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槐米凉虾


    “砰, 砰,砰——”


    沉闷的响声划破寂静的森林,飞鸟蚊虫闻声四散逃离。


    高大粗壮的柏树似有节奏地抖动,豆大的柏子“簌簌”砸落在地, 而树脚下, 健硕的兽人挥汗如雨, 手起斧落,反复劈砍树干底部。


    又一斧头重重落下,木屑四散飞溅,柏树摇晃愈发剧烈。兽人见状丢下斧头,绕到侧面,旋即抬腿猛地一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参天大树轰然倒地。


    力气真大,动作真快,腰可真好啊。


    看完莫淮山放倒大树的整个过程,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花时安默默在心中感叹。


    感叹归感叹,看着兽人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花时安心疼得紧,于是趁兽人蹲着剔树枝, 没空往这边看, 他悄摸从背篓里摸出锯子,蹑手蹑脚地朝兽人身后走。


    “时安, 你要去哪?”


    刚走出去两步, 莫淮山运动后略显沙哑的嗓音蓦地响起。


    被抓包了,花时安步子一顿,梗着脖子僵硬地转过身,干巴巴一笑, “那什么,我、我去那边看看,逛一逛。”


    莫淮山挑了下眉,视线缓慢向下移动,盯着花时安握在手里的锯子,“逛一逛看一看应该不用带上锯子吧?拿着怪沉的,放回背篓再去逛。”


    “哎呀!”花时安脸一垮,拿着锯子气冲冲走到莫淮山身旁,扬着下巴据理力争:“淮山你不能这样,我是亚兽没错,但我还是个成年人,砍树这活儿我也能干。”


    “不行。”莫淮山重新蹲坐在地,拿着斧头“哐哐”剔树枝,一反常态地强硬:“砍树是力气活,该兽人来干,我动作很快的,时安你坐着休息就好。”


    花时安蹲在他身旁,试图和他讲道理:“盖我们两个的房子,该我们一起出力。我闲着也是闲着,你看,这有锯子呀,我找个阴凉地坐着慢慢锯不费劲的,我多锯一棵你就少砍一棵,总能分担一点,两个人干活没那么累。”


    “我一个人砍也不累,时安你去树荫下坐着,这里晒。”


    枝叶快速脱离树干,莫淮山头也没抬,语气不容抗拒。


    看着他湿漉漉的额头,花时安无奈叹了口气,拿着锯子走回树荫下,旋即从背篓里拿出装水的竹筒和羊皮边角料,再次蹲在莫淮山身旁。


    小羊皮充当毛巾,花时安轻轻擦干兽人脸上辛劳的汗水,而后拧开盖子把装满水的竹筒喂到他唇边,小声嘀咕:“多喝几口,出这么多汗还敢说不累,嘴巴真硬。”


    伴侣亲手喂水,就算不渴也得喝几口,莫淮山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竹筒,顺势将水推到花时安面前,“时安你也喝。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不累的,出汗多纯粹是热。”


    花时安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嘴巴一瘪,“出门又不让干活,那我待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给你加油助威当拉拉队?”


    不知道什么叫拉拉队,但知道花时安待在这的意义,莫淮山轻轻握住他的手,嘴角微扬,深邃的眸子盈满笑意,“在这陪我。不知道为什么,时安在身边的时候,我特别有干劲。”


    糖衣炮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花时安心软得一塌糊涂。


    算了算了,帅哥说得都对,花时安毫无征兆地凑近,使劲在兽人嘴唇上吧唧了一口,故作不解地眨眨眼:“没喝蜂蜜啊,为什么嘴巴这么甜?”


    “要不仔细尝尝?”兽人眼底笑意更浓,微微扬起下巴。


    “不要。”花时安不上当,捧着竹筒浅抿了一口水。


    大白天的确实也不合适,莫淮山没有勉强,埋头继续剔树枝,同时嘱咐花时安:“去旁边树荫下玩,这里太晒了。想吃野果可以在附近转一转,但不要走太远。”


    “真把我当幼崽啊。”花时安端着竹筒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莫淮山,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到时候把我惯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亚兽,有你受的,迟早会后悔。”


    莫淮山虽未抬头,语气却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力气最多,不怕干活。我不会后悔的,你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伴侣,就该宠着你,永远宠着你。”


    竹筒里的凉白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奶茶,还是全糖的那种,花时安低头喝了一口,感觉牙缝里都是甜的,甜齁了。


    *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天麻麻黑,花时安背着背篓、拎着大包小包,与扛着柏树的莫淮山一同从森林里钻出来,老远就听到岩知乐急吼吼地喊叫。


    远远看他又蹦又挥手,着急忙慌的样子,花时安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和莫淮山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走过去,结果刚一上前,岩知乐小嘴叭叭个不停,竟说些有的没的。


    “祭司大人你上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南瓜还有别的吃法吗?我们今天又摘了好多,天天蒸南瓜我都吃腻了,想换个吃法。哦对,下午狩猎队在河里抓了好些鱼,咱们今晚吃还是——”


    “咦,什么味儿这么香?”岩知乐猛地吸了吸鼻子,追着馥郁的香气走到花时安身后,从背篓里拿出一根缀满花蕾的树枝,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闻着怪香的,能吃吗?”


    问题可真多啊,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卸下背篓放下棕包,花时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岩知乐挑了下眉,“着急忙慌地叫我,就为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正经事没?”


    “有!”岩知乐重重点下头。


    花时安:“说。”


    岩知乐抬手指向草地上卸柏树的莫淮山,“你家莫淮山来回跑几趟了,扛了好些柏树回来,食堂不都盖好了吗,你们砍树干嘛?”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岩知乐恐怕已经死两三回了。


    花时安气笑了,没好气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闲聊也要看看别人在做什么好吗?没看到我一脑门汗,气儿都没喘匀吗?还急急忙忙地叫我。”


    自知理亏,岩知乐闷闷地“哦”了一声,“我记住了,下次一定。”


    短暂地反省了两秒,岩知乐又抓着花时安胳膊左摇右晃,撒娇似的嘟囔:“祭司大人行行好,我刚刚的问题,你回答一下嘛。”


    “那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个?”花时安呼出一口热气,把沉甸甸的棕片包裹丢在背篓上。


    “这个!”岩知乐举起密密麻麻、满是花蕾的树枝,又问了一次,“这到底是什么呀?看着像果子又像是没开的花,怎么吃啊?”


    嚯,这就笃定能吃了?


    花时安也没卖关子,顺着他的话道:“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还没盛开的花蕾。它是槐树的花,完全盛开了叫槐花,花蕾状态叫槐米,至于怎么吃……蒸炒煎炸,吃法挺多的。”


    “槐米?”岩知乐拿着槐米又仔细闻了闻,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味道有点熟悉,我好像见过你说的槐花。完全盛开是不是白色的,一串一串的,香味特别浓?”


    还真是,花时安点点头,“花已经开了?槐花也能吃,下次看见可以摘一些回来,但还是以南瓜为主。”


    岩知乐茫然地眨眨眼,“为什么?不好吃?”


    “好吃,不过饱腹感没办法跟南瓜比,就尝个鲜。”


    岩知乐:“原来是这样。背篓和棕包里面都是你采的槐米?咱们今晚吃吗,到底怎么吃?”


    “嗯,森林里碰到顺便摘的。”花时安扫了眼背篓,下巴一抬,“来吧,好奇怎么吃就帮我把背篓背到河边,把槐米洗干净,等下带你做去。”


    “哇,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没等到答案的问题全部抛之脑后,岩知乐背上背篓匆匆往河边走。


    不打算做晚饭,花时安只想用一时兴起采回来的槐米做一道开胃解暑的餐前甜点——槐米凉虾。


    凉虾做法很简单,和之前做过的酸辣粉几乎一样的步骤。


    葛根粉加凉水稀释,再加热水勾成熟芡,而多出的步骤便是将蒸熟捣碎的槐米糊糊倒入葛根浆中,充分搅拌均匀,然后选用空隙大一点的竹筛,将调制好的浆液倒进去,直接往热水锅中滴。


    槐米糊糊稀释了葛根粉,减弱了一部分粘性,所以浆液透过竹筛缝隙落入锅中时,并非之前那种一根一根的长粉条,而是一滴一滴,形似水滴、长着尾巴的“小绿虾”。


    落入沸水锅中一煮,“绿虾”渐渐褪色,变成浅绿色的半透明小虾,瞧着晶莹剔透,这个时候就可以出锅了,用漏勺捞出倒入凉水中静置。


    早上烧得凉白开还有剩,仓库里也还剩几罐压箱底的蜂蜜。蜂蜜倒进凉水中稀释,搅拌均匀,“小绿虾”差不多凉透了,蜕变成字面意义上的凉虾。


    两勺凉虾,一勺半蜂蜜水,槐米凉虾可以出摊了!


    晶莹剔透,粒粒分明,一群头大尾细的小绿虾挨挨挤挤地簇拥在碗中,犹如一群灵动的小蝌蚪,甩着尾巴在甜滋滋的蜂蜜水中嬉戏。


    第112章 第 112 章 住宅


    凉虾做得不多, 一人只分到一碗,这玩意儿又不烫,搁平常端着碗三五口就喝完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食堂刚完工, 族人正在兴头上, 端着凉虾纷纷往楼上跑, 闹着要体验坐在食堂吃饭。


    积极参与集体活动,花时安默默端着碗跟上。


    夏日炎热的傍晚,身处通风透气的食堂,坐着舒适合身的桌椅,吃着清甜可口的凉虾,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身心皆被巨大的满足感包裹。


    一勺Q弹有嚼劲的凉虾咽下肚,岩知乐两眼冒星星,发出满足地喟叹。


    看着坐在对面的花时安,他舔了舔嘴唇,摇头晃脑直感叹:“我敢肯定,祭司大人绝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亚兽人!瞧瞧这木屋,瞧瞧这桌椅, 从没想过硬邦邦的木头还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


    “没错!”


    岩知乐身旁喝蜂蜜水的木族长放下勺子, 握着木桌边缘轻轻晃了两下,不禁感叹道:“真神奇啊, 一张厚木板、几根粗木条就做出一张桌子, 晃它都不带动,稳当不说,配上这椅子,高矮也正好合适, 坐着可真舒服。”


    “扑哧。”参与制作的岩秋雨笑出声,抹了抹嘴对木族长说:“一张厚木板、几根粗木条?没你说得那么简单,做这桌椅跟盖房子差不多,量高度长短,凿榫头卯——”


    “你好烦啊岩秋雨!”岩知乐打断他的话,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我们采集队也帮过忙的好吗,知道房子怎么盖。我们夸夸祭司大人不行吗,真是显着你了!”


    被凶了也不恼,岩秋雨好脾气地耸耸肩,懒得跟他计较,“得了得了,当我没说。”


    一碗槐米凉虾都吃完了,桌上聊天的人碗里还剩一大半,花时安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一本满足地拍了拍胸口,抬头催促他们,“夸也夸了,拌嘴也拌,赶紧两口吃完,等下还要去处理鱼,还要煮晚饭呢。”


    木族长闻言回头瞅了眼,见四周吃完凉虾的族人陆续起身离开,他也麻利地端起碗,连吃带喝。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岩知乐一点都不着急,他蜗牛似的细嚼慢咽,刚吃下两只小凉虾,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夸:“都怪岩秋雨打岔,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凉虾真是好东西啊,分明也是用葛根粉做的,但和酸辣粉的味道口感完全不一样。”


    “食物煮熟过一遍凉水,又学到了有用的东西,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真的好好吃,冰冰凉凉的,非常适合夏天。”


    话可真密,花时安托腮看着他,笑吟吟地打趣:“原来你喜欢凉虾啊?看你吃得这么慢,还以为你不喜欢,觉得难以下咽呢。”


    “怎么会!”


    岩知乐嘿嘿一笑,“就是好吃才要慢慢品尝,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花时安:“赶紧吃,你不是学会了嘛,想吃下次再做。”


    “不不不,一样的食材,祭司大人做的就是更美味。”


    木族长点头附和:“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马屁拍的,花时安轻笑一声,“那你们可得好好品尝,吃完这顿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进厨房。”


    “为什么?”


    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道。


    花时安指尖轻敲桌面,朝岩知乐扬了扬下巴,“先前不是问我砍树做什么吗?忘回答你了,我和淮山打算盖一座木屋,盖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木屋。”


    “盖在哪?”


    “现在就开始盖了?”


    “你们两个盖房子?”


    凉虾也不吃了,桌上三人齐刷刷盯着花时安和莫淮山。


    不说清楚估计是走不了了,花时安往桌上一趴,逐一回答道:“食堂完工刚好有空,我们打算尽快盖,砍好木材就开始。”


    “当然,盖房子归盖房子,淮山依旧会参与狩猎,傍晚回来才会做自己家的事,不会长时间脱离狩猎队。而我呢,这段时间我就不参与采集了,留在部落先把房子盖好,不过别担心,有什么发现有什么事,我肯定会以部落为先。”


    祭司本就有特权,不用白不用,见木族长没有要反对的意思,花时安接着往下说:“至于盖在哪,我们没有换个地方住的打算,房子还是盖原来的位置,挨着歪脖子树。”


    “树和树之间有一块空地,盖一座木屋绰绰有余,将来其他族人肯定也会盖房子,咱们顺着一个方向往营地这边盖,整整齐齐地盖三排。现在睡觉的树洞可以拿来当仓库,放一些不耐放的食物,以后不想要了也简单,直接砍了就完事。”


    一通分析压根没听进去几句,听到房子盖在原来的位置,木族长蓦地松了一口气,仰头将蜂蜜水一饮而尽,顺了顺胸口道:“树洞住着确实有点小,别说你,看到这宽敞的食堂,我都想盖一座木屋。”


    “不过你们两个人盖房子,淮山还只能晚上回来干活,这、这盖好都什么时候了?”木族长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抬眸看向花时安,“还是叫狩猎队帮忙吧时安,人多干活快,你们盖一座小房子,用不了几天就能盖好。”


    岩秋雨飞快地点点头,“祭司大人对部落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别说一座小木屋,就算想盖食堂这么大一间木屋,我们也要帮忙盖出来!”


    “没错,祭司大人值得最好的,盖什么小木屋,要盖就盖大的,让狩猎队来帮忙,盖一间比食堂还大的!”头号粉丝岩知乐一本正经道。


    怎么突然就要盖大房子了?


    花时安揉了揉眉心,低低笑了声,“别,好意心领了,我们两个人住,不追求大房子。帮忙也免了,我和淮山商量好了,反正不急着住,两个人慢慢盖就好,毕竟长期居住的房屋,自己亲手盖的更有归属感。”


    岩知乐叹了口气,“可是这样的话,好长时间都吃不到祭司大人做的饭了。”


    岩秋雨没说话,喝完凉虾放下碗,心中已有打算。


    有了更好的选择,谁会一直住在阴暗潮湿的树洞里。


    对木屋非常感兴趣,蠢蠢欲动的木族长转头环视一圈,跟花时安确认:“住的木屋和食堂应该没什么区别吧?是用同一个法子盖吗?”


    “方法一致,有略微的不同。”花时安抬手指着一览无余的食堂,认真道:“食堂要容纳更多人,需以宽敞为主,所以室内没有墙体,没有做隔断,整座房子就这一间屋,一眼扫过去全看完了。”


    “而自家住房就住自己一家人,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这时候就不用一味追求大了,讲究一个方便舒适、配套齐全。”


    “可以通过在室内增加木墙,把大的空间分隔成一个个小空间,然后再安装上门窗,打造成独立房间。有的用来当卧室,休息睡觉;有的用来当厨房,吃饭煮饭,多余的房间还可以用来当仓库,存放杂物。家里人多的还可以多隔几间卧室出来,父母幼崽分开住,同住一个屋檐下,互不打扰。”


    笼统地概括一下,具体怎么实施靠嘴巴说不明白,于是花时安又补充了一句:“不懂的,不知道怎么做的来问我就行了,我们家房子应该会先盖好,到时候大家也可以来看看。”


    对于如今还在住树洞,甚至两三个人挤一个树洞的兽人们来说,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岩知乐越听越激动,越听越心动,忍不住惊呼出声,“哇!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能在家里煮饭……不行了不行了,我也好想盖房子,现在就想盖。”


    “树洞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木族长兴奋得两眼放光。


    岩秋雨更夸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拉开椅子站起身。


    “干嘛呀?”木族长被他吓了一跳。


    岩秋雨端着空碗掉头就走,“砍树,砍树盖房子去!”


    “冷静冷静,大晚上砍什么树。”莫淮山上前把人拉住。


    不出意外的话,这股盖房子的热潮很快就要掀起来了,花时安眯着眼睛笑了笑,友情提醒自己的朋友们:“想盖房子就趁早砍点树回来,过段时间可能砍树都要跑很远,而且木材要彻底晒干才能用,早砍早晒,不然要等好长一段时间。”


    好像在暗示什么,岩知乐没听懂,下意识反问:“对啊,木材要晒干才能用,那你们现在也盖不了,还要等——”


    话音戛然而止,对上花时安似笑非笑的眸子,岩知乐只觉得脑子里闪过一道金光,突然顿悟。


    木族长和岩秋雨对视一眼,读懂了花时安的用意。


    食堂完工剩下好些干木材,虽然部落暂时用不上,但那是大家共同努力得来的,属于部落,不能私自拿走,可放着也是放着,如若用新鲜的木材来交换干木材,岂不是马上就能用?


    怪不得,怪不得自家盖房子,莫淮山却不把砍回来的大树扛回家门前,反而扛到草地上堆着,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干木材有限,先到先得,花时安只能提醒到这了。


    而这一提醒,想连夜出门砍树的人又多了两个。


    不知道说了什么让莫淮山误会了,下楼往河边走时,他心事重重地耷拉着脑袋,酝酿好半晌,低低唤了声“时安”。


    局促不安的模样一瞧就有话说,花时安挽着他的胳膊与他并肩往前走,轻声给予鼓励:“怎么啦?”


    “我、我们……”莫淮山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在花时安鼓励的眼神中,闷声道出诉求:“我们的木屋不用太大,只隔一间卧室好不好?”


    “为什么呀?”花时安不解地问。


    莫淮山紧紧握住花时安的手,“我们两个人,一间卧室睡觉够了,我、我不想和你分开睡。”


    花时安“扑哧”笑出声,“想什么呢,谁要和你分开睡了?我刚才说得是人家有父母有幼崽的,我们才不分开,有一百间卧室我们也要住一块。”


    第113章 第 113 章 筹备


    不出所料, 盖房子的风还是吹到了部落。


    族人起早贪黑地往森林里钻,扛回一棵又一棵大树,短短几天时间,部落已然变成一个大型木材加工厂, 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着树。


    门前草地更是夸张, 各种树枝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好似拔地而起的高山,负责捆柴火的老人小孩一天天就没闲过,挽柴挽到手发软。


    砍树备木材只是第一步,真正开始行动的其实没几家。


    天气愈发炎热,森林中的野菜野果争先恐后地成熟,之前不见踪影的野兽也陆续钻出来活动, 采集队和狩猎队披星戴月,接连多日满载而归。


    所有人都想盖房子,可这样高强度的集体活动,晚上回来只想往床上一瘫,别说处理木材,简直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木材备齐后,花时安和莫淮山正式忙碌起来, 白天花时安用墨斗给木材弹好辅助线, 晚上莫淮山回来锯木头,把一根根完整的大树锯成木板、木条。


    兽人很勤快, 干活速度也很快, 木材才备好几天,歪脖子树周围已经堆了好些木板木条,且用来打基础的桩柱、横梁也锯成了合适长短,凿好了卯眼,


    莫淮山心疼他,不让他锯木头,干重活,只有轻巧的活儿愿意让他沾手,刨一刨木板什么的。花时安当然也心疼自家兽人,当面不让干重活,那就背着干,反正兽人白天不在家。


    可惜锯木头是个体力活,花时安不擅的领域,他吭哧吭哧锯了两天,把自己累得够呛,锯出来的木板却少得可怜,甚至混进木材堆里莫淮山都没发现。


    该庆幸的,但又有种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秉承着自己多干点,伴侣就少干点的原则,新的一天,花时安照旧拎着锯子从锯木头开始。先把大树锯成多段,再沿着辅助线将树干锯成薄厚适中的木板……


    拉锯子拉到手软,锯累了就换个轻松活,刨木板、打磨木条,或者去河边洗把脸,在地里薅一把由绿变紫的蓝莓,歇一会儿回来继续锯。


    熟能生巧,花时安也算是渐入佳境,找到了手感,从天亮忙活到太阳开始落山,堆在身侧的木材几乎是昨天的两倍。


    高强度干一天体力活,累是真的累,花时安好似在河水中泡了一天,刚爬上岸,指甲缝里都是木屑与汗水。长时间拉锯子的右手更不用说了,酸到麻木,险些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确实很累,却很有成就感。


    太阳刚开始落山,离天黑其实还有一会,但花时安实在干不动了,又担心狩猎队突然回来,被莫淮山抓个正着,索性丢下锯子开始清理“犯罪现场”。


    锯木头产生的木屑不多,扫一扫与之前的木屑碎木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但比昨天多出一倍的木材……花时安将两堆木材堆放在一起,简直不要太显眼,有眼睛就能看出来。


    这该如何是好?


    莫淮山看见倒是不会说他,不会责怪他,但一想到兽人耷拉着脑袋,流露出那种是我没用,让伴侣受苦受累的神情,花时安就有点头疼。


    要不然找地方藏起来,之后一点点往外拿?可他手感来了,明天可能会锯更多,一天堆一天,拿不完,根本拿不完。


    正愁怎么解决这些木材,营地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交谈声。花时安吓了一跳,还以为狩猎队回来了,忙地往树后背躲,走出两步看见是采集队,这才松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木材先放一放,一身黏糊糊的臭汗,先洗个澡去。花时安回树洞拿了两颗无患子,横穿草地,慢悠悠地溜达到河边。


    脱鞋淌进清凉的河水中,周身笼罩的暑气顿时消解大半,无患子置于掌心打出绵密的泡沫,花时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搓洗一遍,洗去黏腻的汗水,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洗澡洗得有点久,以至于走回歪脖子树时,花时安以为自己一热一冷产生了幻觉,不然自家门口为何长出一群小亚兽?


    十多个亚兽人蹲在歪脖子树周围,人手一棵树,人手一把锯子。岩知乐、红映兰、长月月……他们不请自来,自顾自地帮忙锯起了木板,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随意自在。


    什么情况?花时安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揉了揉眼睛走上前,诧异挑眉看着众人,“你们、你们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不去休息会儿,不去把野菜野果收拾一下,都跑这来干嘛?”


    “来这当然是为了帮忙锯木头呀。”


    岩知乐举起锯子晃了晃,笑吟吟道:“这还不明显吗?”


    蹲在旁边的红映兰补充道:“放心吧祭司大人,咱们采集队人多,野菜野果有人收拾。我们今天回来得早,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帮忙。”


    去洗澡时采集队刚回来,洗完澡时木头都锯了好几截,说明他们背篓一放,拎着锯子就跑了过来,绝非一时兴起。


    天气炎热,外出采集同样辛苦,亚兽们一身汗没干,腿上还沾着泥,澡都没洗一个又跑到这来干活。花时安多少有点不忍心,皱着眉头道:“族长让你们过来的?来来来,都放下锯子歇会儿,瞧你们一脑门汗。”


    话音随一缕微风飘走了,平时言听计从的亚兽跟没听到一样,埋头吭哧吭哧地拉锯子,没一个人听话停下来休息。


    好在没有彻底无视花时安,长月月放慢了拉锯子的速度,用胳膊擦了擦汗,若无其事道:“不累的祭司大人,虽然是族长让我们过来,但我们每个人都来得心甘情愿,你为部落做了这么多,能帮上你的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另一个女生附和道:“祭司大人你是不知道,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来,要不是部落就十多把锯子,现在在这的就不止我们十多个人了,而是一整个采集队。”


    “嘿嘿,帮祭司大人干活不累,一点都不累。”


    “真的不累,出汗是热的!”


    “我们人多,一人锯一根树,一次就有十多根。”


    “我们之前也锯过木头,不会锯错的。”


    ……


    亚兽们情绪高涨,热情似火,整得花时安都不好意思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搁平常没事的时候很乐意他们来帮忙,可如今……花时安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轻叹一口气:“你们自己家也要盖房子,都跑我这来叫什么事,不累就回自家忙活去,早日把房子盖出来。”


    红映兰飞快地摇摇头,“我们不着急,具体还不知道要怎么盖呢,来帮忙也是为了你家房子早点盖好,让我们看一看,有个参照。”


    花时安:“可是——”


    “祭司大人。”岩知乐委屈巴巴地瘪着嘴,“你可不能赶我们走,我们走到这里太不容易了,一整个采集队里厮杀出来的。”


    “厮杀?”花时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岩知乐咯咯咯地笑,“采集队的所有亚兽一块抢锯子,就我们抢到了,算不算你说的那个什么,杀出重围!”


    “太不容易了,我还被人踩了几脚。”


    “所以说啊,来都来了,祭司大人不能赶我们走。”


    亚兽一人一句,花时安都有点插不上嘴。


    铁了心要帮忙干活,也不可能真把他们赶走,花时安无奈耸了耸肩,轻笑一声,“别太着急,别太累,慢慢干。辛苦大家了,回头房子盖好大家都来玩,请你们吃开锅饭。”


    “开锅饭是什么?”


    “新房子的第一顿饭。”


    “好耶!”


    “干活干活。”


    ……


    不得不说,人多干起活来确实快,十多个亚兽在歪脖子下忙活到天黑,花时安估摸了一下,大概也就两三个小时,而成果几乎是他们这些天的两倍。


    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开始盖房子了。


    狩猎队今天回来得晚,天都黑透了,饭都煮好了才回到部落。所以莫淮山没能着家,洗了把脸就跟着花时安一块去食堂吃饭。


    而吃完晚饭走到自家门前,看着树脚下多出来的木材,他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抓起花时安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


    干活嘛,手上多多少少带点伤,好巧不巧,花时安今天刨木头划伤了虎口。以至于莫淮山抓起他的手,眸子一沉,顿时脸色大变。


    “时安,我都说了你别去锯木头,怎么又添了一道——”


    “欸!你可别冤枉我。”


    赶在莫淮山把自责酝酿出来之前,花时安打断他的话,反握住他日渐粗糙的手,“我这是刨木板划伤的,跟锯木头无关。再说这么一点小伤,你晚发现一点都要愈合了,没关系的。”


    伤口确实不大,浅浅一道血痕,跟猫抓了似的。


    莫淮山不好小题大做,轻叹一口气,低头看向堆在地上的木板,“这些木板是怎么回事?才一天时间,多出这么多。”


    “采集队今天回来得早,岩知乐、红映兰……他们十多个亚兽过来帮忙锯的。人多干活就是快啊,就那么一会儿,顶我们干好多天。”采集队帮了大忙,花时安白天锯的木板完美融入其中,说起来理直气壮。


    莫淮山:“你也跟着锯了?”


    花时安:“那肯定呀,别人来帮忙,我作为主人总不能站旁边看着吧?”


    莫淮山眼神复杂地看了花时安一眼,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哑着嗓子开口:“回头我去谢谢他们,但时安,之后不让他们来了好不好?我、我能干的,我不怕累,会尽快把房子盖好。”


    “别人好心帮忙,为什么不让来?”花时安不理解。


    莫淮山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老老实实道:“他们来帮忙,你就得跟着干,时安,我不想你太累。”


    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花时安笑出了声,转身面对莫淮山,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别的亚兽能干,我当然也能干,别把我当幼崽了淮山。”


    “我是你的伴侣,是你的另一半,本就应当与你一同奋斗。这些活确实很辛苦,但我也乐在其中,我们要共进共退,把房子盖好,把日子过好,而不是什么都让你一个人面对。”


    “可是……”莫淮山神情难掩失落,垂眸错开视线,“之前说过的,我会对你好,不让你辛苦,不让你受累。”


    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正好,花时安伸手揉了一把,笑吟吟道:“不让我干活就是对我好了?那我要是想干呢,岂不是剥夺了我的乐趣?”


    “别东想西想的,对我好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外出给我带回一颗野果、一朵花,证明你时时刻刻惦记着我,比如我做饭你要夸奖,给我提供情绪价值,比如——”


    说一半突然又不说了,莫淮山感觉这个很重要,忙地问道:“比如什么?”


    花时安勾唇一笑,“经常变回兽形给我摸。”


    第114章 第 114 章 人缘


    早晨瞌睡正香, 树洞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花时安半梦半醒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往莫淮山身上搭,不料身侧空无一人, 无处安放的手臂“啪”地一下打在了竹席上。


    睡意顿时散了大半, 花时安眼皮子微动, 迷迷糊糊就要转醒,而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胸口,轻轻拍打着,哄小孩似的安抚:“没事,没事的时安,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熟悉的嗓音掠过耳畔,心中那点不安烟消云散,花时安踏踏实实地闭上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呢?这么早你要去干嘛?”


    “睡糊涂了?”


    莫淮山穿好衣服站在床沿边,低头看着花时安的睡颜。


    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想睁开却又睁不开, 与困意作斗争的样子有些过于可爱, 莫淮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刮了刮花时安的鼻尖, 掌心贴着柔软的脸颊, 轻声回答道:“木材备齐,今天咱们要盖房子了。不是说好先用两天时间把基础打好,之后慢慢盖嘛,我得去和大族长说一声, 这两天暂时不参与狩猎。”


    脑子不太清醒,有点转不动,花时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懒洋洋道:“那你早点回来。”


    “睡吧睡吧,等下就回。”莫淮山恋恋不舍地抽回手,抬脚走向洞口。


    “嘎吱”一声响,竹门开了又关,早晨的凉气被微风带进树洞。


    人一走,风一吹,花时安反而没那么困了,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意识逐渐回笼。


    采集队帮了大忙,亚兽十三人一组,每天傍晚轮流来歪脖子树干活。


    人多力量大,仅是五个晚上,歪脖子树下粗壮的树干尽数化为建材,厚实光滑的木板、棱角分明的木条、挺直坚硬的梁柱……连榫头卯眼都帮忙凿好了,整齐堆放在树脚下。


    接下来只需搭好框架,按顺序将木材组装上去,他们便能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


    十几二十天的活五个晚上就干完了,比原计划提前太多太多,花时安越想越兴奋,一点睡意都没了,他倏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衣服麻利地往头上套。


    盖房子要紧,懒觉什么的,等房子盖好再睡也不迟。


    起床,洗漱,花时安刚把自己收拾干净,莫淮山回来了,端着早饭健步如飞地走进树洞。


    肚子饿了,花时安的注意力被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蒸南瓜吸引,未留意到兽人怪异的神情。直到南瓜放上竹桌,兽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迟迟不动筷,花时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放下即将送到嘴边的蒸南瓜,摇了摇莫淮山的手臂。


    “怎么了怎么了?谁惹我们淮山不高兴了?”


    莫淮山笑着摇摇头,伸手在花时安头顶上揉了一把,“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想不通,我刚刚和大族长说今明两天不参与狩猎,他居然不答应。”


    “啊?”花时安愣一瞬,“为什么啊?”


    莫淮山:“不知道,他不肯解释,就说不行。”


    忙前忙后将木材备齐,就等着盖房子了,大族长居然不批假?


    花时安想不明白,一拍大腿果断站起身,转头就往洞口走,“我找他问问去。”


    步子还没迈开,胳膊被人抓住了,莫淮山轻轻将他拽回床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热乎乎的南瓜,“别着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和你结成伴侣后,没有人会故意刁难我。大族长不答应可能有别的想法,兴许狩猎队今天有安排。”


    “那我们今天钉不了桩柱,盖不了房子了?”


    南瓜都不甜了,花时安啃了一小口,食不知味地嚼吧嚼吧。


    “先吃饭,吃完我再去问问。”莫淮山捏了捏花时安的下巴,嘴角微扬,眸中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别不高兴,一会儿我再去争取一下,实在不行就晚上回来盖,连夜钉桩柱,会尽快让时安住上新房子的。”


    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带说服力,有被安抚到,花时安抬头看着兽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欣然一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家极度缺乏自信、毫无主见的兽人改变了,他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学会了自己拿主意,不再事事依赖花时安,还会反过来为花时安分忧解愁,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兽人,担起了伴侣的责任。


    自卑敏感的,成熟懂事的,不论哪一种状态,花时安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部落有安排便以部落为先,两海碗蒸南瓜吃完,莫淮山又该出门了。


    说是去争取,但两个人都清楚,这一去十有八九晚上才会回来。


    对花时安始终不太放心,已经挥手告别,钻出树洞走出一段距离了,莫淮山又匆匆折返回来,看着倚靠在树洞门口的花时安,耐心嘱咐道:“时安,顺利的话我一会儿就回来,咱们一起埋桩柱,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好好待在家里,干干杂活就行,千万别心急,不要自己动手。”


    “特意跑回来交代这个?”花时安挑了下眉,“扑哧”笑出声,“你真看得起我,我就算想动手也是有心无力啊,随便一根桩柱都死沉死沉的,我可扛不动。放心出去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莫淮山咧嘴一笑,“那就好,等我回——”


    “莫淮山!”


    一道嘹亮的高呼从不远处传来,木屋脚下,大族长和一群兽人拿着工具,浩浩荡荡地朝歪脖子树走来。


    以为他们来催促莫淮山出门,花时安忙地和兽人摆摆手,“快去吧,好像就等你了。”


    莫淮山“嗯”了一声,转身飞快跑去,火速融入大部队。


    队伍并未因莫淮山的加入而停下脚步,大族长目标明确,带着狩猎队径直向前走,最后齐刷刷停在歪脖子树下。


    招呼也不打一声,大族长手一挥,三十多个兽人顿时散开来,有的抡起锄头帮忙挖基坑、有的拎起锯子帮忙锯木板、有的整理木材抬桩柱……好似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话不多说,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这阵仗,好一个入室抢劫式帮忙,花时安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回过神。


    快速扫了一圈,瞅见人群中双手抱臂的大族长,花时安快步上前,满是诧异地问道:“什么情况大族长?你们这招呼也不打一声,搞突然袭击啊?”


    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莫淮山一脸震惊,风风火火地走上前,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族长,“这、这……今天不是要出去狩猎吗?族长,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怎么还瞒着我和时安,刚才也不告诉我。”


    “哈哈哈哈……”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着两人脸上的震惊,大族长心满意足地笑出声。


    乐上好一阵儿,大族长上前半步走到两人中间,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得意扬扬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以为今天盖不了房子,正失望呢?没想到吧,我们来了!”


    确实没想到,没想到大族长也学会了制造惊喜。


    情绪价值要给到位,花时安十分感激地看了大族长一眼,勾唇笑笑道:“淮山说今天要出门狩猎,盖不了房子,我又失望又难过,刚才差点都哭了,得亏你们来得及时。”


    哭是假的,但高兴做不了假,大族长被花时安的话逗乐了,龇着大牙哈哈大笑几声,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们狩猎队虽然没过来帮忙,但一直在关注你们家房子的进度。昨晚采集队说你们的木材备齐了,我们连夜就商量好了,今天过来帮忙,争取用一天时间帮你们把房子盖好。”


    想起来了,花时安两手一拍,“我说呢,昨晚我和淮山吃完饭都走了,你们还在桌上坐着。我还以为你们转性了,学会细嚼慢咽了,结果故意的啊,背着我们商量事儿。”


    “怎么连我瞒着,那会儿问你你还骗我。”


    作为狩猎队的一员,却被排除在外,莫淮山有点委屈,小声嘟囔道。


    “哎呀你小子。”大族长一巴掌甩在莫淮山胳膊上,“先抑后扬懂不懂?祭司大人教的,先拉低期待,再把好消息告诉你们,这才叫惊喜。至于瞒着你,你和祭司大人是一家人,既然瞒着他,当然也要瞒着你,这是给你们两个的惊喜。”


    原来惊喜也有他的份吗?


    从未被族人如此郑重对待,莫淮山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族长。


    一件小事就把人感动成这样,大族长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不太自然地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走吧,干活去,今天就把你们家房子盖出来。”


    三十多个兽人盖一座小木屋,着实有点浪费人力,花时安抬头环视一圈,叫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大族长,“大族长,谢谢你们狩猎队今天过来帮忙。我知道大家都想快点帮我们盖好房子,但这人……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多吗?”大族长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歪脖子树下密密麻麻全是人,肩挨着肩,人挤着人,好些兽人想帮忙都找不到事做。


    “好像是有点多。”大族长嘿嘿一笑,转头朝花时安扬了扬下巴,“那能怎么办呢?”


    花时安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温声提议:“留一半的人就够了,要不这样吧,留十五个,剩下的——”


    “这个我说了不算。”大族长打断花时安的话,摆摆手道:“今天来帮忙盖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这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谁走谁留下,祭司大人,你得跟他们说去。”


    大族长说话声音不算小,花时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四周听到动静的兽人纷纷抗议:


    “我不走,谁爱走谁走,我要帮祭司大人盖房子!”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想赶我走?没门,除非让我横着走。”


    “没错,我们今天就赖在这了!”


    ……


    大族长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时安,那神情像是在说:你看,我也没办法。


    花时安无奈笑了声,扯着嗓子回应众人:“不走,都不准走,今天帮我们把房子盖好才能走!”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真的吗祭司大人?那也不能赶我们走哦。”


    循着声源望去,花时安瞳孔猛地一缩。


    晨露散去,太阳冉冉升起,木屋门前绿油油的草地上,树飞带着近二十个树鼩兽人快步走向歪脖子树。


    第115章 第 115 章 搬新家


    两个部落五十多个兽人, 毫不夸张地说,一人出一只手都能迅速将木屋搞定。


    木屋的搭建速度远超预期,花时安感觉自己都没干多少活,甚至都没怎么出汗, 可太阳最为炙热的正午, 歪脖子树左侧空无一物的泥地上, 一座精致小巧的多层木屋拔地而起,巍然矗立在阳光间隙中。


    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建造方式,小木屋与作为食堂的大木屋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住宅虽小,个头更高,它将近两层楼高, 盖着芦苇草束的房顶刚好在歪脖子树横向生长的主干下方。同为干栏式建筑,木屋底部与食堂一致,做了一米出头的抬高,但坐落在平台上的房屋还要高出一大截,因为其内部比食堂多出一层,是一座假三层建筑。


    平台之下为一楼,夏季用来防潮, 冬季用来储柴;平台之上为二层, 设有厨房卧室,作为主要生活区;二层之上屋顶之下为三层, 是一层只有半人高、猫着腰才能钻进去的小阁楼, 专门用来储藏粮食的储藏室。


    平地起高楼,兽人的效率毋庸置疑,刚开始花时安还担心人多混乱,担心兽人干活马虎, 导致木屋最终效果出现偏差,但兽人们全程听从安排听从指挥,干起活来认真又仔细,最终呈现在眼前的木屋与他原本设计的一模一样,未曾出现半点偏差。


    古典精致的农家小木楼,满意,花时安相当满意。


    木屋坐北朝南,面向草地,背对森林,通往主屋唯一的楼梯自然也开在草地侧边,花时安踩着台阶登上平台,首先看到一圈整齐排列的护栏,而护栏与屋檐之间,一米多宽的全景阳台铺满木地板,绕屋一周。


    阳台还算宽敞,通风采光效果极好,白天用来晒谷物粮食,晚上用来庇荫纳凉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推开正面两扇沉甸甸的木门,一间宽敞明亮的堂屋映入眼帘。堂屋开间不大,进深较长,室内没有做过多的隔断,使得堂屋看起来简约大气、开阔亮堂,平日若与好友相聚,摆上三两张圆桌、容纳二三十人绰绰有余。


    堂屋左右两侧各开了两扇门,右侧有歪脖子树遮挡,采光略差一点,花时安早就打算好了,面向草地这间大点用来做厨房,回头砌个灶台,垒个操作台,多余空间还能放一张饭桌,没有客人时,自家两个人就坐在厨房里吃饭。


    而挨着森林的小房间,正好用来做洗手间。


    左侧毫无遮挡,通风采光极好的两间屋,里面那间作为杂物间,平日用来堆放一些生活杂物,有客人来过夜时还可作为客卧,而站在窗口可俯瞰整片草地,远眺河景的大房间——花时安和莫淮山的卧室。


    房屋盖好,门窗安装好,但家具尚未制作好,堂屋和四间屋子都空荡荡的,一整个家徒四壁。花时安楼下楼上到处逛了一圈,检查门窗,检查地板,最后将小阁楼仔细检查了一遍,慢悠悠地下楼,完成验收。


    没发现大问题,木屋算是彻底完工了,花时安本想与前来帮忙的兽人郑重道个谢,不料重新走回歪脖子树,方才还摩肩接踵、热热闹闹的林隙变得无比安静,门前打转的兽人全都不见踪影,只有莫淮山一个人蹲在地上清理木屑。


    这就走了?花时安环视一圈,真就一个人都没看见,于是快步走到莫淮山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淮山,怎么就你一个了,他们人呢?”


    正捧着木屑往背篓里丢,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莫淮山吓得一激灵,猛地一回头。


    瞅见是花时安,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眼底漾出笑意,“时安你走路都没声音,吓我一跳。他们走了,你刚上楼的时候就走了,大族长和树飞族长说时间还早,带着狩猎队在附近转一转。”


    “跑这么快,那你和他们道谢没有?”花时安摸了摸他汗津津的后背。


    莫淮山认真点点头,“道过了,他们走的时候我说了好多遍。”


    “那就好。”花时安蹲在莫淮山身旁,用手背擦掉他额头上的汗珠,语重心长道:“能这么快住上新房子,多亏了族人的帮助。这些都是人情,之后可能还要辛苦你一段时间,别人家盖房子我们也该去帮帮忙,这才是表达感激的正确方式。”


    “我知道了时安,从明天开始,狩猎回来我就去帮忙。”莫淮山郑重其事道。


    “好哦。”花时安笑了笑,抓着莫淮山的手腕把人拽起来,语调突然变得高昂:“先别收拾了,走,趁着时间还早,咱们先去拼点家具出来。”


    干这个可就不累了,莫淮山激动地搓搓手,“先做床吧,把床拼好我们今晚睡新屋子。”


    “这么想住新屋子?”


    “想,特别想。”


    “巧了,我也想。”


    帮忙帮到底,有些兽人闲来无事,帮他们把制作家具所需要的木板也锯好了。花时安和莫淮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长短不一的木板组装在一起,按顺序将榫头卡进卯眼中,便可将木板、木条变为一件件崭新的家具。


    在楼下组装还要一样一样往屋里抬,非常费力不说,像床这种大件家具,横着竖着都不好抬进卧室,所以花时安一寻思,索性和莫淮山把木材搬上楼,直接在屋子里进行组装。


    兽人的愿望当然要满足,家具从床开始。


    木板是花时安亲自量的,床头、床框、床板挨个儿组装好,一张一米八的原木大床稳稳放在卧室一角。


    住在狭窄的树洞里憋屈太久,花时安无比渴望一张宽敞的大床,特意奖励自己。但莫淮山对此似乎有些不满意,床拼好就闷闷不乐地绷着嘴角,花时安再三追问他才耷拉着脑袋小声咕哝:“小床可以抱着睡,床太大各睡一边,挨都挨不着。”


    花时安乐得不行,亲了亲他,保证每晚都抱着睡才把人哄好。


    与昏暗狭窄的树洞不同,卧室有大把空间,只放一张床自然不够,于是花时安和莫淮山又在木板堆里翻找,用提前制作好的木板拼了两个带抽屉的床头柜,以及一个半人高的三层储物柜。


    卧室搞定,接下来该轮到堂屋了,堂屋花时安没想好要添些什么家具,暂时只有一张原木方桌,四把配套座椅。


    给厨房准备的用具比较多,预留出灶台和操作台的位置,莫淮山掏出锤子、钉子,在窗户左右两侧钉了两排整整齐齐的橱柜。食堂有的家里也得有,花时安乒乒乓乓又是一顿折腾,组装了一张和食堂一模一样的长餐桌、两把带靠背的椅子。


    家具陆陆续续添进来,渐渐填满空荡荡的房间,尤其是花时安和莫淮山搬空树洞,将竹具与全部家当搬到木屋,如样板间一般冷冰冰的木屋顿时有了温度,多了一丝鲜活的生活气息。


    搬家,住新房!


    花时安心情大好,一整个下午嘴角就没下来过。


    部落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住宅,木楼的魅力不是一般的大,傍晚采集队回来,亚兽们背篓一放,身上泥土与汗水都顾不上清洗,一群人风风火火冲到花时安家。


    房子是亚兽们一锯子一锯子锯出来的,花时安当然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热情招呼族人进屋,一间一间地介绍。


    屋里屋外溜达了一圈,住了大半辈子树洞的木族长激动不已,上来就捏着花时安的肩膀,语无伦次地感叹:“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半截身子入土了我才知道,原来人吃饭睡觉的地方还能这般精致舒适。”


    “吃归吃,住归住,还有多余的空间储物。不是我说,在这种宽敞亮堂、温馨舒适的房子里生活,每天早上都是幸福醒的,干活都更有力气。”


    这话算是说到心坎里了,聚在堂屋里的亚兽纷纷附和:


    “说再多不如亲眼看见,祭司大人说的住宅真的好漂亮、好舒服啊,我要是在这种屋子里睡觉,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好大好宽敞,我们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把食物变好吃,把树洞变房子,祭司大人真了不起!”


    “咱们也抓紧时间吧,我等不及了,好想住新房子!”


    “不行了,我不行了,想到再过不久我和家人也能住上这样的木屋,我简直要幸福晕了!”


    ……


    居安思危,房屋带给人的安全感和幸福感绝不是阴暗狭窄的树洞能比较的。花时安十分理解族人的心情,但他们……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


    亚兽里三层外三层,跟冬天往身上裹衣服似的,把他团团围住。手腕不知道被谁抓住了,如同时钟指针左摇右摆,粗粝的手掌捏着肩膀,力道之大,骨头都快给他捏碎了。


    真够亢奋的,花时安哭笑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众人的魔爪。眼看亚兽们又要扑上来了,他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颇为郑重其事道:“好了好了,现在搬离树洞,住进房屋还不晚,咱们加把劲,争取在田间农作物成熟之前把房子盖好,我们吃住不愁,衣食无忧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知道大家都没住过宽敞的屋子,心里痒痒,这样,我们次卧还空着,一次应该能睡三五个人,有谁想提前体验的可以来报名了!”


    “我我我,我要体验!”


    “我也要,我也要。”


    “堂屋也空着呀,这么大间屋,睡十几二十个人都没问题。”


    “堂屋没有床,睡哪,睡地上吗?”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体验祭司大人的新房子,别说睡地上,让我靠墙站着睡都行!”


    第116章 第 116 章 砖瓦


    新房子新体验, 第二天睡醒从楼上下来,花时安红光满面,精神倍好,而同样在木屋里过夜的亚兽顶着浓浓的黑圈, 瞅着像是一宿没睡, 不是在打哈欠就是在揉肩捶背。


    原因嘛, 主要有两个,一是兴奋地睡不着,一群亚兽凑一块,嘀嘀咕咕聊到后半夜;二是人太多,几乎一整个采集队都睡在木楼里,最后只能打地铺, 睡得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不过亚兽们对这次体验相当满意,尽管睡地板睡得浑身难受,第二天却集体打了鸡血,老早爬起来砍树,给自家房子添砖加瓦。


    吃过早饭,狩猎队与采集队相继离开,但偌大的食堂里不止花时安一个人, 旁边餐桌还坐着岩知乐、红映兰、长月月等六个亚兽人。


    特意让他们留下, 肯定有事要做,岩知乐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琢磨, 可惜小脑袋瓜子转不动, 饭都吃完了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


    这会儿人走得差不多了,花时安身旁终于空出位置,他端着自己干干净净地空碗挪到花时安旁边坐着,直截了当地问:“祭司大人, 咱们今天到底做什么呀,你是不是又要教我们做新东西了?”


    好奇这个问题的不止他一个,其他亚兽也跟着凑了过来。


    “又要做什么,好期待啊。”


    “祭司大人教的肯定是好东西。”


    喝完最后一口汤,花时安放下碗,擦了擦鬓角热出来的薄汗。看着满怀期待的众人,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玩泥巴。”


    “啊?”


    上一秒还笑嘻嘻,听到玩泥巴三个字,岩知乐小脸一垮,上扬的嘴角顿时绷成一条直线,“部落不是已经很多陶器了吗,用都用不完,怎么还要玩泥巴呀?”


    “真的是捏陶器吗?”小个子亚兽面露失望。


    长月月聪明小脑瓜子一转,托腮分析道:“青叔他们一得空就在捏陶器、编背篓,部落的工具早就够用了。祭司大人说玩泥巴,那肯定不是捏普通的陶器,我猜……和灶台有关!”


    “聪明啊月月。”花时安眼睛一亮,挑眉看向长月月,“你怎么知道和灶台有关系?”


    被夸了,长月月抿着嘴唇腼腆一笑,认真回答道:“你家木屋昨天下午就完工了,有时间垒灶台却一直没垒,而且上次垒灶台你提到过可以用黏土做泥砖,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要教我们做泥砖。”


    聪明的亚兽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岩知乐还歪着脑袋玛卡巴卡,眼神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泥砖,什么是泥砖?祭司大人说过吗?什么时候?”


    “闭嘴吧你。”红映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懒得搭理他,花时安接着长月月的话往下说:“月月基本猜对了,今天要教大家做的就是砖瓦。不仅仅是泥砖,还要将晒干的砖坯放进窑炉中烧制,烧成更坚硬结实的火砖。”


    巨枝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忙问道:“黏土晒干放进窑炉中烧制不是会变脆吗,就像陶器一样,怎么会变得更坚硬呢?”


    有疑问是好事,花时安笑了笑,慢条斯理回答道:“陶器是用黏土捏出各种形状的器具,通常是空心的,坯壁主打一个轻薄。砖完全不一样,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把黏土压紧压实,揉成一个实心的泥块,再经过烧制硬化,是不是变得跟石头一样?”


    巨枝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懂了祭司大人。”


    饭吃完了,今天要做什么也说清楚了,花时安拉开椅子站起身,抬头朝众人扬了扬下巴,“走吧,那我们干——”


    “祭司大人。”长月月打断了他的话,道出新的疑问:“砖我大概明白了,可你刚刚说的瓦又是什么?”


    一经提醒才想起来,花时安拍了拍额头,简单说明:“劈成两半铺在房顶上的竹片记得吗?那个其实就是用来代替瓦片的。真正的瓦片同样用黏土烧制,它会更大更光滑,像鱼鳞一样一片一片地铺在房顶上,能用得更久,防晒防水效果也更好。”


    “原来黏土这么多用处,我还以为只能烧陶器呢。”


    “走走走,干活去,正好狩猎队前几天帮忙弄了黏土。”


    ……


    说是玩泥巴,但砖头瓦片不是徒手就能捏出来的,在这之前,花时安还需要带着他们做一批模具出来。


    家家户户都在盖房子,木头简直不要太好找,大热天的懒得往森林里,花时安带着亚兽们在部落里逛了一圈,捡回来一堆边角料。


    砖头为长方形,模具制作起来非常简单。量好长宽,将稍宽一点的木板锯成合适长短,在连接处凿出榫头卯眼,最后拼在一块便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模具。


    瓦片就没那么简单了,瓦片为弧形,用木板拼是拼不出来的,花时安找了一块厚木板,用凿子试着凿了一下,费劲不说,凿出来的凹槽凹凸不平,狗啃出来似的。


    凿完还要打磨,费时又费力,此法明显行不通,花时安揉着眉心一筹莫展,余光扫过亚兽捡边角料时捡过来的树皮,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为了顺利扒掉树皮,兽人通常会在树干横着竖着来两刀,把树皮切割成两半、切成多段来剥。


    剥下来的树皮相对完整,像一个凹陷的水槽,虽然晒干了有点卷边,但把两边削一削,可不就是内里光滑的瓦片的形状。


    不用打磨不用凿,这可省事多了,花时安当即扯过树皮,手起刀落将其砍成两段,顺势劈掉边缘卷翘的树皮,一个坚硬厚实的弧形瓦片模具就制作好了。


    在现代社会,砖头瓦片这类建材都有着明确的标准尺寸,但花时安的脑子又不是计算机,他只是偶然见过而已,凭借模糊的印象来制作,根本做不到一比一复刻。


    不过大点小点也不影响,反正自家房子也不会专门来人验收,只要误差别太大,保证每块砖头、每张瓦片大小一致即可,方便后续使用。


    制作模具没耽搁太多时间,晨露散尽,和煦的朝阳变为炎炎烈日,花时安和六个亚兽已各自拿着模具蹲在门前草地。


    模具过一遍水,轻放于平铺在草地、为晒粮食准备的晒簟上。干稀适中的黏土塞进模具中,使劲压紧实,用木条刮去多余黏土,将上下两面刮平,直至光滑。


    模具事先过了水,脱模并不困难,手掌沿着边缘拍打一圈,握着模具端端往上一提,晒簟顿时只剩一块平整光滑、有棱有角的泥砖。


    瓦片稍稍复杂一点,树皮同样先过水,然后将黏土平铺在树皮内里,薄厚统一与花时安食指厚的木条为准,亚兽人手一根,以此参考。


    揪去多余黏土,把剩余黏土沿着树皮抹平、压紧实、抹光滑,旋即倒扣在晒簟上,一片正反两面皆无比光滑、优美的弧形瓦片大功告成。


    从生疏到熟练,亚兽制作砖头瓦片的速度越来越快,忙活到日暮西沉的傍晚,草地上为晒粮食准备的晒簟密密麻麻,目之所及皆是泥砖泥瓦。


    正值炎热的三伏天,日头毒辣得很,傍晚收工时,早上最先做的那两批泥砖泥瓦表面都已经晒干了。虽然里面还没干,但表面晒干代表可以移动,花时安带着亚兽将半干的砖瓦挪到草地上继续晾晒,把晒簟空出来,方便明天使用。


    盖房子的人多,需要的砖瓦也多,得趁着有时间有空闲,给在外劳作的族人也准备一些。


    砖瓦带来的新鲜感转化成了动力,晒了一天的太阳,出了一身的汗,亚兽们裹得跟泥猴一样,却没一个人喊累,甚至到河边洗澡的时候还格外有精神,叽叽喳喳地议论。


    “我刚开始还是想象不出来瓦片盖在房顶上的样子。你们想啊,瓦片可没有砖头那么厚实,也就和厚一点的陶锅差不多,我真怕风一吹掉下来,全给摔碎了。”


    “是啊,我开始也担心这个问题,还好祭司大人给我们解释了。瓦片一正一反,底层瓦会嵌入上一层瓦片凹槽中,互相叠压互为锁扣,真的好神奇。”


    “哼哼,不愧是我们祭司大人。”头号粉丝岩知乐乐此不疲地给花时安戴高帽子,完事儿又夸起了泥砖:“神奇的不止瓦片,砖头也很神奇的好吧,早上祭司大人说揉成一团,我真以为用手随便揉一揉,跟路边的石头一样,没想到最后做出来的砖头居然又平整又方正,还每一块都长得一模一样。”


    彩虹屁吹的花时安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他本来很认真地洗澡,不想接话,结果离他最远的男亚兽扯着嗓子道:“砖头这种好东西真该早点做出来,这样我们当初就可以用砖头给厨房垒一个漂亮点的灶台了。”


    亚兽这话并无其他意思,纯粹一句感慨,但花时安想得有点多,不想族人误会自己,借机解释了一句:“这个问题我当时说过,厨房用不了多久,随便垒个灶台暂时用一用。如今开始搭建我们要住一辈子的房屋,材料当然要用最好的。”


    “说到材料,”花时安勾唇一笑,神秘兮兮道:“其实砖头也可以用来盖房子,它盖出来的房子甚至比木屋更结实更牢固,无惧风吹雨打,不怕潮湿发霉。”


    压根没往这块想过,河里洗澡的亚兽闻言齐齐一愣。


    岩知乐最先回过神,急急忙忙地问:“那、那我们为什么不用砖头盖房子啊?用模具做砖头可比锯木头轻松多了!”


    “笨,只想着制作简单,没想过原材料怎么获取吗?森林里到处都是树,拎着斧头随便砍,但黏土呢,就下游湿地有,一天跑两三个来回,带回两三背篓黏土,照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盖好房子。”要不是离得远,花时安真想在他脑门上敲一下。


    原材料难获取只是原因之一,盖砖房需要的可不只是砖头,还需要大量石灰、沙石、水泥……甚至打地基还要尝试将铁炼成钢,从而锻造钢筋。


    除去这些复杂因素,最终选择木屋还藏着一点小私心。


    花时安喜欢木屋,毕竟森林与木屋更加适配。


    第117章 第 117 章 收拾小家


    饭后宁静的夜晚, 河边草地人来人往,依旧在忙碌中。


    最后一批瓦片出窑了,四五个兽人摸黑在窑室里搬,七八个兽人则趴在窑口伸手接, 蹲在四周的亚兽负责摆放, 将刚出窑的瓦片与先前几批瓦片整齐堆放在一起, 方便后续清点。


    制作、晾晒、烧制,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砖瓦总算是备齐了。窑炉四周完全变了模样,砖头一块叠一块,瓦片一张重一张,原本绿油油的草地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砖瓦厂, 目之所及皆是砖瓦垛,看不见一点绿色。


    天气闷热,夜里也不见凉快多少,花时安和两位族长沿着砖瓦垛进行最后的清点以及分配,分明没有干重活,却照样满头大汗。


    大部分族人的房屋都没盖好,所需要的瓦片尚不能明确数量, 但田里的水稻开始泛黄, 过段时间该收谷子了,得尽快把占地方的砖瓦搬走, 把草地收拾出来准备晒粮食。


    砖头瓦片实在太多, 堆在哪里都不合适,花时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砖瓦清点出来,分发下去, 让族人各自搬回自家门口堆着。


    至于一家分多少,他前几天已经想到了办法。


    前两天抽空给自家房子换了新瓦,花时安特意数了一下,一共用了多少张瓦片。以自家木屋为参考,他找族人挨个统计,最终将木屋分成大中小三个号。


    自家木屋为中号,盖一样的房子拿一样的瓦片,大号木屋就多拿一点,小号则少拿。不用担心不够用,瓦片烧制得足够多,花时安简单粗暴地分配,甚至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加了两百张,作为损耗或替换。


    砖头主要用来垒灶台烟囱,数量不需要太多,自家灶台还没空垒,花时安只能通过长宽及高度来估算,最后进行分配。


    人多干活利索,没过多久便搬空了窑室,红勇领着兽人从窑炉里钻出来,携着一身热气前来汇报:“族长、祭司大人,瓦片全部搬出来了,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窑室窄小闷热,兽人们热得一身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站在红勇身后的莫淮山同样如此,他身上窑灰与汗水混杂,灰头土脸,活脱脱一个挖煤工人。花时安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大族长抢先开口道:


    “砖垛瓦堆也快分好了,时间不早了,去食堂里拿点背篓过来,开始往回背吧。砖垛瓦堆的大小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盖大的拿大的,盖小的拿小的,之前给祭司大人怎么报的就怎么拿,别乱动人家的。”


    这话一出,兽人顿时激动起来。


    “不枉我们辛苦这么久,盖房子的材料终于备齐了!”


    “你辛苦个什么劲儿?我们狩猎队就每天晚上回来帮帮忙,而祭司大人他们呢,太阳底下一晒晒一天,他们才辛苦好吧!”


    “哈哈,谢谢祭司大人,我家房子马上就盖好了,就等着这些砖头瓦片。”


    “哎哟,我也得加把劲了,我家才刚把平台搭好。”


    “祭司大人家的瓦片房顶馋死我了,终于啊,我们家也要有了!”


    “走了走了,回食堂拿背篓去!”


    兽人们越说越兴奋,浩浩荡荡地朝营地走去,但没走出几步,大族长一拍脑门,忙地叫住他们:“等下等下,我还有个事儿忘了说。”


    兽人闻言停下步伐,还没来得及掉头,大族长匆匆迎了上去,刻意压低嗓音交代红勇:“你们得麻利点,先搬自家的,搬完赶紧回来。砖头瓦片分量都不轻,那些家里没有兽人的,年纪大的,还有伤患,你们必须帮他们也搬回去。”


    “我知道的族长。”红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瞧他神秘兮兮,特意凑过来听了一耳朵的花时安也跟着点点头,不由在心里感慨:好族长,真贴心。


    ……


    洗完澡回到家,已是深更半夜,花时安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走路都靠在莫淮山肩上,迈着小碎步,但路过厨房门口,看到里面堆放整齐的砖头,他忽然又恢复了一点精力。


    干活就该一次性干完,然后躺平,安安心心地休息啊!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花时安站在厨房门口不肯离开,却也没有走进去,连夜将灶台垒出来的决心。


    “好了时安。”


    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站得东倒西歪的花时安被莫淮山轻轻搂进怀里。兽人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呼吸尽数洒在耳畔,“你都困迷糊了,灶台明天再垒,我们先睡觉去。”


    有人抱着就不用硬站了,花时安顺势靠在莫淮山身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总惦记着,心里不踏实。”


    “那你去睡,我还不累,今晚连夜把咱们家灶台赶出来。”洗完澡的伴侣香香的,莫淮山鼻尖微动,忍不住亲了下花时安的脖颈。


    “痒。”花时安耸了耸肩,反手在莫淮山头上揉了一把,接着他刚才的话道:“你还想连夜垒灶台?厨房垒灶台的时候你又没参与,知道怎么垒吗?”


    莫淮山低低笑了一声,“时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笨,每天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灶台的大致结构我还是能看懂的。”


    “哦?我们淮山这么聪明啊。”花时安捏着他的手指玩,夸完不过两秒钟,立马变脸,“那也不行,你明天一早还要外出狩猎,不能熬太晚,赶紧休息去。”


    莫淮山抱着他不撒手,“时安不睡我也不睡。”


    “嘿,学会唱反调了是不?”花时安抓起他的手往嘴里送,作势要咬他。


    知道他不会真的咬,就算咬也不会很用力,但莫淮山十分给面子,假装自己被吓到,着急忙慌地认错求饶:“错了错了,不敢跟你唱反调。不过……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狩猎队明天不用外出。”


    花时安诧异挑眉,“啊?整个狩猎队都不用外出?”


    莫淮山“嗯”了声,“不止狩猎队,采集队也不用外出。刚才我们兽人在那边洗澡,大族长说了,说我们这段时间辛苦,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房子迟迟盖不好,所以特意让我们休息一天,抓紧时间盖房子,再过不久又要收粮食了。”


    “难得休息一天,我都想好了。你想垒灶台我现在就垒,明天可以一觉睡到中午,然后下午你在家里玩,我去帮族人盖房子,傍晚我们再一块吃饭,回家睡觉。”


    规划的还挺好,花时安心动了,困意一扫而空,抓着莫淮山的手果断往楼下里钻,“那还等什么,走,背点黏土回来垒灶台。”


    “我垒,你睡觉。”


    “不行,要熬一起熬。”


    说干就干,花时安和莫淮山背着背篓匆匆下楼,摸黑到食堂对面的草地和了一背篓稀泥,又在旁边坑里挖了一背篓之前剩下的河沙,这才重新回家,钻进厨房。


    为保证灶台的牢固性,砖头必须用东西黏在一起,在现代社会使用水泥,在资源匮乏的原始社会,他们只能使用黏土来充当黏合剂。


    黏土也足够了,虽比不上水泥,但晒干后黏性极强,用锤子敲都还要费点力气才能敲掉。


    河沙、稀泥备齐,在厨房里点上两支蜡烛,可以开始动工了。花时安从杂物间里翻出墨斗,与莫淮山在屋里来回打转,沿着窗户在木地板上弹出一个黑色长方形框架。


    木屋内使用明火有风险,必须做好防火措施。


    灶台的长宽及高度确定好,莫淮山化身砖瓦工,拿起砍刀当砖刀,按照花时安指示蒯起黄泥,均匀涂抹在砖头侧面,旋即沿着黑框角落将砖头贴在地板上,就像当初铺地板一样。


    一块接一块,砖头将黑框全部铺满,花时安从背篓里捧出一捧河沙,沿着连接砖块的泥缝一点点填过去。


    泥土疏松可能存在细小的缝隙,填上河沙最后抹平,相当于又添了一道保险,防止微不可察的火星子透过缝隙接触到木地板,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基座铺设好,接下来便是垒灶台。


    莫淮山没有吹牛,他确实看懂了灶台的结构,而且从刚才铺设基座的过程中掌握到了黏土与砖头的正确使用方法,垒起灶台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仿佛工地上打拼多年的熟练砖瓦工。


    压根帮不上忙,花时安只能在一旁看着,隔一会儿给兽人擦擦汗,隔一会儿给他喂点水。直到灶台初具雏形,他这才找到点事情做,根据烟道的位置在木墙上量出烟囱的位置,弹上显眼的墨线,方便兽人垒砌。


    从深更半夜到天蒙蒙亮,火光闪烁的木屋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歪脖子树旁边的房顶上,一根笔直粗壮的黄色烟囱探出头,好似一座高大坚固的灯塔,站在屋顶守护着木屋。


    屋内属于小两口的厨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窗户右侧多了一个半人高的灶台,不如部落的灶台大,面上只有两个锅口,却比那精致不少。


    砖头与砖头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不像用来烧火做饭的灶台,反倒像个艺术品,既精致美观又实用耐造。


    灶台没有贴着窗户的木墙垒砌,左侧与墙体之间有一个两米宽的空间,原因无他,柴火灶要烧柴,这个小空间就是花时安特意留出来堆放柴火的,以免屋子里乱糟糟。


    忙活半宿的成果当然不止灶台和烟囱,窗户正下方,一排与灶台齐平的操作台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体。和部落的厨房一样,操作台下方为橱柜,上方为台面,切肉折菜时还能看看窗外美景,吹吹凉爽的晚风。


    熬了快一整宿,花时安和莫淮山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看着自家焕然一新的厨房,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从彼此脸上看到了愉悦而满足的笑容。


    快了,过阵子把粮食一收,可以准备分家了,自家开火做饭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


    第118章 第 118 章 区别对待


    说好一起睡到中午, 但花时安与周公下完棋,迷迷糊糊从床上睁开眼睛时,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变成了炙热的火球,一瞧时间就不早了, 至少也是下午两三点。


    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 睡在身侧的兽人不见了踪影, 花时安手掌贴着凉席感受了一下,凉悠悠的,一点余温都没有。


    显然离开很久了,花时安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撑着身子坐起来,本想在床头柜上找点水喝, 结果转头就在旁边柜子上看到一碗黄灿灿的蒸南瓜。


    食物端到床边,贴心地备好竹勺、竹筷,只剩一口水的竹筒重新灌满清水,手贴上去还能感受到一丝温度。


    熬夜的疲惫一扫而空,花时安垂眸看着床头柜,跟喝了一大口蜂蜜似的,心里嘴里都是甜滋滋的。


    家中陶罐备着清水, 花时安在家里完成洗漱, 坐在床边快速解决掉兽人给他留的南瓜。早饭午饭一顿吃,把饥肠辘辘的肚子填饱后, 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下楼。


    烈日炙烤着森林, 热浪在空气中肆虐,如海浪般翻涌。


    从房屋的阴影中走出来,花时安眉头一皱,顿感不妙。太阳很晒, 空气格外潮湿,使得又闷又热,像一脚踏进了桑拿房,又像是被一群野狗追着舔,没走出几步身上就黏糊糊的。


    可这般闷热的下午,部落却尤其热闹。


    时隔一月有余,穰穰部落所处这片森林一整个大变样,高大粗壮的巨杉树旁,一个个开阔平整的木平台相继探出头,巍然矗立在森林中。


    族人的房屋进度不一样,有的已经开始盖房顶,有的刚把平台搭建好,但所有平台与房屋都建在靠营地方向,整整齐齐,强迫症患者看着极度舒适,赏心悦目。


    炎热未能阻止勤劳的族人,平台上、林隙中到处都是人,他们顶着烈日爬上爬下,抬木材抱木板,叮叮哐哐的敲打声、响亮的吆喝声无处不在,用汗水浇筑木屋。


    没有去帮忙的打算,花时安环视一圈便离开了,沿着树荫一路走到食堂楼下。


    本身就不擅长体力活,去了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找点自己擅长的事情做,比如——做饭。


    大家都忙着盖房子,没空捣鼓吃的,晚上肯定又是水煮菜或蒸南瓜,随随便便糊弄一顿。之前答应要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刚好今天又有食材,所以花时安选择厨房为自己的战场。


    才下午两三点,这会做饭实属有点早,但昨晚狩猎队收获颇丰,抬了两头堪比牦牛的黑毛野猪回来。晚上忙着开窑,只吃了内脏和半扇猪肉,剩下的肉和猪油还需尽快处理。


    一楼平台下面俨然变成了菜市场,花时安猫着腰钻进去,目之所及皆是陶缸与背篓。楼下比楼上更凉快,新鲜蔬果和用盐腌制的鲜肉特意放在阴凉地,以延长保质期。


    亚兽们贴心地做好了分类,绿油油的黄瓜、圆润饱满的茄子、红彤彤的小番茄、鲜翠欲滴的青菜、金黄的南瓜、酸甜可口的树莓……果蔬种类不是一般的多,花时安瞅了一圈,眼睛都看花了。


    一时不知道今晚该做些什么,花时安捏着下巴琢磨片刻,把装着猪板油和鲜肉的陶缸从平地下方全部搬出来。


    猪大肉多,沉甸甸的陶缸搬到河边也是个体力活,花时安挑了一个小的,咬紧后槽牙才将其抱起来,结果步子还没迈开,一道惊呼忽地从前方传来。


    “祭司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这陶缸可沉,快放下,你要往哪搬,我们帮你。”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花时安定眼看了几秒,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男性兽人名叫长阳,女性亚兽名叫巨盛夏,同为年轻人,两人却不属于狩猎队和采集队,因为兽人先天畸形,少一只胳膊,而亚兽在灾难中伤到腿,无法快走,无法长时间站立。


    从草地到食堂,短短一段路,两人花了普通人的两倍时间。花时安倒不会歧视他们,但让手脚不便的族人来搬重物,确实也不太合适。


    所以花时安没有放下陶缸闲聊的打算,迈开腿继续往前走,走到两人身旁时停下脚步,笑吟吟地回了一句:“你们不是在筛河沙吗,继续忙去吧,这陶缸没多沉,我一会儿就搬完了。”


    “天!”长阳咋咋呼呼,扯着个大嗓门:“这还不沉?昨天往回抬的时候都快把我累——”


    “咳咳。”


    两声轻咳打断了兽人的话,巨盛夏不着痕迹地瞪了长阳一眼,旋即转头看向花时安,和和气气一笑,“祭司大人,你不用担心,我和长阳力气大,两个人抬一口陶缸没问题的。”


    花时安想说真不沉,结果嘴还没张开,环抱陶缸的手臂猛地袭来一阵酸痛。他手一软,差点把一缸猪肉摔在地上,还好长阳和巨盛夏反应快,及时伸手接住陶缸。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花时安尴尬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没地缝给他钻,他硬着头皮冲两人笑了笑,强行挽尊:“不小心手滑了,没事没事,你们忙去吧,我等下叫狩猎队过来帮忙。”


    陶缸轻轻放在地上,长阳不想勉强,悻悻转身离开,但步子还没迈开,巨盛夏抓着他右臂只有半截的小肉球,一把将人给拽了回来。


    这操作把花时安都惊呆了,嘴唇张张合合,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长阳似乎习以为常,拽回来就乖乖站着,而巨盛夏神情变得严肃了不少,直勾勾盯着花时安的眼睛,认真中带了一点哀求:“祭司大人,其实不用把我们当伤患看待,我们的伤早就恢复了,身体好,力气也大,除了少一只胳膊、走得慢了点,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


    “果子蔬菜是采集队摘回来的,肉是狩猎队抓回来的猎物,甚至房子都是族人在帮我们盖。可我们和那些老人不一样,我们还年轻,还有力气,不想事事依靠族人,我们也想为部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恍然间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花时怔了一瞬,余光扫过巨盛夏微微泛红的眼眶,无声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哪有事事依靠族人,你们也在干活呀,捏陶器、编竹具、筛河沙……这些都是你们在做,都是你们的功劳。”


    巨盛夏吸了吸鼻子,小幅度摇头,“不一样,我们明明可以做更多。我腿脚不好,但手一点问题都没有,长阳他也是,他虽然少了一只胳膊,但左手很灵活,锯木头、搬东西什么都没有问题。”


    说了这么多,其实她就是不想被区别对待,比起干那些轻松不费劲的活,她更想被族人当成一个正常人来对待。


    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毕竟曾经的自己还不如他们。


    花时安拍了拍莫名有点堵的胸口,扬起下巴朝两人笑了笑,“好了,别垂头丧气的了。想帮忙干活是吧?行,那这些陶缸就交给你们了。”


    “把陶缸里猪肉、猪油搬到河边去洗干净,然后把猪油和一半的猪肉给我送到厨房来,剩下的……切成小块用绳子串起来,先拿到太阳底下把水分晒干,再去找点新鲜柏树枝,全部给熏成肉干。”


    噼里啪啦一顿交代,巨盛夏和长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想被当成伤患对待,但至少得当个人吧?


    屋檐下密密麻麻几十口陶缸,他俩能干这么多活吗?巨盛夏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花时安,小声地说:“祭司大人,我、我们就两个人。”


    “谁说就你们两个人?”花时安勾唇一笑,抬手指向草地上忙碌的身影,“之前是我没考虑到,那里应该还有和你们想法一样的人,只是你们比较勇敢,先迈出这一步。”


    “去吧,去问问有没有人一起干,人不够回来找我。”


    “好的祭司大人,我们这就去。”


    “谢谢祭司大人!”


    两人抬起脚边陶缸,高高兴兴地朝河边走去。


    干活还这么高兴。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花时安眼底笑意更浓。


    肉交给族人处理,花时安得了空闲,他猫着腰再度钻进平台下,在装满果蔬的背篓里挑挑选选。茄子来点,可烧可凉拌;黄瓜来点,到时候拌个剔骨肉;小番茄来点,陶缸里还腌着不少骨头,或许可以炖个番茄味的汤;南瓜也来点……


    咦,这是什么?


    花时安在南瓜堆里扒拉时,瞅见两颗与青枣有些相似的青果子,他捻起来凑到鼻间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和一点点青柠檬的味道。


    非常眼熟,但花时安脑袋短路,一时想不起它叫什么。


    可以确定是它无毒,于是他直接送到嘴边,咬下一小口。嚼了两下尝到味道,花时安眉头紧拧,一脸扭曲地张开嘴:“呸,呸呸呸!”


    又酸又涩又苦,味道简直了。


    不过这一尝倒真让花时安想起来了,这是橄榄,橄榄中最难吃的油橄榄,用盐腌制才会变得美味,或者用来榨取橄榄油。


    等等,橄榄油?健康的食用植物油,橄榄油?


    花时安捻着橄榄的手微微一颤,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第119章 第 119 章 捡到宝了


    “吃饭, 吃饭咯!祭司大人今晚做了大餐,赶紧洗手洗脸来吃饭!”


    暮色沉沉的傍晚,一声嘹亮的吆喝响彻森林。


    声音一层一层回荡开,本就无比喧闹的森林又添了一把火, 瞬间沸腾起来。辛苦劳作的族人纷纷放下手中活计, 于平台一跃而下, 踩着落日的余晖争先恐后地朝河边跑去。


    人们相继从树影中钻出,从三五个渐渐变成一大群,场面颇为壮观,不知道还以为森林里的兽群受到惊吓,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


    奔跑还在继续,在河边洗去木屑与黏腻的汗水, 人们起身便匆匆跑向木屋后方的厨房,但这时不知谁喊了声“饭菜不在厨房”,人群猛地掉头,踩着楼梯噔噔噔地跑上楼。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且复杂的肉香扑鼻而来,跑在前头、率先进屋的兽人仿佛被凌空落下的闪电击中,脚下步子一顿, 瞠目结舌地呆在门口。


    “怎么了?走啊, 堵在这里做什么?”


    “我闻到味道了,好香好香, 快往里走!”


    “别堵着呀, 快走快走。”


    “今晚祭司大人到底煮的什么?真的好香好香。”


    堵在楼梯上的族人什么都看不到,急得直跺脚,他们连推带挤,使出吃奶的劲儿, 终于把堵在门口的兽人给推了进去。


    可迎着香味走进食堂,后进屋的族人也齐齐愣住。


    干净整洁的餐桌上,五个南瓜大小的圆陶盘整齐摆放,每个陶盘都装着不一样的食物。绿里透黄的辣椒炒肉、浸在黏稠汤汁中的肉沫茄子、大片大片的干菜蒸肉、清爽解腻的凉拌剔骨肉、油亮亮的蒜泥青菜。


    除此之外,餐桌中间还放着一个大陶盆,远远瞧着像是炖肉,但盆中汤水红而黏稠,闻着有股浓郁的清香。还有,餐桌边缘放着一个蒸屉,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随着水蒸气飘出来的烟雾极其诱人。


    琳琅满目的美食已经够让人震惊了,但真正让众人惊下巴的并不因为这个,而是——摆满美食的餐桌不止一张,每张餐桌都如此丰盛,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食堂。


    谁见过这场面啊!就连活了大几十年,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木族长惊呆了,盯着食堂一句话都说不出。


    想过族人会惊讶,但没想到会惊成这个样子,站在窗边等待族人落座的花时安轻笑一声,就近挑了一张餐桌先坐下,随后朝众人招招手,“都愣着干嘛,坐啊,坐下吃饭,菜都快凉了。”


    其他人迟迟回不过神,直到莫淮山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走到花时安身旁坐下,他们这才艰难找回神志,拖动椅子纷纷落座。


    坐是坐下了,却没人说话,没人动筷,偌大的食堂只剩吞咽口水的声响,仿佛这顿丰盛的大餐是断头饭,吃完便要押送刑场。


    包括坐在花时安这桌的木族长和大族长。


    本想看他们能坚持多久,结果花时安先忍不住了,环视一圈后叹了口气,他故作失落道:“大家都不动筷,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没办法,目前就这些调料,只能做成这样,大家将就着吃一顿吧。”


    “你可别这样说啊祭司大人,活了半辈子我都没闻过这么香的食物,简直把人都香迷糊了”大族长反应极快,先夸赞,再解释:“我们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你今晚居然弄了这么多菜。”


    “对啊祭司大人,咋这么丰盛,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没抢过兽人,坐在花时安身后那桌的岩知乐问道。


    花时安笑了笑,“好日子?很普通的日子。前阵子不是说了嘛,有空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刚好今天得空,刚好部落有食材,所以给大家做一顿饭。”


    “当然了,今天也可以是个好日子,毕竟今晚过后,很多族人的房子就要完工了,就当作提前庆祝,庆祝我们搬离阴暗狭窄的树洞,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好好好!这个说法好。”木族长竖起大拇指,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今天忙着盖房子,都没来厨房这边帮忙,祭司大人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菜,岂不是累坏了。”红映兰坐得远,隔着人群一脸关切地看着花时安。


    “一个人做这么多,祭司大人也太厉害了。”


    “别别别,”花时安摆摆手,忙解释道:“厨房可不止我一个人。巨盛夏、长阳、青叔……他们也帮了不少忙,帮忙洗菜洗肉、折菜切肉,不然我一个人忙活,估计半夜才能吃上饭。”


    没想到这点小事还要单拎出来说,巨盛夏闹了个大红脸,“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帮了一点小忙,最厉害的还是祭司大人,所有菜都是他亲手做的!”


    “行了行了,再聊下去菜真的要凉了。今天这顿饭大家都有功劳,但在食堂的首要任务不是论功,而是吃饭,少说话多吃东西,大家拿起筷子开动吧。”不想把食堂变成会议室,花时安带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肥肉均匀的蒸肉。


    狂咽口水的族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起筷子,如饿狼扑食般袭向桌上一早就瞅准的美食。


    说好少说话多吃东西,但仅是尝过一口食物,刚刚安静下来的食堂又炸开了锅,好似被一杆子捅散的马蜂窝,诧异地惊呼、兴奋而夸张地赞叹齐齐炸响。


    “哇哇哇,你们快尝尝,这大肉片超级好吃,像煮了一宿的样子,我都没用牙齿咬,轻轻一抿就在嘴巴里化开了。”


    “茄子也好好吃,软烂入味,嘶,又麻又辣,够味儿!祭司大人在里面放了什么?”


    “唔,香掉牙,这个大肉片到底怎么做的?”


    “我的天,黄瓜居然可以这么好吃!”


    “陶盆里炖的排骨汤,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很清爽,这红彤彤的到底——我知道了!番茄,祭司大人用了小番茄炖排骨。”


    “番茄不是野果吗,还能做菜吃?”


    “嗯嗯嗯!快尝尝,番茄炖汤好特别,好香!”


    ……


    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食堂里闹哄哄一团。


    花时安这桌同样如此,木族长对那半肥半瘦,软烂入味的蒸肉尤其感兴趣,接连炫了三片,边吃边猛猛点头,“这肉好这肉妙,一抿就化,不费牙口,非常适合我。时安啊时安,这软乎乎的大肉片到底怎么煮的,咋就这么软这么香呢?”


    一桌六个人,一盘干菜蒸肉十二片三指宽的五花肉,正好一人两片,可自家兽人还没尝到味,木族长和大族长一片接一片,盘里很快就剩两片肉和打底的干菜。


    眼看木族长又要伸出魔爪,花时安眼疾手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后两片蒸肉夹进莫淮山碗里,若无其事地笑笑道:“不叫大肉片,这菜叫梅菜扣肉,就是把梅菜扣在肉上面一起蒸,不过部落没有梅菜,我就用干菜代替了,效果差不多,也可以叫干菜蒸肉。”


    “之所以一抿就化,那是因为我从下午就开始蒸了。”


    “干菜?居然是我们之前晒的干菜?”大族长略有些吃惊,夹起吸饱汤汁的干菜尝了尝,眼睛都直了,“味道完全不一样,吃起来和肉差不多!”


    花时安“咔嚓咔嚓”嚼着黄瓜,慢条斯理咽下去,解释道:“干菜和肉长时间在锅里蒸,渗出来的油水全□□菜吸走了,所以吃着特别香。”


    “哦,原来是这样。”


    大族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干菜。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这个呢?”满嘴油的岩知乐转过身,戳了戳花时安的后背,指着桌上裹满酱汁的茄子问:“茄子是怎么做的?以前我都没发现,茄子居然这么好吃!”


    还以为他要问番茄排骨汤,结果是问茄子,茄子很特别吗?花时安夹了一块茄子尝了尝,嚼碎咽下去才道:“茄子的做法和平常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油比较多,我放了好些猪油,然后又剁了好些肉沫炒出油。”


    “啊。”岩知乐嘴巴一瘪,“我还以为我爱上素菜了,结果还是因为肉啊。”


    花时安被他逗乐了,刚想调侃他几句,食堂另一头传来一声响亮的惊呼:“哇!你们快看,蒸屉里的是什么,好漂亮,好香!”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纷纷揭开餐桌边缘显眼的蒸屉。


    白色水雾带出一股热气,浓郁的咸香扑面而来,待烟雾散去看向蒸屉,拳头大的圆团子一个挨一个,铺满整个蒸屉,圆润饱满,个个金黄,透着晶莹诱人的光泽。


    负责揭蒸屉的大族长惊呆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倏地转头看向花时安,一脸不可置信,“这、这也是食物?”


    花时安先是一愣,扑哧笑出声,“大族长你这话问的,放在餐桌上的东西当然是食物了。”


    “这个呀叫南瓜炊圆,是我们今天晚上主食,刚才光顾着聊天,我差点都忘了,趁着还热乎,大家赶紧拿,赶紧吃。”


    莫淮山:“南瓜炊圆?南瓜做的?”


    “外面那层皮是南瓜混着葛根粉做的,里面不是。”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花时安夹了一个南瓜炊圆,顾不上烫,掰开外面一层薄薄的皮,将内里猪肉粒炒的干蘑菇馅展示给众人。


    这一瞅可不得了,两位族长忙地夹起炊圆,烫得哇哇叫,边吹边往嘴里塞。


    皮薄馅足,一口下去无比满足,干蘑菇与肉粒相辅相成,肉有蘑菇香,蘑菇有肉香,再加上外层薄皮带来的清甜,味道简直了,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一吃一个不吱声,木族长一口气吃了两个炊圆,尤为满足地拍了拍胸口,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小两口,“祭司大人的厨艺真是没话说,要天天这么吃,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胖一圈。”


    “莫淮山啊莫淮山,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第120章 第 120 章 油橄榄


    晨雾在森林中慢悠悠地飘荡, 好似一层细腻轻柔的薄纱,把远处树干晕成朦胧的剪影。脚下落叶裹着夜的潮气,踩上去沙沙作响,混着松针与腐叶特有的、淡淡腥甜气息。


    微风吹拂, 树枝摇晃, 一枚青红相间的橄榄从高处枝头滚落, 砸在草丛里“啪”地一声响,惊飞了蜷在腐叶下的小虫。


    “就是这,就是这!”


    纤细灵巧的小手扒开腐叶拾起橄榄,红映兰蹲在地上嘿嘿一笑,如献宝一般,转头将拇指粗的橄榄递给花时安, “祭司大人你看,这是不是——咦,这颗怎么不一样,快变红了。”


    “没错,是我要找到油橄榄,它成熟时会变颜色。”花时安接过亚兽递过来的橄榄,抬头看着树梢上密密麻麻的橄榄果, 不禁感叹:“今天有得忙了。”


    橄榄作为被子植物, 果实本就极其多,一颗树上密密麻麻全是青红相间的橄榄果, 随便摘个四五背篓不成问题, 而这样的橄榄树,周围还有好几十棵。


    好多果子啊!没来过这一带的亚兽看得一愣一愣的,犹如一群脱缰的野马,背着空背篓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目标正是枝头上挂着露水的橄榄果。


    族人情绪高涨,干劲十足,岩知乐却提不起劲,因为他亲口尝过这看似诱人的油橄榄。


    油橄榄是岩知乐和红映兰前几天一块发现的,外出采集路过此地,看那绿而密集的果子着实诱人,顺手在树上摘了几颗。


    本来想着拿回去交给花时安辨认,但岩知乐路上没忍住,偷摸尝了一颗,那又苦又涩又酸的味道简直了,气得他把橄榄丢进背篓里,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没想到阴差阳错,花时安发现了掉在南瓜堆里的橄榄,而他似乎非常看重这些酸涩难吃的果子,不仅亲自跟着他们来找,还从采集队分出二十个亚兽一同前来采摘。


    这么多人这么多橄榄果,采回去都能当饭吃了,岩知乐有点慌,在花时安拽下一根树枝开始薅果子时走到他身后,旁敲侧击地提醒道:“祭司大人既然认得油橄榄,应该知道这果子是什么味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忙着摘果子,花时安头也没回道。


    岩知乐一愣,“知、知道你还带这么多人来摘?这果子难吃死了,摘这么回去干嘛呀?咱们现在不缺食物了,没必要吃这个吧?”


    “谁告诉你要吃了?”花时安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道:“我说来得路上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来在担心这个。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油橄榄不是用来吃的,我要用来做东西。”


    胃口又被吊起来了,岩知乐忙问:“做什么?”


    “食用植物油,橄榄做出来的油又叫橄榄油。”花时安飞快摘着油橄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用处和动物油脂差不多,炒菜、拌菜,烹饪各种食物。”


    岩知乐听得一知半解,绕口令似的小声嘀咕:“油橄榄,橄榄油?祭司大人你没开玩笑吧,这是果子啊,长在树上的果子,真能做出和动物油脂一样的油?”


    花时安轻笑一声,“没跟你开玩笑,实在好奇就别在这杵着了,赶紧摘橄榄去,一会儿回去做,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祭司大人,我这就去!”


    雨停了天晴了,岩知乐又行了。


    橄榄生长密集,摘起来不累,还格外解压,避开树叶沿着树枝往下一拽,圆润饱满的橄榄如同雨滴,一只手都捏不住,簌簌砸落在地。


    人多效率高,两个人一棵树,背篓很快便被填满,低矮树枝上的油橄榄尽数收入囊中,但众人压根没有收手的意思,变回兽形麻溜爬上树干高处,再变回人形继续薅高处枝头上的果子。


    大获丰收的一天,忙活到日头正盛的中午,除了二十个满满当当的背篓,每棵橄榄树的树脚下还有着高高几堆油橄榄。


    挂果率太高了,果子多到夸张,就算平常采摘随处可见的野菜,一个上午都不一定能采到这般多。


    油橄榄太多,一次性根本拿不走,好在长着橄榄树的林子离部落不算太远,二十个人来回跑了六七趟,终于把今天的收获全部带回部落。


    在花时安记忆中,橄榄油有两种榨取法,分别是冷榨和热榨。现代社会技术成熟,设备齐全,常见的优质橄榄油多以冷榨法生产,保留了更多的营养和天然风味。


    但以部落目前情况,现有的技术,花时安果断选择热榨。


    果子倒在草地上,花时安和族人围着果堆进行选果,挑出夹在果子里的树叶,挑出坏果烂果,以防“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而筛选出来的好果还要把青橄榄和紫红色的熟橄榄分开来,这一步骤主要是因为,青橄榄更香,出油率不理想;熟橄榄出油率高,属于橄榄的清香味比较淡,把两者分开,按比例融合风味更佳。


    摘果时尽量挑好果采摘,筛选结束的很快,最后把橄榄背到河边清洗干净,一背篓接一背篓往回背,把沥干水分的油橄榄全部背进厨房。


    热榨又熟榨,简单来说就是把橄榄果烹饪熟再进行榨取,目的是利用热量改变橄榄的结构,从而提高出油率。


    烹饪方式有很多种,用于榨油的橄榄尽量少接触水,最适合的方式自然是烤或者烘,但条件实在有限,一颗一颗地烤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所以花时安选择了简单快速的方式——蒸。


    洗锅生火,十个灶口同时燃起明火,青橄榄与紫红色的熟橄榄1:1倒入蒸屉中,大火快速蒸制。


    一个蒸笼四五层蒸屉,十口锅就是四五十个蒸屉,一次可以蒸不少橄榄,非常省事。不过坏处也很明显,隔水蒸熟的橄榄依旧残留着水分,出锅后还需放到太阳下进行晾晒。


    得亏太阳够大,蒸熟的橄榄果铺在簸箕里暴晒两小时,水分也就没得七七八八了。此时油橄榄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状态,蔫哒哒皱巴巴,比果干更润,质地软糯而黏腻,有点像那亮晶晶的蜜饯。


    但使果肉更加晶莹的不是糖浆,而是蒸制过程中析出来的橄榄油脂。


    时间紧任务重,还有好些橄榄没处理,花时安果断兵分两路,让红映兰和一半族人留在厨房继续蒸制橄榄,自己则带着另一半族人,搬出许久未使用的大石锅,将蒸熟晒干的橄榄捣碎。


    木杵暴力破开果肉,果核随之分离,边捣边挑出果核,最后两簸箕熟橄榄大幅缩水,只得到一陶盆略微粗糙的果泥。


    捣好的果泥舀进陶盆中,撒少许盐,充分搅拌均匀,腌制个小十分钟。到时间再往陶盆里一瞅,果肉好似泡发的干菜,油光水亮,且陶盆表面已然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橄榄果泥已是最佳状态,可以开始榨油了,花时安抬起胳膊擦了擦汗,转头吩咐蹲在旁边挑果核的亚兽:“你们俩、不,你们四个去我家帮忙搬个东西。一楼平台下面有个奇形怪状的木制工具,挺大的很好认,去把它抬过来,旁边还有一个装着东西的背篓,一并背过来。”


    “好的祭司大人。”


    四个亚兽齐齐起身,在旁边水盆洗干净手,匆匆走向歪脖子树。


    人还没走远,木杵咚咚咚的声响戛然而止,一旁捣果泥的岩知乐停下动作,撑着木杵擦擦汗,一脸探究地看向花时安,“祭司大人,奇形怪状的木头工具?你让他们搬的是什么?”


    瞅着果泥捣的差不多了,花时安端着空陶盆蹲在石锅旁,用木勺将果泥往陶盆里舀,不紧不慢回答道:“工具就是工具,榨油需要用到工具啊,难不成用手挤?”


    “不对吧。”岩知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昨晚你才问我们油橄榄在哪摘的,怎么工具都做好了?什么时候做的?”


    花时安哼笑一声,头也没抬道:“昨天晚饭吃得早,连夜把工具做出来的,没想到吧,这就叫未雨绸缪,不打无准备之仗。”


    连夜赶制出来的工具,岩知乐以为只是小小的,比较简单的工具,正好去拿工具的族人回来了,听到脚步声他扭头看去,嘴巴一点点张大,眼睛顿时瞪如铜铃。


    四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架吭哧吭哧往回走,两根奇形怪状的木棍竖在两侧,瞅着得有胳膊粗,而底部坠着一块敦实的木桩,看样子像是基座,基座之上连接着一张木板,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兽人躺在基座上,又厚又长,一瞅就特别沉。


    距离由远至近,岩知乐看见了更多细节,比如木棍上一圈一圈绕下来的纹路,祭司大人教过,这叫螺纹。木板也不是一张普通的木板,它表面平整光滑,两根木棍中间的位置有着一圈指节深的凹槽,边缘还开了一个小缺口。


    长得跟牛头一样的玩意儿,居然是榨油工具?


    这到底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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