彦初步拟定,把诸葛正我暂调回京,现任职羽林军左将军。


    赵霁震惊。


    原著里面叱咤风云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敢跟权倾朝野的蔡京拍桌子瞪眼珠子的诸葛正我现在竟然这么落魄。


    偏巧就巧在诸葛正我现在是羽林军左将军。


    古代以右为尊,左将军无论是在官职和地位上都要次于右将军,也会相对增加许多杂事。但和右将军相比,却又多了更多的机动性和灵活性,想必虽然来京不久,对开封的了解应该也不少了。


    赵霁分析完诸葛正我的汇报后,沉吟一下。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向诸葛正我叙述了一遍。


    “陛下?”诸葛正我有些吃惊。


    自古开封查案有开封府,皇帝贴身护卫有右军旗下羽林军。


    他又是个刚被调回京的,陛下为何会把这么紧急又私密的事情告诉于他们?


    赵霁也能明白诸葛正我的疑惑。恰好,他有个最最完美的理由。


    只见赵霁耷拉着一张脸,右手拇指和食指从膝盖上搓起一小撮衣服,拎起来晃了晃:“这是什么?”


    诸葛正我摸不着头脑:“回陛下,罗裙。”


    赵霁面色沉痛:“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女装?!这是朕的计划!”这么说完,赵霁就把自己设想的整个民间公主的计划大概说了一下。


    诸葛正我和无情都听懂了。试着站在赵霁的角度,稍微去理解为何陛下会对他们两人如此和盘托出。


    一边认真在内心分析白驼山和西夏的事情该如何查下去,一边又觉得有些体谅陛下这番做法的苦衷。


    但——诸葛正我心里嘀咕,陛下这主意好是好,也行得通。但是也未免太过迂回了吧?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正好这时跑腿的冷血回来,赵霁天寒地冻,在凉亭里就地扒了身上女装换上了那身轻便点的龙袍。男装龙袍一换,少了服装的辣眼加成,虽然赵霁此时依旧五官模糊鼻梁高悬,却也勉强能看了。


    赵霁和颜悦色:“诸葛爱卿,你觉得朕的主意如何?”


    诸葛正我:“陛下计划极其周详,但还是稍微——”欠妥


    赵霁阴测测盯着冷血,思及自己还在疼痛的右腿,又狠狠剜了眼不良于行的无情,内心满满都是报复的黑泥,打断了诸葛正我后面的话:“既然诸葛大人也觉得不错,那这计划就继续着手实施。只不过朕思来想去,朕一人跑来跑去跑上跑下,或许还要偷偷夜里出宫,终归还是麻烦了些。要是再被人从墙头打下来,就更不得了了。”


    无情听出赵霁画外音,双手放在膝盖,坐在那轮椅样子的座椅上面,深深低头:“请陛下恕罪。”


    赵霁装作大度的样子,点头:“朕金口玉言,说不知者不怪,不追究这件事,就一定不会治你们的罪。只是朕觉得朕一个人做这些事情难免有所不便。”说到这里,赵霁伸手笔直地指向了冷血:“不若冷凌弃帮朕当这个公主,如何?”


    冷血原本低着头,听到赵霁这话,惊地抬起头,眼睛都瞪成了正圆形:“陛下?”


    赵霁瞪眼:“你们要抗旨?”


    冷血:……


    “臣,不敢。”


    同样的夜晚,赵霁这边的夜生活异彩纷呈,却不知,李寻欢这一夜也是过得波澜壮阔。


    从宫内回去之后,他到底是误了吉时,婚礼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喜婆不知所措。


    她当喜婆和媒人一同主持婚礼这么多年,不是没碰上逃婚的。前些年还发生过准新娘在大马路上就被人拦了路,新娘家家丁还一头雾水,就见新娘从轿中扑了出来,纵身扑进拦路那年轻人怀里,两人一骑绝尘离,就此离开开封的。


    本来婚礼进行到一半,准新郎抱着个全身白的女人骑马离开已经够称得上谈资的了。


    谁也没料到等到了下午,骑马一骑绝尘离开的人又回来了,还一脸可怜巴巴地堵在没真正成亲的准新娘门外求原谅,甚至还跑过来询问她们婚礼能不能继续。


    这谁敢给你继续啊?中午都已经过了,吉时一定是赶不上了。


    一旦给你继续了,你说你们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者更简单些,婚后不幸福,谁知道会不会回来找她们这些无辜工具人算账啊!?


    再说,哪有结婚结一半,出去办个事,等回来再继续的?


    其他人说什么不给李寻欢继续办婚礼,李寻欢傻眼了。


    比李寻欢更加尴尬的是林诗音。


    接亲的过程中,表哥差遣人过来传话给她,叫她一定要等他,然后就走了。


    林诗音一贯都是被动接受逆来顺受的性格。心慌意乱之下根本拿不定主意,只满脑子都是李寻欢的‘等他’,待侍女询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脑子一热,就吩咐队伍继续行进了。


    这让外人看来,就是迎亲的队伍里面的新郎都跑了,新娘子还自己一个人上赶着巴巴自己把自己送上门。


    婚礼没成,林诗音却已经迫不及待自己主动进了李府的门。


    明明是个明媒正娶,却把自己搞得和个见不得人的偏房似得。


    现如今婚礼是没办法继续了。


    李寻欢不愿委屈表妹,坚决不踏入表妹房间一步,在得知今天确实已经不能继续仪式之后,说什么都要再娶一次。


    一直到李老爷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小儿子这种作妖法,拿着大棍子追着打,一连打断了三根才算解气。打儿子打累了的李老爷气喘吁吁,指着房门:“诗音已经进了李府的门,若是再迎亲一次,你要全开封人怎么看待诗音!?”说完又找了几个人把儿子绑了扔进房间。


    林诗音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内心感动地一塌糊涂。


    待李寻欢被丢进来之后,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里面蕴进了一层难得的温度,连忙上前帮李寻欢解开绳子,低声叫了句:“表哥。”


    李寻欢满心愧疚,在看到林诗音一身红装的样子后,愧疚中还带着一丝新婚丈夫的羞涩:“诗音……”


    两人四目相对,屋内空气升温。


    林诗音飞快低下头,害羞中,想起一事,从身边的包裹里拿出一物,交到了李寻欢手里:“表哥,你出门时有人来找过你,要我把此物交给你。可你回来时——”


    李寻欢在关外受伤,被龙啸云所救,等再归之日,龙啸云向李寻欢表明心迹,在兄弟和爱情之间实在难以抉择的李寻欢就找了个由头住去了万花楼,从那就再没见到林诗音。


    李寻欢回忆起他之前种种,长长叹息一声。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为何叹息。


    叹息过后,他拿过手中的布包,问道:“这是什么?”


    林诗音道:“王怜花托我交给你的,他还要我代为转达,希望你替他寻个心性好,品性好的徒弟,好传承他的衣钵。”


    王怜花这名字天下皆知,李寻欢当然不会没听说过。


    李寻欢归京之后,只听说王怜花已与沈大侠伉俪结伴归隐,远游海外,却没想到王怜花竟然在出海之前来寻过他。


    一惊之下,低头看向怀中之物:“他为何要留给我?”


    王怜花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才子。


    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所学之杂,涉猎之广,武林中恐怕只有传说中暂居江南的黄药师才能出其左右。


    结合王怜花其人,再低头看向布包,一时间心有所感,李寻欢伸手打开了布包。


    只见布包里面却是薄薄一本书,书名《怜花宝鉴》。


    李寻欢翻开扉页,简单看了几眼。


    越看却越是有些心惊。


    这本书中,竟不止有王怜花的武功心法,也记载着他的下毒术,甚至是易容术,苗人蛊术,波斯摄心术……


    李寻欢手捧着这书,明明非常轻薄,却觉得它重过千斤。


    今日在文德殿发生的事情飞速在他脑海里闪过。


    最后,那一幕幕画面定格在了崔董氏那张哭泣绝望的脸上。


    自古侠者以武犯禁。现在还有多少江湖人眼里还有所谓的律法铁条?这本书留在江湖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王怜花说得很清楚,要李寻欢保管这本《怜花宝鉴》,如果有可能,他委托李寻欢帮他寻找一个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若是此事放在以往,李寻欢定会把这本秘籍珍而重之地藏起来,等倘若哪天,他碰到江湖上有心性好,天资高,悟性强的人,再把这本书传授给他。


    但在发生了如此多事情的今天,李寻欢握着手里的怜花宝鉴,做出了一个平时的他绝对不会做出的决定——把怜花宝鉴上交给国家。


    陛下胸有乾坤又爱民如子,无论是对待百姓还是江湖人都有广阔的胸襟和胸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第39章


    皇宫外, 五讲四美的当代优秀青年李寻欢内心决定要把《怜花宝鉴》上交给国家。


    皇宫内,李寻欢眼里有着广阔胸襟的陛下却正干着逼,良,为, 娼, 的勾当。


    针对于钱叶帮的事情, 诸葛正我明明有更优选项,但赵霁此时已经被仇恨的黑泥蒙蔽了双眼。说什么都要让冷血假扮公主。


    冷血头皮都要炸了。他觉得目前几乎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他十九年以来,人生路上遇到最大的绝境。硬着头皮找借口“但是臣的身形和发色确实不符。”冷血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像今天这般热爱他绿油油的头发。


    赵霁扫眼瞅了瞅,冷血虽是绿发碧眼,但不打紧, 头发颜色可以染,眼睛颜色可以遮。


    只不过冷血也确实是比他要高些,且身上的肌肉也和他的身材形成了比较鲜明的对比。不甘心点头:“到是如此。”


    冷血悄悄松了口气。却听赵霁话锋一转:“那就盛崖余女装吧。”


    无情:……??黑锅是怎么能这么自然地甩到他身上来的?


    “陛下恕罪,臣双腿……”无情话未说完,但一双眼睛低头看腿,意思不言而喻。


    赵霁满不在乎,“好解释, 就说是夜里翻墙, 被打残了。”句句不忘提点盛崖余——你可得记得,你把朕腿打伤了。


    说完从地上把女装捡起来, 塞到了无情的手里:“虽然左将军麾下羽林军没看个真切, 但是朕相信,朕的羽林军,眼神应该都挺好使的。这衣服以及她的主人还有她主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就劳烦诸葛左将军和冷凌弃长使以及盛崖余长使了。”


    赵霁意思简单——你们给朕天上捅了个窟窿,那你们就得跟朕补上。


    编故事解释的事情, 朕就不再事必躬亲了。当然,不止这次,以后也都交给你们处理了。


    这件事情就此定下。


    赵霁转而给诸葛正我安排其他工作:“朕口中崔明的案子,左将军可有什么看法?”


    这么问其实是很不合规矩的。


    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查案就是提刑和开封府的工作。越过提刑和开封府,去问个武官羽林军左将军算是个什么事!?


    可问题是,这两个人,一个真敢问,一个也真敢说。


    诸葛正我能被排挤,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虽不笨,但是也不耐烦一些太过弯弯绕的打机锋。


    既然陛下这么耿直,又诚心诚意问了,诸葛正我也没必要装成惶恐不敢说的样子做作一下。于是很直接:“陛下此前想法是对的。”


    赵霁有些丧气:“可纵使这样,根据已经有的线索,也只能查到白驼山和西夏有所牵扯。线索到此就已经完全断了。”


    关于陛下为何要亲力亲为跑出去查案子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怎么正常的。


    皇帝,那不是领导吗?直接嘱咐下去,让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干嘛要亲力亲为?


    这就像是一个大企业的总裁,看到有个小文员的企划书PPT编页有问题,直接上机自己手动又去做了个PPT一样。


    但我们陛下怪异的可吐槽点实在太多,多到诸葛正我已经麻木到不想去琢磨陛下身上到底什么事情合理,什么事情又不那么合理了。


    反正都几乎不怎么合理就对了。


    诸葛正我:“其实这案子掰开来,可以算成是两条线。开封府这条线查到了钱叶帮,又由之牵扯出了白驼山。最终隐约指向了西夏。之后却再无别的线索和头绪。但如果这条线暂时到这里已经陷入僵局,那或许可以从另外一条线入手试试。”


    赵霁来了精神:“什么?哪条线?”


    诸葛正我:“陛下可曾想过,崔明只是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小小成安大夫,为何白驼山会动用钱叶帮的力量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杀掉崔明?”


    赵霁跟着诸葛正我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要从他们杀崔明的动机入手?”


    诸葛正我点头:“正是。”


    事发之初,赵霁只以为这是有人在搞事情想要搅黄月考计划。但之后牵扯出来这么多人,这种可能性反而变得完全没有了。


    诸葛正我捋着自己微微小的胡子茬:“他们会杀人灭口,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因为崔明发现了什么。要么,崔明的存在成为了他们的障碍。”


    赵霁被诸葛正我的思路引导:“若是崔明撞破了什么他们的阴谋,那就算是临时起意激情杀人。准备应该会有些仓促。但整个事件,能看出来他们全程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甚至早就挑好了开封府内接应的人。不可能是激情杀人。”


    那就似乎只能是崔明挡了他们的路。


    可崔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成安大夫。能挡他们什么路?


    有了新的思路,走到死胡同的案情又迎来了柳暗花明的转变。


    去查崔明的话,即可以去查军械库异状,又可以去查崔明那具失踪了的尸身。


    诸葛正我正色请旨:“若陛下不嫌弃,臣恳求陛下降旨,臣愿去开封查找崔明尸身。”诸葛正我对于大宋有着浓厚的热爱和热情。更何况这背后危害极大,他更不可能放过。


    赵霁从石凳上站起来,和村头蹲在大石头上唠嗑晒太阳的懒汉一样,扭着腰看了看自己屁股上有没有土。看到龙袍上脏了一小块后,赵霁伸手揪着后面的衣服,捏起来搓了搓。


    把灰揉搓掉,才转身,慢条斯理道:“盛崖余,明早你回去准备准备,扩散一下朕那位民间妹妹的声望,朕不日便接你回宫。”


    盛崖余可疑地卡顿了几秒,才缓慢道:“臣遵旨。”话音虽然还是清清冷冷,和刚在在假山底下赵霁听到的那要‘痛打落水狗’的语调稍微有些不同。赵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幸灾乐祸,但就是觉得他能感受到无情一千万分的不愿意。咦嘻嘻嘻嘻,有点高兴可咋整。


    赵霁扭头,对着诸葛正我道:“你现在是羽林军左将军?唔……朕记得先帝在世时你曾救过先帝一次?朕在此在此感谢诸葛大人。”


    赵霁又没有以前的记忆,又哪里能记得诸葛正我有没有曾经救过先帝?能这么说,纯粹是因为这是四大名捕中关于诸葛正我的背景介绍之一。


    赵霁下JB乱蒙,瞎猫碰上死耗子。


    诸葛正我对赵霁说的理由并没有否认,只是谦虚道:“陛下言重了,这都是身为臣子应尽本分。”


    赵霁借坡下驴,顺势就给人升官了。


    只可惜武官和文官不是一个系统的,就算赵霁再想,也没办法把人一下挪到开封府当府尹,只能把人往机动性最强,干啥都能管一下子的地方按“这羽林军左将军不用当了,明日朕拟旨,擢升你为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自己徒弟把皇帝打了一顿,皇帝竟然还会给自己右迁。


    赵霁在诸葛正我心目中的形象稍微高大了一些些。陛下虽举止行为略显不妥,但能有次胸怀,当是一代明君的好苗子。陛下都有如此胸怀了,那他刚才以为陛下让冷血和无情女装是陛下在泄私愤的想法也大概是想左了吧。


    诸葛正我大人自我洗脑第一波完毕,半跪谢恩:“臣,谢陛下圣恩。”


    赵霁挥一挥龙袍,潇洒离开,只给三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以及一句遥遥传来的——“都起了吧。”


    AC装地非常完美,退场也满分!


    赵霁心里有点美滋滋,脑海小剧场疯狂脑补自己的英姿在他们三个人眼里的样子。


    三人从地上起身,一片寂静中,冷血冷凌弃突然眨巴着他那双异色的眼瞳,问出一句其实其他两个人都埋在心底的疑问:“陛下……会不会把脸给忘了?”


    他刚才拿龙袍回来的时候,明明也拿了热乎乎的湿帕子。本意是要陛下擦把脸的。但是陛下却在换上龙袍以后,却只拿那帕子擦了擦手?


    无情右手扣动了一下手边的轮椅,“陛下只身一人便能查清如此多的事情,想来陛下应该会思虑周全……”的吧。


    诸葛正我揪揪胡子,也有些纠结。


    要不要去提醒陛下?


    三个人纠结一下,最终还是对皇帝陛下的信任占了上风。


    陛下终归是陛下。是一个能只身查到钱叶帮,掌握人的心理,用三言两语就击溃钱叶帮帮主的心理防线,拿到钱叶帮名单的十八岁天子。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但三个人不知道,他们的陛下终归还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赵霁,是真的把他的脸给忘了。


    翻墙回了郭妃寝宫之后,赵霁今晚甚至都没有向往常一样修炼内力,而是到头就睡着了。


    回来的这一路太惊险了,加上平白无故被人打了那一顿,赵霁实在也是累极了。


    这一觉,就到了天亮。


    清晨,把赵霁从睡梦中叫起来的不是清晨唱歌的小鸟,而是清晨醒了尖叫的郭妃:“啊!!陛下!陛下你怎么了陛下!”


    赵霁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就看到郭春兰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赵霁:……似乎是看着他的脸?


    我没卸妆?!!


    赵霁内心尖叫,面上还不能显露,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训斥郭春兰:“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郭春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速跑到自己梳妆台边,想要找镜子。


    看到自己的梳妆台又是一声尖叫:“啊!!”


    哪个小蹄子,竟敢碰她的脂粉!!!?


    第40章


    昨晚, 赵霁化完妆之后,走之前肯定是把梳妆台收拾干净了的。


    但他还是不了解女人。


    女人在对待自己的化妆品上,那双眼睛就是显微镜,能精准判断出自己的化妆品和上次见有什么不同, 少了没有, 具体又少了多少。


    尤其是这些在深宫里, 连个电视节目都没有,天天也没啥娱乐活动的女人。


    尽管她平时不会去碰,但闲着无事回去把玩。加上赵霁昨晚对自己脸使用的是绝对致死量。


    那能发现不了,才是真的有鬼。


    郭春兰暴怒之后,很快就想到陛下的脸。


    心里惊疑不定。


    她进宫陪伴太后之前,虽然只是个郭家旁系, 但好歹算是半个脚踏入了开封的上流圈子。自然也知道些秘闻。传说中开封的花家的小少爷就分外热爱红妆,偷偷偷他母亲的脂粉在脸上涂抹。被发现后,被暴怒的花老爷硬生生打断了腿,在花府闭门不出整整三四个月份。


    郭妃这人,在很多时候,她的各种底线其实是非常低的。这也导致了她对各种异常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强悍到不像是古代人。就好比前些日子,赵霁第一次要出宫找李寻欢的时候, 嫌一身太监服太显眼, 要换套不怎么显眼的衣服,叫郭妃叫个宫女进来。


    郭妃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三……咳咳。并且飞速接受, 还把自己使唤的最得手的大宫女叫进屋子, 帮她一起固宠。


    在她的眼里,任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没有她自己更重要。而她能够有眼下这些荣华富贵,靠地不就是陛下恩赐?


    老板对部下这么信任, 又给升职又给许诺。部下又怎么会不能容忍老板的私人小怪癖呢?


    于是郭妃犹豫了。


    一个合格的演员肯定是会给与观众他们最想要的表演。


    陛下还是郡王的时候,落水之前的那段日子。


    一开始,郡王喜欢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小白花,郭春兰整日穿地一身青翠,发誓要做春日里那抹路边最惹人怜爱的小花。


    郡王后来又爱上了傲骨调调,春兰就又把自己白色的衣服都翻找出来,又把头顶的朱钗都扔了,换上最朴素的一支,吊起眼角,化作冬日里盛开的梅花。


    郡王游湖,一时兴起,想要试试小船稳不稳,晃悠悠是不是能更有意境。郭春兰就一边低头嘤嘤嘤,一边一双手脱衣服比谁都快,顺便还能帮帮四体不勤脱衣服都不太成的郡王。


    虽然最后二人用行动证明,小船确实很不稳,以后都不要再试了,试了会有生命危险。但这不能妨碍春兰依旧是那个OPEN的女孩纸。她内心的惊疑和犹豫,是在思考她的表演方向。


    陛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脸?


    她是该回头,惊喜地赞美陛下的脸画地真的好美,比她见过最美的女人还美?


    还是该拿着镜子跑回去,让陛下自己看看自己脸上那惨不忍睹的样子?


    郭春兰在犹豫,赵霁帮她做了选择。


    赵霁:“朕的脸上有什么?把朕的镜子拿来!”


    郭春兰低着头,迅速拿着镜子往那边跑。


    赵霁听着郭春兰朝他跑过来的同时,与他们只有一个屏风之隔的外面,被赵霁一同打昏的值夜丫头呼吸渐渐粗重。这是要醒的征兆!


    赵霁一急,一把夺过郭春兰的镜子。


    白天照铜镜和晚上照铜镜又有了本质区别。


    最起码,光线好了,柔光效果减弱了,美颜效果没有了。


    赵霁一脸铁青和铜镜中的魔鬼大眼瞪小眼。


    我的天,朕到底是画了一个什么鬼样子出去的!?


    朕原来就是挺着这么一个鬼样子去找的丐帮?去审问的项莨绸?去和四大名捕认的亲?


    赵霁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并且暗下决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小马甲朕是绝对不会再穿上的。就丢给无情,让他一直穿下去吧!


    屏风外面的小宫女嘤咛一声,听声音已然是醒了。赵霁死都不能让其他宫里人看到这张脸,于是飞快对春兰道:“你去找个湿帕子,快去。”


    郭春兰通过这句话,一下找到定位了。


    陛下这应是晚上偷偷化妆,化完妆自我欣赏的时候一不小心睡着了!她揣着球,却身手矫健麻利地找了个手帕,沾上水给陛下擦脸。


    春兰手法很好,动作很快。


    只片刻,赵霁就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虽瘦弱,但英俊潇洒,俊秀内敛的小伙子了。


    擦完脸之后,赵霁翻脸不认人,拍着床暴跳如雷:“把昨夜值守的羽林军统领给朕叫来!”


    已经换完班正要回家休息一下的无情冷血再次被叫道了皇帝面前。


    一身龙袍的皇帝陛下面色铁青:“朕昨晚寝宫有人闯入。你二人这羽林军长史到底是怎么当的!”


    无情冷血心里一惊。以为是因为上半夜发生了那件事情,导致他们下半夜出了纰漏,连忙请罪:“陛下恕罪。”


    冷血关切:“陛下可有伤到?”


    皇帝陛下一身正气:“无人伤亡,可那贼人竟闯入寝宫偷用了郭妃的胭脂涂在了朕的脸上!”


    一直鹌鹑一样,因着赵霁发怒,缩在角落避免被牵连的郭妃,听到赵霁这话后:……??


    无情:……


    冷血:……


    无情和冷血偷偷换了个眼神:陛下昨晚到底还是忘记擦脸了?


    冷血回了个眼神:可能?


    赵霁痛惜道:“朕竟没料到,江湖的贼人能如此目无法纪无法无天!前有贼人潜入开封修改案卷,后有贼人潜入皇宫往朕脸上涂抹些妇人所用胭脂。岂有此理,朕断断不会容忍江湖人继续如此放肆!而你二人也皆有守备不利之责,也罪责难逃。坐轮椅那个,你以后不用来了,在家闭门思过四个月。站着的那个!所有在京武官三日内举行大比,你守擂。被从擂台上打下来一次,便罚奉一月。”


    无情品了品赵霁的命令,又有些疑惑:陛下是故意没擦脸的?


    为了找个由头把无情正大光明遣回家,好让他换身份进宫当公主。顺便在武将军营内快速选择一批武艺高强又比较有忠君思想的军人提拔上来?


    冷血也摸不着头脑:可能?


    在场最清醒的只有郭春兰。她老母亲一样偷偷慈爱地瞥着陛下。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陛下看起来这么暴跳如雷的样子,其实就是在恼羞成怒。


    虽然以前郡王也待她很好,但显然,现在的陛下更可爱些。不知不觉,春兰自己都不知道,她看赵霁的眼神异化成了老母亲般的慈爱。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远了。而有些媳妇,处着处着就成了妈妈粉了。


    之后的小朝会,赵霁更是直接宣旨。


    朕要公平。文武百官都是朕的贴心小帮手,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文官都要一个月一大考,半个月一小考,那武官也要考试的呀。朕要一碗水端平。


    文官都已经快半年了,武官也开始考起来吧。


    既然文官考的是本身职责,那武官就考排兵布阵,武器使用,新武器研发,对待帝国战略部署,战役应对,战术策略,近战实际操作和武官本身武功。


    小朝会中的文官老头们频频点头。深深觉得陛下说话在理,是不能厚此薄彼。


    武官也是得考试,他们以往都觉得武官大字不识一个,肯定无法写出些像样的策论。但如陛下所说,考校些排兵布阵也总是好的。


    赵霁又开始夹带私货,在武官的考试大纲中加上了个人武艺,就想广撒网看看能不能再捞上来一个藏在军中的‘诸葛正我’。


    被文官都挤到边边的武官各个都想骂MMP。


    宋朝文官是什么待遇?武官是什么待遇?


    一碗水端平?以前他们文官喝水用的是海碗,武官用的是沾粗小碟。怎么待遇上没人站出来要‘一碗水端平’。到了考试了,一个个站出来要什么公平?你们公平过吗你们!臭不要脸的。


    有些脾气暴躁的武官当场暴跳如雷,指着点头最起劲儿的文官鼻子痛骂:“去你的,你她,娘,的,脸呢?还要吗?你就说你公平了吗?东边战事吃紧,年年要军费,你们年年削。好,反正现在西夏和辽暂时都安稳点了军费你说削就削了吧。可你跟老子在这里要个屁公平啊!?”


    能站在小朝会上的,都得是三品以上的。武官被欺压地再厉害,三品以上的武官肯定也不会忌惮于给其他文官甩脸子。更何况武官后台有太平王坐镇,虽说忍让文官,但却都没在怕的。


    户部侍郎被对方指着鼻子一顿问候母性长辈,也被憋出火了:“怎么了?国库空虚,大家都没钱,你以为只有你穷?南北饥荒,流民安置不需要钱?你以为就你们当兵的金贵!?”


    赵霁都被小朝会一帮老头给吵傻了。


    原来有个什么议题,都是文官这帮老头互相吵,吵急眼了就指着鼻子互相骂。武官一直都是抱着胳膊看热闹的。


    今天武官一加入战局,赵霁才真正了解到武官们吵架的战斗力。


    什么荤话混话都往外冒不说,明明吵架上他们占着上风,对方都毫无还嘴之力了,还有个武官越想越气,偷偷伸腿踢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文官的小腿肚子。


    那个文官哐当一声就跪地上了。


    狼狈爬起来以后,对着那武官怒目而视:“你踢我!”


    踹人的武官死不认帐“你可别自己抓破腚赖别人!你自己没站稳倒的,关老子屁事!”


    赵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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