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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剥皮


    “奶奶, 先别往锅里放红薯,烧点热水吧,等会用来洗红薯。”


    “哎,那好。”方奶奶笑着将刚放进锅里的几个红薯拿出来, 厨房就那么点大, 两个孩子的悄悄话免不了进了她的耳朵。


    方奶奶将烧好的热水舀到桶里, “水烧好了,你们爷三可以去洗红薯了。”


    赵怀砚捏捏方沅的手指,率先起身提着桶出去了。


    “奶奶,让爷爷在这烧火吧,红薯我们俩洗就好了。”方沅拉住要跟着出去的爷爷,“爷爷, 你别出去了,洗红薯要不了多久,灶里时不时要添柴,奶奶要往锅里放红薯,难得看顾上。”


    闻言,方奶奶和方爷爷神色微动,两人略微思虑一番后, 点了点头。


    往锅里放红薯需要点技巧, 先往锅里放上蒸架,然后倒水没过蒸架, 将红薯一一摆放进锅里。


    要蒸的红薯量很多, 直接堆成了小山,锅里放满后,还要继续往上放,红薯堆出的高度有半个灶台那么高, 再在红薯上面罩上一层透明的塑料膜,将塑料膜沿着锅边用麻绳捆紧,防止热气散出来,这样才能让超出锅边的红薯也蒸熟。


    因而在最初放红薯的时候就要十分注意摆放,不然就容易倒塌,若是塌了,那就是一场小灾难。


    方沅走到水池边时,赵怀砚已经在洗了小半畚箕红薯了,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揶揄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


    赵怀砚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沅嘴角抽了抽,瞬间感觉自己像个虐待乖乖媳妇的恶毒丈夫。


    加了热水,池水不像刚刚一样冻手,手指变得灵活起来,两人洗起红薯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红薯洗起来其实不难,往水里滚上一圈,基本上就干净了,而且也不需要洗得特别干净,等会还要剥皮,难得是量多。


    一锅可以放下四畚箕红薯,洗一次就要洗四畚箕,之前方沅一个人洗要大概一小时,现在两个人洗,半个多小时就能洗完。


    把四畚箕红薯全部担进厨房后,两人蹲在灶台前烤火,半个小时过去了,锅里的红薯还毫无反应,连热气都没有。


    方沅动了动腮帮子,刚刚在外面洗红薯,脸都冻僵了,“好冷啊。”


    话音刚落,一双滚烫的双手就包住了他的脸,热意瞬间让僵硬的脸部肌肉活络起来。


    方沅扭过头,呆呆地看向赵怀砚,须臾也抬起双手包住他的脸,还揉搓了几下。


    赵怀砚眉头一皱,晃了晃头想挣开他的手。


    “干嘛啊,礼尚往来嘛,揉搓几下有助于活络经血。”方沅撇撇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赵怀砚没说话,眼神沉沉地看向他,方沅被他看得心虚,面上却不显,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又揉搓了几下。


    “唔——”


    方沅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捏住方沅的脸左右拉扯,完事后还挑衅地朝方沅挑挑眉。


    太嚣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沅不甘示弱地狠狠揉搓赵怀砚的脸,也朝他挑挑眉。


    方爷爷和方奶奶进来时,便看见两人,你揉一下我的脸,我捏一下你的脸,有来有往,玩得不亦乐乎。


    “你俩这是在干嘛呢?”方奶奶笑着问。


    两人表情僵了一下,瞬间收手,异口同声道:“没干嘛。”


    方爷爷和方奶奶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地点点头,“你俩玩归玩,闹归闹,别下重手就行。”


    “……”


    他俩还是太兄友弟恭了,以至于爷爷奶奶觉得他俩是在打架。


    红薯要蒸四个多小时,10点左右的时候,锅里开始大冒热气,那层塑料膜上全是水汽,布满了小水珠。


    “熟了!”方奶奶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微微一用力,筷子就插入了红薯中,露出金黄色的果肉。


    方奶奶解开用来捆塑料膜的麻绳,塑料膜一揭开,热气腾腾,模糊了几人的视线。


    热气散去,露出满满一锅红薯,原先红彤彤的红薯在蒸熟后变成了黄皮,方奶奶往手上沾了点冷水,手速很快地从锅里拿了四个红薯出来。


    “尝尝吧,今年第一锅红薯呢。“她笑着道。


    方沅洗干净手,用手指戳了戳红薯,尝试着拿起红薯,刚拿到手上,又立马扔回了桌上,边咽口水边说:“好想吃啊,但是这也太烫了,还是再等等吧。”


    “来,你俩让让,手嫩的人就等会再吃吧,我这铁掌就无所畏惧了。”方爷爷面不改色地拿起一个红薯,三下两下就剥了皮,果肉是诱人的橙黄色,软糯又细腻,他咬下一大口,发出一声喟叹。


    “香!甜!糯!好吃!”


    方爷爷吃得直眯眼,脸上是一副餍足的表情。


    “爷爷!”方沅被诱惑到了,喉结不停地滚动,眼巴巴地看着方爷爷。


    方爷爷哈哈大笑,将吃了一半的红薯搁到桌上,又三下两下将剩下几个红薯剥了皮,给三人放到碗里,“喏,趁热吃吧。”


    方沅笑着冲上前给了爷爷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端起两个碗,拉着赵怀砚去拿勺子吃红薯。


    方沅挖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嘴里,眼睛不自觉的眯起,嘴角微微上扬。


    “一如既往的好吃!你快尝尝。”他推推旁边光看着的赵怀砚,挖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赵怀砚望着眼前还泛着水光的勺子,微微低头咬住,“很甜,很糯,确实很好吃。”


    方沅弯了弯眼睛,眉头扬起,又挖了一勺递过去,“好吃就多吃点。”


    两人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勺,将两个红薯分食了,旋即端着个空碗回了厨房。


    “你俩吃个红薯也能吃这么高兴。”方奶奶看看笑容满面的孙子,又看看神色不同于往常的怀砚。


    “那当然,红薯多好吃,永远吃不腻!”方沅将空碗放到桌子上,提起两张小凳子放到大盆边,“奶奶,手套你都放哪了?还有竹枇子。”


    “手套就在门后面那个柜子底层,去年的竹枇子用不了,你爷爷这会在外面削呢。”方奶奶带上手套,将锅里滚烫滚烫的红薯往盆子里放。


    “啥时候去砍的竹子啊,我都不知道。”方沅从柜子里拿出三副手套,递给赵怀砚一副,“左手带上。”


    “你和怀砚给小黑洗澡的时候。”方奶奶说。


    “我把小黑放进来吧,让它吃点红薯皮。”说起小黑,方沅才想起还在院子里链着呢,犯了事还是得链几天,罚一罚才乖。


    “能放,但是你要看好了,不然它会把红薯舔上几口。”


    “知道啦。”


    一条毛发蓬松的大黑狗冲进厨房,绕着装满了红薯的大盆直打转,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


    “小黑,过来。”赵怀砚朝小黑招招手,小黑哒哒哒跑过来,用头蹭着他的手背。


    “想吃?”赵怀砚笑了笑。


    方沅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赵怀砚的笑容,是那种豪不克制,他心颤了颤,“啧,别给它吃,好吃鬼,呸,好吃狗!”


    赵怀砚轻笑一声,揉了揉小黑的狗头,触手的毛发蓬松又柔软,手感极好,“听见没,好吃狗,你主人说不给你吃,怎么办?”


    小黑听不懂,只一个劲地拿头蹭他的手背。


    “要不给它吃吧,它很乖。”赵怀砚眨眨眼,帮小黑说好话。


    方沅看得好笑,他现在又成了一个虐待小狗,不给小狗吃红薯的坏主人了,他连忙道:“给!等会凉了就给它吃。”


    “你俩也真是的,几个红薯还怕没有吗?”方奶奶笑笑。


    赵怀砚从盆里拿起一个红薯,隔着胶手套都能感受到烫意,他皱了皱眉。


    “别,你先别剥皮,竹枇子还没好,用手剥皮很慢的,剥到何年马月都剥不完这里的,用竹枇子就很快。”


    “什么是竹枇子?”


    “就是一小节竹片,一边削得很锋利,用来刮红薯皮的。”方沅解释道。


    最开始剥红薯皮是用手,后来刀子、勺子都试过,用起来都不好使,竹枇子是最好用的。


    几人聊天间,方奶奶捡了一大盆红薯,方爷爷的竹枇子也做好了,方沅往盆里舀了半盆冷水。


    “红薯要趁热剥皮才好剥,但是又太烫手了,所以会倒入一些冷水中和一下,虽然还是烫手,但至少能握在手里。”方奶奶笑着解释道。


    赵怀砚点点头,知道方奶奶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好辛苦。”


    “苦是苦了点,但是种红薯是咱们村最赚钱的,卖得好的时候,一斤能有10块钱,一般就是六七块,再不济也有四块钱,比一般的作物都贵些。”方奶奶无奈地笑了笑。


    赵怀砚听着只觉得心中苦涩,明明是很辛苦的事,方奶奶却以一种知足的语气讲诉,他难以想象方沅以前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被冷水浸过的红薯摸起来只是温热,刚好不烫手的那种,方沅手里握着一个,开始教赵怀砚剥皮,“戴手套的这只手握住红薯,另外一只拿竹枇子,从上往下轻轻刮,一刮红薯皮就脱落了,有坑的地方需要注意一点,一定要刮得干干净净,这样晒出来的红薯干才美观,品质才好。”


    赵怀砚垂着眼皮,拿起竹枇子,学着方沅刚刚的动作,虽然很缓慢,但也没出差错。


    十分钟后,赵怀砚将橙黄透亮的红薯放到筐里,再看旁边,方爷爷,方奶奶,方沅已经剥好了六七个红薯了,以他这个速度,他这个算0个助力。


    赵怀砚心中难得有些泄气。


    第42章 撞破


    一锅红薯, 两个人剥皮要4、5个小时,四个人剥皮也需要3、4个小时。


    赵怀砚深知其中缘由,手闷在手套里出了汗,手指上的黏腻感让他十分不适。


    四个筐子中红薯数量的鲜明对比加重了这种不适感, 他下意识加重了刮皮的力道。


    “啪——”


    大半截橙黄的红薯掉在漆黑的泥土地上, 闻声过来的小黑一口吞掉那截红薯。


    红薯很大, 小黑的嘴张得老大,露出两排尖锐的狗牙,吃得它直瞪眼。


    不会噎死吗,那么大一块红薯,小黑就这么吃了?赵怀砚不合时宜地想着,眼睛死死盯着小黑嘴里的那块红薯。


    “没事, 掉了就掉了,小黑吃了也不算浪费了。”方沅瞥了一眼淡淡道,他将手上剥完皮的红薯放入筐中,捡起一个比他手掌大两倍的红薯开始剥皮。


    赵怀砚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沅抬头望向身旁,少年垂着个脑袋,视线仿佛黏在了红薯掉落的那块地上, 迟迟没有抬头。


    他嘴唇上下张合, 想说一截红薯而已,但当视线触及旁边摊开的手掌时, 目光一滞。


    一只手带着手套看不出来什么, 另外一只手,白皙的手掌上,放着一块竹枇子,掌心微微泛红, 上面布满了红薯皮上渗透出的油污,指腹上有很深的皱痕,那是长时间浸泡水引起的发皱。


    方沅的心脏突然被无形的针扎了好几下,他放下手中的红薯,脱掉自己和赵怀砚的手套,拉着人起身,“爷爷,奶奶,我屁股都坐麻了,我们出去站会。”


    “成,剩下的也不多了,你和怀砚去歇会吧。”方爷爷方奶奶点点头。


    到了院子里,方沅把人按到凳子上坐着,蹲下身把下巴抵在赵怀砚大腿上蹭了蹭,“不要不高兴。”


    说完,他拖过一张凳子坐在赵怀砚对面,牵起赵怀砚的手,用手指扣了扣上面黑色的、粘手的红薯油,轻声说:“快速剥红薯皮很难的,你别看我们现在那么快,这可是练了好多年的。我当初和你一样慢,看着爷爷奶奶那速度,简直想哭。”


    方沅眨眨眼,抿了抿唇接着道:“你现在这个速度是正常的,要是你一开始就那么快,那让我们情何以堪呀,可不得当场哭出来,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挤了挤眼睛,遗憾的是一滴泪水都没有挤出来。


    赵怀砚被他逗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反手握住将他的手,“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哭一个?”


    “你要是想哭的话,哭吧,来我怀里哭,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方沅沉吟了片刻道,他拍拍自己的肩膀,猛地将赵怀砚的头按进怀里。


    赵怀砚的鼻息间是方沅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脸下面的胸膛颤动个不停,他听见他爱的少年的心脏在微微跳动,他环住少年的腰,“让我抱一会吧。”


    方沅干完坏事,心情好得很,拍了拍赵怀砚的后背,大大方方地让人抱,“一会哪够啊,要抱就抱久点。”


    两人就这样在树底下拥抱,凌冽的寒风中,寒意趁机钻进骨子里,冻得人一哆嗦。


    挂在树枝上的零星几片枯叶被风吹了下来,在空中不停地旋转。


    方沅伸出一只手接住那片叶子,突然闷声道:“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了,讨厌下雨,但还是想春天快点来。”


    一年四季里,每个季节他都有点讨厌,春天他讨厌下雨,夏天他讨厌炎热,秋天他讨厌忙碌,冬天他讨厌寒冷。


    他真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啊,方沅心想。


    赵怀砚直起腰,把方沅接了叶子的那只手拉到嘴边,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轻笑一声,“天天给你暖床,暖手暖脚,还冷吗?”


    方沅必须承认确实没那么冷了,因为赵怀砚,他对冬天的厌恶少了几分。


    大奔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方沅还没来得及回答赵怀砚的问题,就看见了愣在门口的人,他不自在地收回那只手。


    和赵怀砚谈恋爱这件事,他没打算瞒着谁,但也没打算昭告天下,毕竟两个男人谈恋爱这事一般人都接受无能。


    大奔朝两人走过来,指指方沅,又指指赵怀砚,他目瞪口呆,嘴唇翕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两人却是一副坦荡的模样。


    “别指来指去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俩在谈恋爱。”方沅怕大奔被自己气死,主动坦白了两人关系。


    大奔眼睛瞪大,颤着声音问:“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正式在一起是上学期开学那会。”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不清楚,大概暑假的时候吧。”


    “……”


    两人一问一答,问了好几个问题,大奔才终止了他的审问,他兴奋地上前抓住方沅的肩膀,“那这么说来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方沅不明白大奔怎么一副兴奋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然后,他就看到大奔狂笑不止。


    “?”


    “他这是怎么了?”方沅问一直没说话的赵怀砚。


    赵怀砚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也没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不知道。”


    方沅看着大奔一直笑,都怕他笑撅过去,他没办法只能上前捂住他的嘴,“别笑了。”


    “唔唔——”大奔拍拍方沅的手,朝挤眉弄眼,示意让他放手。


    “我放手,你别再笑了。”


    大奔重重地点点头。


    “呼呼——,憋死了,之前你俩玩那么好,我以为赵怀砚才是你最好的朋友,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就忍不住想笑。”大奔喘了口气,笑着朝两人解释道,一副乐不开支的模样。


    方沅无语地“啧”了一声,“你长嘴了,不会问我吗?难怪那会你时不时的丧着个脸。”他还纳闷一阵子,大奔活泼的性子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感情就为这个。


    “不好意思问。”大奔嗫喏着道。


    方沅轻嗤一声,没好气道:“瞧你那出息,以后要拿出我最好的的朋友的气势来,让他们都知道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大奔乐了。


    “话说回来,你来的是时候,第二锅红薯马上出锅了,你午饭吃了没?没吃在我家吃。”方沅眉头一挑,想留住大奔这个帮手。


    别看大奔吊儿郎当的样子,剥红薯皮可是一把好手。


    “在家吃了,我听我妈说你们今天开始蒸红薯了,想着家里也没啥事,就上你家来帮帮你。”大奔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


    方沅轻“啧”一声,“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他上前环住大奔的肩膀,带着人往厨房走。


    “爷爷奶奶,大奔来了。”


    “大奔来了啊,唉!这第一锅红薯刚剥完了,没事,这第二锅马上就出锅了,你等会吃几个啊。”方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给大奔端了杯水。


    “谢谢方奶奶。”大奔笑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吃饭没?”


    “吃了的,方奶奶。”


    “吃了,也能再吃一碗,就是奶奶家没啥好菜。”


    大奔端着杯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村里的人都这样,来了客人,正好赶上饭点,就会热情地邀请吃上一碗,“方奶奶,我饱了,真不用哈。”


    “奶奶,我们吃就行了,让他坐会,聊聊天便成。”方沅适时地救大奔于水火之中。


    午饭在几人说说笑笑间结束。


    方沅戴上防水手套,将锅里的红薯拣到地上的大盆里。


    赵怀砚便往盆里舀冷水,冷水盖过一小部分红薯时,他坐下,戴上手套,熟练但缓慢的开始剥红薯皮。


    一旁的大奔看得瞠目结舌,赵怀砚那手他看到了,根本不适合干这种活,但爱情使人伟大。


    他决定给人传授一下经验,“赵怀砚,你像我这样刮下来。”


    先用竹枇子割掉红薯上面一小截,然后从上往下一路往下拉,到红薯底部那一小节,把竹枇子上粘的红薯皮刮在上面,以此往复。


    最后再用竹枇子切掉下面一截,这样就不用多此一举地把竹枇子上面粘的红薯皮刮到盆子上。


    “谢谢。”赵怀砚由衷地道谢。


    大奔摆摆手,笑着道:“没事没事,你速度快了,我干的活就少了,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看到这一幕,方沅弯了弯嘴角,他本以为大奔会对他和赵怀砚的关系有所介怀,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因为第一锅剥好了的红薯要马上切块,因而第二锅就剩了他们三个剥皮。


    方沅刀功一般般,把红薯放在手上切成均匀的长条,这活他是干不来的,红薯还没切好,他手指就没了……


    这将是由切红薯干导致的一桩惨案。


    方爷爷无奈只能揽了这活,和方奶奶两人一起在外面切红薯。


    切成条的红薯要摆放在簸箕里,再放置在外面晾晒干。


    天气好的时候,要不了几天就干了,若是天气不好,那只得用炭火烤熏干,那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


    太阳晒出来的红薯干,微微泛着光泽,绿色健康,品质好。


    炭火熏出来的红薯干,颜色偏暗,对人体也不健康,为了生存,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好在这几天连着天晴,不像有雨的样子。


    这会方家旁边的农田空着,方爷爷和方奶奶便在农田里用木头钉了几个架子,用来放晒红薯的簸箕。


    切好的红薯条放到簸箕里,再搬到架子上,沐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第43章 卖红薯干


    “桂芳, 今年你们家怕是能赚上一笔啊。”赵奶奶从院里出来,正好瞧见方家老两口抬着一簸箕红薯条从门前走过。


    方奶奶笑了笑,“真要如此,今年这年都能过得安心些。”


    “肯定能, 这钱都挂在你眼前了, 准能进了你口袋。”赵奶奶踱步跟上两人, 顺势从簸箕了捻起一条红薯塞进嘴里,她砸吧着嘴说,“好吃,甜得很。”


    方奶奶皱眉,不赞同道:“这是刚泡了冷水的湿红薯条,你就这么吃了, 少不了要拉肚子。”


    “没事,我就吃了一点,我肠胃没那么差。”赵奶奶不在意地笑笑,“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上你家帮忙。”


    “一堆帮手,你们家怀砚,还有大奔,都来帮忙了, 哪能忙不过来, 你就别来了,在家好好歇着吧。”方奶奶笑着点头。


    赵奶奶闻言哼了一声, “那孩子现在已经成你孙子了, 一天到晚的见不着人影。”


    “哈哈哈哈,你也别怨他,他就是想帮元宝。”方奶奶连忙帮赵家孙子说好话。


    赵奶奶乐了,“哪会怨他, 邻居家有事,他在这住了这么久,帮忙也是应该的。”


    “你们一家子都是有善心的。”方奶奶说。


    “那么多年的老邻居了,你家也没少帮帮衬我们。”赵奶奶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就拿元宝在村里一直带着她孙子来说,她是感激不尽的。


    “行了行了,你俩就别互吹了。”方爷爷受不了般地打断道。


    赵奶奶瞥了方爷爷一眼,又捻起一条红薯塞嘴里,悠哉悠哉地走了,“我看看那群小孩去。”


    两个小孩一见着赵奶奶就热情地叫人,“赵奶奶好。”


    赵怀砚小声喊了句,“姥姥。”


    “这会知道叫姥姥了?天天忙得不着家,不知道还以为你姓方呢。”赵奶奶轻笑一声,扯了把凳子围着坐到他旁边,从盆子里扒拉了一个小点儿的红薯塞嘴里,“你们三别愣着啊,继续剥皮。”


    “赵奶奶也来加入我们吗?”方沅望着正拿着手套往手上戴的赵奶奶。


    “你爷爷奶奶都切得差不多了,你们这不加点油就供不上了。”赵奶奶咽下最后一口红薯,“竹枇子呢?还有吗?”


    “有。”赵怀砚起身拿起灶台上放着的竹枇子递过去,“给,姥姥。”


    “你是轻车熟路了。”赵奶奶笑着接过,她忍不住打趣道。


    巨大的盆子里放满了冒着热气的红薯,热气腾腾中,不断传出几人的欢声笑语。


    聊天间,枯燥乏味的活似乎多了几分趣味,时间也悄然流逝。


    “好舒服啊。”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乎乎的,方沅微微仰起头,太阳照在脸上,他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赵怀砚望向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的人,勾了勾嘴角,“那我们再坐会?”


    “不坐了,收红薯干吧。”方沅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拉着人回屋里拿上袋子。


    两人出了院子,往晒红薯干的农田去。


    阳光照在红薯干上,金光灿灿的,一簸箕又一簸箕,接连不断地摆满了整亩农田,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方沅捏起一根塞进嘴里,嘴还没动就又捏起一根塞进赵怀砚嘴里,“尝尝。”


    赵怀砚咬了一口,将红薯干从嘴里拿出来,“好吃。”


    味道香甜,嚼起来时软而绵。


    方沅叼着红薯干,笑得眉眼弯弯,“吃饱干活。”


    晒干了的红薯干有点扎手,他被扎得缩了好几次手,“啧,应该戴个手套。”


    “我来吧,你撑开袋子。”赵怀砚把人拉开,双手捧起一大把红薯,“愣着干嘛呢,撑开袋子。”


    “哦。”方沅怔愣了片刻,撑开袋子,看着赵怀砚一捧又一捧地将红薯装进袋子里,手被划拉了好几道红痕也没吭声。


    “换着来吧。”方沅将装满了的袋子用绳子打好结,提到一旁,将另外一个袋子塞进赵怀砚手里。


    赵怀砚转头就将手里的袋子塞回方沅手里,“我装都装了那么多了,换来换去多麻烦,我来就好了。”


    方沅冷笑一声,拉过赵怀砚的手,“你来?你要不要看看你这手被刮成啥样了?就你会心疼是吗?我铁石心肠是吗?”


    他越说越生气,手指推着赵怀砚的肩膀,力道大得将人戳的直往后退。


    赵怀砚闻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很多道红痕,分外显眼。


    他笑了笑,握住戳他肩膀的手,“那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双新手套,我戴上手套,好不好?”


    方沅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等我。”赵怀砚说完便大步往回走。


    “新手套在堂屋的那个柜子里。”


    身后响起方沅的声音。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不戴手套?”方沅看着赵怀砚明显加快的速度,疑惑道。


    没等赵怀砚回答他,他接着道:“因为懒,多麻烦一点都不愿意,人怎么能这么懒呢。”说完,他不解地摇摇头。


    赵怀砚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嘴角弯了弯,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问道:“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方沅抿抿唇。


    晒干了的红薯干只占了一半,还有一半的红薯干还带着湿意,装完晒干了的红薯干,两人来回提了好几次,把所有袋子提回方家。


    “爷爷,奶奶,明天我和怀砚去镇里卖红薯干,您俩留在家里吧。”方沅对刚进家门的两位老人道。


    “怀砚也去吗?”方爷爷问。


    方沅点点头,“他去,他去帮我。”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不带上赵怀砚,他准会生气。


    “成吧,路不好走,你开三轮车要小心点。”方爷爷把刚借来的三轮车钥匙放到孙子手里,“红薯干太多了,坐不下那么多人了,就你们俩的话,要多注意一些。”


    “知道了爷爷。”方沅点点头。


    翌日,天还未亮,房间里漆黑一片,方沅仰头亲了一下赵怀砚的下巴,将人轻轻摇醒,“醒醒,该起床了。”


    赵怀砚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将头埋进方沅的肩窝蹭了蹭,搂住他的腰,哑着嗓音道:“好困。”


    “那不然你不去了?我自己去吧。”方沅揉揉他的头,轻声哄道。


    赵怀砚没说话。


    就在方沅以为他又睡着了时,他猛地抬起头,在方沅唇上亲了一口,“我要去。”


    “要去的话,你就把手松开,赶紧起床,不然没位置了。”方沅笑着拍拍腰上越搂越紧的手。


    黑暗中他看不清赵怀砚的表情,但腰上的手慢慢松开了。


    洗漱完后,两人将所有装了红薯干的袋子搬上三轮车。


    赵怀砚把方沅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暖热乎了才给人戴上毛绒手套。


    “回来你教我开三轮车吧。”他说。


    “好。”方沅没问为什么,因为答案呼之欲出。


    三轮车的驾驶位很大,足够坐下两个人。


    方沅的手因为戴了手套不太灵活,他缓慢地启动了三轮车,缓缓驶出村子。


    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方沅鼓起嘴巴,动了动仿佛已经僵住了的脸颊。


    寒意不断地钻入骨子里,他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探照灯照亮的一小段路,眼神专注地开着三轮车。


    “呼——,到了。”方沅按住刹车,将三轮车停在路边。


    两人从车上下来,麻利地将三轮车上的红薯干都搬到路边。


    “三轮车不能停在这,我开到巷口去,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搬完最后一袋,方沅回到车上,调转车头,把三轮车开进一条巷口。


    确认停好车后,他快步回到路边,“你现在要不要去吃早餐,那边有包子、汤粉。”


    “吃汤粉吧。”赵怀砚说。


    “行。”方沅从口袋里拿出10元递给他,“去吧。”


    “你不去?”赵怀砚没接那10元,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沅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去。


    “去不了,这里必须随时有人看着,有客人要买的话,没人收钱,还有这位置也可能被别人占掉。”方沅拉过赵怀砚的手,将钱塞进他的手心里。


    赵怀砚沉默地凝视了他片刻后,握紧手里的钱,去了一家最近的店。


    “帅哥,吃点什么,粉还是面?”老板娘擦了擦了桌子,热情地请人坐下。


    赵怀砚仰头看向贴在墙上的菜单,不带犹豫地直接选了第一个,“辣椒炒肉粉。”


    “好勒,马上就好。”赵板娘将找零的五块钱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走了。


    “麻烦快点,谢谢。”


    身后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老板,要看看吗?新鲜的红薯干,可甜了。”方沅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抻开袋子口让面前的中年男人看。


    中年男人倾身瞄了一眼,又瞄了瞄旁边人的袋子,对方沅说:“8块一斤,卖的话,这几袋子我都要了。”


    方沅看向对面的粉店,拧眉沉吟了片刻,8块钱算中等价格,卖了吧,天太冷了,把人冻坏了就不好了,“成,你自己拿袋子来装,我的袋子不会给你。”


    中年男人没说什么,转身回车上取了几个袋子,方沅帮着他将红薯干倒腾进他的袋子里。


    “老板,下次赶集再来啊。”方沅接过中年男人递过来的一叠红色钞票,数也没数地塞进口袋里。


    “不数数?”


    “不用了,都是老人了,信得过。”方沅笑着道,其实是刚刚中年男人数钱的时候他数过了,没错。


    中年男人笑着抛下一句, “下次还碰上的话,留个联系方式。”


    做生意的个个都是人精,会说话的往往赚得比别人多。


    第44章 赶集


    方沅转身想将留着散卖的红薯干搬到前面来时, 才发现赵怀砚已经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啊。”他打开袋子,把黏在一块的红薯干扒拉开。


    “看你在忙,就没说话。”赵怀砚走上前,握住方沅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


    天色还有些昏暗, 路上没什么行人。


    “你看见了啊?今天卖得很快。”方沅安心地把手放在在他口袋里暖。


    他凑到赵怀砚耳边, 小声道:“300斤, 卖了2400,等会卖完这些,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好,你去吃早餐吧,这里我来看着。”赵怀砚捏捏他的手指,轻声道。


    方沅摇摇头, “你不会用老称,等会卖完了再去吃吧,或者你去给我买俩包子,我想吃肉包子。”


    “那我去给你买包子,很快就回来。”赵怀砚把手揣进方沅的口袋里,把人口袋暖热了,才快速把方沅的手塞进去, 随后他朝对面的包子店快步走去。


    方沅看着赵怀砚跑到对面的包子店,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老板笑得一脸灿烂。


    几分钟后, 赵怀砚将买回来的包子和豆浆递给方沅。


    “你和老板说了什么?他怎么笑得那么开心。”方沅接过包子和豆浆, 好奇地问。


    “老板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说没有的话要给我介绍,我说我是来给对象买早餐的,他说小情侣好甜, 就笑了。”赵怀砚把和老板的对话说了。


    方沅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么和老板这么说啊。”


    “不能吗?”他问。


    “能,嘶——,这豆浆好热乎。”方沅吸了一口,舌头被烫得一缩。


    “老板说刚榨好的,送我一杯,你先端着暖暖手,凉一点再喝。”赵怀砚眉头一拧,微微抬起他的下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没事,就被烫了那么一下。”方沅摇摇头。


    掐在下巴上的手没松,还隐隐加重了力道。


    “那你看快一点。”方沅没办法,只好妥协,他嘴唇微动,缓缓伸出了舌头。


    粉红的舌头探了出来,舌尖上的颜色略深一些,接近鲜红色,微微颤动着。


    赵怀砚喉结上下滚动,他用指尖点了点舌尖的位置,“是这烫到了吗?”


    方沅身体一颤,舌头迅速藏进口腔当中,他神情羞恼,没好气地拍开赵怀砚的手,“你干嘛啊?”


    “疼吗?”赵怀砚主打已读乱回,他的视线掠过食指上的水渍,眼底闪过一丝暗沉。


    “?”方沅无语,舌尖上被指尖点过的地方有种异样的感觉,但被这么一问,他还是老实回答道:“不疼。”


    “不疼就好。”赵怀砚的手落回身侧,定定地凝视着他。


    方沅一脸疑惑,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来人打断了。


    “红薯干怎么卖?”一个穿着卫衣的女士问。


    方沅连忙将袋子口撑开一点,“12一斤,都是纯手工,无添加的。”


    有些人会给红薯干上糖色,这样的红薯干又甜又亮,但总归没有无添加的健康。


    那女生用手捏起一根看了看问,“能尝尝吗?”


    “可以的。”方沅笑着道。


    那女生咬了一小口,露出满意的神色,她说,“给我称2斤吧。”


    方沅麻利地抓了两大把放进塑料袋,用称一称,“刚刚好,一共是24块钱。”


    卖出第一单后,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红薯干陆陆续续地卖了出去。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方沅笑着回头,“收工,把东西拿回三轮车上,然后我俩去赶集。”


    因为两人来得太早,红薯干卖完,赶集也才开始不久。


    龙头镇很小,街边只有些小商铺,估摸着半个小时就能把整个小镇走一遍。


    因为赶集,各个村里的人都来了镇上,买东西的买东西,卖东西的卖东西,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在这条人挤人的街上此起彼伏。


    方沅拉着赵怀砚的手腕在一群大爷大妈中艰难前行,时不时回头看下牵的人。


    说要买好吃的,其实也没什么可买的,镇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方沅拉着人去了菜市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接连好几个摊位上都摆着血淋淋的肉类。


    “想不想吃鱼?”


    两人停在一个卖鱼的摊子前。


    “买鱼吗?新鲜的草鱼,罗非鱼。”鱼摊老板笑着道。


    看赵怀砚点了点头,方沅便问鱼摊老板,“哪种鱼的刺少一些?”


    “刺少的鱼,就买罗非,肉质鲜嫩,只有一条鱼骨,没有小刺。”鱼摊老板用捞网捞起一条。


    方沅目光扫过捞网里的鱼,扁扁的,活蹦乱跳地挣扎着,“行,那就这条吧,麻烦你处理一下。”


    “10元一斤,这里12。”鱼摊老板用刀把把鱼砸死,利落地把鱼鳞刮干净。


    鱼肚子上被他划了一道,他将内脏掏出来丢进一个黑色袋子里,捏起水管对着鱼冲。


    “慢走。”鱼摊老板把鱼丢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方沅。


    “谢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方沅拎着袋子,带着赵怀砚转身离开。


    方沅带赵怀砚去的下一个地方是居民楼的一条小巷子,十分狭窄,不到两米宽的巷子里挤满了人。


    巷子两边摆满了各种蔬菜,摊主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


    往地上摊上一个塑料袋,放上几把蔬菜,旁边摆上一张小凳子,就是一个简陋的摊位。


    老人家老了闲不住,儿女不在家,辛辛苦苦种的蔬菜只能拿来街上贱卖。


    一块钱就能买走一颗大白菜。


    “奶奶,白菜怎么卖?”方沅指指地上放着的大白菜。


    老奶奶笑起来一脸皱子,声音却很慈祥,“很便宜,1元钱。”


    她不待方沅回答,便快速将白菜塞进了一个皱皱的红色塑料袋里,又把袋子递到两人眼前。


    “你……”赵怀砚眉头一皱,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有些不喜。


    他刚想拍开眼前的红色塑料袋,就被方沅拉住了手臂,对方朝他摇摇头。


    “谢谢奶奶。”方沅从兜里拿出一元钱递过去,拉着赵怀砚往里走。


    “你为什么要买下?她那个塑料袋看起来很脏。”赵怀砚闷闷地道。


    方沅笑了笑,“不脏的,老人家就是节省,一个袋子用好几次,回家把大白菜外面的一层扔了,多洗洗就好了。”


    赵怀砚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


    两人沿着小巷子走走停停,各种蔬菜都买了一点,总共花了不到20块钱,买完菜便开着三轮车回了家。


    “奶奶,红薯干一共卖了3000多,零的今天买菜用掉了,剩下这3000您存起来。”方沅把口袋里暖热乎的钱递给奶奶。


    方奶奶连连摆手,“你给我干嘛?你挣的钱,你自己存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奶奶!您拿着吧,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放我那也是放着,您就当是帮我存起来。”方沅执意不要这个钱,他拉过奶奶的手,将钱放到她手心里,又合上她的手掌。


    他来回晃动奶奶的胳膊,接着道:“今天辛苦了,我想杀只鸡,好不好,奶奶。”


    “杀!我孙子想吃,那就杀一只。”方奶奶将钱妥帖地放进口袋里,“挑只最肥的。”


    “谢谢奶奶,我来杀就好,剩下的您别管了,晚上等着吃就好。”方沅灿烂一笑,他边朝鸡圈跑边朝赵怀砚喊道,“赵怀砚,快来抓鸡。”


    鸡圈就在院子旁边,是方爷爷用篱笆围成的一个小圈,七八只鸡正在里面四处荡悠,浑然不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方沅打开篱笆上的小门,先一步走进了鸡圈里,他朝赵怀砚招招手,“快点进来抓鸡,今晚上吃大餐。”


    赵怀砚面带犹豫的看着眼前的鸡圈,坑坑洼洼的杂草地里遍布鸡屎,没有一个干净的落脚地。


    “不想进来?啧,那你在外面看着我如何大展身手吧!”看出了赵怀砚眼底的抗拒,方沅颇为理解的关上小门,他的目光在几只低头啄食的鸡上来回扫视着。


    哪只鸡将会是今晚的幸运儿呢?


    方沅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身体微微绷着,他轻轻地靠近鸡圈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只落单的鸡。


    只要他堵住它的前路,它将无处可逃,想到这,他有点兴奋,他尽量放轻脚步。


    在仅离半米远时,方沅停下了脚步,微微弯下腰,张牙舞爪地朝那只鸡扑了过去。


    “咯咯咯——”


    在一阵尖锐的鸡叫声中,方沅成功逮住了那只鸡,“小样,赵怀砚,我抓到了!”


    “哎呀,你也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了,抓只鸡而已,你不想进去这有什么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方沅提着鸡的翅膀出了鸡圈,朝站在鸡圈外充当木头人的赵怀砚说。


    赵怀砚面色有些难看,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喜欢你,我就乐意宠着你,抓只鸡就能换男朋友开心,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男朋友。”方沅轻“啧”一声,耐心地哄人。


    赵怀砚微微瞪大眼睛,被他的这番说辞逗得笑了笑,“你…你说得对,我很开心。”


    “那不就得了,走吧,回去把鸡处理一下。”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方沅突然道:“抓鸡你不想,那杀鸡呢?”


    赵怀砚眉头一皱,面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个好字。


    方沅被他这副反应都得直乐,“哈哈哈哈,好了好了,逗你的,知道你不会,等会学着点。”


    第45章 搭窑


    “你抓着鸡翅膀和鸡爪子, 抓牢一点。”


    看赵怀砚抓好了,方沅拿着刀往鸡脖子上划了一道。


    鸡猛地剧烈挣扎起来,赵怀砚眉头一皱,双手抓得更紧。


    鸡血喷涌而出, 滴落进下方盛了清水的碗里。


    “你稍微倾斜一点, 让鸡头竖直朝下, 这样鸡血流得快一点。”方沅瞥了一眼他抓鸡的姿势,纠正道。


    “为什么碗里要放清水?”赵怀砚垂眸看向逐渐变成深红色的水,提问道。


    方沅把碗端起来,往厨房走,“能更快凝结,好了, 鸡血流干了,把鸡扔地上,我先去烧点热水,等会拔毛。”


    热水烫过的鸡,抓住鸡毛轻轻一拽,鸡毛便会脱落。


    几分钟后。


    方沅便拔干净了鸡身上的毛,他拿起刀利落的把内脏处理干净, 将鸡抹上盐和其他的调味料。


    “腌制一个下午, 晚上咱们吃烤鸡。”方沅拍拍手,满意地看着盆里的鸡。


    赵怀砚笑了笑,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赚了那么多钱, 不得犒劳一下苦力吗?晚上把你姥姥姥爷,还有大奔都叫过来,再烤点红薯,配上这只鸡。”方沅眉梢微挑, 朝赵怀砚抬抬下巴。


    赵怀砚勾勾嘴角,抬手摸摸他的下巴,凑上前飞快亲了一口,“很厉害。”


    因为晚上要弄大餐的缘故,方沅中午便只简单弄了点菜吃。


    吃饱喝足后,他把大奔喊来,三个人开始搭窑。


    “就这吧。”


    窑洞的位置选在了晒红薯干的那片农田里,三个人各拿一把铁锹,哼哧哼哧地开始挖坑。


    坑不用太深,挖个了半米远左右,又挖了一个缺口用来添柴,三人便停了。


    “再捡点石头和土块来搭窑就成了。”大奔靠着铁锹,喘着气道。


    “嗯,分头去捡吧,多捡一点过来。”方沅点点头,拉着赵怀砚走了,留下大奔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说好的分头去找呢?大奔愤愤地将铁锹插进土里,转身往另外一个地方去。


    石头和土块不难找,不到半小时,三人便都回来了。


    “某些人啊,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方沅一回来便听见大奔这阴阳怪气的话。


    他嘴角一抽,狡辩道:“哪有的事,赵怀砚他对村里不熟,他一个人去,肯定找不到,哪有什么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听见老婆二字,赵怀砚先是眉头皱起,他视线扫过大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然眉心一展。


    “ 对,不熟,来了一年了还不熟。”大奔气鼓鼓地说。


    方沅轻咳几声,“好大奔,是我不对,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快点把窑洞搭起来吧,晚上你多吃点!我绝不跟你抢。”


    “哼,那还差不多。”大奔嘚瑟地朝一直没说话的赵怀砚瞟了一眼,捡起石头开始搭。


    方沅碰碰赵怀砚的手臂,凑上前和他耳语:“你别和大奔计较,他这个人想法单纯,重情重义。”


    “没和他计较,搭窑洞吧。”赵怀砚抬手捏捏他的耳垂,轻声道。


    在先前挖的缺口处摆上三块砖头后,三人便开始搭窑洞。


    搭窑洞的第一层石头必须要大一点的,用来打牢地基。


    从下往上用的石头和土块逐渐变小,最终形成一个封闭的窑洞。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随着“砰”的一声,搭了三分之一的窑洞瞬间倒塌,理想破灭。


    “啧,难搞啊,倒了,只能重新来了。”


    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石头和土块又继续搭。


    这次搭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三人动作格外小心,连呼吸都变小了。


    一颗颗石头和土块不断向上堆积,随着高度的增加,上面堆着的石头和土块极不牢固。


    每增加一块,都会轻轻地晃动几下,庆幸的是搭到三分之二时都还好好的。


    不过,有时候真是不能高兴得太早了,三人刚松了口气,眨眼之间,即将封顶的窑洞轰然倒塌。


    “我靠。”


    方沅忍不住爆了出口。


    “放弃吧,把鸡直接炖了吃了吧,弄什么烤鸡啊,简直自不量力,我累了……”他欲哭无泪地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明白他说的是气话,他走上前拉住方沅的手,“你去坐着,我来。”


    他接着对大奔道:“你也去坐着吧,我一个人试试。”


    大奔这会倒是听话地坐到了方沅旁边,两人拖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赵怀砚搭窑洞。


    第一层赵怀砚搭得很快,不带犹豫地快速放大石头,稍微搭高了一点后,他下手就比较犹豫。


    每放一块石头都要停顿好久,才会选好位置放下一块石头。


    从方沅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赵怀砚高挺的鼻梁,略显锋利的下颌线。


    因为思考的缘故,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唇线绷紧。


    “成了!”当最后一块石头落下,而窑洞没有倒塌的时候,大奔兴奋地跑过去,狠狠拍了拍赵怀砚的肩膀。


    赵怀砚直起身,绕过大奔,朝方沅走过去,“不去看看我的成果?”


    “你求求我,我就去。”方沅坏心眼地挑眉道。


    赵怀砚轻笑一声,朝方沅伸出手,“那我求求你。”


    “哈哈哈哈,看看看,这就去看。”方沅笑眉开眼笑地拉住眼前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窑洞确实搭得不错,每块石头和石块都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很厉害。”方沅朝赵怀砚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赵怀砚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问:“那接下来干嘛。”


    “烧窑。”


    “我去拿柴火。”


    方沅和大奔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俩在这等着吧,我去拿柴火。”大奔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


    因为搭窑花费的时间太久,这会已经日落西山,天色变得昏暗起来。


    烧完窑还要再闷上一个小时左右,这样下来大概六点半左右才能吃上烤的东西。


    老人家吃饭都较早,平时方家和赵家都是五点半左右就会吃晚饭,三人不由加快了动作。


    把窑烧热后,三人小心翼翼地拆了三分之一下来,把用锡纸包好的鸡,红薯,鸡蛋以及土豆通通丢入烧得红彤彤的窑洞里,然后方沅和大奔一脚将剩下的石头和土块踹到坑里。


    “?”赵怀砚不解地看向两人,既然要踹倒,那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的搭起来。


    “石头和土块把食物埋住,这样能让火力更强,这样食物会熟得更快一点。”


    不过再快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等时间差不多了,方沅让赵怀砚去把四个老人叫过来。


    “你们三个今天是大阵仗啊。”赵奶奶笑眯眯地道。


    “辛苦了,折腾了一天。”方奶奶附和道。


    方爷爷和赵爷爷也点头附和。


    “也没有多麻烦,难得弄一次,快坐下来吃。”方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刚刚挖出来的食物分给几位老人。


    “有红薯,鸡蛋,土豆,还有鸡,看看想吃什么?”他接着问。


    赵奶奶的目光掠过地上黑乎乎的几团不明物体,指了指靠近她脚边的,“要这个吧。”


    赵怀砚上前用树枝将锡纸扒开,露出来的是红薯,“姥姥,等它凉一会,再吃。”


    “好。”


    等红薯,土豆,鸡蛋 吃得差不多了,方沅才扒开鸡外面的锡纸。 他把鸡腿扯下来递给奶奶和赵奶奶,又把鸡翅膀递给爷爷和赵爷爷。


    “鸡腿和鸡翅膀,你们三个留着吃?我们不要。”


    四位老人连连摆手。


    “你们不吃的话,我们也不会吃的。”方沅抿抿唇,轻声道。


    “哎……你这孩子,还学会威胁人了。”方奶奶没办法,她叹了口气,朝另外三位老人使使眼色。


    “各位爷爷奶奶们,鸡胸肉也好吃啊,鸡脖子也好吃,哈哈哈。”大奔直接上前掰下鸡脖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四位老人被他这幅馋鬼样逗得直笑,伸手接过鸡腿和鸡翅膀。


    一顿饭吃得几人心满意足,餐具收拾干净后,方沅和赵怀砚送大奔回家。


    三人并肩而行,走在漆黑的黄土路上。


    “元宝,赵怀砚,你们俩真是我亲兄弟。”


    大奔左手挽住方沅的胳膊,右手只敢挨着赵怀砚,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下午你不说我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吗?这会我又成你亲兄弟了。”方沅嘴角抽搐,和他算下午的账。


    “嘿嘿,我错了,我错了。”大奔连忙讨饶。


    一路吵吵闹闹地把人送回了家,方沅和赵怀砚毫不留念地转身就走。


    大奔不在,两人便安静地牵着手往前走。


    方沅记得上次送大奔回来,他还因为碰到赵怀砚的手背感到局促,这会却和赵怀砚十指相扣。


    他刚想开口说起上次的事,却被赵怀砚猛得往旁边一拉,进了一出荒废的院子。


    “怎么了?”


    “我想亲你。”赵怀砚说完,便单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抵在墙上,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像风暴一样强烈,赵怀砚的舌头在方沅嘴里四处征战,扫过他的牙龈,又缠着他的舌头疯狂吮吸,口津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嘴角流出。


    掐在方沅腰侧的手从衣摆处钻入,在他腰腹处来回摩挲,又滑到背后,将他重重按向它的主人。


    “方沅。”


    两人嘴唇分离,赵怀砚埋到他颈间,边蹭边轻轻地吻他的耳朵,嗓音暗哑。


    “怎么了?”


    方沅的声音有点哑,他捏捏赵怀砚的后颈


    “早上,在镇上我就想亲你了,好想好想。”赵怀砚一本正经地说。


    方沅愣了片刻,有点哭笑不得,“然后你就忍到了现在?”


    “嗯,你很忙,一直有事。”赵怀砚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耳边,闷闷地道。


    “所以你现在是忍不住了,半路上把我拉到别人院子里亲?”方沅没好气道。


    赵怀砚没吭声了,细密的吻落在他颈侧,燥热逐渐侵蚀两人的身体。


    第46章 杂技表演


    每天剥红薯皮, 晒红薯干,12月就这么过去了一半。


    这会刚剥完一锅,方沅拉着赵怀砚在水龙头下洗手,天天剥红薯皮, 手掌上沾满了红薯皮上渗出来的油, 一块一块的到处都是黑色油斑。


    方沅低头用指甲抠着赵怀砚手掌上的油斑, 扣了老半天,那一块肉被抠得泛起了一道道红痕。


    他笑了笑,和赵怀砚手掌相贴,“啧,洗不掉了,除了有点黏手, 其他也不影响,要不就这样吧。”


    “嗯,洗不掉就算了。”赵怀砚虚虚握住方沅的手,赞同地点点。


    方沅莞尔一笑,“红薯估计得月底才能弄完,洗了也是白洗。”


    “有人在吗?”


    一个斜挎着黑色小包的大叔半个身子探进院子里,喊了一句。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一眼, 关掉水龙头, 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收红薯干的, 听说你们家有在卖, 所以上门来看看。”大叔说。


    “要得多吗?”方沅问。


    “我得先看看,看过之后才知道。”大叔笑了下道。


    “可以,那你跟我进来吧。”方沅领着人进来屋里,把早就装好的几袋子红薯干搬来出来, “你看看吧。”


    大叔扯开袋子,低头翻动着袋子里的红薯干,好半饷才抬起头来,“不错,不是熏干的吧?”


    “当然不是,你可以尝尝。”方沅十分坦荡地说。


    大叔闻言,从袋子里捻起一条红薯干,先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才放进嘴里。


    直到一整条红薯干吃完,他才满意地点点头,“除了这些还有吗,我全收了,收的价格是七块五一斤。”


    “七块五?能不能再高点?”方沅眉头一皱,试探道。


    “小兄弟,七块五已经很高了,我们这是进货,一进就是几百斤几千斤的,肯定不能和你们散卖一个价啊,买这么多,总得给我们一点优惠是不?”大叔悠悠道。


    “是这个道理,七块五就七块五吧。”方爷爷迈步进了屋里,做出了决定。


    “哈哈哈,爽快人,那赶紧称一下重量,有多少我我全收了。”大叔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了600斤红薯干。


    方沅把大叔递过来的一叠红色钞票转交给爷爷,“您数数吧,我和怀砚帮他把红薯干搬到车上。”


    方爷爷点了点头,用手指搓开钞票,一张张的数了起来。


    “走吧。”方沅将一袋红薯干扛到肩膀上,跟在大叔后面朝外走去。


    赵怀砚紧随其后。


    大叔的车是一辆红色的货车,半个车厢都堆满了东西。


    方沅和赵怀砚将肩上的袋子放进车厢里,问了一嘴,“叔,车里面都是红薯干吗?”


    “都是,我们是搞批发的。”大叔点点头。


    “能赚不少吧。”方沅笑着道。


    “赚不了多少,勉强能养家糊口。”大叔明显说的客套话。


    三人来来回回又跑了几趟,才把所有红薯干搬到车上。


    大叔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开着车走了,两人来不及跑开,被车尾气喷了一脸。


    “各位村民们,下午好,下面广播一则通知,今天晚上7点村委会将有一场杂技表演,感兴趣的村民可前往村委会观看。”村长的声音从旁边挂在电线杆上的喇叭里传出来。


    “广播再重复一遍,今天晚上七点……”


    方沅等广播停了,才开口问身旁的人,“怎么样,想不想去看看?”


    “好玩吗?”赵怀砚问。


    方沅摇摇头,老实道:“不清楚,之前从来没有过,我也没看过,之前都是一群大妈天天晚上在村委会跳广场舞。”


    “那我们去看看吧。”赵怀砚似乎没想到这是第一次杂技表演,他愣了片刻后道。


    “好,应该会很热闹的,村里人都没看过马戏表演。”方沅挑了挑眉,拉着人回家。


    晚上吃过晚饭后,方家和赵家一共六个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村委会去。


    冬天天黑得早,马路边隔几十米才有那么一个太阳能路灯,路灯地光线十分微弱,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人影,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在耳边响起。


    “没想到村里长本事了啊,还能有杂技团来表演。”赵奶奶语气有点兴奋,显然很稀罕这次表演。


    黑暗中方奶奶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很难得,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回。”


    方沅和赵怀砚不发一言地跟在四位老人后面,黑暗为两人垂在身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做了掩护。


    村委会就在村小学对面,几人走路过来花了20分钟左右,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两人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面色自然地进了村委会。


    “元宝,你带怀砚去买点零食吧。”方奶奶喊住朝角落里走的孙子。


    方沅脚步一顿,“好的,奶奶。”


    小卖部在村委会和村小学的中间,面积很小,是一位老婆婆开的。


    方沅领着赵怀砚进了小卖部,轻声问:“你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小卖部的柜台上摆了几种常见的饮料,旁边摆了几个纸箱子,里面放了很多小包的辣条,5毛钱一包。


    “都可以,你看着买吧。”赵怀砚环视了一圈后,淡淡道。


    老婆婆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建议道:“是来看马戏团表演的吧,买点瓜子,汽水吧。”


    “可以,那麻烦拿点瓜子,再买一瓶汽水。”方沅不置可否。


    “一共五块钱。”老婆婆将瓜子和汽水放进一个红色塑料袋中,递给两人。


    赵怀砚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袋子,边往外走边把瓶盖扭开递给方沅,“先喝一口吧。”


    方沅仰头喝了一口,又把汽水递给赵怀砚。


    “元宝!”大奔蹦蹦跳跳地跑到两人面前,“我就知道你们俩会来。”


    大奔身后跟着李书,李正业还有王横,“你们就买了点瓜子和一瓶汽水吗?”


    “没什么想吃的,你们先去买东西吧,我和赵怀砚在等你们。”方沅笑了笑,拉着赵怀砚往旁边退了一步,给几人让路。


    “好,那我们先进去买点吃的。”


    “他们怎么都来了。”赵怀砚嘴唇贴上方沅刚刚碰过的瓶口,喝了一口汽水。


    方沅眼角弯了弯,好笑地看着眼前有些不高兴的人,“肯定会来啊,有热闹他们不来才怪。”


    两人没聊几句,大奔他们便买好了东西。


    “元宝,我们买了好多,等会你想吃什么,来我们这拿。”大奔笑眯眯地拍拍提着地袋子。


    “好,走吧,时间差不多,应该要开始了。”


    几人回到村委会时,杂技团的工作人员刚搭好台子,“各位乡亲们,现在即将开始第一个表演。”


    只见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先是进行了一番风趣幽默的卖“口儿”,随后他从衣袖处取出一张纸条,用火引子点燃后,塞入口中。


    他面无异色地继续卖“口儿”,突然一阵大火从他口中喷出,火焰从围观的村民面前掠过,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声。


    “我靠,好厉害啊。”方沅激动地握住了赵怀砚垂在身侧的手。


    “好看吗?”赵怀砚笑着望向旁边眼神冒光的人,“我带你去个更好的位置,这样看得更清楚一点。”


    “好!”方沅狠狠点头,顺从地跟着赵怀砚从人群中退出,而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奔几人根本没发现两人的离去。


    赵怀砚牵着人绕过人群,上了一处台阶,台阶之上是一块平地,站在上面能够将村委会尽收眼底。


    “坐这吧。”赵怀砚蹲下身,把地上的灰尘吹干净后拉着人坐下。


    “你怎么发现这的啊?我都不知道。”方沅问。


    赵怀砚拉过方沅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你看表演的时候发现的。”


    可能是之前没看过,方沅看得格外入神,但因为位置不好,时不时要踮起脚来看。


    “你眼神太好了,这都被你发现了。”方沅莞尔一笑,开始专心看下面的表演。


    他看得太专心,以至于没注意到旁边的人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移开。


    “结束了,还挺好看的,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了。”方沅望着下面已经散场的杂技团,意犹未尽地说。


    赵怀砚甩了甩一直撑着下巴的手,又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以后我带你去看。”


    两人下了台阶,和等在下面的四位老人汇合。


    “元宝,怀砚,你们俩去哪了?我刚刚瞧了一圈,都没瞧见你俩。”方奶奶问道。


    方沅指了指刚刚站过的位置,“我们俩去那上面了,刚好能看清下面的表演。”


    “怎么到那上面去了啊,我们还特意给你们俩占了位置,一直不见你们俩。”赵奶奶说。


    “人太多了,不好挤进来,也不好让人家让来让去的,就没来了。”方沅解释道。


    “好了好了,反正都看到了表演,咱们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吧,这天够冷的。”方爷爷打了个哆嗦,催促道。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让爷爷奶奶先洗了澡,方沅回房间拿衣服准备去洗澡,结果在门口看见了本该在洗澡的人。


    “你怎么在这啊,不洗澡吗?”他问。


    “烧得水不够,姥姥姥爷已经睡了,来问问你家有没有多的热水。”赵怀砚说。


    “好吧,要去厨房看看,不够的话,再烧点吧。”


    方沅揭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锅里还剩半锅水,他伸手摸了摸,被烫得手一缩,“啧,应该够用了,这么烫。”


    “你先洗还是我先?”他扭头问身后的人。


    “能一起洗吗?”赵怀砚问。


    第47章 洗澡


    方沅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想干嘛?”


    “我没想干嘛,只是想着两个人一起洗,能快点睡觉。”赵怀砚双眸凝视着他, 语气淡定道。


    “我不急着睡觉, 你先洗吧。”方沅拿起瓢往水桶里舀完热水, 又加了几瓢冷水,他伸手摸了摸,温度刚刚好。


    “好了,你去洗吧。”他推推站在原地不动的人。


    “你是害羞吗?”赵怀砚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


    方沅顿了片刻,连忙反驳道:“怎么可能!都是男的,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害羞的话,为什么不能一起洗?”赵怀砚问。


    为什么?


    方沅也说不出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两个人一起洗指定没好事。


    “说不出理由的话,那就是害羞,如果你害羞的话,我就先洗了。”赵怀砚瞥了他一眼, 弯腰提起水桶, 转身往外走。


    他刚迈出一步,身后便响起方沅的声音, 细若蚊蚋。


    “一起洗吧。”他说。


    赵怀砚眼神一闪, 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转身之时那抹笑意已然荡然无存,“那就再提一桶水吧。”


    方沅就这么稀里糊涂提着水跟着人进了洗澡间,直到插销发出“吧嗒”一声, 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赵怀砚转身望着眼底有悔意的人,嘴角弧度上扬,“快脱衣服洗澡吧,不然水要冷了。”


    话落,他利落地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往前走了几步。


    “不脱吗?”他抬眸看着双手抓住衣摆,却迟迟不动手的方沅。


    “要我帮你吗?”赵怀砚握住他的手,嗓音低沉。


    方沅往后退了退,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好吧。”赵怀砚点点头,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惋惜,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沅捏住衣摆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后他一咬牙拉住衣摆往上一扯。


    他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到一旁的凳子上,看着面前站着不动的人,咬牙切齿道:“衣服已经脱了,我要洗澡了,你还站这干嘛?”


    赵怀砚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少年身形修长,腰很细,腰腹线条分明,紧实有力。


    他喉结微动,迈步走向被冻得微微发抖的人,“之前没想做点什么,现在我想了。”


    “什么?”方沅表情有些错愕,呆呆地被人拥入怀中。


    “能不能干点别的?”赵怀砚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十分礼貌地问道。


    两人身上都有些冷,这会肌肤相贴,热意缓缓升起。


    “你想干点什么?”方沅颤着声音问。


    “我想这样,再这样。”赵怀砚边说边开始用行动表示他想干嘛。


    细碎的吻从耳后,脖颈,再到脸上,逐渐顺着脖子往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方沅身上的每一处。


    “可以吗?”赵怀砚的脸对着他的腰腹,仰头问道。


    方沅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怀砚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他舔了舔唇,单手掐住眼前的细腰,再除去最后屏障,缓缓低下了头。


    方沅呼吸渐促,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细微轻.喘,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往后退,却被赵怀砚单手箍腰拉回。


    他眼神迷离,垂眸看向脸颊不停鼓动的赵怀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剧烈的快感下,方沅抬手扣住赵怀砚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往前按了按。


    “唔——”赵怀砚抬眸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脑袋前仰。


    良久之后,赵怀砚给人拉上裤子,缓缓起身,他舌尖扫过唇角,喉结上下滚动,“舒服吗?”


    方沅“嗯”了一身,视线扫过赵怀砚的嘴唇,眸光微闪,一股热意漫上耳尖。


    赵怀砚轻笑一声,将人带进怀里,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肢,两人顿时肌肤紧贴。


    两人嘴唇相贴,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唇贴唇,随着身上的燥意加剧,亲吻由浅入深。


    唇舌交缠,香津从嘴角微微溢出,舌尖扫过彼此的唇齿,再度交缠在一起。


    “还洗澡吗?”赵怀砚垂眸看向靠在他肩上的人,喘着粗气问。


    方沅抬起头,哑着嗓子道:“要洗。”


    说着要洗澡的人没松手,两人又静静地抱了好一会。


    瞎折腾了一番的后果就是水只有温温热,大冬天的,温热的水在低温的情况下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


    两人抖着身体洗了个战斗澡,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回房睡觉。


    方沅睡了大半天后,脚还是冰凉,他没好气地掐住赵怀砚腰间的肉,用力一拧,“下次再乱来,后果很严重。”


    “嘶——”赵怀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生气,我给你暖暖。”


    说完,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顺着方沅的小腿往下,双手包住方沅的两只脚。


    握了一会后,他将方沅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还冷吗?”


    方沅眨了眨眼,热意源源不断地从脚底下传来,他动了动脚趾,“不冷了。”


    “那就好,快睡吧。”赵怀砚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


    方沅眉头一皱,刚想多问几句,却在听到沉稳的呼吸声后,缓缓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嘴。


    半夜里,方沅是被怀里的人烫醒的,对没错,被烫醒了,彼时他睡得正香,怀里却像抱着个火炉似的,甩又甩不开。


    他眉头紧锁,艰难地睁开了仿佛被胶水黏住了的双眼,意识逐渐清明。


    “赵怀砚?”方沅抬手轻拍他的脸,触手一片灼热。


    他心里一惊,用力掰开箍在腰间的双手,双腿跪在赵怀砚的腰侧,俯身将额头抵上身下人的额头,一片滚烫。


    赵怀砚发烧了。


    方沅心一慌,快速下了床,急急忙忙地去厨房端了盆冷水回来,将毛巾浸湿后,贴在赵怀砚的额间。


    “让你瞎胡闹,这下发烧了吧。”方沅恨铁不成钢地捏捏赵怀砚的脸颊,视线触及他泛白的嘴唇时,不禁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向来对他句句有回应的人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方沅嘴角向下弯了弯,叹了口气,把变热的毛巾拿下来放进冷水里揉搓了几下后,贴回他的额间。


    就这样来来回回换了无数次毛巾,赵怀砚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下来,方沅又累又困,趴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方沅抬起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拧眉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赵怀砚。


    他摸了摸赵怀砚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他的心骤然下沉,大力将人摇晃醒,“赵怀砚,醒醒,你发烧了,我带你去村诊所看看。”


    方沅快速给人把衣服穿上,先去和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呼,才带着人往村诊所去。


    “发烧了?”两人到的时候,刘震刚巧在开门。


    “是的,刘爷爷,他昨晚可能着凉了。”方沅点点头,一脸忧色。


    “把人扶进来。”刘震推开门,从柜台处拿出体温计,“给他塞咯吱窝。”


    方沅接过体温计,解开赵怀砚的衣领,将体温计塞了进去。


    赵怀砚顿时被冰得一缩,他头疼不已,吃力地扯了扯嘴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41度了,烧得有点厉害,直接挂水吧。”刘震接过体温计,眯着眼睛瞧完度数,迅速给人扎针挂水。


    方沅忧心忡忡地看着靠在椅背上的赵怀砚,这会不仅气赵怀砚胡闹,还气自己没拦着他。


    “刘爷爷,麻烦你看一下他,我回家拿点东西。”


    方沅大步流星回了家,找出保温盒和保温瓶,装上奶奶烧的热水和粥回了小诊所。


    “你去哪了?”赵怀砚嗓音嘶哑,质问走进来的人。


    “谢谢刘爷爷。”方沅没搭理醒了的人,先和刘震道了谢,在心里念了三遍这是病人,才压着火气回道:“回家给你装了点热水和粥。”


    他拧开盖子,舀了一小勺粥放在赵怀砚嘴边,“张嘴。”


    “我不想吃,下次你别走了。”赵怀砚扭开头,语气十分虚弱,“我很难受,你不在,我更难受了。”


    “知道了。”方沅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一软,“但是这是我回家专门给你煮的,你不吃的话只能倒掉了。”


    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赵怀砚闻言,慢慢张开嘴,咬住勺子,吃掉了上面的粥。


    喂了大半桶后,方沅主动停止了投喂,快速吃掉了剩下的一点,“刘爷爷,还要多久才能打完啊。”


    一旁一直被当做空气的刘震嘴角一抽,医德高尚的他没和小辈计较,“还有一瓶大的,三瓶小的,还要三个多小时吧。”


    方沅眉头一皱,好久啊。


    后面赵怀砚又睡着了,看得方沅也想睡,他控制不住地倒头靠在了病人的肩膀上。


    睡梦中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奈何睡魔太厉害了,他死活睁不开眼。


    不知又过了多久,地球上的氧气似乎变得稀薄了,方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他猛的睁开眼睛。


    “我想上厕所。”赵怀砚松开捏住他鼻子地手,语气很着急。


    方沅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取下药水,带着人往厕所里走。


    “你能行吗?”他看着一脸虚弱,明显就没什么力气的人,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扶着脱口而出。


    赵怀砚脸色瞬间涨红,他咬牙道,“不用!”


    “哦。”方沅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下正合他意。


    赵怀砚的手搭在裤子上,迟迟没动手。


    方沅不明所以,挑了挑眉,“又后悔了?要我帮你?”


    “转过去!”赵怀砚冷声道。


    上午挂完水后,下午赵怀砚便好得差不多了,不知该说是他体质好,还是这药水效果好。


    连续了半个月的晴天之后,开始下起了牛毛雨,天色雾蒙蒙的。


    方沅迎着小雨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用木头搭起了一个小棚子,又用木头搭成了一个熏架。


    “好了,搬进来吧。”


    为了生存还是用上了没办法中的办法。


    熏架有四层,一层能放2簸箕红薯条,一次就能熏8簸箕。


    刚切成条的红薯如果不及时晒干或者熏干,就会发臭烂掉。


    “元宝,煤球我放这了,等会你下生火吧。”方爷爷将一个粉红色小桶放到地上,里面装满了煤球。


    方沅和赵怀砚高举起簸箕塞进了第四层,擦掉脸上的水珠,“好,您先放那吧。”


    “和我去提一下炉子。”他对赵怀砚说。


    10个炉子全放在了杂物间,两人一手提两个,走了三趟才提完全部。


    方沅从厨房拿上火钳和稻草,蹲下身,把每个炉子都先捅了捅。


    “嚓”的一声,他用火柴将稻草点燃塞进炉子里,随后用火钳夹着煤球放在稻草上烧。


    “我来。”赵怀砚将火钳从他手上接过。


    “底部红了就把煤球放下。”方沅顺从地松了手。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两人把放好煤球的炉子放到晒架底下,盖上布。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赵怀砚问。


    “差不多了,但过一个小时就要上下翻动一下,不然会焦。”方沅望着被布完全盖住的晒架,点头道。


    晚上剥完最后一锅红薯已经接近23点,方沅催促爷爷奶奶去睡觉,“您俩去睡吧,晚上我会起来翻动红薯干的。“


    “你记着点时间,千万别睡过了。”


    老两口嘱咐了几句,便回屋睡觉了。


    方沅洗完澡,让赵怀砚帮着把四层簸箕的位置上下调换,“好了,先回去睡会吧。”


    “铃——”


    黑暗中方沅将响了一声的闹钟关掉,轻轻拿开搂在腰间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掀开布帘子,先将簸箕从晒架上移出大半来,然后屈身将簸箕顶到头顶。


    湿红薯干的重量不轻,一下子压到头顶,方沅头顶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脑子发昏,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了几步,又费劲地屈身将簸箕移到凳子上。


    就这样轮番把所有簸箕从晒架上移出来,又用头顶着簸箕放回去,稍微干一点的放最上面,湿的放下面。


    累死了。


    方沅手撑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头顶痛得像是撞了墙一般。


    他缓口气后,回厨房把脸和手洗了洗,又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


    因着在外面呆了会的缘故,方沅全身冰凉,上了床后便稍微躺远了点,免得冰到睡熟了的赵怀砚。


    但是他刚闭上眼睛,便被一只手搂住腰拉了过去,瞬间落入一个暖烘烘的拥抱中。


    “怎么不叫我?”赵怀砚的手在他腰上摩挲,嗓音嘶哑。


    方沅扭动了几下身子,脸压在赵怀砚胸膛上,“我吵醒你了吗?”


    “出去的时候没有。”赵怀砚说。


    也就是刚刚醒的。


    方沅闭上眼睛,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那我下次动作小点。”


    他等了等,却没听见赵怀砚的回答,便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身下人沉稳的心跳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陷入了沉睡中。


    “没有下次了。”赵怀砚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黑暗中他的眼神一片清明,已无半点睡意。


    闹钟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方沅打了一个激动,瞬间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赵怀砚抬手捏捏他的腰。


    方沅没反应,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好半饷才眨眨酸涩的眼睛,“你怎么醒了?”


    “睡不着。”赵怀砚说,他坐起身,拿过衣服床上,“再睡会,还是去调动簸箕。”


    “要起了。”方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帮我拿下衣服。”


    “伸手。”赵怀砚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没有递给床上的人,而是直接抖开,作势给人床上。


    可能是没睡够的原因,方沅脑子昏昏沉沉的,说让伸手就伸手,伸脚就伸脚,乖得不行。


    赵怀砚嘴角向上弯了弯,直接帮人把衣服和袜子全穿上了。


    “好了,下来吧。”给人穿完鞋子,他拍拍方沅搭在床尾,不停晃动的腿。


    方沅脚踩到地上的时候,才清醒了点,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你怎么给我全穿好了?”


    “伺候你,我高兴。”赵怀砚上前几步,捏捏他的脸,拉着人出了房间。


    半个模模糊糊的月影挂在天边,冷风一阵一阵的扑过来,方沅缩了缩脖子,抬手拉开院子里的灯。


    暖黄色的灯照在两人身上,两人迈步走进小棚子里,将簸箕一一移出来。


    “一晚上就干了好多。”方沅捻起一根红薯干,捏了捏,很紧实,他塞进嘴里,“饿了就先吃点红薯干。”


    赵怀砚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几根红薯干。


    把所有的簸箕又上下调动完后,方沅打了个哈欠,他眯着眼睛拉住赵怀砚的胳膊,“走吧,回去睡个回笼觉。”


    两人回了房间,把刚穿不久的衣服又全部脱掉。


    方沅躺进被窝里,发出一声喟叹,“舒服啊。“


    赵怀砚笑了笑,仅穿着一条四角内裤进了被窝,他翻了身,侧躺着将人拥进怀里。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两人紧贴着,方沅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穿着衣服热。”赵怀砚又紧了紧箍住方沅腰的手,两人贴得更紧。


    “热?”冬天也会热吗?


    “有点热。”赵怀砚点点头。


    方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干了那么多活,总得让人睡个好觉。


    “那好吧,那赶紧睡觉吧。”他说。


    赵怀砚抬手拉下床边的灯,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搭在身旁人腰上的手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方沅往后一缩,握住了赵怀砚的手。


    “你……”


    他在被子底下的手动了动。


    ……


    “唔……”


    赵怀砚身体一颤,吐息灼热,他的手覆在身旁人的手上,两人手指交缠,掌心滚烫。


    “还要多久?”方沅问。


    “再等等。”男人的嗓音暗哑。


    方沅有点无语,但火是他主动挑起来的,这下不解决,也别想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东西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愈涨愈大。


    “够了吧。”真的够了,方沅的耐心已经告罄了。


    赵怀砚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哑着嗓子道:“可是它还是很难受。”


    “哦。”


    烦是真烦,手该动还是得动。


    良久之后,赵怀砚身体一松,他侧过身,从椅子上扯了件衣服,给人把手擦干净,又亲了亲。


    “生气了?”他好笑地看着直接拿背部对着他的人。


    “没有。”


    没有怎么都背对着我了,不要背对着我,我心里会难受的。”赵怀砚捏住他的后颈,指腹在他的颈侧不断摩挲。


    方沅冷哼一下,但还是转过了身,“现在你是舒服了,可我不舒服。”


    “哪不舒服?”赵怀砚一听他说不舒服,眼神瞬间慌了。


    “太久了,我的手好累。”方沅说。


    赵怀砚愣了愣,他轻笑一声,“那是我的错,我给你揉揉。”


    “嗯,轻一点,我想睡觉了。”方沅点点头,他语气很轻。


    在赵怀砚听来,就像在撒娇一样,乖得不行。


    “好,我轻一点。”他拉住方沅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轻轻拉伸。


    方沅一觉睡到大中午,他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


    “醒了?”赵怀砚推门就来就看到他坐在床上。


    “睡了好舒服一觉,上午没啥事吧。”方沅有点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问。


    “没什么事,天气不好,方奶奶说下午蒸一锅红薯就行了。”赵怀砚坐到床边,笑了下,“起床吃点东西?”


    “好。”


    赵怀砚闻言,便直接拿起衣服抖开,“伸手。”


    “不用了吧?”方沅这会脑子清醒,不太好意思让人帮自己穿衣服了,伸手想接过衣服。


    “我想给你穿。”赵怀砚定定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方沅先败下阵来,“好吧。”


    穿完衣服,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出了房间。


    “爷爷,奶奶。”


    方沅和坐在院子里的两位两人打招呼。


    “起来了?昨晚上累着了吧,先去吃个午饭,下午没什么事,你可以继续睡。”方奶奶笑着道。


    方沅有点被那句昨晚上累着了吧雷到了,他眸光闪烁,“好,下午不睡了吧,我睡够了。”


    赵怀砚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到桌上,盛好饭才递过去,“吃吧。”


    “你要吃什么菜?”他手上还拿着一副筷子。


    “你……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方沅被他这一番动作惊得不行。


    他怀疑如果可以的话,赵怀砚还想直接喂他嘴里。


    赵怀砚没说话,只看着他。


    “茄子,吃点茄子吧。”方沅只好道。


    赵怀砚立马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茄子,又问:“还要什么?”


    “辣椒炒蛋。”


    一顿饭吃得方沅浑身不自在,赵怀砚不知道开启了什么模式,连水都要给他喂。


    开了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他心想。


    “还有吗?”


    赵怀砚将簸箕上最后一捧红薯干放进袋子里,他扫了眼,院子里不见还有没装的。


    “还有,屋里还有一簸箕。”方奶奶和方爷爷搬着一簸箕红薯干从屋里出来。


    “放凳子上吧,您俩把刚剥完的那一锅切了就行,别的让我和赵怀砚来。”方沅把手套脱了,让手指透透气。


    “成,等会切好了喊你们。”


    老两口也没和俩孩子客气,放下簸箕后,回厨房拿刀开始切红薯。


    四个人一忙又是忙到晚上十多点。


    “好了,您俩去洗澡睡觉吧,晚上我会起来调动簸箕。”方沅把两位老人往厨房推。


    等两位老人洗完了,方沅和赵怀砚才去洗澡。


    一起洗都洗过了,方沅也就没忸怩,直接脱了衣服,就开始洗。


    “要不要我帮你?”


    方沅愣了好一会,脸色涨红,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还穿着衣服的赵怀砚,“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整得他像个废人一样,衣服要人帮着穿,饭要人喂着吃,现在澡都要人洗了……


    “我说我帮你洗澡。”赵怀砚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


    方沅嘴角一抽,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不需要,谢谢,还有你立刻马上,给我脱衣服,洗你的澡,至于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好吧。”


    看到方沅如此抗拒,赵怀砚只好放弃了帮他洗澡的想法。


    洗完澡,两人回屋睡觉。


    半夜,闹钟铃声一响,方沅便睁开了眼睛,他摸到腰间的手刚想拿开。


    “我醒了。”赵怀砚反握住他的手。


    方沅坐起身,“被闹钟吵醒的吗?”


    “不是,自然醒的。”赵怀砚摇摇头,他下了床,刚套上毛衣就被人拉住了手臂,他看向床上的人,“怎么了?”


    “穿个外衣就好了,一会就回来睡。”方沅说。


    “好。”


    有赵怀砚在,调动簸箕的速度快了不少,两人很快便弄完。


    “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回去睡吧。”赵怀砚说。


    “我在这等你吧,反正这里有炉子,很暖和。”方沅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赵怀砚“嗯”了一声,快步朝厕所走去。


    赵怀砚回来时,就看到方沅歪着身子,头抵在晒架上面,双眼紧闭。


    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半蹲下身,凝视着睡熟了的人,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双眼下方有很重的黑眼圈,之前光滑的额头上冒了好几颗痘痘。


    赵怀砚定定地看了好一会,他俯下身,在方沅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辛苦了。”


    他半蹲下身,轻轻将方沅的脑袋放到肩上,手穿过他的膝盖窝处,将人稳稳抱起。


    路过大门时,他空出一只手将灯绳往下一拉,摸黑把人抱回了房间里。


    赵怀砚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又半扶起方沅的身子,帮人把外衣脱了,盖上被子。


    他俯下身,温热的嘴唇印在方沅的额头上,“好好睡一觉吧。”


    话落,赵怀砚拿起床边的闹钟,出了房间,坐在先前方沅坐的位置,头也抵在相同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睡过头了!”


    方沅一睁眼,发现外头天色明亮,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着急忙慌地想下床穿衣服,却被人猛地往后一拉。


    “你干嘛?撒手撒手,我去看看红薯干。”他拍拍手腕上的手。


    赵怀砚没松手,他猛地一个用力,将人拉回怀里,“不用去看,昨晚上我起来调过了。”


    “我记得你去上厕所了,然后我在棚子里等你,然后……然后。”方沅想了半天,完全不记得赵怀砚去上厕所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好困,你能不能陪我睡一会。”赵怀砚手指抵在方沅唇上,嗓音十分疲惫。


    方沅顿时不动了,明白昨天晚上应该是赵怀砚替他把活都干了。


    他眼睛一酸,没在说话,乖乖地把脸贴在赵怀砚的胸膛上,听他“咚咚咚”地跳个不停的心跳声。


    赵怀砚的心跳好大声,就像他对方沅的爱一样,满到都要溢出来了。


    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心情也变得不佳,好在几天后,太阳又开始勤快的上班。


    方沅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他抬手遮在眼前,目送着车子运着家里最后几百斤红薯急速驶远。


    结束了,这苦逼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再不结束,真的有人要猝死了。


    “回家吧,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剥红薯皮了,也不用半夜起来调动簸箕了。”他望着赵怀砚双眼下深重的黑眼圈,迟迟移不开视线。


    “怎么这么看着我?”赵怀砚眨了眨眼睛,手摸到脸上,“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回家吧。”方沅抿唇笑了笑,转身回家。


    赵怀砚几步跟了上来,两人并肩往前走,手不经意地触碰、交叠,最后交握在一起。


    到了门口,两人松开手,神色如常地进了院子里。


    “爷爷,你要去干嘛啊?”


    方爷爷笑了笑,将脚蹬进筒靴里,“这不是没啥事了嘛,怀砚他姥爷喊我上山挖冬笋。”


    方沅眼神一亮,“我也想去,还有赵怀砚,我们俩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俩跟着去干嘛,上山又苦又累的。”方爷爷不赞同地摇摇头。


    “哎呀,让我们去吧,我们保证不会添乱。”方沅央求道。


    “元宝想去,你就让他和怀砚跟着去呗,还能学着点。”方奶奶从屋里出来,不顾方爷爷的反对,一口答应。


    “谢谢奶奶!”方沅冲奶奶笑了笑,拉着赵怀砚回房换了双好上山的鞋子。


    上山挖笋子不能随便挖,只能在自己的山上挖,别人的山挖了是要遭骂的。


    方沅和赵怀砚各抗着一把锄头,跟在两位老人身后。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从家里出来后,先穿过大马路,再顺着前面绕着农田无限延伸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且小路的坡度越来越陡。


    两人跟着跟着,就开始脱离队伍,只能远远的看见两位老人的背影。


    眼看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方沅忙拉上赵怀砚,大步追了上去。


    一个多小时后,四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环顾四周,全是竹子。


    一株株翠竹高耸挺拔,竹叶接连不断地紧挨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方爷爷的目光扫过附近几株竹子的底部,视线在触及什么时一顿,他走向右前方的一株竹子,举起锄头,锄头重重地落在竹子附近的青鞭旁。


    “铛”的一声,一大块泥土被翻起,露出了一个黄色小尖尖。


    方爷爷动作加快,几下刨干净了青鞭附近的泥土,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笋子。


    他捡起笋子,朝方沅道:“把袋子打开。”


    赵爷爷轻“啧”一声,“老方,还是你眼神尖,一眼就被你看到了这青鞭。”


    “也就是运气好。”方爷爷客气道。


    “爷爷,青鞭是有什么说法吗?”方沅好奇地问。


    “青竹鞭,笋就在旁边,老人传下来的顺口溜。”方爷爷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到一株竹子上。


    方沅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见爷爷停住了脚步,他笑着问:“又有笋子了吗?”


    “你瞧那边,有一株第一根枝条就分叉的竹子,那是母竹,一般笋就多。”方爷爷说。


    方沅顺着爷爷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瞧见了几株第一根枝条是单枝条的竹子,这那几根竹子间夹了一株第一根分叉的竹子。


    “爷爷,我试试吧,让我挖一下。”他兴冲冲地扛着锄头跑了过去。


    方沅举着锄头不断上下挥动,挖了一会后,果真有收获,“赵怀砚,快来看,我真的挖到笋子了。”


    他这一嗓子,把三个人都吸引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举起锄头快速将竹笋旁边的泥土挖开。


    “好家伙,被我挖断了。”


    最后一下锄头,方沅偏了方向,锄头挖向竹笋,直接挖断了。


    他丧着脸捡起竹笋扔进袋子里,“挖断了还有用吗?”


    “肯定有用啊,留着家里吃吧,卖是卖不了了。”赵爷爷道。


    “好吧。”方沅无奈地点点头,挖烂的笋子个头不小,他这一锄头下去,一下损失了十几块。


    冬笋基本上没人会留着吃,都是拿到镇上去卖,一斤就能卖到七八块。


    上山挖个几天,就能赚到一两百,很多村民都会上山挖冬笋。


    方沅跟着爷爷挖了好一会后,便开始自立门户,带着赵怀砚在广阔的竹林里晃荡。


    不分叉的公竹没有笋,分叉的母竹笋很多。


    青鞭竹,笋就在旁边。


    老年竹,笋就远,当年竹,笋就近。


    竹节短,笋就浅,竹节高,笋就深。


    方沅心里默念着口诀,每看到符合的都会上前挖一挖,连续挖了个把小时,笋没挖到多少,累得不轻。


    “累死我了,这口诀怎么换我使,就不好用了……都没挖到几个。”方沅喘着粗气,垮着脸看着脚边的零星几个笋子。


    赵怀砚抬手抹掉他额间的汗珠,接过他手上的锄头,“你歇会,我来挖。”


    “也行,我告诉你挖哪,你就挖哪。”方沅点点头,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挖下那株竹子附近,竹节短,笋就浅,肯定一挖就挖到了。”他指指右下方的一株竹子。


    “好。”赵怀砚扛起锄头,在那株竹子旁挖了起来,结果挖了好半天,也没看见笋子的影子。


    方沅叹了口气,“唉,好难啊,怎么我俩就挖不到。”


    他瞥了一眼爷爷和赵爷爷脚步鼓鼓当当的袋子,不由有些泄气。


    “没关系,再挖挖。”赵怀砚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屁股蛋上的泥土。


    “也是,我爷爷和你姥爷都挖了几十年了,肯定有经验。”方沅就这么自我说服了。


    这下也管不了口诀不口诀的了,他拉着赵怀砚到处挖。


    “又挖到了。”赵怀砚松开锄头,让它立在地上。


    方沅闻声跑了过来,捡起笋子丢进袋子里,他满意地看着也鼓起来的袋子,“你可以啊!挖到了不少。”


    “都是你指的好。”赵怀砚勾唇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方沅觉得赵怀砚的脸色不太好,他伸手拉他的手,“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好。”


    “没事。”赵怀砚的手迅速往身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方沅眉头一皱,上前几步,将他的手扯了出来。


    原先光滑的手掌上长了好几个大水泡,还有几个磨破了,流出泛黄的脓水。


    “你…你手怎么磨成这样了?”方沅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水泡被他碰得微微颤动。


    “没事的,不是很疼。”赵怀砚抽出手,背到身后。


    方沅的心瞬间被这个动作刺痛了,“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你手破了,你就别挖了啊,你…你不知道说吗?磨成这个样子还不疼,是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赵怀砚,麻烦你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方沅自己的手因为长年累月干活,虽然没长茧子,但是皮都被磨厚了。


    他挖了大半天,手上也有点疼,但这种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就忘了赵怀砚的手是没怎么干过活的。


    “别哭,你哭的话我会更疼的。”赵怀砚手足无措,想伸手替方沅抹去眼角的那一点泪水,又怕手上的脓水沾到他眼睛上。


    方沅其实很少哭,记忆里面好像没怎么哭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被眼前这个大傻子蠢哭的。


    没有人比赵怀砚更傻了。


    晚上不睡觉偷偷把闹钟拿走,在外面枯坐一晚上,为了让他睡个好觉。


    挖笋子手都磨破了,但是为了让他开心,硬是不吭声,咬着牙继续挖。


    “不挖了,回家上药。”方沅提上一旁的锄头和笋子,喊了一句,“爷爷,赵爷爷,赵怀砚手磨破了,我们俩就先走了。”


    他避开赵怀砚手掌上的水泡,拉着他的手指,带着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步步把人领回家。


    第48章 磨浆


    “好了, 这几天你先别碰水了。”


    赵怀砚视线落在手掌上,那里有一个用纱布打成的白色蝴蝶结,“结打得很漂亮。”


    “奶奶教我的。”方沅眉头一挑,眼中写满了自豪。


    家里很多作物都要装进袋子里, 再打好结, 而蝴蝶结是最常打的一种结。


    方奶奶说曹操曹操到, 她大步迈进院子里,手上提着一个红色大桶,“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挖笋一般一挖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这会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一般来说,挖笋的都要饭点了才舍得回来。


    “赵怀砚的手被锄头磨得起了一手的水泡,我就先带他回来上药了。”方沅拉过赵怀砚的手, 对着奶奶翻动了几下。


    “怎么会那么严重?”方奶奶望着他手上绑着的厚实纱布,纱布有点微微泛红,她面色一惊。


    “他干的活太少了,手太嫩了,怪我没注意,一个劲的拉着他挖冬笋。”方沅埋头闷声道,他嘴角弧度向下, 眼底满是自责。


    赵怀砚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方奶奶看不见的死角,他的指腹在方沅的手背上来回蹭, “没事的, 过几天就好了。”


    “你这孩子,这几天你就负责照顾怀砚,他的手不能碰水,有什么事你都得多看着点。”方奶奶吩咐道。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纷纷点头。


    “奶奶,你手上怎么提着个那么大的红桶?”方沅这才注意到奶奶手上提着的大桶。


    太大了。


    他张开双手才能勉强围住的大。


    方奶奶朝他笑了笑,“我刚去你李大伯家借的大桶,等你爷爷回来了,就洗点红薯,磨成浆,做点红薯粉,你赵奶奶说今年红薯粉卖得好,赶明儿咱家也去镇上卖点。”


    “那我先把红薯洗了吧,等爷爷回来的话太晚了。”方沅搬起院中间的红色大桶放到一旁,拿起畚箕,往里丢红薯。


    赵怀砚蹲下身,朝红薯堆伸手,手还没碰到红薯,就被人在手背上拍了一掌。


    “你别碰,等会泥土进纱布里了。”方沅用手肘戳戳旁边蹲着的人 。


    赵怀砚没理,手又往前伸了伸……


    方沅轻“啧”一声,握住赵怀砚的指尖,他压低嗓音道:“你乖一点好不好。”


    赵怀眼侧过头来,双眸凝视着他,“我可以乖,但是你不能一直干活,晚上要早点睡。”


    方沅倒没想到他的要求只是让他早点睡,他怔愣了片刻,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恰巧这时赵奶奶来了,喊赵怀砚回家帮她搬下东西。


    赵怀砚瞥了方沅一眼后,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


    “奶奶,杵臼在哪啊?”方沅甩甩洗红薯,被冷水冻僵了的手,手上的水珠不断飞溅出去。


    “杵臼?在杂物室吧,我去搬出来洗洗,你先坐着歇会吧。”方奶奶抬步走向杂物间。


    几分钟后,她抬着杵臼走到水池边。


    “砰——”


    “还挺沉。”方奶奶喘着气道,呼吸有点乱。


    这杵臼可是老古董了,都不到传了多少辈了。


    她拿起搭在水池边上的抹布,在水里搓洗了几下后,开始擦杵臼。


    “轰隆隆——”


    方沅往洗干净了的杵臼里倒了半畚箕红薯,一只手握住杵的一端,将另一端对准臼中的红薯,用力向下压,又向上提,以此往复,直到红薯被舂成碎渣。


    “好了。”


    方沅闻言松开握住杵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两条胳膊酸痛无力。


    “嘶——”他面目狰狞地甩了甩手。


    方奶奶拿着瓢将臼里面的红薯碎渣都舀到小桶里,恨铁不成钢道:“让你等你爷爷回来再杵,你不乐意,明天你这胳膊能疼死你。”


    “等爷爷回来的话,来不及吧。”方沅撇撇嘴。


    “有什么来不及的,就你这犟脾气,等会怀砚回来,我看你怎么和他交代。”方奶奶往装了红薯碎渣的桶里加了几瓢水,红薯碎渣直接变成了黄灰色浆状物。


    方沅嘴角微微抽搐,讨饶道:“您别和他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嘛。”


    “我不说,他眼睛就看不见了吗?”方奶奶没好气道,以那孩子对元宝的上心程度,一眼就瞧出来了 。


    赵怀砚回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的视线掠过正老实坐在凳子上的人。


    对方被他看得脖子一缩,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方奶奶被自家孙子的反应逗得在一旁直乐。


    这是有人治了。


    打成了碎渣的红薯浆还需要用石磨磨成细腻的浆水。


    石磨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由两块圆形的石头组成,一块可以旋转,一块被固定在了原地。


    赵怀砚站在一旁用瓢往石磨上倒红薯浆,方沅握住磨把,推动着石磨顺时针旋转起来。


    随着石磨慢慢旋转,淡黄色的浆液慢慢顺着磨盘,流入出料口,再缓缓滴入下方的大缸中。


    “元宝,你歇会吧,我来。”眼看孙子推动磨盘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方奶奶掰开孙子的手,自己握住磨把。


    方沅这下没勉强,臂膀微微抖动,胳膊一整个没力了,他顺从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用石磨磨浆是个考验耐心的活,石磨耗人工,磨得慢,唯一的优点就是磨出的浆很细腻。


    “这是要做红薯粉了吗?”


    方爷爷进了院子,将手上提着的一大袋冬笋放下。


    “你这挖笋挖得晚饭都没赶上。”方奶奶白了他一眼,嗔道。


    方爷爷笑了笑,“一顿饭换来这一大袋冬笋,好几百呢,值了。”


    “赶紧吃饭去,吃完来这里轮班,还有好多没磨。”方奶奶看着眼前一脸自豪的老伴,催促道。


    “成。“


    方爷爷应了声,转身朝厨房去。


    十分钟后,他朝三人走来,顺势将推磨盘的方沅往旁边一推,“歇着吧,我来。”


    赵怀砚因为手上有伤,便一直负责舀浆,方沅和爷爷奶奶轮着推磨盘。


    三大缸浆液磨下来,已到深夜。


    方沅打了个哈欠,接过方奶奶递过来的白色过滤袋,“沉淀一晚上够吗?”


    “够的。”方奶奶往过滤袋里舀磨出来的浆液。


    直到过滤袋里面的浆液微微溢出,她才罢手。


    方奶奶将过滤袋收紧,双手按压下去将过滤袋中的水挤出来,来回好几次后,过滤袋中已无液体流出。


    她扯开袋子,将里面的渣渣掏出来扔进一旁的桶里,留着喂鸡。


    三个人各自装、挤、掏,总算是把磨出来的所有浆液处理完成。


    望着红色大桶中浑浊的水,四人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干完了活,几人都是累的不轻的样子,快速洗漱完便回房睡觉。


    明天还有明天的活要干。


    “不睡觉吗?”方沅盘腿坐在床上,望着站在床边,不上来的人。


    赵怀砚朝他伸出一只手,“伸手。”


    方沅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赵怀砚想干嘛,但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赵怀砚捏住他的手指,不断地轻轻上下甩动,甩完后,又单膝跪在床沿上,开始给他捏手臂。


    “按一下再睡,不然明天你手臂会很难受。”他淡淡道。


    方沅挑眉一笑,享受地眯了眯眼睛,“那就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就别老是折腾自己,你就当心疼心疼我。”赵怀砚低着头,专心给人按手臂,但嘴上却不饶人。


    “……”


    方沅甩开手臂上的手,双手撑到床上,朝赵怀砚爬了过去,他微微仰起头,讨好似的亲在他嘴角,轻声道:“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但是有些事我不做,爷爷奶奶就要做。”


    赵怀砚“嗯”了一声,重新扯过他的手臂按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方沅伸着懒腰走到红色大桶旁,看着昨晚浑浊不堪的液体已变得澄澈许多,而沉淀下来的东西只占了桶的三分之一。


    “一大桶都是水,有用的没多少。”方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元宝,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呢?叫上怀砚来吃早餐了。”方奶奶从厨房探出个头来。


    “知道了。”方沅回房把人喊起来吃早饭,“醒了啊?”


    赵怀砚点点头,穿上鞋子,朝他走来。


    方沅看着一脸倦意的人,视线扫过自己毫无痛意的手臂。


    昨天他后面直接困得睡着了,也不知道赵怀砚按了多久,今早上醒来他全身舒适,毫无异样。


    “你昨晚上几点睡的?”方沅问。


    “比你晚一点。”赵怀砚含糊道,他推开挡在门前的人,迈步走了出去。


    方沅无奈地“啧”一声,明白赵怀砚这是不想回答,直接跑路了。


    “啪——”


    一瓢水被泼在院子里的梨树根下。


    “还不错。”方奶奶满意地看着桶底沉淀下来的粉。


    她往桶里加了几瓢水,用干净的棍子将粉搅散,清澈的水变成了白浆。


    “元宝,拿一下挂在树上的过滤袋。”方奶奶喊道。


    昨晚上进行的是第一次过滤,现在要进行第二次过滤。


    白浆被一瓢瓢舀入过滤袋中,纯白的液体经过过滤袋流入下方的桶里,装满了的过滤袋被不断挤压再挤压,直到流不出什么液体。


    二次沉淀后,方奶奶将大缸里的水倒掉,露出底部沉淀出来的粉。


    “直接少了一大半。”一旁的方沅撇嘴道。


    方奶奶笑了笑,“现在剩下来的可都是精华。”


    她用铲子将桶底的沉淀物铲到簸箕上,用手揉散开,端到太阳底下晾晒,一晒就是好几天。


    晒干了的粉团,用手轻轻一捻就碎。


    “可以调浆了。”方奶奶拍拍手,白色的粉尘从她手上四散开。


    调浆就是往晒干了的水里加水,变回最初那样的白浆,但是是更浓稠的白浆。


    调好浆后,便是舀到蒸盘里上锅蒸。


    第49章 红薯粉


    前几年的时候, 方奶奶还不会做红薯粉,是去年村里来了个专门做红薯粉的婆婆,方奶奶把人请到家里学了一手。


    做红薯粉的关键就是蒸盘,蒸盘好才能蒸出好的红薯粉, 蒸盘是方奶奶花了2000多从别的县买来的。


    “那么贵?一个盘子而已, 会不会是被骗了……”方沅望着奶奶手中平平无奇的盘子, 眼睛微微瞪大。


    方奶奶叹了口气,面上也有些无奈,“要用的东西,被骗了也只能认栽。”


    “2000块……回本都不知道要多久……”


    “咔嚓”一声,方爷爷用火柴把稻草点燃塞进灶里,“回本还是快的, 15元一斤,村里不少人都会买红薯粉,镇上也有不少人要。”


    方沅眉头一皱,还是觉得一个蒸盘未免也太贵了,要卖134斤才能赚回来。


    “好了,别皱着眉了,你和怀砚去把外面墙上靠着的竹子搬进来, 然后用麻绳绑在厨房的房梁上。”方奶奶拍拍他的肩膀道。


    刚蒸出来的红薯粉又粘又烫, 方家做的量又多,所以得有个地方用来放。


    方沅搬了竹子进来, 又去搬了梯子, 他利落地将麻绳绑在房梁上。


    “把竹子两边都套进绳子里就好了。“他站在梯子上和赵怀砚说。


    赵怀砚点点头,将竹子搬起来,两头都套进绳子里,一根手指粗的竹子顿时悬空地横跨了整个厨房。


    “好了奶奶。”


    “好了的话, 你们俩就出去吧,把门也关上,免得外面的灰尘飘进来。”方奶奶点点头,催促两人离开。


    方沅没动,“奶奶,我想留在这看看。”


    他不走,赵怀砚自然也不会离开。


    “这有什么好看的,等会闷坏你了。”方奶奶摇头拒绝。


    “不嘛,奶奶,我就想看看。”


    “你这孩子……”方奶奶拗不过,只好让俩孩子留下。


    她明白自家孙子是想学一学,让他们老两口减轻点负担。


    方奶奶先在锅里加了小半锅水,放上蒸架,在刷了油的蒸盘里舀上薄薄一层面糊,放入锅中,盖上锅盖。


    “奶奶,为什么要刷油啊?”方沅问。


    “刷了油才不会粘锅。”


    蒸汽不断地从锅盖边钻出,模糊了站得最近的方奶奶和方爷爷的面容。


    “要蒸多久?”


    “五分钟,揭开锅盖,面糊变成透明了,就是好了。”方奶奶道。


    话落,方奶奶揭开锅盖,蒸汽扑面而来,她快速端起滚烫的蒸盘,用筷子将蒸好的粉皮夹起,挂到洗干净了的竹子上。


    她快速往空了的蒸盘里加面糊,晃平,再次放入锅中开始蒸。


    方沅看得眉头直皱,那么烫的蒸盘,就这么直接端起吗?


    因为条件不好,每次只能蒸一张粉皮,而方奶奶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方沅做好了饭,喊两位老人吃。


    “爷爷,奶奶,先吃午饭吧。”


    两位老人一边应声,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丝毫没有要停下来吃午饭的苗头。


    方沅嘴角弧度向下,沉默地看着横跨整个厨房的那条竹子,上面已经挂满了厚厚的一层粉皮。


    “把饭盛到碗里,再夹点菜,让方爷爷方奶奶在这端着吃,这样的话,他们或许会让我们接一会手。”赵怀砚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先前方沅本想让两位老人歇会,让他和赵怀砚试试,结果被一口拒绝了。


    “弄这个要点技术的,你就这么看了会,学不会的,这些红薯粉都是别人预定好的,蒸坏一点就不够了。”方奶奶神色严肃,不容置疑地拒绝了。


    方沅想了想,觉得可行,他拿碗盛了饭,又加了点菜,端着两个碗走到方奶奶旁边,“奶奶,饭菜我都给您端来了,您和爷爷就在这吃,有你俩看着,我和赵怀砚总不至于犯大错。”


    方奶奶叹了口气,似是拿他没办法,往后退了几步,她无奈地接过了碗,“老头子,出来吃饭。”


    方沅面上一喜,乐不开支地接替奶奶的位置。


    他揭开盖子,食指和拇指捏住蒸盘,快速将它从过来拿了出来,用筷子将粉皮夹出来放好。


    十分钟后,方沅不情不愿地将活还给奶奶。


    “好了,别憋着嘴了,饭吃完了,还是让我们来,你干着我不放心。”方奶奶笑着道。


    只干了十分钟左右,手指上的灼热刺痛感就难以忽视,方沅心脏一抽一抽的,奶奶干了一上午,手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厨房里蒸汽缭绕,一片闷热。


    “跟我走。”赵怀砚拉着方沅的手腕,把人带出了厨房。


    方沅至始至终一言不发,沉默地跟着走。


    “不高兴了?”赵怀砚把人带进了房间里,拉过他的手,看他被烫得通红的食指和拇指。


    “嗯。”方沅额头抵在赵怀砚肩膀上,闷声道。


    “方爷爷方奶奶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少吃点苦,现在的你无能为力,但是以后等你长大了,你就能为他们排忧解难了,所以可以不高兴,但是不要不高兴太久了。”赵怀砚双手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人讲道理。


    道理讲得很好,方沅情绪稳定了很多,他把脸埋进赵怀砚颈窝,黏黏糊糊地乱蹭。


    赵怀砚被他蹭得有点痒,忍不住缩脖子。


    “你不让我蹭……”方沅不讲理地控诉道。


    赵怀砚眉头一挑,语气有点无奈,“你蹭得有点痒。”


    “痒你不能忍着吗?”方沅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窝,嘴唇贴在他的皮肤上。


    赵怀砚身体一僵,反应剧烈地把人一推。


    “砰——”


    方沅重重地砸在床上,他扭头看向快步出了房间的人,嘴角一弯。


    因为一次只能蒸一张粉皮,时间成本太大,光是蒸粉皮就蒸到了晚上八点多,蒸了整整一天……


    蒸好的粉皮必须当天就要切条,不然干了不仅切不动还容易断。


    几人将挂在竹子上粉皮取下来放进桶里,提到院子里。


    院子里摆了好几个簸箕,用来放切好的湿粉条。


    “爷爷奶奶,您俩忙一天了,去洗澡睡觉吧,我和怀砚来切就可以了,砧板也只有一块,要不了那么多人的。”方沅坐到放了簸箕的长凳子上,将手上提着的木制砧板放到簸箕里,赶两位老人去歇息。


    方奶奶有点不放心,“你俩会切吗?”


    “会切的。”方沅拿起几块粉皮叠在一块,拿起刀开始切。


    随着刀起刀落,砧板上很快铺满了一公分宽的粉条。


    方奶奶看他确实有模有样的,才放心地拉上方爷爷走了。


    “终于走了。”方沅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坐在长凳上另一头的人,试探地说:“要不你也先去睡觉吧,我记得你不会切菜。”


    赵怀砚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拿起刀,动作极为小心地切了下去。


    “你干嘛!”方沅看得心惊肉跳,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的人拿着刀直接往手上一切。


    “切粉皮。”赵怀砚抓起他切下来的那一把,朝他晃了晃手。


    看他手安然无恙,方沅嘴角一抽,不放心地走过去,教人怎么切,“你这样切会切到手,你看看我手怎么放,右手拿着刀,左手手指屈起来按着粉条,抵住刀,这样你下刀的时候才不会切到手。”


    赵怀砚点点头,学着他刚刚的模样切了起来,动作很慢,手指僵硬,切了几刀后,他抬眸望向旁边的人,问:“切得可以吗?”


    方沅嘴角微微抽搐,昧着良心道:“还可以吧。”


    要切的量实在太多,方沅教完人后,便坐回了凳子上,埋头猛切。


    他把砧板上的粉条推到簸箕里,起身松了松筋骨,“满了,换个簸箕吧。”


    赵怀砚提起砧板放到另外一个簸箕里,继续切了起来。


    好几张粉皮叠在一起切,切得快,但是切好的湿粉条黏在了一起,所以切完后,还得用手扒拉开。


    方沅俯身,手抓起一把粉条开始甩,甩开了又丢回簸箕里。


    “嘶——”


    身后响起一声闷哼。


    “切到手了?”方沅抓起赵怀砚的手一看,无名指指尖正滋滋冒血,指甲旁直接少了一块肉。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觉得两眼一黑。


    方沅拉着不吭声的人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冰冷的池水冲到手指上,赵怀砚手控制不住地想往后缩,却被人紧紧抓住。


    “别动,先冲一下,然后再去包扎。”方沅嘴唇抿成一条线,紧紧盯着他少了块肉的手指,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怒意。


    或许是因为少了块肉的缘故,冲了好半天,手指上还是血流不止,一直往外冒血。


    方沅关了水龙头,拉着人回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创口贴,撕开包装,他沉沉道:“伸手。”


    “就是血流的有点多,其实没多疼。”赵怀砚用没受伤的手捏捏他的脸。


    “你现在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方沅皱着眉,语气有些烦躁。


    他看着眼前持续冒血的手指,颤着手将创口贴贴上。


    贴完创口贴后,他什么也没说,扭头出了房间。


    赵怀砚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创口贴,手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离开的身影。


    几分钟后,方沅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个桶。


    他把桶放到赵怀砚脚边,蹲下身将桶里的毛巾拧干,又起身将冒着热气的毛巾铺到赵怀砚的脸上,动作粗鲁地给人擦脸。


    “别生气了。”赵怀砚抬手握住方沅的手腕,嗓音低沉。


    方沅把毛巾放回桶里搓洗干净,搭到椅背上,他面色不虞地看着赵怀砚,“知道我会生气,以后就别逞强,去干不会干的事情。”


    “方沅,你可以因为我受伤生气,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生气而改变什么,你想替你爷爷奶奶分担,而我想帮你。”赵怀砚目光沉沉地看着站着的人,他说得轻而慢


    方沅心一颤,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他蹲到地上,抬起赵怀砚的脚想给人脱鞋。


    赵怀砚眉头微蹙,他避开方沅的手,站起身,“我就伤了一根手指。”


    还没残废到要人脱鞋。


    “你上次还给我穿衣服了,我给你脱个鞋怎么了……”方沅抿抿唇,没好气道。


    “不一样。”赵怀砚拧眉思索了片刻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方沅追问。


    赵怀砚嘴唇翕动了几下,嘴里却只蹦出一句,“就是不一样。”


    最后两人也没讨论出到底哪不一样来,赵怀砚也没让方沅给他脱鞋,而是自己脱了鞋。


    “那你自己在这泡着吧,泡完脚,你就先睡觉,别等我了。”方沅把他的脚按进桶里。


    赵怀砚没应声。


    还有活没干,方沅也不好再多留,他俯下身在赵怀砚嘴上亲了一口,“早点睡。”


    他转身出了房间。


    回到院子里,方沅看着好几个装满了粉皮的桶,简直欲哭无泪,切到明天早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切完……


    他叹了口气,坐回凳子上,拿起刀切了起来。


    夜幕渐渐收起,天边露出鱼肚白,方沅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嘶——”


    手一直在动,屁股一直没动,方沅浑身难受,腰酸背痛,他手掌张开,把最后一簸箕切好的粉条扒拉开。


    做完这一切,他随便洗漱了下,便回房睡觉。


    方沅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侧着身体挤了进去,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他侧过身,望向身旁的人。


    赵怀砚仰躺着,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熟。


    方沅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肩侧,缓缓闭上了眼睛。


    晨光熹微中,赵怀砚睁开眼睛,他微侧过头,嘴唇擦过方沅的发顶,酸涩的双眸紧紧盯着身侧的人,良久他才重新闭上眼睛。


    天气好,切好了的红薯粉条只晒了一天便干了,簸箕里的红薯粉微微卷曲着,透亮透亮的,看起来就诱人得很。


    “元宝,去屋里拿一下称和袋子。”方奶奶朝屋里喊了一句,她用手扒拉了几下红薯粉,晒得很干的红薯粉哗哗作响。


    “奶奶,要称来干嘛?”方沅从屋里拿着袋子和称出来,“现在就称?不等去镇上卖的时候再称吗?”


    “剩不了多少去镇上卖,村里好多人已经订好了,先把他们要的装出来,装点1斤装的和2斤装的。”方奶奶接过袋子,往袋子装红薯粉。


    方沅点点头,接过方奶奶装好的袋子挂在称上,“还差一点点一斤。”


    话落,他从簸箕了抓了一小把塞进袋子里,“啧,又多了一点,就这样吧。”


    装了一斤两斤红薯粉的袋子直接霸占了大半个院子,方沅不禁疑惑,“奶奶,村里有那么多人要吗?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啊。”


    “有!村里不少人是买来送人的。”方奶奶肯定道。


    原来是这样。


    “奶奶,晚上能不能煮点来吃吧,放点白菜,放点香菇。”方沅抓起一把红薯粉,吞了吞口水。


    方奶奶笑了笑,“有什么不能的,天色不早了,你现在就可以去煮了,我去给隔壁送点红薯粉。”


    红薯粉和一般的粉条不一样,很难煮烂,方沅往盆里倒了点热水,将红薯粉泡进去,然后趁这个功夫去地里摘了颗大白菜。


    回来时,红薯粉刚好被泡软了一点,他洗锅烧水,把泡好的红薯粉夹到锅里开始煮。


    大概20多分钟后,他将锅里的红薯粉夹起放到一旁的盆里,洗锅烧油,将切好的香锅白菜放到锅里炒。


    炒了几分钟后,他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往锅里放调料,水开后,又将红薯粉放进锅里继续煮,这样煮出来的红薯粉会更劲道,更有味道。


    今年第一次吃红薯粉,几人都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嗝——”


    方爷爷打了个饱嗝,“元宝,你这次煮得不错,好吃!”


    吃完晚饭,锅里的水刚好烧热。


    现在干的活不出汗,冬天洗澡都是好几天洗一次,方沅提了个桶,往桶里舀了小半桶热水,加了点冷水,准备泡个脚。


    桶刚提进房里,赵怀砚便推门而进。


    “准备泡脚?”他问。


    方沅点点头,弯下身准备脱鞋子,却被人拉住手腕,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赵怀砚,“怎么了?”


    “我来。”赵怀砚推开他的手,解开他的鞋带,握住他的脚腕,帮他把一只脚的鞋子脱了下来。


    方沅怔愣了片刻,“哎……不是,你…你干嘛啊!”


    他反应剧烈地扭动身子,屁股往后挪了好几下,拦住还想给他脱鞋的人。


    “昨天我要给你脱的时候,你死活不乐意,现在你怎么给我脱鞋?”方沅眼睛微微瞪大,穿着鞋的那只脚往后缩。


    “因为不一样。”赵怀砚淡淡道。


    不一样?


    第50章 过年前


    方沅嘴角一抽, 到底哪不一样,上次也没说明白。


    “不一样我也不需要你给我脱鞋,你上次手受伤了,我才想帮你脱的, 我现在好手好脚的, 那用得着你来帮我啊。”他试图和赵怀砚讲道理。


    赵怀砚双腿抵住床上人的膝盖处, 抬手捏住了他一张一合的嘴,“我照顾你,身体不便不会是原因,你人好好的,我也想照顾你,是我心之所向。”


    方沅愣住了, 嘴唇微微张开,再也说不出反抗的话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脚已经泡在热水里了。


    水有点烫,方沅的脚动了动,忍不住抬起脚踩到桶边上,他问坐在椅子上的人, “你要不要一起泡?”


    赵怀砚视线落在那双泛红的脚上, 他眉头轻蹙,“要不要加点冷水?”


    “不用, 烫点才有效果。”方沅蜷了蜷脚趾, 他抿抿唇又问,“要不要和我一起泡,泡脚很舒服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诚,但他那双踩在桶边, 被烫得有点红的脚,让人忍不住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好。”赵怀砚凝视了他片刻后,缓缓点头。


    他拖着凳子坐到方沅对面,脱了鞋子,把裤腿撸到膝盖上,踩进桶里,“确实很舒服。”


    方沅的脚趾蹭了蹭他的膝盖,他弯着眼睛,把脚放回桶里。


    “嘶,还是好……好舒服啊。”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踩在赵怀砚脚背上的脚忍不住微微抬起,仅脚底板碰到了一点热水。


    “是吗?”赵怀砚挑了挑眉,他抬眸望着脸色有些扭曲的人,“那这样呢?还舒服吗?”


    他双手搭到方沅的腿上,微微使力往下压。


    “咚”的一声,方沅的脚踩回水里,溅起的水珠落到两人小腿上。


    “松手,松手,烫啊……”方沅拍打着膝盖上的手,求饶道。


    赵怀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起手捏捏他的脸颊,“还舒服吗?”


    “不舒服不舒服,错了错了。”方沅连忙抬起脚踩回桶边,被烫红的脚泛着热气,他心虚地认错。


    “不烫吗?”方沅垂眸看了眼桶里一动不动的脚,他掀起眼皮望着面色如常的赵怀砚,忍不住问道。


    “有点烫,但可以忍受。”


    方沅轻“啧”一声,“你皮真厚,我都要被烫死了。”


    加冷水的时候没有试水温,赵怀砚脱了他的鞋,就给他按桶里了。


    很体贴,但是没有体贴到位。


    “你要不要把脚拿出来,等会在泡吧,我感觉都要熟了。“方沅瞟了一眼水里被烫得红彤彤的脚。


    “好。”泡久了,水里的脚其实已经有点麻木了,赵怀砚的脚踩到桶边。


    桶不大,两个男生的脚都踩到桶边上来,有点放不下。


    方沅向后缩了缩,只剩了半个脚掌踩在桶边上,但两人脚趾还贴在一起。


    “你的脚比我大一点。”


    “是大一点。”


    “你的手也比我大一点。”方沅拉起赵怀砚的手,两人掌心对掌心。


    赵怀砚的手指比他少了一小截,手掌边缘也稍微宽了一点点。


    “嗯。”赵怀砚手指挤入方沅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因为卖红薯粉的缘故,这几天上方家的人络绎不绝。


    村民们上门的时候空着手,离开的时候手上提着个鼓鼓当当的红色塑料袋。


    “要不给我再多称几斤吧,我女儿吃了你家做的红薯粉,赞不绝口,让我再来买一点,反正囤着也不容易坏,索性我一次多买一点。”


    说这话的人是住村口的一户人家,被人推荐来方家买了一次红薯粉后又上门来了。


    方奶奶在院里翻动簸箕上晒着的红薯粉,笑着道,“那不成,好多都被预定出去了,最多给你多称两斤,还是我自家留着吃的。”


    “唉,那好吧,那就多给我称两斤。”那人无奈道。


    “元宝,拿一袋两斤的红薯粉出来。”方奶奶朝屋里喊了句。


    方沅手指勾着装了红薯粉袋子,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两斤的,还要再称一下吗?”


    “不用不用,信得过。”那人接过袋子,笑吟吟道。


    一斤和两斤区别还是很大的,红薯粉微微卷曲,装进袋子里占了不少面积,这会两斤的袋子涨得和三四个篮球一般大。


    隔天就是赶集的日子,照例是方沅开三轮车带着赵怀砚去镇上卖。


    红薯粉卖得比红薯干慢,红薯干会有专门的老板来批发,红薯粉只能俩人站着路边等着行人来买,时不时还要吆喝两句。


    方沅抖了抖站得有点麻的腿,这会街上人不少,但来买红薯粉的却没多少。


    “红薯粉!好吃的红薯粉哦!”他又吼了一嗓子。


    大部分路人闻声瞥了一眼便走了,零星几个走了过来,扒开袋子看了看。


    “怎么卖?”


    “15一斤,煮起来是很好吃,我们自己家吃了不少。”方沅抓起一把让人看。


    一听到价格,几个人转头就走,往别处去了,只还剩一个人点了点头,说:“称两斤吧。”


    “好。”方沅连忙给人装进袋子里,称好递过去,“好吃再来啊。”


    因为散着卖很慢的缘故,两人站到最后腿酸得不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有10斤没卖出去,再等等,卖不出去就带回家吧。”方沅捶捶麻痹了的腿。


    “都快散集了,应该没人买了,现在回家吧。”赵怀砚站起身,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方沅有点不死心,“要不再等等?街上也还有不少人,说不定还能再卖一点。”


    赵怀砚没说话,双眸紧紧盯着他。


    “就再等一会。”方沅嗫喏道。


    赵怀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好半饷,“十分钟,没人来买,就回家。”


    十分钟后,没人来买。


    “好吧,那收拾东西吧,你在这等我一下,我想去买点东西。”方沅把东西递给赵怀砚,转身往外走。


    他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补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的,你别跟来。”


    方沅说的很快却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他是跑回来的,“东西有点多,就回来的慢了点。”


    “慢就慢了,不用跑。”赵怀砚皱着眉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知道了,我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吗?”


    “你说了会回来,我就会等你。”


    两人边说边往三轮车走。


    后面没卖出去的红薯粉又卖给了村里人,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知根知底,做出来的红薯粉他们都放心。


    村里不是没有其他人家也做红薯粉,只是做出来的没方家的品质好。


    口碑就这么打出去了,还有不少人约下了明年的红薯粉。


    红薯粉和红薯干都卖完了,只留了点自己吃和送人,接近月底时,劳累了一年的方家人终于能喘口气了。


    离小年还有几天的时候,方沅一有空就往厨房钻,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折腾些啥。


    他也不让其他人插手,连赵怀砚都不行,弄得神神秘秘的。


    “唉,又没成……”方沅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地看着碗里没法再分开的蛋黄和蛋清。


    “我试试。”赵怀砚从盆里拿了一个鸡蛋,手朝碗边伸去。


    方沅急急忙忙地拉住他的手腕,大喊道:“不行!你不准插手。”


    赵怀砚面色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么你就在这看着,要么你就出去,反正不能插手。”方沅把鸡蛋从他手里拿出来,小心地放回盆里。


    似乎是怕赵怀砚还会再拿,他将盆子端远了些,以确保赵怀砚拿的时候他能及时阻止。


    方沅后面又失败了不少次,打了五个鸡蛋后还没成功,他没敢再继续……


    毕竟五个鸡蛋还能炒菜吃掉,再多打点吃不掉的话就要浪费了。


    幸好方家养了几只母鸡,鸡蛋存了不少。


    方沅连着四天都在尝试,没成功的鸡蛋做成了各种菜式,辣椒炒蛋,蒸蛋,鸡蛋汤。


    连续吃了好几天,方爷爷方奶奶这种不挑食的,看到鸡蛋都有点反胃了。


    第五天的时候,方沅终于掌握了手法,终于能够将蛋液倒入碗中,蛋黄却还留在蛋壳里


    他连续打了六个鸡蛋都是成功的,连日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这会方沅又开始犯难了,他皱眉盯着碗里用筷子搅了半天,却只是微微起泡的蛋清。


    赵怀砚的视线掠过碗里的蛋清,他转身出了厨房。


    “用这个。”


    方沅看着赵怀砚递过来的瓶子,眼神里难掩疑惑,“?”


    “用筷子搅到手断都不一定能打出奶油。”赵怀砚把手里底部被剪成了条的瓶子往前递了递。


    方沅嘴角抽搐,这就知道他做的是奶油了……


    不过想想也是,折腾了好几天,都到这一步了,赵怀砚天天看着,猜不出来才是傻子。


    “好吧。”方沅伸手接过,开始转圈搅动,蛋清起泡的速度成倍增长,搅到发白的小泡沫状态,他往里又加了几勺白砂糖,再继续搅动。


    半个小时后,方沅甩甩有点酸痛的手,看着碗里算是成型了的奶油,他往里插了一根筷子,筷子立了起来,并没有倒。


    终于可以了。


    把搅好的奶油分批加入先前加了蛋黄和牛奶的面糊中,再次搅拌,直到面糊呈均匀的淡黄色。


    在干净的盆底刷点油,将面糊倒入,将盆子震动几下,排出里面的气泡,放入锅中蒸。


    因为是第一次做,方沅也不太把握得准量,只能期望放的都刚刚好,蒸得也刚刚好。


    好在老天眷顾,一切都刚刚好,蛋糕胚冒着热气,完美出锅。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方沅也没打算弄出什么花样,在蛋糕胚上面抹上奶油,又用草莓果酱写了个生日快乐就算是完事了。


    相比赵怀砚给他的礼物,这个丑丑的蛋糕显得很敷衍


    “虽然有些简陋了,但是我花了不少心思,你别嫌弃。”他把蛋糕递向赵怀砚,语气有些小心。


    赵怀砚自然不可能嫌弃这个蛋糕,方沅这几天在这个蛋糕上花的心思他是有目共睹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方沅做的是蛋糕,更不知道是专门为他做的,还有些吃味。但是经过方沅上次的反常,再算算时间,赵怀砚这才知道这是方沅专门为他做的生日蛋糕。


    哪里是什么敷衍,这是用心至极。


    “我很喜欢。”赵怀砚双手接过蛋糕,漆黑透亮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人。


    方沅眼神躲闪,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生日快乐,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但是正如你上次告诉我的,我也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因为你的降生而感到高兴而我是其中的一员。”


    生日是从赵奶奶那问来的,那会十二月都过了一半了,他恍然想起赵怀砚好没过过生日,于是他避开赵怀砚,找赵奶奶问了下,才知道赵怀砚的生日就在小年这天。


    好在没错过。


    关于生日礼物,方沅思索了许久,在决定送什么的那个晚上,他看着赵怀砚熟睡中的面孔,直接彻夜未眠,最终决定了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


    喜欢喝糖水的人应该也会喜欢蛋糕吧。


    生日蛋糕留到晚上次才吃,方沅做了很多菜,喊上赵爷爷和赵奶奶一起来吃,还给赵怀砚做了碗长寿面。


    “怀砚,生日快乐!”


    几人齐声高喊,又磕磕绊绊地唱了生日歌,虽然唱的生日歌有点跑调,但氛围是有了。


    方爷爷拿出去年做的米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自家酿的酒 ,没什么度数。”


    除寿星之外的,都是倒了个杯底,至于寿星,方爷爷的说法是,“今天他是主角,必须得多喝点。”


    方沅眼睁睁地看着赵怀砚直接一口闷了,看得他目瞪口呆,这么喝应该不会出事吧,他有点不确定。


    好在晚饭后,方沅就不担心了,因为喝醉的是他。


    脑子昏昏沉沉的,看什么都有点重影了,平时方爷爷小酌一口的时候,他从没喝过,今天算是第一次喝酒。


    “元宝?这孩子好像喝醉了。”


    “喝醉了?人怀砚喝了那么多,都没事啊,他就喝了一个杯底那么多怎么就醉了?”


    “可能是喝醉了,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几位老人看着面色潮红,眼神迷茫的人,心里倒是不担心,米酒不伤身,顶多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这样,我先扶这孩子回房,你们再吃一会,等会我来收拾。”方奶奶起身,把人从凳子上扶起,但方沅毕竟有一米八几,这回喝醉了,站也不好好站着,压得方奶奶有些喘不上气了。


    “方奶奶,不如让我来扶他回去。”赵怀砚拉着喝醉了的人的另一只胳膊,把人稳住。


    方奶奶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把人交出去,“太沉了这孩子,就麻烦你送他回去睡觉了。”


    “一点小事而已,你这么客气干嘛,怀砚都是你半个孙子了,天天在你家吃,在你家睡的。”赵奶奶看她这客气样,忍不住插了一嘴。


    方奶奶笑了笑,“是我客气了,那怀砚赶紧把这醉鬼扶走吧。”


    方沅喝醉了,走路踉踉跄跄,摇头晃脑的,赵怀砚好几次都差点没扶稳,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地把人弄回了房间。


    今天白天在厨房折腾了一天,沾了一身油烟,赵怀砚把人放床上后,先去洗了个澡,回来时手上端了盆热水。


    走的时候还平躺着的人,这会脸朝下,四肢张开,占据了大半张床。


    赵怀砚放下盆,双腿跪在方沅的腰侧,双手掐住他的腰部,把人翻了过来。


    “唔……热。”方沅眼睛闭着,伸手扒拉衣领处,因为喝醉了没什么力气,扒拉了半天也没弄开,还把脖子抓得一片通红。


    赵怀砚看得好笑,嘴角一弯,他俯下身,给人解开扣子。


    “不是热吗?不抬手怎么给你脱衣服。”


    衣服脱到肩上的时候,方沅不乐意抬手,赵怀砚刚把人手抬起来,他又立马砸到床上,手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床上一样。


    方沅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


    赵怀砚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听清的那瞬间,他呼吸一滞。


    方沅说了三个字。


    “我也喜欢你。”赵怀砚回道,说完他眼神期待得看着醉醺醺的人。


    “热。”


    这次是一个字,醉鬼表白完,又开始喊热。


    赵怀砚等了会,只听到方沅断断续续地喊热。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腿分开跪到方沅腰侧,手摸到他后背,用力将人抬起,将褂子脱了下来。


    方沅双手一开始只是软绵无力地搭在他颈侧,在赵怀砚起身时,却圈住了他的脖子,上半身悬空挂在他身上。


    他把有些发烫的脸贴在赵怀砚脸上,亲昵地蹭了蹭,“好喜欢你。”


    赵怀砚动作一顿,抓住身上人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抬起来,吻了上去。


    因着方沅喝醉了的缘故,赵怀砚只浅尝辄止了下便把人松开了,他抬手抹掉嘴边的水渍,将人轻轻放回床上。


    他转身下了床,出门重新端了盆热水回来,拧干毛巾,开始给床上的人擦身子,拿着毛巾的手从探进方沅衣服里,温热的毛巾刚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他就一个瑟缩,身子胡乱扭动着。


    “别动,给你擦一下,不然晚上睡觉该难受了。”赵怀砚轻声安抚。


    床上的人不乱动了。


    擦完上半身后,赵怀砚的手顿在方沅的腰腹处,虽说看过、吃过,但在方沅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一只炽热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背。


    “难受……”手的主人喃喃道。


    赵怀砚反握住他的手,他看向床上的人,问:“哪里难受?”


    说难受的人又不知声了。


    赵怀砚等了会,发现床上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无奈地笑了笑,下床又用毛巾给人擦了擦。


    收拾完所有,他才躺上床,将人拥进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小年过后,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卫生大扫除,争取在过年前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方沅最讨厌的就是卫生大扫除,干活他二话不说就可以开始,但在搞卫生上面,他磨磨蹭蹭地让方奶奶都忍不住开始说他。


    “元宝啊,早饭后就让你擦的凳子怎么还在屋里放着啊!”方奶奶打扫完厨房,趁着喝口水的功夫想看看这爷俩都打扫到哪了,这一看就让她怒火中烧,她走前啥样这会就啥样,一点没动。


    方沅瘪瘪嘴,认命地从凳子上起来,“知道了,奶奶。”


    “你坐着,我去擦。”赵怀砚把人拉回凳子上,一手一个凳子拿到水池边,开始用湿毛巾擦。


    赵家搞卫生要晚一天,所以赵怀砚才有空来帮方沅干活。


    “我感觉我是越来越适应了你的好,你迟早会把我宠坏的,要是你……”


    “不可能,我一直都在。”


    赵怀砚打断道。


    方沅眉眼一弯,“我都没说完,你就打断我,我想说的是要是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会被你宠坏。”


    这话说的有点乱,但两人都明白,他们已经离不开彼此了。


    新年将近,北溪村新年必备黄糍粑的制作也要提上日程。


    “奶奶,王叔上山看了不少黄泥柴,给我们送了一点过来。”方沅进了院子,他肩上扛着一捆树枝。


    “放太阳底下晒一下,改天给你王叔家送点鸡蛋。”方奶奶道。


    黄泥柴是北溪村的土话,至于它真正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毕竟吃的也不是黄泥柴。


    将晾晒了几天的黄泥柴烧成灰,铲到盆里,用热水浇,浇完之后装入过滤袋中,底下放上一个大盆用来接滤出来的碱水。


    滤了一晚上,盆里接了大半盆黄褐色的碱水,将过滤出来的碱水倒入糯米粉当中,揉搓成面团。


    将面团全部掰成一小块放入蒸笼中,再将好几层的蒸笼放到大锅中,大火烧锅。


    大概一个小时后,用手将每一层蒸笼里的黄色面团揪下来放进盆子里。


    蒸熟了的面团又粘又烫,几位婶婶被烫得面容狰狞,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所有面团揪了下来。


    “吃上这一口,真是不容易,手皮都要烫掉了。”


    王婶笑了笑,把手指上粘着的一点点小面团揪下来塞进嘴里,“好吃,又香又软糯糯的。”


    将蒸熟后的糯米团进行舂打是一项大工程,通常都会喊上好几户人家一起做黄糍粑,以便舂打的时候有足够的人手和体力。


    这一天方家格外的热闹,场面堪比过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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