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间四周由玻璃围制而成,空间狭窄地面湿滑,林疏雨不知道谢屹周为什么要关灯。
她怕滑倒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世界变成水汽朦胧的烟灰色,林疏雨声音不知是被水流还是别的的冲的断断续续,急促:“为什么不开灯。”
“镜子。”谢屹周从后侧面吻着,力道教她看侧面。
玻璃逐渐爬满雾气,瓷砖冰凉,林疏雨隔着模糊看去,洗手台前四方宽状的镜子呈出刺眼的银色,周围暖光灯带静静亮着,中间圆形触感开光像一双眼,林疏雨锁骨突然一阵细痒的痛。
是谢屹周在询问。
低闷玩味的笑敲的林疏雨脑袋发麻:“你选开灯?”
他作势要抽离。
“不”声音下意识从齿间挤出,她整个人吸紧不可控制地低头,指尖发白攥住谢屹周扣在她腰的手。
“别。”
“什么别。”
她分不清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喉咙发出的语调很难耐,呼吸轻喘:“别动。”
过了几秒,林疏雨又小声:“也别开灯。”
她不敢看镜子一点。
只能庆幸光线昏暗,她肩上的红晕在他眼里而不是镜中,旖旎氛围只存这一方小天地。
她心跳得很快,忽然很难受地喊他名字。
谢屹周手伸进林疏雨指缝抵住玻璃,他很喜欢十指相扣的这种牵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亲昵,贴合,掌控所有的感觉。
“谢屹周”
“宝宝。”他伏在她颈窝上和她一样喃喃,眉间全是克制的隐忍。
“不行。”林疏雨哭腔来得很快,可他明明还没开始,“好涨,你别这样。”
她受不了这种姿/势,她喜欢看着他,喜欢和他接吻,喜欢看到爱人眼里的沉沦和光,清楚他的需要。
“太久没吃,习惯就好了。”谢屹周沙哑着嗓,垂眼启唇,让林疏雨面红耳赤的话他却一本正经,手臂姿势从圈着她到揉.摁,掌心温度和水流同时滑落皮肤,他带着节奏渐渐开始。
“过来接吻。”清楚林疏雨的喜好,谢屹周安抚她,吻的每一下都很温柔,林疏雨闭着眼呼吸颤抖,她掀起了一条缝,撞上男人深邃幽黑的瞳孔。
林疏雨忽然发现他看她看得好认真,谢屹周被她逮住也不掩,眼尾上挑含笑,温柔也消失,动作犯浑,追着挑弄搅出水声。
林疏雨发出的声音全被他吞掉,空气变得稀薄,谢屹周忽然关了花洒,很用力地将她贴到自己身体,再猛然靠近。
他的技巧全是在林疏雨身上学的,像对症下药一样,也全是磨她的招。
她鼻音糯糯在他手里变了调,短促又拉长,呼吸都混杂在了一起谢屹周在泥泞柔软里近乎失控,他下巴蹭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哑问:“我想很过分怎么办。”
林疏雨手握成拳摇头,不行,哼哼唧唧跟猫一样,发丝黏哒哒拨动到身前,颈后最中间圆润如玉的脊椎骨忽然被他舔了舔。
她听见谢屹周一句低到不能再低,磁性淡然的。
“想给你当狗。”
林疏雨毫无预兆到达顶峰,整个人软了下来,细眉拧得厉害心跳停止,唇上全是她自己咬的齿印,像是缺氧的鱼瞳孔失焦。
她迫切的想要他抱,呜咽,脑袋一片模糊,谢屹周将林疏雨旋过来抱在肩上,吻着她发丝重新进,每一下都很慢,他虽然没等到上个问题答案,却忍不住笑:“这点能耐就不行了怎么敢撩拨我的。”
他实在是想她,在美国那段时间白天想晚上也想。
心里想身体也想。
她了解自己心里那点恶劣因子,会忍不住的过分起来。
忍了一个周,本来想等她周末再说,结果林疏雨临时出差。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没停。
林疏雨手从下攀住他肩,囫囵应着,细嫩的指尖来回抚摸,好像她的错觉,感觉摸到了凸起。
林疏雨想探究,注意力却在下一秒被转移。
谢屹周手忽然碰到那里,然后拍了下她腿侧:“别咬这么紧宝宝,我真受不了啊。”
她也好委屈:“我也受不了啊。”
“回去再好不好,我没办法和思思解释。”
“好。”谢屹周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但如果是她开口,他可以讨更多,林疏雨傻气,不懂,还亲亲他脸嘟囔喜欢你,你真好。
谢屹周笑得厉害。
他压着她在那做了两次,林疏雨中间想回床上,他说不行。
理由是,“你会弄得很湿。”
“我们睡哪里。”
林疏雨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辩驳,倒是便宜了他趁机探入。
折腾到了两个多小时,谢屹周终于尝到了一点味道。
给林疏雨穿好衣服再抱着吹头发。
林疏雨手撑在台沿上低着头,头发长长地垂下来。
“长了不少。”
“嗯,好久没剪了。”林疏雨这段时间忙,一直没去理发店,有时候想自己拿把剪刀剪了算了,睡觉会压着头发,吹头发也好麻烦。
但谢屹周吹得很耐心,轻轻拨弄着,一点一点从发根到发尾,暖暖到风和他的手指,林疏雨好像知道为什么每次周二被摸都会开心地眯起眼了。
感觉吹了二十分钟,林疏雨都困了:“你吹你的吧,我好了。”
谢屹周手插进发间试温,确认是干燥的才放下吹风机。
他带着林疏雨手摸了把自己的短发,哼出一声上扬的音调:“已经干了。”
“啊?”
对啊。
林疏雨脸不服气地鼓了鼓:“我也要剪短。”
“行啊,短也好看。”
谢屹周身上有个林疏雨很喜欢的地方,他好像永远无条件的支持她任何决定。
无条件支持林疏雨,无条件站在她身后。
哪怕就是这种无聊的家常里短小事,他也不会敷衍,还会变着角度地夸她。
林疏雨不会活在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中,但会被这种情绪价值取悦到,她很开心自己喜欢的人肯定自己。
“但不能像你这么短。”林疏雨勾起唇角弧度。
谢屹周睨她一眼,补充上句子成分:“头发。”
林疏雨没听出来,对着锁骨下面比划了比划:“这里吧。”
“可以,但如果是嫌吹头发麻烦就不用,我给你吹。”
林疏雨眨眨眼:“你不觉得麻烦吗。”
“挺有意思的。”谢屹周顺了一缕发尾挠林疏雨锁骨。
而且很香,林疏雨的味道。
但这句他没说。
林疏雨想了想,嗯了声:“那好吧,少剪一点。”
她比划到胸下面:“这里。”
谢屹周眼里全是纵容,又喊她漂亮宝贝。
“谁的啊。”
林疏雨眼看着他,看见谢屹周自己对自己说:“我的。”
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吗。
林疏雨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好幸福。
幸福到眼眶常常发热。
这么多年林疏雨想要的一直不多。
不过是家人身体健康,自己梦想不弃,和有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值得喜欢就好。
哪怕没有在一起。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的林疏雨都是这样想的。
她环抱住谢屹周腰,脸贴在他身上。
她小声又认真地说:“我好喜欢你,从来从来,没有减过。”
从他不知道的第一眼。
从他没有见过的那句毕业顺利,前程似锦。
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在林疏雨听他心脏跳动的几秒里,谢屹周沉默,她仰头,他那双深邃的眼恰好垂下。
那个瞬间,林疏雨想起高一那年夏天。
他们交集少之又少的时候。
不记得是哪个中午,少年拿着篮球,手肘撑着走廊矮栏,窗外香樟树的枝桠无限延伸,在无拘无束的夏天拼命生长。
林疏雨抱着班级试卷走过,视线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比她先经过他的是耿修齐恶作剧地飞奔,从后毫不客气地拍在谢屹周肩,嘴里大喊,吓到了吧。
可惜没如耿修齐愿,谢屹周没被吓到,轻飘飘回头。
那一眼。
走廊人来人往,嬉笑打闹,到处都是一样的藏蓝校服。
林疏雨仓皇别开目光。
那时天是蓝色的,风是燥热的,铃声是轻快的,蝉鸣是聒噪的。
林疏雨是寂静的,无人注意的。
而他是热烈的,与她无关的。
是不属于、不会属于她的。
少年有一双坦荡深邃好看的眼。
有光有骄傲有散漫的笑。
林疏雨尝试过临摹,他是双眼皮,瞳仁漆黑,眉骨要高,狭长但不能无情。
她画得不像他,但心里的却记得很牢。
记得很牢。
喜欢的人要明亮,要热烈,要有双漂亮的眼,甚至倒映她的影子。
他此刻看着她,忽然说。
“我爱你。”
谢屹周声音认真,字字清晰,他说:“谢屹周只爱你一个人。”
“十八岁的谢屹周只爱你,七十八岁的谢屹周也只爱你。”
“永远。”
十二点零八分,楼上杯子倒地声音透到林疏雨耳朵。
而她也再一次清楚的,得到青春答案。
林疏雨手抱着谢屹周肩骨。
她再一次感觉到那块皮肤的不平整,有块类似手指大小的凸起,像是愈合过的疤,林疏雨皱眉,要拽着他衣服看。
谢屹周忽然捉住她的手:“你乱动什么。”
林疏雨不解:“你怎么了啊,我看看。”
谢屹周松开她手,倒也没拒绝,只是逗着林疏雨说:“看就看,摸什么。”
林疏雨瞪他一眼,催他转身。
谢屹周照做。
他身上衣服也是点的外送,简单的无袖,不过这次是白色。
黑色刺青和他削薄清劲的肩骨对比强烈。
林疏雨愣住。
“你纹身了?”
谢屹周任由她看着,眼皮懒懒掀着,嗯了声。
一个她不懂的图案,几颗四芒星与曲线交织而成,最上面是一枚月亮。
上面写着——AmorFati.lsy
林疏雨看到了自己名字缩写。
刚刚她被他弄得太乱了,乌黑的环境,林疏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背后的一点变化,她好半响没说出话。
只干巴巴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好看吗。”
林疏雨对这个没有偏见,诚实地说:“好看。”
他身材好,肩宽肌肉纹路也不过分夸张,刺青印在上面只感觉好酷,好帅,很性感。
林疏雨抬手轻轻碰了下,在中间两颗四芒星和粗线下又触到了那种疤痕愈合的不平整感觉,她看了眼谢屹周,确定他不疼后细细抚过。
纹身下本来的皮肤确实有一道疤,林疏雨没感觉错,她下意识问:“这是怎么了啊,纹身师给你纹毁的吗?”
谢屹周被林疏雨护犊子的脑回路忽然逗笑。
顺着她的话问:“是怎么办啊。”
“找他啊。”林疏雨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拨着谢屹周衣服好仔细好仔细地看着,谢屹周闷笑一会儿,转过身来抱住林疏雨。
觉得那纹身师听见估计会气死。
他还勉强有点良心,没骗林疏雨,也是答应过不骗她。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留了个疤。”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口,不要紧。”
林疏雨和他对视,忽然反应过什么。
“你什么时候纹的。”
“星期一。”
“我走的那天?”
他没否认。
林疏雨停了几秒,伸手打了他一下,又特别生气地拽住了他衣服。
“所以你上个周才那么奇怪。”
她现在回想,他回来这段时间确实没有在她面前脱过衣服。
“所以你刚刚才要关灯。”
谢屹周低着笑,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是也不是。”
“你晚上那点时间是真不够我折腾,你看镜子也是真的会羞。”
“什么时候啊,怎么弄的。”林疏雨急得眼角微红。
“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下,这位置没事的。”
他说:“也是本来就想留点你的痕迹,刚好,你不是说还挺帅的。”
林疏雨让他转过去又要仔细看。
谢屹周顺着她的意思。
也是这时候说:“图案是你的星座,月亮是你出生那天的,缩写是你的名字。”
“至于AmorFati。”
“命运之爱。”
有人将这句话理解成热爱,爱你的命运。
但谢屹周在后面写了她的名字,他只有一层意思,命运的嘉奖,命定的爱。
林疏雨。
林疏雨不需要他这种表白。
她只会想他疼不疼。
受伤的时候疼吗。
纹身的时候疼吗。
“太小看你男人了吧,哪有这么娇气。”谢屹周说行了,不让她看了,空调摁低几度,把人放回被子里,让她只能在自己怀里暖和着。
林疏雨也说:“你就是这么娇气。”
“你夏天不喜欢打球,嫌热。吃甜品不能太多,会腻。换季容易过敏感冒,三餐不按时吃胃就会不舒服。”林疏雨都记得,谢屹周就是这么娇气。
“你不要让我担心。”林疏雨闷在他脖颈说,“我也只有一个周周。”
“我知道,我就在你身边,让你好好看着。”
什么玻璃能伤到那里啊,林疏雨只能想到一种,车窗玻璃。
他等到现在才去刺青,只能说明伤口刚愈合就回国了,没时间在那边弄。
林疏雨太了解他了,又是那么聪明。
她手一直摸着那块皮肤,出神。
谢屹周不想跟她说太仔细,也没什么好说的。
四月份他事情太多了,又想快点回来,各种事情堆在一起,经常半夜才从实验室项目组回公寓。
他是累,但不至于神智不清。
林疏雨说不让他玩车,他也都听了。
只是那天运气不好,一个红绿灯的时间,他揉了揉太阳穴,左路口冲出一辆失控的suv,是个瘾君子。
他反应及时迅速打了方向盘,拉开距离缓冲,车尾没躲过撞击,驾驶门甩到了路边广告牌,他抬臂挡了脸,车窗玻璃碎掉飞进在肩上划了一道。
不大,但有个地方意外的深,是尖锐角扎进去的。
缝针后就留了道疤。
他当时想的就是,林疏雨看见怎么办,是不是又要担心。
就打算遮一下。
刚好可以在他身上烙一个她的印记。
波士顿那会儿是一点时间也没有,办好周二的托运手续的下一秒谢屹周就买了最快的机票,所以直到她出差的第一天,这个想法才落地。
林疏雨出乎意料的,没有刨根问底。
她声音很轻,但透着认真的坚定:“谢屹周。”
“嗯。”
“你得记住。”
“什么。”
“既然是林疏雨的,那就要好好吃饭,开心快乐,长命百岁。”
“陪在她身边。你做什么,她都会和你一样的。”
开心会,疼痛也会,生会,死也会。
“他明白。”谢屹周目光里全是她,喉结滚动,他贴近她说得突然:“摸摸我。”
林疏雨照做,听见他语气里的笑,“盖章了。”
聂思思不知道谢屹周来了。
林疏雨打算晚上一起吃个饭,现在说聂思思想着谢屹周在,会玩不好。
谢屹周他有分寸,没在她脖子上留一点痕迹。
他一直这样,占有欲有,但不拿场合上的事显摆。
聂思思特别喜欢逛街,拉着林疏雨又逛了一个商场,路过内衣店的时候林疏雨猛然想起昨晚上看到的礼物,心有余悸,拉着聂思思就走。
聂思思看着她突然红起来的脸纳闷:“你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林疏雨嘀嘀咕咕。
“噢!!”聂思思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拆了我的礼物!!”
她先发制人:“好啊林疏雨,你不守信用!”
林疏雨莫名的又理亏了,她说不过聂思思,只憋出一句:“干嘛啊。”
“怎么了,不好看吗。你别不好意思,我不信你们那么纯。”
这句话林疏雨也反驳不了,毕竟他们昨晚还干坏事了。
聂思思从来就古灵精怪,林疏雨一句话还没说,她已经给林疏雨灌输了一堆歪理:“小情趣嘛,又不丢人!”
“好了好了,我好渴,我们去吃饭吧。”
聂思思努嘴学着台妹吐槽:“喂!你这个人转移话题真的好生硬耶!”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漂亮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从高中同学道谁谁谁结婚了。
“我前几天在朋友圈看见她发电子请柬了,点进去看了看照片拍的还挺好看。”
“哎,谢屹周有跟你提过结婚吗?”
林疏雨喝下去的饮料差点被呛到,赶紧抽了张纸挡住脸:“什么啊,你话题转移的才快吧。”
怎么就到她身上了。
“我就是好奇,你们肯定会结婚。”
“没,太早了吧。”
聂思思又问:“那阿姨知道你谈恋爱了吗。”
“不知道吧。”林疏雨没特意说过。
那年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心还是会被高高拽起。
林清韵养病那阵林疏雨的生活慌乱又焦虑。
谢屹周又出国在即。
后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也没想过跟林清韵说她的异国恋。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是只有许元嘉一个人知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啊。”
“可能过年吧。”林疏雨又说,“我也不知道,回去先看看我妈的想法。”
“行。”
大概是念什么来什么,林疏雨那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忽然收到了林清韵电话。
她看谢屹周一眼,连忙走到角落接听电话。
“喂,妈妈。”
“嗯对,在上班,这几天跟着导师在青远,都还好,挺习惯的。”
“暑假应该没办法回去,有三个月的实习期,你最近有哪不舒服吗?”
林清韵说没,就是随便问问。
林疏雨吓了一跳:“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回去。”
林清韵说:“真没有,你中秋能回来吧。”
“这个能。”
“行,那你回来一趟。”
“好啊。”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林疏雨道了晚安。
电话挂断,她正琢磨着中秋要不要带谢屹周也回去。
回头,忽然看到谢屹周站在柜边,垂眸,手上拿着一个拆开的盒子。
林疏雨瞳孔骤然紧缩,她柜子里的盒子没有盖好!
蝴蝶结礼物带早就掉在地上,谢屹周手指捏了一点布料,缓缓挑眉,看向她。
林疏雨冲过去要抢,他躲开举高,浑不吝地坏:“昨晚怎么不说。”
“你怎么乱翻别人东西!”林疏雨也先发制人。
谢屹周可不在乎这个:“讲点良心,是我在给你收拾行李。”
“所以这就是你昨晚说的礼物?”
“那我喜欢,带着,刚好回去穿。”
“”林疏雨感觉完了。
*
另一边,汀南。
许绍国看着林清韵满脸笑容地拿着那男生的照片,犹豫:“疏雨才刚毕业,是不是早了点,万一她自己有喜欢的男生了呢。”
“她能谈出什么,我是她妈妈,我最了解。”林清韵说,“她不就大一那年有点苗头,这几年也没看见再联系,肯定分了。”
“中秋让元嘉也回来,这么大了也不带女朋友回来,我得给他也找着点。”林清韵拍拍许绍国腿,一本正经,“我觉得还是自己人介绍的靠谱,你看我们就是,知根知底,安心。”
“这孩子也在京川,也是今年毕业,我们学校李老师的侄子,我觉得面相挺干净的,总之让他们先见见看嘛。”
许绍国无奈笑笑:“好啊,就当交个朋友。”
“就是。”
第82章 拍立得谢屹周:「^^」
谢屹周说要让林疏雨试就让她试,仔细把聂思思送的礼物塞进行李箱。
两个人同一航班,不过林疏雨和宁子珍的位置靠后。
经过某排座位时林疏雨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假装没看见那个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的高挑身影,她应着宁子珍的话往后走,脚下却突然多了一个障碍。
林疏雨猝不及防被绊向前。
惊呼脱口而出,一只干燥的手掌及时探过稳托住她,力道恰到好处,又不易察觉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偏过眼,面色如常,隐秘之处的手却得寸进尺、胆大恶劣地捏了她下。
周围人那么多,林疏雨浑身一僵,余光里宁子珍已经听到动静回头,她呼吸停滞,生怕谢屹周被人认出。
谢屹周眉梢微动,适时收回手,眼弯了下,带着几分狭促:“看路啊。”
宁子珍后知后觉拉起林疏雨询问:“怎么了。”
“没事。”林疏雨迅速拉开距离,敛起耳尖的红,唇角带着歉意的弧度,转向谢屹周客套说了句:“谢谢。”
“不谢。”他说得漫不经心,若有似无扫过她那副心虚模样。
低沉磁性的声音悦耳时候好听,让要走的宁子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轮廓很帅,带了个耳机,黑口罩和棒球帽把立体的五官遮的严严实实,气质分外冷淡。
她要移开目光继续走,不小心瞥到男人耳下脖颈的一块红痕,瞳孔骤然地震。
林疏雨拉着宁子珍坐在49k,转头就见宁子珍一脸神秘地凑了上来靠在她耳朵上。
鼻息清浅挠人,林疏雨下意识歪头,宁子珍压着声音激动,像是发现惊天大瓜:“刚刚扶你的那个帅哥,脖子上有红痕!!!”
林疏雨开始没听清,茫然:“什么?”
“哎呀。”宁子珍手肘碰了碰林疏雨,“吻痕,吻痕。”
林疏雨手捏紧安全带:“”
宁子珍感慨:“果然,长得帅的不是有主的就是玩的渣的。”
“对了,你男朋友也很帅啊!虽然上次我没看清正脸,但感觉”宁子珍特别真诚地说,“不比这个差!”
是不比这个差。
因为就是一个人。
谁能想到啊。
“是,是吗。”林疏雨干笑两声,低头揉了揉耳朵,好像更烫了。
“是呀。”宁子珍揶揄。
林疏雨不敢多说,她手指滑动着手机,幽幽给谢屹周发了一条消息:「坏人。」
刚刚明明就是他故意绊她的。
谢屹周:「^^」
林疏雨:?
这不是她昨天发给他的表情吗。
林疏雨马上在娇气包后面补充了一条。
谢屹周,学人精。
但这点词显然不够形容某人的无耻。
那晚林疏雨没能回自己的小出租屋,下了飞机直被谢屹周拐到忱澜公馆。
原因还是为她好。
那边有狗,隔音不够。
林疏雨憋到脸红,骂他不要脸。
谢屹周不以为然:“要脸哪有要老婆好。”
那套白色蕾丝“礼物”在当晚马上成了一次性产品。
他做的特别过分,林疏雨算是领教到了,好像要把空缺的那段时间补回来。
什么都有,都是她招架不住的。
到最后,凌晨三四点三四点,房间里全是他们的味道。
林疏雨抽抽嗒嗒,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谢屹周一碰她就抖,神经末梢都是他带来的颤栗。
谢屹周餍足,开始疏疏宝宝的各种喊着哄着,声音里全是笑意,他头发短了很多,微硬的窝在林疏雨肩膀:“酸吗。”
他手向下,摸在了她的腿,要揉。
林疏雨声音都哑了,没一点力气,水汪汪的眼瞪他,像只要炸毛的布偶猫。
“我看看。”谢屹周扫到腿根一点红,林疏雨慌忙捉住他手腕,“不酸,但是饿,你快去做吃的。”
她推他黏黏糊糊的嗓音:“快点啊。”
谢屹周转而摸了摸林疏雨小肚子,空空的,又笑:“看来是真饿了。”
林疏雨现在听不得他说这种话。
总觉得怪怪的,不止这一点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闭上眼,在谢屹周走出房间时嘟囔了句很小声的:“再欺负人就不带你回家了。”
谢屹周脚步微顿,回头:“你说什么?”
“”他耳朵这么好用吗,林疏雨翻身,拉高被子,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说想吃面。”
谢屹周:“哦。”
林疏雨沉默,又学她说话。
家里这段时间没补充食材,谢屹周做了两碗简单的鸡蛋面,蛋都给了林疏雨,他看着林疏雨小口小口咬着面,忽然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疏雨身上穿了件他的T恤,松松垮垮,不过还挺舒服的,刘海被谢屹周用一只小兔发卡固定在旁边,茫然:“我刚刚说话了吗?”
“再往前点,卧室。”谢屹周提醒,“什么回家?”
他就听见这两个字,林疏雨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嗯”林疏雨思忖,“你真想知道?”
谢屹周鼻腔溢出气音,笑得很轻:“还行,看你告不告诉我。”
林疏雨放下筷子,端正坐好跟谢屹周讲条件:“你说几句好听的。”
“说?”
林疏雨点点头。
谢屹周毫不犹豫,捞过林疏雨脸就亲了口:“我说的还不够多吗。”
他对林疏雨说这种话简直信手拈来,林疏雨忽然后悔,捂住他下半张脸:“好了好了,别说了。”
谢屹周拿下她手腕,放在手里轻轻揉着:“干什么啊。”
林疏雨轻轻叹了口气,食指轻轻弯曲,挠了挠谢屹周手腕内侧,看着他。
静谧空间里的两道影子靠在一起,林疏雨弯起唇角,开门见山:“谢屹周。”
“嗯?”
“我带你回家看看吧。”
普通的一个夜晚,外面的灯火依然明亮。
林疏雨拉着谢屹周说:“中秋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迟疑地问:“你觉得早吗,有空吗。”
“我好像还没仔细跟你说过我家的情况,但你应该也猜的出来,我爸和我妈是重组家庭,我哥是”
话音未落,林疏雨手忽然被抓紧了些。
“不早。”
她被抱住,又过了几秒,她听见谢屹周几不可闻的一句:“那年说的是真的。”
“我想和你结婚,从第一次心动的时候开始。”
还有一句话。
他说:“毕业快乐。”
这次终于可以亲口祝你长大,祝你璀璨。
林疏雨怔了下,想起京川大学的毕业典礼原来在这周的周日。
京大的毕业典礼定在七月,一部分人已经离校,余下的人可以带父母参加。
操场的太阳火热毒辣,几块大牌变成车票的模样立在前方,祝毕业生通往美好未来。
林疏雨和谢屹周都回了学校,但没听校长的致词演讲。
原因无他,太晒了。
他们随便走在一条绿荫大道,单车带过的风掠过手臂,林疏雨踩着谢屹周的影子,低头不知在笑些什么。
“等一下。”
“等等!同学——”
声音从背后传来,目标好像是在喊他们,林疏雨回头:“我们吗。”
一个短发女生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手里拿着一个拍立得。
她爽快地笑起来:“对,刚刚在你们身后,看你们走在一起的画面很漂亮,就自作主张地拍了一张。”
她递过三张拍立得的成片,都是已经成像的:“我刚刚看了看,拍*的还可以,就想送给你们。”
“希望不要嫌弃呀。”
林疏雨看了谢屹周一眼,略到惊喜地接过:“谢谢呀,谢谢你。”
女生挥挥手:“不用谢,祝你和你男朋友长长久久!”
林疏雨低头,这个拍立得的色调并不暗,夏日绿树光线恰好,一张两人向前走的背影,一张谢屹周在侧头看她目光专注,还有一张是林疏雨仰着脸笑意盈盈的和他对视。
她表情微怔,分给谢屹周看,由衷地说:“拍的好漂亮啊。”
“嗯,你好看。”
林疏雨笑起来:“不是,我说真的。”
谢屹周看着她,表情轻松:“我说的也是真的。”
“喜欢吗。”
“喜欢!”林疏雨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还记得高三拍毕业照的时候,聂思思千方百计想拍一张她和谢屹周的同框,骗着她摆了好一会儿姿势,终于抓到一张。
但那时她的运气特别差,就那么一张,相纸还是曝光的。
兜兜转转,上天待她好像不薄,曾经梦寐以求的不可得,假以时日全都化成美梦,成真。
找到了喜欢的青提糖。
得到了漂亮的蝴蝶发卡。
听到了想听的歌。
喜欢的人也在身边。
谢屹周轻笑:“那要不要让那个同学再帮忙拍几张。”
“啊?”林疏雨发现谢屹周模样认真,还晃了晃手机,“可以付钱的。”
“不用不用。”林疏雨拦住他,“够了的,不要麻烦别人。”
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不能贪得无厌。
谢屹周手落在她发顶,林疏雨盯着三张拍立得爱不释手:“回去我要放在照片墙上。”
“送我一张吧。”他突发奇想。
“嗯?”
谢屹周说:“我钱包里少一张你的照片。”
林疏雨消化了一会儿这句话,低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他,虽然这句话很动听,但是她眨了眨眼,还是有点不舍得:“这个放在你皮夹里不会折掉啊。”
她轻轻问:“你怎么不用别的。”
“林疏雨。”谢屹周啧了声,连名带姓手滑到她后颈摁向自己,又捏了捏那块软肉不满,“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人都在这里了,陪你拍多少不行。”
“不一样啊。”林疏雨在蹭了蹭他下巴,小声说,“不一样。”
“但是你如果很想要的话。”她抿抿唇,“我也可以分你一张。”
他真要:“给我哪一张?”
林疏雨拿出他们对视的那张:“这个?”
“好。”
他不挑。
第一张是林疏雨无数次看过的他的背影,而这次身边出现了她。
第二张是林疏雨无数次渴望的他的目光,他也看向了她。
第三张就给谢屹周吧。
前两张是她的独家回忆。
他们继续往前走,光从树荫缝隙透过,打在他们身上金灿灿的。
林疏雨还是问:“所以你为什么不用之前的照片。”
谢屹周手搭在她肩上恣意,和她回答莫名相同:“这个不一样。”
林疏雨只以为他又在学她说话逗她玩,嗔怒:“谢屹周,你不准学我说话。”
他好无辜:“怎么了宝贝。”
他唇角的笑压制不住,闷闷溢出胸腔,勾手捏捏她脸,顺毛似得:“这个真不一样。”
“这是拍立得当然不一样了。”
“喂,你看前面有只白色蝴蝶。”谢屹周手抬起,话题突变,他指在前面木椅上,林疏雨顺着看去。
“你听过一句歌词吗。”
他随口道,“蝴蝶眨几次眼睛,才学会飞行。”
林疏雨觉得耳熟,他垂下眼帘淡淡看着她,哼了个调,她终于想起,“听过。”
“这首歌怎么了。”
“没怎么。”谢屹周打了个响指,脑袋一歪,脸贴在了林疏雨发边,就这么抱了一会儿,继续说:“刚刚莫名其妙想起来了,走,带你出去吃饭。”
林疏雨没多想,也随口和他聊着一些平淡的日常。
是在上车的那一秒,她脑海中才缓缓出现了一个歌名。
——你不知道的事。
那首歌叫你不知道的事。
聂思思那晚和谢屹周吃过饭后,也跟她讲了这样一句,这个世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倾盆的雨被雨刷器拨开,他们走的那条路排水系统失灵,谢屹周眉皱了皱,临时变了主意。
“去野火里吧。”
“他们今天在吗?”林疏雨说的是乐队。
谢屹周思索几秒:“估计不在,前段时间有个商演,可能还没回来。”
Valuri里面的人都是条件不好但热爱音乐的。
谢屹周当时组建这个乐队,一是为了林疏雨,二是惜才。
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只在一个小酒吧驻唱。
林疏雨也觉得这样很好。
谢屹周打着方向盘笑:“谁说他们在才能去玩啊,你忘了第一次是谁带你去的。”
林疏雨眼亮了亮。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野火里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谢屹周要下车,林疏雨抓住他的手臂制止:“等等。”
他撩起眼。
林疏雨愣了愣:“我看到了夏夏和翊乘哥。”
谢屹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
这条街空旷,除了这家酒吧就只有一间书店和几家连店名都没有的小众俱乐部。
灰咖色的主题街单调,三级台阶上,一个冷硬的身影迎着雨,单手抄兜,身上是一丝不苟的黑衬衫,他举着一把透明的伞,垂眸很静,给一个蹲在地上的女人撑着伞,那是夏犹清,她腿边是一只流浪猫。
这几年林疏雨很少看见他们这么和谐的站在一个画框内。
下一秒,野火里的门推开,里面店员撑着伞跑出,轻手轻脚将夏犹清摸着的猫抱起来,又跑回店里。
雨幕中只剩下安静的两个人。
夏犹清站了起来,伞不小,但遮不住两个高挑的成年人。
涟涟的水汽让林疏雨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能看见夏翊乘的伞是朝她倾斜的。
林疏雨下意识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断。
谢屹周解了安全带,往后面靠背一仰,双手环胸,耐下心来陪林疏雨欣赏别人的爱情。
林疏雨忽然瞪大眼,她抓着谢屹周手臂的力道紧了。
夏翊乘把伞给了夏犹清,竟然蹲下身来,手捏在了夏犹清的脚踝,她穿了一个大概八厘米的细跟鞋,看着很累,后面磨出了血。
夏翊乘看了几眼,表情还是很淡,林疏雨和他交集不多,可能是开酒吧的缘故,感觉很神秘,像电视里的幕后者,她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三个词,冷淡,疏远,成熟。
以及,夏犹清的哥哥。
但今天,林疏雨看到那个男人蹲下身,夏犹清褪去荧幕上的冷艳气质,很幼稚地趴在了他肩上,像是一个小女孩,高跟鞋也脱了下来,夏翊乘一只手勾着她两只鞋,站起来走向前。
和野火里相反的方向。
“他们去哪里啊?”林疏雨下意识问。
谢屹周被她逗笑,摁了下喇叭示意:“我怎么知道,追上去问问?”
这个人真是。
气氛全没,哪有这样的。
眼看林疏雨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不满的情绪,谢屹周笑着重新说:“可能去没人看得见他们的地方吧。”
林疏雨又看那两道身影,夏犹清侧着脸,她明白那种眼神,是喜欢,也是不求多的开心,明明是撑着伞的,可是两个人都在淋雨。
她嘴唇张了张,犹豫半响问:“翊乘哥喜欢夏夏吗。”
“问我?”
林疏雨点点头:“你们不是朋友吗。”
谢屹周还是那副懒怠的神色,不怎么正经,看不出真假:“不知道,但我喜欢你。”
林疏雨失落:“我希望夏夏开心。”
“别想那么多,我只能负责你一个人开心。”谢屹周给她也解开安全带,停了下,声音又轻:“喜不喜欢他们都还有一层关系,扯不开,也就只能这样。”
林疏雨嗯了声:“我明白。”
又说:“其实她也明白。”
前面雨里的两个人越走越远。
夏犹清想到了小时候。
学校很远,奶奶又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们买自行车,他们也是这样上学再回家。
她下课的早,不记得路,就跑到夏翊乘班级门口等哥哥。
别人出去打球,出去吃饭,出去上网吧,生活多姿多彩,夏翊乘都不行。
他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书包冲出教室,拉起坐在墙角无聊等待的夏犹清,再背起她的书包:“走,回家。”
他们的学校不是重点,风气也不好,很多小混混,攀比着抽烟学坏把妹,夏犹清那时候才初中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她,甚至造谣揣测:“什么妹妹,听说是捡的,估计是情妹妹吧,说不定早就——”
话没说完,夏翊乘拳风已经扇了上去。
他长得比别人高,力气也比别人大,皮肤不白,很冷很硬的类型,各种架从小打到大,但都是为了不让家里人受欺负,学校里独来独往看着淡,可动起真格的谁也干不过他。
那次尤其狠,每一招每一拳都是死命打的,夏犹清吓傻了,忽然哭着把夏翊乘拉开,很小声很小声的制止。
哥,不能打架,他们怎么样都行。
但打伤了奶奶怎么办,我们没有钱赔啊。
那时候夏翊乘高二。
那次也忘记了怎么结束的。
只记得外面也是一场大雨,他脸上挂了彩,沉默地背着她走过泥泞的乡路。
他脸上的表情淡得让她害怕。
夏犹清给他讲笑话,讲故事,说到最后,她也红着眼沉默。
她发誓,说哥,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钱的,会让你和奶奶过上好生活。
他嗯了声,没说好不好,只说你过得好就行。
第二天,大家都知道夏翊乘有个漂亮妹妹,还是个妹控。
受伤的人鼻骨断了,抓着夏翊乘要几万,奶奶求人弯了腰,本来就苍老的头发更白,可夏翊乘就是不道歉,宁愿进看管所也不道歉。
第三天,夏翊乘退学了。
他开始打工,什么工都打,夏犹清不想让他这样,他学习很好的,哪怕在这种教育资源落后的小镇,他都能考七百分,她哭着去找了好多老师,也去求了好多人,可不可以不要让哥哥退学。
答案都是不能。
夏翊乘一如既往地来接她放学,给她带吃的,但不再穿洗得发白的校服。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叹了口气,说:“小清,奶奶年纪大了,供不起你上大学的。”
“但我能。”
“哥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也会让你漂漂亮亮,无忧无虑的长大。”
一转眼,原来过去十年了。
夏犹清搂着夏翊乘脖子,很想问他:“哥,你现在开心吗。”
他们有钱了,有车子,有大房子,好像什么都有了。
但为什么那么想以前。
他们回家路上的雨好像一直没有停,淋湿了肩膀,淋湿脸。
夏翊乘却好像什么都没变,他永远只有那句话:“我们家,你好就行。”
*
时间再一眨眼,中秋临近。
林疏雨买了两张票,问许元嘉回去吗。
许元嘉:「回。」
林疏雨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爸妈不同意,你一定要帮我说话。」
许元嘉:「你要带他回去?」
林疏雨:「嗯!」
许元嘉打了个语音过来,沉默半响,略微纳闷地问:“他连我这关都没过,还想我帮他说话?”
林疏雨啊了声:“没过吗?”
许元嘉哼笑:“嗯,没过。”
林疏雨:“”
第83章 全世界只要有人能娶你,这个人就是我……
林疏雨这段时间有点感冒,呼吸比平时重一些,许元嘉说完,林疏雨愣愣反应了一会儿,嘴巴微张,电话里的白噪音窸窸窣窣。
“可是你不是认识他很久了吗。”
“是啊。”
一句话让林疏雨不知道怎么回,她绞尽脑汁,没想到这件事怎么比她预想的还要难,支吾了一会儿,声音放低商量,“哥。”
“嗯?”
林疏雨抱着一丝希望试探:“你是不是在逗我啊。”
许元嘉笑了两声,回的利落:“是啊。”
林疏雨陡然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许元嘉听着林疏雨话乐不可支:“你怕什么,怎么着也该是谢屹周怕吧。”
她哪里知道,可能是太喜欢了吧,就希望爱自己的每一个人,也诚心实意地接受他。
他说到谢屹周,谢屹周刚好走进卧室。
林疏雨轻声又跟许元嘉说了几句:“好了好了哥,我们回去见。”
她扣下电话,谢屹周拿了一个玻璃杯和四粒感冒药:“又忘了。”
林疏雨揉了揉喉咙,没有痛感了:“快好了。”
“快好了不是好了,再吃一天。”
林疏雨看谢屹周没泡那个特别苦的冲剂,这才愿意接过杯子。
“你跟我哥这段时间有联系吗。”
“有啊。”
林疏雨看着他等下一句。
谢屹周从兜里掏出一块青提糖,没着急回答,修长的手慢悠悠撕开包装纸,眼皮掀起,把糖塞进了林疏雨嘴巴。
“上周去夷清一起吃了个饭。”
甜丝丝的水果味道在舌尖化开,让心情都好了不少,她继续问:“我哥说什么了吗?”
“嗯”谢屹周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捏了下林疏雨鼻子,莫名笑起来,“能说什么,让看着你好好吃药,说你以前就偷偷把感冒灵倒花盆里。”
“胡说!”林疏雨悬在半空的心一下落回原地,被谢屹周这句话弄的忍不住辩驳,“我没倒掉,倒的是杯底的药渣。”
“他们冤枉你?”谢屹周尾音上扬。
“对。”林疏雨点点头:“就是很小的时候有这么一件事,我妈看到的,她以为我把整杯都倒了,我解释了她也不太信,后来就被当作笑话传开了。”
这件事现在说起来林疏雨还有点郁闷。
谢屹周愣了下,突然笑得很厉害,唇角左边那个不明显的小括弧又出现,林疏雨推开他手,小小警告:“你别笑这么过分啊。”
谢屹周轻点头,手抵着唇,想停,但怎么也忍不住。
林疏雨更恼,也学着他模样伸手捏脸强调:“我真没有倒药。”
“好好好。”谢屹周拦下她手,熨开林疏雨手掌贴在自己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出正经模样。
漆黑瞳孔缓缓转过,上移,落在两只耸拉的黄色耳朵上,林疏雨刚洗完脸,头上卡了个发箍,上面的装饰就是动物耳朵,颜色还和周二的黄一样。
这是昨晚他们出去遛狗周二自己看上的,赖在别人摊前不肯走,像见了自己亲弟弟。
谢屹周对它这样已经见怪不怪,皱眉,蹲下身教育了一番,意思是你又不能带,就别总要这种别人也带不出去的东西。
钱不是事,关键是周二购物狂,走到哪都能看上两个玩具。
周二才不管谢屹周,它尾巴一甩,转头蹭林疏雨,仿佛知道这个家庭谁地位最高。
林疏雨每次看见周二眼边的白就心软,她摸着小狗脑袋就轻声哄:“不委屈不委屈,我给周二买好不好。”
林疏雨付了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刚好我洗脸带找不到了,用这个也行。”
当时人多,她不好意思比划,手臂举到一半又放下。
谢屹周属于闭着眼也要帮她捧场:“可爱。”
回来仔细看,是可爱啊。
但他笑更忍不住了。
刚忍回去的弧度彻底破功,谢屹周脸松松贴着她的手,低头抿住下颌线,肩膀和胸腔却在颤。
“汪!”
周二在客厅看完动画片也跑过来了,它绕过谢屹周脑袋搭林疏雨腿上,喉咙咕噜咕噜地响,小黑豆一样的眼也呆呆盯着林疏雨头上的发箍。
谢屹周在旁边不知道煽哪门子的风:“你看,它现在可能觉得你真的是它姐姐。”
林疏雨下意识反应:“你在说我是狗?”
谢屹周眉梢一动,马上撇清:“我可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说你可爱的意思。”谢屹周手从后揽过林疏雨肩,稍一用力就带着她后仰躺下,掉在自己臂弯,两人眼前是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他笑着摸上她的发箍耳朵,好整以暇,“宝贝。”
“虽然你被冤枉了,但不能冤枉我啊。”
周二跟着他们一起跳上小床,窝在林疏雨肚子上,热乎乎的,还有它刚洗完澡的柠檬沐浴露味道。
“我感觉没有冤枉你。”林疏雨嘀咕了句。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啊。”
谢屹周拖腔带调,慢条斯理跟她强调,“就算全世界毁灭,我也一定站在林疏雨这边,知不知道。”
林疏雨侧头看着他:“所以如果当年,你听见这个笑话会帮我洗刷冤屈?”
“会。”他说的信誓旦旦,拿出手机就要给许元嘉再打电话,状似不满,“我去问问哥,怎么能冤枉我女朋友呢。”
但他脸上的笑太坏了,林疏雨半信半疑,谢屹周滑了几下手机果然放下,毫无预兆地俯身亲在她脸,耳语轻喃:“可是真的有点过分可爱了,你得让我也先笑会儿。”
周二竖起耳朵,应该只听懂了前半句,无脑赞同林疏雨的好话,咧起嘴:“汪!”
“”林疏雨一把摘下发箍,“”
*
中秋前一段时间两人都挺忙的,林疏雨堆了好几个图,其中一张客户要求特别高,被打回来好几次。
谢屹周刚回国就有好多公司抛出橄榄枝,他身上光环多,本科期间就做出了很多厉害项目,自然抢手。
他当时窝在林疏雨的小出租屋,每天遛狗接人做饭,像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哪家也没应。
那会儿林疏雨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目前大多科技智能公司的目的性都太明显,在市场上有明确的任务指标,这不是谢屹周想做的事。
他没那么清高,但也没那么功利。
他和林疏雨一样,对未来的热忱简单,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坚持。
八月的时候他和耿修齐江焰一起开的公司成立,规模不大,但对接的项目却不小。
是和京川大学的联合,也就是黄教授的团队,做的助残公益项目。
中秋在九月底,和国庆假期连在一起。
林疏雨的票买在中秋当天。
她用了心的,俗话讲,过节不至于太为难人。
前一晚,林疏雨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谢屹周还没回来。
周二送去了耿修齐那里,耿修齐现在特别习惯,家里虽然没养狗,但什么都有。
周二虽然也不听他的,但他周二周二小狗小狗喊得特别熟练。
林疏雨每次看见都觉得很好笑。
她正想给谢屹周打个电话。
人回来了。
因为林疏雨的缘故,他这段时间大多都陪着她住在这边。
“怎么这么晚啊。”林疏雨跑到门边,看见谢屹周手上拿了个牛皮纸文件袋。
她钻过去像是小狗一样嗅了嗅。
谢屹周乐了,耐心睨她:“你干什么。”
“检查你有没有喝酒。”
“没有。”
林疏雨不喜欢他喝酒,但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她只能给他提前准备好蜂蜜水。
确定没有酒味后林疏雨才撤回垫起的脚。
又问:“你去哪了啊。”
谢屹周唇角弧度好看,瞳仁里有一个很小的林疏雨,他低头靠近:“想我啊。”
“害怕你忘了明天要回汀南。”
“怎么可能。”
谢屹周看到厨房亮的灯,眉心微动:“还没吃饭?”
林疏雨表情凝了下,似乎刚想起这个事,她本来想做椒盐虾的,但看谢屹周一直没回来,太早做好虾会不脆,就放下东西去收拾行李了。
谢屹周放下文件袋,抓起林疏雨手看有没有红的地方:“你不是不喜欢碰海鲜?刺手。”
“今天去超市看到虾很新鲜,就顺便买了点。”
她是不喜欢处理,只喜欢吃,也是和谢屹周在一起后林疏雨才发现。
原来不想的事情,也会因为是和他一起而改变。
她想给谢屹周做点什么,包括偶尔下一次厨。
谢屹周领会到了林疏雨的意思,本来就是好皮囊,稍带上那么一点光彩,就笑得好蛊人:“好,谢谢宝贝。”
“但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做。”
“啊?”林疏雨小尾巴又跟在他后面,谢屹周挽起衬衫袖口,把水里的虾都捞了出来。
“可是是我想请你吃呀。”这算什么。
“咱俩还分你的我的?”谢屹周思忖片刻,眼睑垂下扫她暗示,意有所指,“明天还要倚杖小林姐姐呢。”
小林姐姐。
林疏雨错愕。
上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周二的口吻。
她乌黑水润的眼睁的圆圆的。
谢屹周擦了擦手,在她肩上任重道远地拍了两下
关于要带男朋友回家这个事,林疏雨刚开始没有告诉林清韵,是许元嘉先回了汀南,告诉她:「妈想给我相亲。」
林疏雨想了想许元嘉的年纪,犹豫片刻,没阻止,好妹妹地问:「那哥你有喜欢的吗,要不去看看也行。」
许元嘉懒得理她,又发过来另一个爆炸消息:「还有你。」
林疏雨开始还没想到:「我怎么了。」
许元嘉补充上句子完整:「还有给你也介绍个,相亲。」
啊?
相亲?
她吗??
林疏雨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至于吧,但语气还是瞬间慌乱:「你又开玩笑!」
许元嘉:「没有开玩笑。」
他语气认真:「你想看照片吗,可以比比和谢屹周哪个好点。」
林疏雨:「」
许元嘉继续在谢屹周后方空投炸弹,开玩笑:「反正也没领证,来得及反悔。」
林疏雨坐不住了,她当晚就戳穿了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
不过换了个方法,是通过许元嘉的嘴,状似无意,轻描淡写提了句。
正如林疏雨所想,林清韵的电话在几秒后迅速弹出。
林疏雨乖乖接起。
林清韵语气诧异,没有丝毫停顿:“你哥说你谈男朋友了?”
林疏雨坦然承认:“嗯,妈妈,我谈恋爱了。”
“是我高中同学,大学也一个学校,人很好,我哥也认识,叫谢屹周。”
林清韵:“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你哥都知道就瞒着我们?”
“大一下那会儿,你跟我说还早,我知道我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后来大三,他出国交换了两年,我们见面比较难,也不会被看好。”
“但我是认真的。”林疏雨认真又带点少见的执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们也已经相处了很久,我觉得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林清韵愣了好一会儿,毕竟她茶几上还摆着几张准备好的照片。
林疏雨也是在这段空白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找错人,所以我打算中秋带他回去给你们见一见。”
“好吗妈妈。”
她最后一句话轻笑:“你也不用给我介绍其他人啦,给我哥看就好。”
飞机是早班八点多的。
谢屹周准备了很多东西,多到林疏雨怀疑能不能拿得完。
到楼下,林疏雨忽然停住脚步:“谢屹周。”
谢屹周回头,见林疏雨一种大难临敌的表情。
“怎么了。”
“我妈可能查户口。”林疏雨先打好预防针,为难地说,“我妈是老师,本来对这方面就看的比较严格,再加上她第一段婚姻失败过,所以可能不是很看好我们这种年轻恋爱。”
还有第三点。
他们的家庭差距有些大,甚至来说不是有些大,是很大。
虽然现在的年代不怎么讲究门当户对,但很多父母还是会考虑的,差太多,就容易被骗,容易受委屈。
“你哥不是告诉你了。”谢屹周手里全是上门礼,抽不出空摸林疏雨脑袋。
“什么?”
“这都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你不用跟着担心,如果我连这关都过不了,那也挺没本事的。”
林疏雨看了看谢屹周,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但耳后还是有点泛红,他昨晚没睡着,她知道。
谢屹周一直在网上看帖,估计是在取经验,林疏雨小声问他看出什么了吗,谢屹周放下了手机,说没,还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说:“应该没问题,就算有,也没什么,只要有人能娶你,这个人就是我。”
“我和他们一样爱你,所以不觉得为难。”
第84章 播放键吸引他轨迹(含谢屹周视角)……
家属楼墙面上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原本的白色涂料已经微微泛黄,却更添几分温暖的烟火气,步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整齐摆放着崭新的地垫,颜色不一,形状也不一样,上面多写着出入平安,或画着招财猫的样式。
林疏雨家里的门开着,随便一看都能见到里面整齐的布局,明亮的瓷砖地面甚至能倒映出影。
“妈。”林疏雨先探了一个脑袋进去。
话音刚落,客厅沙发上传来齐刷刷的动静。
林清韵和许绍国先后起身,林疏雨进门,愣了下,发现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穿的正式,林清韵好像要参加优秀教师的颁奖,许绍国更是像参加了医院什么研讨会。
只有许元嘉,最后一个起身,简单的行头,站在两人后面。
林疏雨又喊了一声:“妈,爸。”
她改口这件事也是在大二那年,许绍国对她们好她虽然本来就知道,但还是一时难改喊那么亲近,都说患难见真情,林清韵手术那段时间,许绍国的情绪没比她少一点,也是那段时间让林疏雨很确定地感受到,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家。
林清韵的目光先是落在女儿身上,随即微微后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人。
谢屹周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收敛了周身的气场,他唇角扬起一个笑容,看着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声音清朗却不失稳重问好,自我介绍:“阿姨叔叔好,我是谢屹周。”
他没强调和林疏雨的关系,说话微微欠身,将手中的礼品袋递上:“冒昧打扰,这是一点心意。”
林疏雨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紧张,明明都准备好,但心脏还是跳到喉咙边。
林清韵脸上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没有太亲近,也没太疏离,就是客客套套的应了声,许绍国适时接过话茬,接过谢屹周手中的礼物:“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客气,先进来吧。”
谢屹周看见许元嘉,眼皮撩起,也喊:“哥。”
许元嘉兀自笑了两声,装模作样的诶了声。
一个家里四个人是热闹,五个人同时出现在客厅,似乎就有些拥挤了,他们的关系没办法紧紧凑在一起,许元嘉自己搬了个椅子。
许元嘉在刚开始替谢屹周介绍了几句他不好自夸的,话题自然而然来了,许绍国和蔼地笑,顺着也夸了几句年轻有为,他低头要倒茶,许元嘉也自然接过。
“你和疏雨是高中同学?”
“嗯是。”谢屹周轻轻笑笑,“不是一个班,我在她隔壁。”
“那你们是?”林清韵问,后半句没明说,但都能听出来。
“没,是后来大学里我追的她。”
许绍国点点头,随意聊着:“学人工智能的?这个专业前景还不错,现在是在哪家公司?”
谢屹周挑着谦虚靠谱地回,许绍国还挺感兴趣的,气氛倒也轻松。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林清韵想起件事,看向林疏雨:“疏雨,准备的匆忙,家里少点水果,你去看着买点。”
林疏雨下意识看向谢屹周,林清韵好笑,戳自己女儿脑袋:“你什么表情,动作快点,中午小谢也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她把钱包和车钥匙给林疏雨,又跟许元嘉说:“外面太阳大,你开着车带你妹去吧。”
林疏雨站起身,垂眸迟疑:“买水果我自己去就好了,不用我哥一起吧。”
林清韵说:“你车技还没练,今天过节人多难开。”
许元嘉嗯了声,堵住林疏雨的话:“行,那我们先去。”
林疏雨被许元嘉招手催着往外走,谢屹周唇角弧度清浅,眼神示意让她安心,记得买点自己喜欢吃的。
门就在身后关上,咔哒一声。
许元嘉手插在兜里,看林疏雨耸着脸的模样忽然叹了口气:“边走边说。”
林疏雨讷讷点头,跟在许元嘉后面下楼。
“爸妈不会怎么他的。”许元嘉也让她放心。
“我知道,但我感觉到妈不是很满意,包括爸。”
林清韵看谢屹周的眼神没有欢喜,多是审视,许绍国也是为了让气氛不难看,作为一个长辈,给台阶地聊着。
“你这么突然,让他们毫无准备,他们又不了解,现在能喜欢到哪儿去。”许元嘉随便找了一家超市导航,“有句话说,抬头嫁女儿,虽然对你们来说早了,但道理一样,就是怕你受委屈。”
“你觉得爸妈会说什么?”
许元嘉耸耸肩:“反正吃不了他。”
*
屋内*安静,茶香氤氲。
林清韵笑了笑,温温和和解释:“我们没别的意思,现在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虽然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疏雨的性格我们了解。”
她既然带他来见家里人,就是很认真,很喜欢,打算长久发展。
“她说你们已经相处了很久,所以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有几个问题我们想讲清楚。”
谢屹周一一应下,表示明白。
第一个问题,林清韵道:“我们听元嘉说过你的条件,确实很出色,包括你的家庭,但你这段恋爱你的父母知道吗,他们的态度是什么,他们知道疏雨吗?”
林清韵语气平和:“我们是普通家庭,但疏雨也是我们的骄傲,婚姻说到底是两个家庭的事,我们没有想过攀高枝,自然也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如果只是想简单恋爱不考虑未来,或者你父母也有反对的意思,那我觉得你们还年轻,不如趁早重新规划。”
她抿了一口茶,茶杯放下磕出清脆声响,静了几秒手移回膝上,她看着眼前年轻人,气质谈吐相貌都不凡,任她教书几十载,也很少见这样优秀的人和前程。
他五官干净清冽面容轮廓分明,眉骨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眼尾微微上扬,是个肆意不羁的惹眼样,即便刻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场,那种二十几岁难得的果敢稳重感依然从挺拔的肩线从容的举止间自然流露。
“阿姨叔叔,我都能理解,我父母也知道。”谢屹周微微抬起眼,认真说,“疏雨也非常优秀,非常厉害,非常耀眼,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这和任何背景都无关,只来自她这个人。她善良但不懦弱,柔软但目标清晰,知世故但不世故,内心丰盈勇敢坚韧。”
“第一次见面,我父母不好贸然上门。”他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拆开推到林清韵二人面前,“这是我的一些诚意,不是全部,更不是买卖,只是因为我。”
他顿了下,咬字清晰:“很珍重她。”
“想和她有以后。”
许绍国拿过文件袋,眉心忽然动了下,他看到一份协议文件。
抽出全部,上面标题清楚,是谢屹周名下财产的分割协议。
林清韵脸色也一变,下面已经签过字经过律师公证,她嘴唇张开刚要拒绝。
谢屹周再开口,猜到他们要说的话:“阿姨叔叔肯定也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这是最基本的保证,如果我做了任何让她伤心的事,受了任何委屈,那这也是她应该拿到的补偿。”
林清韵一时语塞,和许绍国对视,震惊了半响,不由开口:“你就这么确定你们能走到最后?”
“能。”谢屹周笑得忽然比刚才更少年感了点,这个字说得毫不犹豫,从未怀疑。
“一定能。”
“你们还年轻,太多未知。”林清韵并不认同。
谢屹周看着林清韵,忽然说:“这是我认识她的第八年。”
“我生命的三分之一。”
八年的时间,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可称为漫长岁月。
而林疏雨对于谢屹周,要从第一眼开始讲。
从少年心动前开始讲。
二零一六年,八月三十一日。
模糊的一天本是生命角落中不起眼的尘埃,多年未翻阅,后来再怎么回忆,也只想起简单的初衷和那双干净的眼。
谢屹周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他知道很多人说他没有架子,好相处,也很多人说他冷淡,做的都是表面功夫。
他不否认。
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他做事从来随心,想发光的时候就肆意,想淡漠的时候也不会找冠冕堂皇借口掩饰。
那段时间,耿修齐和他在玩一个网游,耿修齐中考完就疯狂沉迷,经过一个暑假的苦战,开学眼睛成功查出结膜炎,他妈妈非常生气,电子设备和零花钱全部没收,耿修齐没招,但心里还念着装备,只好求谢屹周帮买个点卡。
耿修齐催得急,他那时候早晨有起床气,还要帮兄弟干破事,开学日子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
他耸拉着眼,喊停车,动作不轻不重摔上车门,腿迈出能有两步吗,就被一道轻柔焦急的少女嗓音拨动神经。
本来是和他无关的。
但巧不巧,这女生拦的是他的车,他的司机。
谢屹周挑眉,感觉睡意被惊奇好笑驱了大半,下意识回头。
一身和他相同的藏蓝色高中部校服,个子不高,大概到他胸口,得垂眸看才能瞥见大半张脸,只记得挺白,但没有后面那个黄油色的书包显眼。
他不记得她的脸,却看到了她和别人哪里不一样——怀里抱了只蔫蔫的猫。
那会儿时间真不算早了,毕竟刚开学,大部分人都是提早到的,人行道上剩下三三两两向前跑的身影,只有她,谢屹周听见她要去宠物医院。
他脚步停,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提醒了句。
女孩眼里的明显也有犹豫挣扎,知道会迟到,但还是想去。
她剩下的情绪谢屹周没多注意,看了看那只猫,状态确实不好。
他想到了周二受伤的模样,也想到了当时的自己。
话也就那么自然的出口了。
女孩原本垂着的眼忽然抬起来,似乎没有想到他愿意帮忙,一下亮了,特别明显。
谢屹周拉开车门,她像只啄木鸟,追着他一直说谢谢,敲得他睡意彻底没有。
就,有点傻。
但挺善良的,那双透亮的眼也很单纯干净。
迟到对他没有太大威慑力。
只随心。
本来帮到这里就算可以,后续那个女孩可以自己处理。
但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前脚给他编好了迟到理由,后脚自己就被罚在了外面。
很难不笑。
或许是算共患难,或许是林疏雨站在外面的样子太可怜。
他好事做到底,反正也不麻烦。
又随了一回心。
有句话是说,人与人的缘分如玻璃上的划过的雨。
谢屹周和林疏雨的关系应也如此,消逝得快,风过即无痕。
他甚至没清楚记得校牌上看到的名字。
开学后的日子就很无聊,上课下课,和这个出去打水,和那个出去干什么,反正只要铃声一响,教室里面是吵的,走廊更是吵的。
他有天放学在走廊迎面看见了那天的女孩,说实话,不是看脸认出来的,是她背的书包,鹅黄鹅黄,真的像块化了的黄油,很抓眼,看着和面包很搭,饿了,记忆也被唤醒。
他没多想,顺手打了个招呼,问了那只猫的近况。
女生又吃惊,她不会藏情绪,眼里明晃晃写着:“你还记得啊。”
他好笑,她赶紧补充问:“你要去看看吗,还在宠物医院。”
没事就行,江焰在楼梯间催他喊,他抬了下手,说不用,然后示意再见。
这件事本来在他这里就算彻底结束了。
但大概过了三天,女孩在走廊主动拦住了他,她说:“小猫找到领养了,是一对爷爷奶奶,很喜欢小动物。”
她上次可能误解了他想知道近况,于是老老实实来跟他分享。
谢屹周还是笑笑:“好。”
这次她们第三次交集,谢屹周也是这次记住了她什么样子。
不看书包大脑也能自动分辨出。
走廊经过的那个是和他一起救过猫的女孩。
在他又觉得到此为止的时候。
她又出现了。
和上次交流大概隔了半个月。
是一节自由活动课,他们碰巧都在操场,他看着不远处一个身影踟蹰来回,时不时看他一眼,又垂头丧气地低下。
他对这种欲言又止向来兴趣不大。
但她又不像说无聊废话的人。
谢屹周就在原地等了会儿,看她到底过不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风把乌云吹到头上时,她终于也肯动了。
“谢屹周。”她竟然喊了他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她从哪知道的。
然后她停了会儿,很轻,也很难过地说:“小猫去世了。”
他眼里的笑收了。
林疏雨低着头说:“爷爷奶奶照顾的很好,是没办法的病,所以”
她抬头看了看他,看见他的神情,莫名开始安慰他。
她笨拙地说了好多。
是真的笨拙,他很少见,也不认识这种人。
毛毛雨打在了手臂上。
操场上一声哨响,大家都开始往回跑。
她的声音也停了,仰脸看了看雨,手掩在头顶,拽了下他衣袖提醒,他们也该跑了。
那一秒谢屹周想起来了。
她名字里也有雨。
叫林疏雨。
当你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她出现在你世界的频率就会变多。
不由自主,不可控制。
但这种变多,也仅限于从陌生人的界限转移到同学界限。
他会在光荣榜上看到她。
嗯,学习不错,各科都挺厉害的。
他会在办公室看见她。
课代表,汤老师很喜欢她。
他会在食堂看见她。
她对什么都温温和和,一直和身边的人笑。
谢屹周记得不多,但时不时的也能看见或者听见这个名字。
就和自己班的同学一样。
冬天的外套各式各样,什么惹眼的都有,她的名字淡了些,身影也变得陌生。
再有交集是转过眼的夏天。
少女身影纤细清薄,Polo领子整理的服帖,夏季校服显得人单薄,也露出原本的样貌。
上下楼梯时林疏雨的脸很轻易闯进视线。
那天也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忘了件事,又突然看见她不太自然的脸色,和逆流而上的身影。
和耿修齐江焰说了等等,他回去一趟,慢二十秒的跟在了林疏雨后面上楼。
可能是太久没联系,他不过是喊了声她的名字,她怎么像兔子一样被拎起了耳朵。
“我?”
他随口逗她:“你。”
林疏雨走出来,他问了句没考好,她说没。
他不想多猜别人的私事,何况他们的关系也没必要,说了换课的事,结果面前的女孩却认真起来:“我不是化学课代表。”
哦对,她是英语课代表。
无伤大雅,无所谓。
下面人还在等,他说完就去吃耿修齐力荐的烧烤了。
这顿饭不吃还好,真是摊上事了。
阑尾炎和发烧一起来了。
他请了假,对于期末没什么紧张,平时的学会了不差这一周。
他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来送试卷,照常休息,睡觉,却不小心让她等久了,外面还是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雨。
林疏雨却依然好脾气,她的字很好看,给他写了一张便利贴,重点标注的仔仔细细。
他很感谢。
她走得匆忙,好像还不好意思让他感谢,特意强调不是只给他送,还有其他人。
谢屹周依旧感谢。
她因为这件事加了他微信。
每天加他的人都有很多,很多红点都已经过期,不厌其烦地说着没有必要的话。
最上面的人叫不下雨。
时间和名字也能猜出是谁。
他通过了,也没理由不通过。
因为林疏雨不是会发无聊消息的人。
也因为她比别人都特别那么一点,人挺有意思的。
谢屹周愿意和这样真诚纯粹的人做朋友。
也愿意出于朋友帮忙。
后来又碰见过几次。
她在和她的朋友打鸡血。
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有他的事,要甩他二十分。
也行?
耿修齐笑得厉害。
他也笑了笑。
她脸红了,很显然,不好意思。
但他笑了。
当你觉得可以和一个人做朋友的时候,这个人会更频繁、更亲近地出现在身边。
这个世界是有什么其他维度的操控吗。
他和林疏雨见得更多了点,说得话也多了。
她提醒他看红灯。
他让她顺路就别撒谎。
是不是也算朋友的礼尚往来。
后来他们说她在广播站出了糗,就是告诉全校她不喜欢谢屹周这件事。
谢屹周本人倒是觉得正常,非常正常。
如果告诉他林疏雨喜欢他。
那他才想不出她喜欢他什么。
但女孩子脸皮都薄,应该是觉得这件事挺尴尬的,好几次碰见他都低着头装看不见快步错开。
一直到初冬。
有个男生和她表白,他碰巧在外面撞见了。
这种事本来不应该听墙角,但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无耻地听完了人家姑娘的隐私。
她真的是标准好学生,拒绝人的理由都是要以学习为重,高考前不谈恋爱。
是林疏雨的风格。
那天还是谢城和那个遗孤的事情,家里气氛不好,他心情也跟着烦恼不耐,但因为林疏雨,可能是她拒绝的太有喜感,他倏然跟着笑了声。
她显然也看见了他,发现了他在听墙角,杏眼错愕睁大。
他觉得要把广播站那件事说明。
耿修齐鬼哭狼嚎的歌技聒噪难听,催着他上去露一手。
他本来对这种事无感。
鬼使神差吧。
听了别人墙角的补偿?
还是就近原则?
总之问了她想听什么。
她说:“水星记。”
那首歌就算没有电话打断大概也唱不了。
他不会。
她眼里是失望,也在隐藏失望。
*
音乐软件上的时间是2017年11月12日。
他点开水星记的播放键。
谢屹周听见第一句歌词,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林疏雨那天。
耳机里的声音依然在唱——
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