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怪我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凌灵翎眉头一挑,“监控”
韩君黎为什么要给她监控?
秦淑月将那张卡紧紧攥在手心,眼神盯着某个方向,神色凝重,“韩君黎……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凌灵翎抿抿唇,她轻轻拉了拉秦淑月袖子,“淑月,你们会有事吗?”
秦淑月扭头看了一眼手术中的红灯,眸光微微加深,摇摇头,“我不知道。”
“监控,要看看吗?”
凌灵翎问道。
秦淑月收回眼,异物感咯在手心,手掌渐渐收紧,“等祝令仪醒来吧。”
“如果她醒不来呢?”
“凌灵翎。”
秦淑月扭头往凌灵翎的方向看时,发现她也正好在看着自己。
“哎呀呀,不要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嘛,我错啦错啦!”凌灵翎哼哼唧唧地往秦淑月身上贴去,“祝令仪大吉大利,一定会平安无事度过手术的嘛,我是在说,如果,如果嘛……”
秦淑月摇摇头,“不会的。”
“对哒对哒。”凌灵翎顺着她的毛往下捋,“祝令仪吉人天相,神灵庇佑,我回家拉着我妈去寺里给她烧香拜佛,保佑她一定平平安安……”
秦淑月眉头一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封建迷信。”
“切。”凌灵翎双手抱臂,头一歪,哼道,“你懂什么!当年我妈怀我之前在家里辟了个佛龛专门供奉碧霞元君,说要一举得女……”
说着她骄傲地昂头挺胸,张开双手证明给秦淑月看,“你看,这不是很灵吗?”
秦淑月一挑眉,不置可否,但这天实在殚心竭虑,身心俱疲,她礼貌性勾了勾唇角后没再回她什么。
“要不……”凌灵翎指了指秦淑月手心里的那张卡,“你把那张卡给我?”
“给你?”秦淑月转头看向她,以防万一这东西拖凌灵翎一起下水,同置险境。
她摇摇头,“他给你这东西,举动意味不明,韩君黎或许是想拖你下水……这件事,你置身在外才更安全。”
“是怕我也有危险吗?”凌灵翎大手一挥,语气肯定,“韩君黎他不敢。哼,他要是敢伤害我一根头发我妈可饶不了他!”
“所以啊,给我吧?”凌灵翎嘿嘿一笑,向秦淑月伸手,“……你不给我的话,我为了要保护江非晚也会亲自去查的,与其一波三折浪费时间,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凌灵翎真诚地看着秦淑月,“相信我淑月,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思虑再三,秦淑月垂眸看了这张卡很久,点了点头,把卡放到凌灵翎手心。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凌灵翎起身拍了拍秦淑月的肩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她一挤左眼,“哼,就交给我吧!”
如今秦淑月一只手骨裂封着石膏,祝令仪在ICU抢救生死未果,江非晚身中数刀昏迷不醒,何静也已入殓。
确实没有再比凌灵翎更合适的人选了。
“凌灵翎。”她走之前,秦淑月又喊了她一声。
凌灵翎笑着回头,眼睛里的光亮闪闪的,身上散发着暖暖亮亮的光,像是真有神明降临庇佑。
“要注意安全。”秦淑月眸光微闪着垂头。
凌灵翎摆摆手,“放心啦……”她拿出手机摇了摇,“微信联系。”
秦淑月嗯了一声,忽像是想起什么,她的手赶忙向口袋里伸去,一摸,空荡荡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她又伸向另一个口袋,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她这才定下心神。
“还好还好。”秦淑月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手机屏摔在地面碎了一角,“韩君黎……”
她的眸色又黯了黯。
他到底,要做什么!
脑海中猛地闪回他出现在她面前,四肢无力靠在墙壁上的样子,脸色苍白,唇齿干裂,看样子就像只吊着一口气。
又是他装的吗?
秦淑月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她攥着手机,手机壳里鼓鼓囊囊。她扒开手机壳,一张折成一叠正方形大小的纸掉了出来。
秦淑月弯腰从地上捡起纸,折开一看,脸色大变。
手指不断掐紧在这张纸上,深深褶皱起来。
“把你自己拖下水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淑月只看过给别人做局,把他人拖下泥潭,还从来没见过做局让自己万劫不复的。
由于这件事情出奇地诡异,秦淑月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来韩君黎究竟想做什么。
想着,她打开手机打开通讯录。
手指不断下滑,而在看到某个通讯录里的名字时,她的手指顿住了。
她又往上滑了两下,滑到那个名字前,定睛仔细一看。
“韩君黎。”
她低浅出声,当即点击拨打这个电话。
那边的铃声只响了片刻不到就接通了。
“我猜的不错,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聪明,一眼就猜到了呢。”
电话那头响起深沉的声音。
秦淑月开门见山,直接道:“你把电话存进我手机里想干什么?”
“嗯……”那边犹豫了一下,故作俏皮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留个纪念吧?哈哈。”
“留个纪念?”秦淑月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知道未经许可擅自打开别人的手机是违法的吗?”
“哦,可这不是国内啊。”韩君黎耸了下肩。
“你……”秦淑月深吸一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顿了顿,问道:“韩君黎,你这么想坐牢吗?”
“嗯……”他又开始装傻充愣,“秦同学这句话我并不懂是什么意思。”
“推祝翊坠楼,火烧警局,杀何静,桩桩件件,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算是韩君黎还在装傻,想起祝令仪在警局里遭到枪击,性命垂危,秦淑月的耐心早就耗尽了,“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知道吗?”
韩君黎的语气依旧轻松如常。
“……”
“去警局。”
韩君黎还是那句话,“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有我进了警局才会告诉你。”
“你这么想坐牢吗?你这么想死吗?”秦淑月大声质问他,“你要这么想坐牢为什么不自己去警局自首,为什么要我举报你?韩君黎,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啊……”韩君黎呵呵笑了一声,笑吟吟道,“谁让我们的小淑月最是尊师重道了呢?让你亲手举报曾对你关爱有加的老师,亲手把老师送进监狱不是很有趣吗?”
“你!”秦淑月语塞了。
让她在义与情之间做二选一的选择,逼着秦淑月必须要选一条。
“当然。”韩君黎轻笑了一声,“你如果最后还是不愿意举报我的话也没有关系哦。”
秦淑月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那个监控里有你返回案发现场又离开的视频。”韩君黎嘶了一声,“你说,如果警方知道你私藏证据,会不会以为你是我的共犯啊?”
“韩君黎!”
秦淑月捏紧手机,指尖攥得发白,似要生生把手机捏碎。
“秦同学,不要生气嘛。”韩君黎轻笑一声安慰她,可这语气却不知是在挑衅还是安慰,“三天内,去警局。否则,监控里的视频我会匿名交给警方。”
“……”
“祝令仪还在ICU是不是?”
秦淑月立马反应过来。
“你走了,医院里还有谁守着她呢?”
“……”秦淑月瞠目结舌,她这么多年以来对韩君黎的塑立起所有的形象与品德,一朝之间,粉碎崩塌。
“徐墨?”韩君黎一挑眉头,“可惜她早已沉心医学,手底下尽是些手无寸铁的医生罢了。”
“还是余娴?”他一一点名,略表可惜地咂了咂嘴,“可惜她家道中落,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破产了,父亲跳楼自杀,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疯了,家里还倒欠一屁股债,好像是去年才还清吧?”
“……”秦淑月简直对他无耻的形象*再上一道台阶。
“所以……”韩君黎的声音冷了下来,“去警局,秦淑月,由你去结束这一切。”
秦淑月整个人气得在原地发抖,“为什么是我?”
“因为很有趣啊。”韩君黎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谁让你这么聪明发现了夹在杂志里的那张文案呢?既然你发现了,又藏起来,秦淑月,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他顿了顿,“如果不是你的优柔寡断,祝令仪不会遭枪击,命悬一线。”
“……”
如鬼魅一般的声音萦绕在秦淑月耳边,“都是因为你啊,秦淑月,是你害了祝令仪,是你……”
“不。”秦淑月闭了闭眼,再睁眼,眼神沉静而坚定,“是你。韩君黎。”
“哈哈。”
“明明始作俑者是你,为什么却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别人身上。”
“你只有三天。”
沉默了好一会儿,韩君黎下了最后通牒,“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吧。”
“你这个疯子。”
“谬赞。”
——
“小祝总……小祝总!”
躺在金丝蚕被上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陌生的情景直入眼帘,她眼前一黑,脑子里疯狂运转。
“这是哪……”她捂住发晕的脑袋,低低呻|吟一声。
“非晚姐姐,你醒啦?”听到屋里有动静,她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坐到床边。
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舒了口气,“总算是退烧了。”
江非晚扭头问她,声音急促,“小祝总呢?”
“没死。”
凌灵翎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医院里的事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江非晚掀开被子走下床,披了件外套直往外奔。
“我要去找小祝总。”江非晚嘴唇发白,面色苍白,明显受伤还没恢复,就这么急吼吼往外冲。
凌灵翎拦在她面前,皱眉不悦道:“江非晚,你别太忠心好不好?你自己的身子还没好,这么关心她干什么?她就是你的一个上司而已。”
“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就该尽心尽职,不该有一丝懈怠。”江非晚摇摇头,不赞同她的说法,“别拦着我。”
看着她神色坚定的样子,凌灵翎自知没有理由再去拦着她,可她仍是心疼。
“非晚姐姐,可是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如果再出什么事……”凌灵翎坚决摇头,“来人。”
身后的女佣左右站在江非晚身后,大有她只要敢往前走一步就要把她牢牢捆起来扔回房间。
“把江非晚……”
“祝翊没死!”
话音未落,江非晚大声道,“祝翊没死!”
“都是假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假的!”
凌灵翎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可能?警方验出来的DNA……”
“那是因为验DNA的那只手是祝翊的。”
“?”
凌灵翎愣了,疑惑地皱眉,“什么意思?什么叫手是祝翊的?”
“那天楼起火,祝翊被逼上天台,却不知道为什么死的时候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江非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地上的血和那只唯一完好的手是祝翊的,其他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祝翊是女人!”江非晚近乎绝望地喊出这句话来。
“?”
凌灵翎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看着她问道:“……什,什么?”
“法医鉴定,那是具男尸。”江非晚边说着,身体不可控制地发抖起来,浑身一阵寒毛倒竖,“可我那天去仓库看到了,祝翊,祝翊是女的,她是女人!”
她不停地摇头,似乎自己也不可置信,“朱德伟每周都会去的仓库里藏着祝翊。”
“那死掉的那个人是谁?”凌灵翎说着,她猛地摇头,想到什么,“不对,不应该问他还是,而该问,他是谁安排,伪造成祝翊坠楼的假象,又是谁把祝翊藏起来的。”
凌灵翎思索着抬头望向江非晚,可她却摇头。
“?”
“祝翊的一只手臂被人砍了,舌头被人拔了,耳朵聋了。”江非晚只要一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脚底一阵发软,她垂下眸,睫翼颤抖着,嘴微张开,胸口剧烈起伏着。
凌灵翎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抱紧了她,拍拍她的后背,“咕噜咕噜毛,吓不着,非晚姐姐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在捏,我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不怕不怕!非晚姐姐是最棒的!”
她拉着江非晚到沙发上坐下,一下一下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看着她苍白的神色,凌灵翎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责怪祝令仪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不够,还要拉着身边的人……
她甩了甩脑袋,叹了一口气,“非晚姐姐,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不。”江非晚摇头,“我要去向警方报告这件事……”
“警方?”凌灵翎笑了一下,“韩君黎已经进警察局了。”
“他?”江非晚懵了一下,她确实在怀疑始作俑者是他,但是……
“他怎么会在警局?”
凌灵翎一拨身前的两只双马尾辫,将它们拨到耳后,“当然是我把监控里的视频检举给了警方啦?”
“视频?什么视频?”
凌灵翎神秘一笑,“嘿嘿,非晚姐姐,你好好休息,剩下的就让我来处理吧。”
——
“这一次,你可以说了吗?”
秦淑月坐在会见室的椅子上,眸光沉静地看着玻璃对面那人。
韩君黎微微一笑,他终于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第一个,何静是你杀的吗?”
韩君黎摇头,“不是。”
“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
“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杀?”秦淑月眸光锐利地看着他,“那天警局火灾的时候浓烟那么大,你怎么看清她有没有死?”
“那她死了吗?”韩君黎眼眸含笑问她。
“死了。”
韩君黎眉头一挑。
“但她不是自杀死的。”
韩君黎的眉头又是一挑,眸色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
秦淑月抿唇不语,只问他:“你为什么会认为何静是自杀?”
“因为啊……”韩君黎呵呵低头一笑,“只有她死了,祝令仪才会发疯。”
秦淑月紧皱起眉头。
“你这么恨她?”
韩君黎摇摇头,“她是我妹妹。”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淑月大力一拍桌子,紧紧盯着他,质问道。
“是因为妈妈啊!”韩君黎手铐下的手紧紧握起,“我跟她说了,不要再查,不要再查了,我不止一次跟她说不要再查了,可她依旧不听,她总是不听我的话!她该听我的,她如果听我的,何静怎么会死!”
“所以你杀了何静。”
“不。”韩君黎的眸色里露出近乎偏执地癫狂,“我是在帮她。她不是想查祝霜见的死因吗?”
他眸色阴沉地看向秦淑月,“要想知道凶手是谁,不是何静死,就是祝令仪死。”
“所以你就栽赃陷害让何静毒杀高文尹?”
韩君黎摇头,“不。”他阴沉地抬起眼,“原本在那天晚上该死的人是何静。”
秦淑月眯了眯眼。
韩君黎掀起眼皮,“因为害死祝霜见的,不是一个人。”
他紧紧握着拳,神色平静地看着秦淑月,可眸底早已如泼墨一般刮起狂浪,声音低沉道:“是每个人。”
“。”秦淑月眉梢一动。
“所有的人,朱德伟,高文尹,还有祝翊……每一个人都参与了祝霜见的死。”
秦淑月不语,只静静盯着看,听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他目光深幽地盯着某处看,思绪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天晚上。
“朱德伟早就知道何静和祝霜见的关系,我问过他,他甚至可以接受祝霜见是和另一个男人出轨,可没想到是一个女人,还是比他优秀那么多的女人。”
韩君黎顿了顿,“何静的资产家业在国外,本来想读完大学就回家继承家业,可没想到大三的时候她是同性恋的消息像毒虫一样肆虐,可各大新闻媒体都在围剿祝霜见。”
“为什么?”
韩君黎嗤了一声,“还能是因为什么?何静在国外,祝霜见在国内,国内的人不一定知道何静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祝霜见是谁,围剿祝霜见,比围剿何静的热度可高太多了。”
“……”
韩君黎看着秦淑月紧紧蹙起眉头的样子,盯着看了一会儿,笑了,“在互联网时代,舆论热度至上。”
“所以,外界和家庭的压力双重压下,逼着祝霜见做出选择。”
“她放弃了何静?”秦淑月问道。
“不。”韩君黎摇头,“是何静放弃了祝霜见。”
“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韩君黎一顿,“那个时候要么就是祝霜见辟谣,要么就是何静。祝霜见死活不肯,那只有何静。”
“辟谣?”
“何静谈了男对象,和她断绝联系,对祝霜见闭门不见。在祝霜见最伤心的时候,朱德伟出现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化祝霜见,婚后也与祝霜见立法三章不许她再去见何静。”
“可她们不仅继续见对方,还在婚内出轨了是吗?”秦淑月问道。
“何止。”韩君黎脸上的笑变得极为耐人寻味,“她们还有了孩子。”
“?”秦淑月一怔,“两个女人?孩子?”
“是啊。瑞铃达医院,是全球首例能让女人怀孕的医院,而瑞铃达医院背后支撑着的资本就是何静她们家。”
“所以朱德伟知道了,恼羞成怒就要杀掉祝霜见泄愤吗?”
“是。”韩君黎点头,又摇头,“也不是。”
“什么意思。”秦淑月蹙眉。
“当然是因为,在祝霜见和何静搞在一起的时候,朱德伟和高文尹也搞在了一起啊。”韩君黎不屑地嗤了一声,“高文尹怀孕了,逼着朱德伟和祝霜见离婚,还贪图祝氏集团的股份。”
“所以他们就合谋杀了祝霜见?”
“我想最想要祝霜见死的人应该不是高文尹。”韩君黎眸色微微深了深。
秦淑月紧盯着他皱着眉听他继续往下说。
“是朱德伟。”
“为什么?”
她问。
韩君黎却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和他一样,都是男人。男人都有一个既是优点,又是缺点的东西。”
“自尊心。”韩君黎伸手指了指。
“祝霜见婚后出轨的是个女人,那不就等于他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比不过吗?以朱德伟的性子,他怎么能忍。”
“再加上他一直都很觊觎祝氏集团的股份,所以恨与贪,足以构成他杀人的动机。”
“这都是你的猜测。”
“可祝霜见确实死了。”韩君黎坦然看向秦淑月,“不是吗?”
“那你怎么解释祝霜见坠楼的事?”
韩君黎笑了一下,他头微微一抬,眼光透过秦淑月望向她身后的那扇门,眉头一挑,“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你只要回答我就可以了。”
“因为杜冷丁。”韩君黎道,“祝霜见死前的最后的一通电话是高文尹打来的,那时候她的身体里已经注射进大量的杜冷丁,而杜冷丁致幻,高文尹又约她在楼顶天台见面,她自然就一个脚空,掉下去喽。”
韩君黎一摊手。
秦淑月拧眉,“说得你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韩君黎一耸肩,并未置否。
“她体内大量的杜冷丁,是谁注射的?”
秦淑月问出这句话时,整个空气都沉默了。
沉默到只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答我。”秦淑月瞥了瞥眼,抬眼淡淡地看着他。
“……”
“是朱德伟。”
沉默了很久,对面的人终于回答。
“你放屁!”另一道暴和的女声从会见室门后传来,下一瞬,一个女人推门而入,脸色苍白,嘴唇却在不停颤抖。
韩君黎抬头看向那个破门而入的女人是祝令仪时半分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就知情一般,他挑了挑眉。
“我就说我们秦同学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细节的东西,原来,都是你告诉她的啊?”语气虽然微微上挑,可话里却听不出半点疑惑。
“朱德伟那天晚上出差,他怎么可能……”
“是啊,就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可能,所以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韩君黎笑了笑,“所以啊祝令仪,你知道何静为什么会死了吗?”
“我不知道!”祝令仪袖下紧握着拳,眼眸死死瞪着韩君黎,好像如果没有一面镜子挡着,她能立刻拿刀捅了他。
秦淑月站起身,神色担忧地摸了摸她的后背,“令仪……”
“你继续说!”祝令仪冷声命令道。
韩君黎一挑眉,“你还想知道什么?”
“朱德伟是怎么杀了妈妈的。你说。”
“趁你妈睡觉,给她注射大量杜冷丁呗,还能怎么杀?不然你以为她体内那么多的杜冷丁怎么来的?”
“你撒谎。”
韩君黎眉头动了动,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干嘛还要问我?”
“朱德伟只消失了十分钟。”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消失之后回来的那个人还是他呢?”
“……”祝令仪却不说话了。
“你杀何静,是为了引出朱德伟。”
韩君黎不悦地皱起眉,“我说了,何静是自杀。”
“是吗?”祝令仪冷笑一声,“她没被你的毒药先毒死,倒是被你派来杀我的那个杀手一枪毙命。”
“她为了护住我,挡在我身前,子弹从后而入,直击她的心脏,狠毒,利落,除了你,还能有谁会像你一样一招毙命,以绝后患。”
“如你所说,我要以绝后患,祝令仪,你还会活着吗?”
韩君黎摇摇头,“妹妹,我不想杀你。”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何静去的。”祝令仪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想让何静死。”
“我说了。你要执意查当年的案子引出幕后凶手,不是你死,就是何静死。”韩君黎紧蹙起眉,眼神中尽是看一个叛逆期孩子无奈的目光,他叹了口气。
“所以你告诉了何静,你和她达成共识了,是吗。”
祝令仪从始至终一直强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她即将快控制不住的时候,手里忽传来一点温热,她低头一看,秦淑月紧紧握住她的手心。
理智回笼,她的神色稍作缓和。
韩君黎目光瞥了一眼她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嘴角露出一抹蔑然,不过很快,他又收起。
“我只是告诉她有这个方法而已,用不用,全在她。”
“她没用!所以你就杀了她!”祝令仪强压着情绪低吼出声。
“不过你的目的达成了,不是吗?”韩君黎不知道为什么祝令仪抓了当年的凶手,目的达成了还这么恼怒,“朱德伟因为放火,持枪杀人已经被抓了,又牵扯出他毒杀高文尹的事情。你妈当年死也是他做的,他都认了。你要的真相,我给你了,你为什么要生气?”
韩君黎深深地不解,反问道:“令仪,哥哥帮了你,你为什么没有一点感谢哥哥,还在怨恨,怪哥哥呢?”
他脸上的表情过于真实,真实到秦淑月根本分不清真假。
祝令仪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真相不是这样的。”
“可事实就是朱德伟开的枪,是他开枪杀了何静,关我什么事?”韩君黎疑惑地问道,“是他杀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很快就要出去了,是吗?”
祝令仪一语就抓到韩君黎这句话的重点。
“那份文案,是进屋的时候高文尹放的,目的就是在于陷害我罢了。她以前那么恨我,那么害怕我和她儿子抢家产……”
说着,韩君黎戴着手铐的手移到脖子前,掀开他脖子一直到肩周的衣服。
烫伤,划伤,各种伤疤叠在一起,形状可怖。
秦淑月闭上了眼,不忍直视。
祝令仪则是眯了眯眼。
“高文尹将对你,对祝霜见,对你们所有人的仇恨发泄在我身上。”韩君黎一顿,声音像盘旋的蛇,吐着蛇信子嘶嘶出声,“因为她不敢对你动手,只好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我身上。妹妹,哥哥替你承受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心疼哥哥?”
“……”祝令仪摇头,“不……”
不是这样的。
她摇着头,连自己都快被他说服了,而这时,她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祝令仪看了一眼来人,接起电话。
“喂?”
她问。
“……”
韩君黎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手机,眼眸下垂,眼睛在眼眶中打转,似乎在猜测电话里的人会对她说什么。
很快,她挂断了电话。
她盯着韩君黎,低低道:“祝翊没死。”
韩君黎一挑眉,没说话。
“她的手怎么没的?”
“我不知道。”
“她怎么成了哑巴?”
韩君黎摇头,“我不知道。”
“她怎么变成了个聋子?”
“祝令仪,我说了,我不知道。”韩君黎斩钉截铁道。
“是你干的。”祝令仪扑到玻璃前狠狠拍打着玻璃,“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祝令仪,没有证据的时候不要那么笃定事实。”
韩君黎眉眼弯弯,厚颜无耻地笑道。
“韩君黎!”祝令仪猛地拍打着玻璃,朝他怒吼着,身后的秦淑月怎么拉都拉不住。
“你的伤口……”
“你明知道她是女生!你明知道她……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做!”祝令仪狂拍着玻璃,昔日理智早随着云驾鹤仙去,秦淑月紧紧抱着她,拦住她的手。
“不要拍了,不要拍了祝令仪!你的手,你刚包好的手,伤口要裂开了……”
可祝令仪压根听不到,发了疯似的质问他。
而韩君黎看着如此丧失理智的祝令仪,只懒散掀了掀眼皮,指责道:“祝令仪,你失态了。”
“你这个怪物、疯子、恶魔!”
“啧。”韩君黎轻皱了一下眉,以为他听到别人骂他心生不悦,可他竟然皱眉笑了起来,“哈哈。”
“你不是为了我。”秦淑月摁住她的手,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劝她。
“没事的,祝令仪……没事,没事的……姐姐,你冷静一点,冷静下来……”
秦淑月柔软的声音终于传进祝令仪的耳朵里,她的理智终于收拢回来。
“你是为了你自己。”
祝令仪摇头,“你是为了泄你自己的愤。”
“你不是为了我……”
祝令仪摇着头,叹息一声,最后看了他一眼之后牵着秦淑月的手离开了会见室。
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门外的亮光短暂亮了一瞬,又瞬间熄灭。
警察关了门,会见室里重新恢复了冷清。
韩君黎嘴角的笑猛地坠落,眼神一点一点阴沉下来,闪着偏执和癫狂的光。
他瞥了一眼铐在双手上的手铐,冷声吩咐旁边的警察,“解开。”
“……”
他扭头,阴沉沉看着警察,“警号011230。”他点点头,沉声低喃,像是恶魔的低语,“我记住了。”
随后,他的脸上又恢复往日温润的笑容,淡声道:“证据不是都水落石出了吗?监控录像里的内容也与我毫无关系,我没有涉嫌杀人,请放了我,011230警官。”
——
“祝令仪……”
从会见室出来以后,祝令仪的神色一直不太好,秦淑月努嘴,低头看了一眼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拉着她,脚步很快,沉默不言地往前走。
她有些担忧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
祝令仪摇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秦淑月垂下眸,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忽然,她脚步停住,转身一把抱紧了秦淑月。
像是要把她牢牢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害怕她一睁眼就不见了。
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抱住自己,但秦淑月还是抬手回以一个拥抱,手掌轻拍在她后背。
祝令仪弯着腰,抱紧她。
秦淑月的脑袋搁在祝令仪的左肩上,她像小猫一样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没事了,姐姐,一切都过去了。”
“你不要离开我。”
祝令仪的声音近乎颤抖。
“不要离开我。”
她近乎哽咽。
秦淑月跟着她一路走来,又回望她过去之路,眼看着祝令仪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心中一动。
她轻叹息一声,沉重的叹息声落在祝令仪轻飘飘的一颗心上,像一块安心石将她提到喉咙口的一颗心脏压回胸腔。
“我不走。”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小祝总!”远远的,不知是谁喊了她一声。
祝令仪叹了口气,松开抱着她的手,定住脚步,向那道看去。
“凌灵翎?”秦淑月率先看到的是那道扎着双马尾辫明媚的身影,身边跟着一瘸一拐的江非晚。
她牵起祝令仪的手向她们两个人走去,“你们怎么来了?”
“还有她。”
江非晚叹息一声,目光看了一眼身后。
一个寸头的“男人”跟在江非晚身后,像是吓破了胆,眼睛滴溜溜不安分地到处转,一看见祝令仪,她“啊”地大叫一声,立马转身。
她舌头被人拔了,发不出声音,却能看见她惊恐到发绿的脸色。
江非晚伸手去拽她,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双眉头紧蹙。
凌灵翎见状伸手一把提溜起女人后脖子上的衣领,强硬地拽把她拖到祝令仪面前。
她张牙舞爪,手舞足蹈要跑,一双眼睛里惊恐万分,嘴巴张大,可空荡荡的了无一物。
“祝翊?”祝令仪先是不敢相信,但看到她张大的嘴里没有舌头,叫她没有反应时,她才真正确定下来。
她垂下眸,手紧紧攥起。
秦淑月握住她紧紧握起的手,小声提醒她道:“姐姐,你的手刚包好的,还没痊愈。”
祝令仪叹了口气,向祝翊走近几步,她逃逃不掉,话说说不来,登时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凌灵翎一把抱住她,看着她这样子,她也莫名于心不忍,抬头看向祝令仪,问道:“喂,你打算怎么办?”
祝令仪脑子里也很乱,看着陷入昏迷倒在凌灵翎怀里的祝翊,她紧皱起一双眉。
说实话,她对祝翊的感情现在有点复杂。
“……先送医院吧。”
她提了个折中的回答。
凌灵翎一挑眉,抱着祝翊往身后不远处的一辆粉色镶钻的跑车走去,“走走走,我送你们一程。”
几个人到了医院,凌灵翎抱着祝翊刚进医院护士们手忙脚乱,却乱中有序的把祝翊抬到护理车上,推着走了。
剩下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凌灵翎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我去挂号。”
江非晚看了祝令仪一眼,神色挣扎了一下,还是转身跟着凌灵翎一起走了。
秦淑月拉了拉祝令仪的袖子,抬头看向她。
祝令仪垂头,耷拉着脑袋,神色晦暗不明。
“用我的吧。”
凌灵翎刚要把卡递给门诊挂号的工作人员时,祝令仪先一步将卡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抢单的两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祝令仪的卡刷了。
“这是票据,你们拿好。”
凌灵翎若有所思,嘴角含笑地看着祝令仪,“喂,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祝翊那个小子了吗?怎么?心疼了?后悔了?伤心了?”
江非晚看了一眼祝令仪的神色,抬胳膊杵了杵她,叫了她一声,“凌灵翎。”
凌灵翎嘟了嘟嘴,嘟囔道:“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
她轻哼一声,转身道:“哼,你们有事再喊我吧,我晚上有场电影,先走了。”
见江非晚还愣在原地,她上前拉了她一把,“喂!快走啦!没有你我跟谁看电影啦?”
江非晚却摇了摇头,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拿开凌灵翎牵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冲她摇摇头,“不行。”
祝令仪却挥了挥手,“给你放一天假,去吧。”
江非晚仍没动,她上前一步,有些担心祝令仪现在的状态,“小祝总,你……”
“我没事。你先走吧。”
“好啦好啦,不是人没死嘛?没死搞这么伤感干嘛?真是的,人,活着不就好啦?”凌灵翎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
“又不是你的错,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干什么呀?人嘛,开心一点喽?”凌灵翎上前走几步,胳膊撞了撞祝令仪,拉着江非晚就走了,“好啦,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晚上到明天晚上江非晚都是我的人哦,不许跟我抢。”
凌灵翎叽叽喳喳地走了。
只剩下祝令仪了。
秦淑月伸手牵起祝令仪的手,温热的掌心触摸到她冷汗浸湿的掌心,秦淑月微微一愣,再贴紧了她的掌心。
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
——
二人折腾到半宿才终于回到别墅里。
大门刚一关上,祝令仪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
好在秦淑月一把接住了她。
“没事的,祝翊,她,她会好起来的。”
二人双膝跪倒在地,面对着面,祝令仪的头无力地垂在秦淑月肩上。
张开口说话,却好像能吐出寒气,“祝翊……她一定恨死我了。”
秦淑月闭了闭眼,“不是她的错。”
“等她稍微好一点起来,我们再去问她凶手是谁。”秦淑月一下一下轻拍在她身上,“放心,他跑不掉的。”
很久,祝令仪的胸脯忽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抖动着,喉底泄出克制不住的哭声,与门外骤雨狂风融为一体,如暴风雨席卷而去。
这一夜,暴雨如注。
“快!快!”
“供电异常,所有人集合!”
“……”
1001拘禁室里,站着两个人。
拘禁室的灯泡坏了,与其说1001拘禁室的灯泡坏了,不如说整个警局的电都断了。
“噼啪——”
轰隆一声巨响,沉闷的洪雷是闪电的预兆,下一刻闪电撕裂山洪,劈开昼夜,刺眼的光短暂地照亮一室寂静。
黑夜中,两双眸子沉沉相对。
“是你。”朱德伟低吼一声。
“是你害我!!!!”
他失声尖叫着向对面的人奔去。
“轰隆——”
一阵巨隆声而过,又是一道闪电紧随其后。
男人身姿修长,如松柏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此刻正寒凛凛地盯着向自己掐来的朱德伟。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我。”
男人像是站在天秤后审判恶鬼的神灵,声音不低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朱德伟耳里。
朱德伟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皱起眉,盯着黑夜中模糊不清的五官,忽地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你和我合作的理由?这就是你和我合作的目的!”
男人铿锵有力地指责背叛者,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冤枉进狱的替死鬼!
“为什么……”
男人紧握着匕首,一步、一步,向朱德伟走去。
他看清了男人手里握着的刀刃,撒腿向后跑,直到退无可退,跑无可跑,硬生生逼入绝境,缩在拘禁室一角。
“为什么是我!”
男人的眼里闪着癫狂的光。
“你说、你说、你说啊!!”
“噼啪——”
闪电再一次彻夜照亮,一闪而过的光下,是男人举起双臂的阴影,匕首刀柄上那颗红宝石在光下亮得刺眼。
朱德伟紧紧闭起眼,跪在他身前疯狂磕头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饶我一命,求求你饶我一命!”
看着朱德伟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匍匐在他脚底的样子,他咧起嘴,笑意几乎快咧到耳后跟,可眸底一片阴冷。
“M国没有死刑。”
男人盯着手里的匕首,寒光倒映在他癫狂的眸底,轻轻感慨一句,像是清风抚过脸颊,顺着风传进朱德伟的耳里。
窗外狂风大作,百年老树风雨飘摇,支零破碎。
“你这样的人,难道要等你老死后让撒旦去惩罚吗?”男人轻笑一声,清脆爽朗,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可骤然,他的脸色突变。
男人缓缓蹲下身,刀尖顺着朱德伟脸的曲线划过,“可世间没有神明。”
“啊!——”
狂风暴雨的窗外,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一片飞鸟,可很快,又都全部吞没进雷雨之中,消失殆尽。
——
“扣扣扣……”
来人的走进茉莉花园,刀尖流淌的猩红落在洁白的花蕊上,下一秒,暴雨洗涤殆尽污渍,花蕊重又挺立起雄姿。
“谁啊?”
秦淑月在温暖的室内,她抬起浴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看清来人是谁时,她蹙了下眉。
“我。”
秦淑月的手迟疑地搭在门把手上,犹豫片刻,还是开了。
来人从头到脚彻底淋了个底朝天,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可血迹却几乎看不见,刀柄上的红宝石熠熠发亮,暴雨冲刷掉他身上的血迹,可身上的腥味却随着风钻入秦淑月的鼻孔。
她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她站在门内,冷静地抬眼望向来人。
“韩君黎,你来做什么?”
见她还敢这样凛声质问自己,韩君黎不禁勾了勾嘴角,笑意在眼角绽开,他的一双黑眼珠在黑夜暴雨里亮亮的。
“我拿着刀,你不怕我杀了你?”
“……”秦淑月沉默了一下,她叹了口气,“韩君黎,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祝令仪呢?让她出来见我。”
秦淑月眉头一动,摇摇头,“不行,她刚从医院回来,心情不好,吃了褪黑素刚睡着。”
“褪黑素?”韩君黎眉头微微一皱,“她的睡眠一直还是不好吗?”
秦淑月闻言却是蹙起眉头,冷笑一声,反问道:“她睡眠为什么不好,你不知道为什么?”
韩君黎垂下眸,神态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朋友,眉眼间尽是后悔莫及。
他抬了抬匕首,道:“我替她报仇了。”
不用说,秦淑月也知道他去杀人了。
她叹了口气,“替她报仇?她什么时候要你替她报仇了?你一直在骗她,骗她而已。”
韩君黎身形*摇晃,手一松,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不肯原谅我,对吗?”
他执拗地抬起黑黝黝的双眸,看着秦淑月,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秦淑月的肩,大叫一句,“不是我!我是被逼的!!我被朱德伟逼的!!他拿着针管逼迫我,如果我不打进去,他会杀了我,他会杀了我!!他拿我私生子的身份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把我赶出去,没了祝霜见庇佑,他碾死我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你就按他的要求杀了祝霜见。”
“他只让我打杜冷丁,我不知道他是想让她死,我不知道……呜呜……我不知道……”
他脚下无力,跪了下来,直直跪在秦淑月身前。
她没有伸手扶,微微避开身,避开她跪在自己的面前。
“你明知道可能会发生那样的后果,可你还是去做了,说到底,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秦淑月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你让祝令仪来见我,我求你,让我最后见祝令仪一眼。”
韩君黎跪在地上恳求道。
秦淑月依旧不为所动。
“她睡着了。”秦淑月摇摇头,“韩君黎,你走吧。趁你最后可以逍遥法外的日子,走吧。”
“让我见见她!让我见见她!!秦淑月我求你让我见见她!!秦淑月,秦淑月!!!我曾经帮过你,我曾经帮过你啊!!!!”
秦淑月关闭了屋门,韩君黎却一下一下狂拍在门上,“咚咚咚”一下一下锤门。
一番动静惹得女佣们纷纷出门,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口方向。
秦淑月挥了挥手,“没事的,都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去,门外也渐渐没了声音。
秦淑月从天黑守在门口到天明,见终于没了声音,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韩君黎不知怎么离开的,茉莉花园被他硬生生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园丁们上班看到这副场景,吓得连连尖叫。
“月月,发生什么了?”
祝令仪睡眼惺忪地站在二楼门口,看大门敞开,秦淑月的身影定在门口,好奇问道。
她下楼走到秦淑月身边,抬头一看小花园里的场景,蹙了下眉。
“看来我们要换个地方住了。”
秦淑月点点头,在旁轻声附和,“我们是该回国了。”
一说到回国,祝令仪的身姿顿了一下,“月月……”
她似是话里有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可这时,祝令仪的口袋里响起电话铃声,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想的措辞。
她看了一眼秦淑月,接起电话,“余娴?出什么事了?”
“祝翊……小姐。”余娴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似是话里有话,“她昨晚趁护士换班的时候,从楼顶跳下去了。”
祝令仪藏在袖下的手一紧,可声音仍平缓,像是并不在乎这件事,“死了?”
余娴道:“没有,被同病房的人救了。”
“治疗她。不管怎么样,让她好好活下来。”
余娴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祝令仪问道。
余娴道:“祝翊小姐的大脑连番受了刺激,导致大脑的某些系统出现紊乱,昨天拽她下来的那个病友没抓稳,拽下来的时候她脑袋着地……摔到脑子了……”
“会怎样?”祝令仪单手插进口袋。
“那个……”余娴掻了搔脸,“大概记忆要出问题。”
“失忆?”
“可能不止?”
“算了。”祝令仪叹了口气,“她醒了,好好照顾她。我有空去看她。”
挂了电话后祝令仪垂眸去看秦淑月,那句想对秦淑月说却未说的后,一下子又吞回肚子里,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们就回国吧?”
她想着,等回国再和她解释也一样。
接下来的这几个月祝令仪一直在公司和家里连轴转,秦淑月原本还担心韩君黎会再回来骚扰她们,可奇怪的是,自从那一晚上之后,韩君黎再也过来过。
一时间,秦淑月又忧心忡忡,想起那天大雨里他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样子,害怕韩君黎会出什么事。
这天晚上,秦淑月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去和祝令仪提韩君黎的事情时,她话锋一转,在餐桌上说起了祝翊的事。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祝翊。”
祝令仪吃着饭的筷子一顿,敛了敛眸,问道:“医生怎么说?”
“脑部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形成不可逆的伤害,徐墨说,她以后可能只有十岁的心智了。”
说到这里,祝令仪放下碗筷,面色沉沉,紧皱起眉,不知是愧疚还是伤心。
“嗯。”
她低低嗯了一声。
“那让她指控韩君黎的事……”
祝令仪摇摇头。
秦淑月目光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死了。”
“死了?”
秦淑月瞠目结舌,一想起那天晚上……
难道,难道是自己……
“是我……”
“不是。”祝令仪摇头,她看向秦淑月,“不是你的错。”
“那是……”
“韩君黎吸了十几年杜冷丁,过量中毒死的。”祝令仪眸色晦暗不明,“法医说,他死的时候双腿布满针孔,那都是他几十年如一日注射杜冷丁的针孔。”
“……”秦淑月眸光微动,“他那天想见你一面,我没让他见你……对不起。”
那是他们最后一面。
祝令仪叹了口气,她拉开椅子走到秦淑月身边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怕他再伤害我,激起我那些不好的回忆,我明白。”
“……可是……”
祝令仪摇摇头,“明天,我们就回国吧。”
秦淑月抬头,“明天?这么着急?”
“嗯。”祝令仪点点头,“很着急。”
“为什么?”秦淑月嘴角含笑问她。
“……”
“不是吧?今天就走?!”凌灵翎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床上躺着,忽然接到秦淑月打来的这通电话,人瞬间就醒了。
“不是,你也没提前和我说啊!!”
凌灵翎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去,着急地穿好衣服,推了推床上的江非晚,“非晚姐姐,非晚姐姐快醒醒,我们赶紧去机场!”
“机场?”江非晚睡得半梦半醒,恍然被她叫醒,一脸迷糊地问她,“去机场干什么?”
“祝令仪她们要回国了!”
“什么!?”江非晚猛地睁开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凌灵翎电话还没打完江非晚就整装待发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行程安排里不是今天啊!”
江非晚着急忙慌地穿好鞋,人已经在门口了。
然,凌灵翎坐在床边。
她走到二楼走廊,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非晚。
“你……”
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快走!”江非晚临走前手里还不忘拿了一件凌灵翎毛茸茸的外套,外面天气冷,怕她冻着。
等她们一路驶到机场的时候,祝令仪和秦淑月刚和徐墨、余娴她们说完话,正告别要走了。
“徐墨……多谢你了。”
祝令仪神色沉重,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憋了许久,最后憋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秦淑月在旁边不禁捂嘴笑了一下,她道:“徐医生,她是想说谢谢你,但是说不出口呢。”
见秦淑月一语道破天机,祝令仪的脸颊微微泛粉红,徐墨哈哈爽朗一笑,“嗯哼,你们家小祝总嘴比天硬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和余娴会好好照顾祝翊的。”
秦淑月嗯了一声,“等祝翊身体恢复一点,再把她送回国内吧……”说着,她看了一眼祝令仪。
祝令仪垂眸,刚张口想说什么,就被一道清灵的声音打断。
“好啊!徐墨余娴你们都知道!偏偏只有我们今天早上才知道!”凌灵翎生气得嘟起嘴,对秦淑月吐舌,“小淑月,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小淑月也向她吐吐舌,“昨天晚上太晚了,不是怕打扰你和江助理的休息嘛……”
说着她朝凌灵翎wink了一下。
“哼。”凌灵翎高傲地昂起脑袋,“我不管,就罚你给我弹两首曲子折罪吧!”
秦淑月掩去眼底的一缕哀伤,笑了一下,答应道:“好。”
旁边的祝令仪神色异样地看着秦淑月,她伸手搭在秦淑月肩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四人点点头,江非晚却向前又走了几步。
虽然祝令仪已经放她到了凌灵翎身边,可她依旧不舍得。
“小祝总……”
凌灵翎却气鼓鼓地拧了一把她的屁股,“江大工作狂魔,你家小祝总都说不要你啦,你怎么还心心念念你的工作!”
“啊!”江非晚叫了一声,拧眉一把打掉凌灵翎的手,脸一下红到耳朵根,“喂!在外面别这样!”
“哼!”
看着旁边二人打打闹闹,徐墨和余娴相视一眼。
余娴一挑眉,笑道:“果然啊,年轻真好。”
徐墨耸耸肩,她懒懒伸手搭在余娴肩上,“你也还不老啊。”
——
“刚刚……你真的没事吗?”祝令仪和秦淑月坐在飞机舱内,她握住秦淑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眼睛看着她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疤。
秦淑月摇摇头,“没事。”顺着祝令仪的目光,她也看着自己手臂上这道做手术因疤痕增生留下的疤。
“偶尔练一下琴还是可以的。”秦淑月笑着安慰她,“只是不能再高强度比赛了而已。”
“况且,我也不想再比赛了。”
祝令仪垂下眸,似乎很是愧疚,“都是因为救我你才……”
“不是的。”秦淑月认真地抬起头,看着她,“我仔细想过了,与其让我一辈子在舞台上燃烧热血生命,我更想回去教教书育人。”
“我的梦想已经变了。”
祝令仪不语,只是牢牢攥紧她的手,神色忧心,却还是支持她的一切想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
她道:“我永远在你身后。”
秦淑月笑了,笑得眼睛亮亮,眼角弯弯,“好啊。”
“还有一件事……”祝令仪神色忐忑,低着头,不敢看她,“我一直瞒了你很久。”
秦淑月不说话,默默偏头看着她,神色闪着柔和的光,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我知道。”话音未落,秦淑月紧跟在后面说道。
祝令仪一愣,怔神地抬眸看向她,“你,你什么……”
说着,她又垂下眸,连带着手心也不禁收紧,似是极为忐忑不安,“你,你会怪我吗?”
沉默良久,身边的人儿都没有回答。
祝令仪的头垂得更低了。
而这时,身边的小人儿却蓦然捧起她失神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伸出小舌舔了一下方才亲吻过祝令仪的上唇,冲她甜甜一笑,“这就是我的回答。”
——完
【作者有话说】
肝到现在,本来想写个后记,不行了,本花实在撑不住了,等我明天睡醒起来写哈。
完结了嘿嘿嘿~
撒花,感谢所有追更到现在的读者们。
等我睡醒再表示最真诚的感谢哈,我先睡了,晚安老大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