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珞紧紧抓着皇后的手臂,指甲狠狠嵌进皇后的肉里,皇后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更加细致地给她额头擦汗。
她语气低低地,像是在哄人:“小景儿,没事的,放轻松,有本宫在,本宫会护你周全的。”
珠珞眼眶通红,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娘娘,我被灌了催产药,孩子会不会出事?”
她语气含着后怕的颤抖,她脑子里闪过梅采女含恨而终的眼,她那自采女闭眼都依然高耸的腹部,她头次惊慌到没了主心骨,仿佛眼前的皇后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握着,眼泪断了线。
许是怀过,有些经验,皇后重新拿了条帕子给她擦眼泪,声音依旧是低哄的柔:“小景儿,快别哭了,你是头胎会艰难些,要多留些力气生产才行,快别哭了。”
珠珞不再说话,就一个劲地流眼泪,瞧着就让人心疼。
然映画眼睛死死盯着珠珞握着皇后手臂的手,突然暴怒:“景采女,你怎么还在哭?不是说了让你留些力气生产吗,这才刚开始,你就哭没了力气,等下还要怎么生孩子?”
气急败坏,语气隐有不耐烦。
珠珞被吼得愣住,随后眼眶更加红了,暗戳戳地告小状:“娘娘,这屋里人太多了,嫔妾有些呼吸不过来。”
映画闻言瞪大了眼睛,这屋里除了她贴身的三个侍女,就是皇后跟她了,这个人多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正恨恨咬牙之际,皇后朝着她的方向抬起头:“映画,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
这就是要把她打发出去了,映画越想越气,但是看到珠珞又不甚凄惨的模样,恨恨地跺了下脚,转身离开了屋子。
等到映画出去,那阵阵宫缩的疼痛更加明显,珠珞紧紧咬着下唇,很快就要咬出血。
“疼”珠珞嘴里满眼血腥味,含含糊糊地,“娘娘,肚子好疼”
皇后朝她下面看了一眼,幸好羊水破了,没有出血,想到那日她身下全都是血,一夜间失去了龙凤胎,因为月份大,是被用药生生打下来的,胎儿从她体内剥离,生下来就没有气息,皇上快速命人抱走,她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她开始眼前发黑,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时,耳旁响起一道惊呼:“发生什么事了,景采女现下如何?”
王鹤雪与稳婆,几乎是与江贵妃同时到的,江贵妃心砰砰跳,吩咐了下先去照看景采女的胎后就率先走了进来。
待看到床榻边的皇后后,她脚步一顿,眼睛眯了起来。
心里暗自恨道,景采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她快走两步,来到皇后身边,双眼担忧地看向珠珞问:“景采女,你这是要生了吗?本宫刚听闻消息,就立马赶来了。”
珠珞恨透了她这副无辜模样,但是疼痛已经让她没有理智去思考别的,腹部一阵阵绞痛,她微张着唇,神情痛苦。
皇后回头,淡淡撇了她一眼道:“产房不宜人过多,贵妃出去等着吧,留下稳婆就好。”
江贵妃有些不服:“那皇后娘娘与嫔妾一道出去?毕竟您是一宫之主,在这陪产实在是不像话。”
皇后却道:“无碍,本宫是女子,不怕生产之事。”
江贵妃鼻尖轻轻嗤了声,随后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她心道,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装什么心善体贴模样?好似是自己的孩子般。
江贵妃突然脚步顿住,皇后如此关注景采女的孩子,不会真存了别样的心思吧?
这么一想,她眯起了眼睛。
*
门外突然就站满了人,还挺热闹。
除了江贵妃,倚梅轩、咸福宫跟听雨轩的人都到了,全都等在屋外。
庆嫔有些着急地左右乱晃,她知道珠珞的产期应是在下个月,怎么好端端地就早产了?
且她这胎从未听闻有任何不妥之处,如今早产的消息传来,到真惊了一众人。
瑶贵妃身子弱,没有站着等,而是坐下,丽昭仪就站在她的身边,眉间也有几分焦灼。
这要真让珠珞平安生下皇子,以后珠珞的地位可就不同,这可是皇上膝下唯一活着的皇子了。
她手里搅着帕子,目光头像婉昭容,发现婉昭容与她一般焦躁,她身边的关常在倒是神色平平,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一般。
江贵妃看着踱来踱去的庆嫔,突然开口道:“庆嫔,何须如此着急?皇后娘娘还在里面,想来景采女应当会无事。”
庆嫔脚步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皇后娘娘怎么会在里面?”
江贵妃语气微凉:“一向以为景采女与你交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她悄摸与皇后联系上,你居然一无所知?”
庆嫔脸上难看了瞬,意识到自己失言,便不再说话。
被赶出来的映画站得离这些妃嫔们远远的,颇有一股不想与之同流合污的架势,只是心里在琢磨,皇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
“呜呜”珠珞的声音愈发大了,有几分凄惨。
她是头胎,且又是被药灌得早产,所以生孩子的时候就更加遭罪了。
“采女,用力啊!快要看到小皇子的头了!”稳婆语气急切道。
好在她这一胎养的好,胎位是正的,这时彩霞端来王鹤雪开的药,皇后亲自接过,一勺一勺地喂给珠珞喝。
三个宫女一直守在珠珞身边,但擦汗喂药这种小事都被皇后包圆,她们竟然一时间不能插上手,也不能做别的,就随着稳婆一起喊用力。
用力,用力,所有人都在叫她用力,她感觉她都快要没有力气了。
皇后见她情况有些不对,急急叫道:“快,去取人参来!”
王鹤雪听闻珠珞快没了力气,也是急得满头是汗,又快速开了副药,自己亲自动手熬,手中的扇子煽得飞快。
含了颗人参,珠珞也是恢复了力气,喝了药后,疼痛稍减,只是孩子还不出来,她颇有些绝望地开口:“这孩子真磨人,还要在我肚子里待到几时?”
皇后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心落下几分,擦了擦她脖颈的汗,温声道:“小景儿,等他出来,打他屁股好不好?”
珠珞却是不依:“皇后娘娘会对他严厉吗?”
她问的有几分小心。
皇后却是反问:“你想要让本宫当慈母,还是严母?”
珠珞握住皇后的手,言辞恳切:“还是慈母吧,嫔妾可舍不得打他。”
皇后颔首:“可是,慈母多败儿。”
珠珞想了想,是这么一回事,便咬牙道:“若是皇子,便当严母,若是公主,便当慈母!”
皇后笑了,身上拨开她额前被汗洇湿的碎发,柔声道:“好,都听小景儿的。”
语气几分宠溺。
在场的几人,听得到有几分牙酸。
不知道的还以为,珠珞要生的是与皇后的孩子呢。
皇后娘娘的确母仪天下,可是这哄人的语气未免也太熟稔了些。
*
这一生就生到了入夜,按理说来看过面子上过得去,便可自行离去。
但嫔妃们一个都没有走,许是觉得此事蹊跷,要留下等个答案,又或者因为江贵妃和皇后都在,她们也不好提前离开。
亦或者,单纯要等一个结果,珠珞这一胎的份量的确是大,若是公主,这里所有人都能放心,但若是皇子,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失眠。
关常在其实是想走的,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只是想到珠珞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她便选择了留下,到底是与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她便留下陪陪她吧。
屋子里的珠珞突然感觉有什么从身体涌出,折磨她大半天的孩子终于呱呱坠地,稳婆忙提起来,见没哭,伸手“啪”地声打在了孩子的屁股上!
“哇!”孩子终于是哭出了声。
原本累到极致,闭着眼睛,就要沉沉睡去的珠珞,听到这一生啼哭,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众人俱是眉眼带笑。
围在孩子身边的人,云轻是头个发现她醒来的,连忙凑过来,高兴地开口:“恭喜主子,是个健康的小皇子呢,你听皇子这哭声多么响亮!”
孩子被皇后从稳婆怀里接抱了过去,刚一抱上,看着在她怀里啼哭的婴孩,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这孩子实在是漂亮,都说刚出生的孩子长得丑,要等几日才会张开,但是这孩子白白嫩嫩的,十分漂亮可爱。
她抱着皇子,给珠珞看,语气满含笑意:“小景儿,你可真厉害,生出这般好看的皇子!”
珠珞水雾般的眼睛朝孩子看过去,这一看直接心跳慢了半拍,他闭着眼,也不哭了,就这么乖巧安静地躺在她的枕边,哪哪看着都小,小拳头更是握得紧紧的,过分可爱。
珠珞喉咙一紧,不忍再看,偏过头道:“皇后,你将皇子抱回宫吧。”
皇后脸上涌现几分错愕:“你才刚生下他,就忍心送出去?”
珠珞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她不敢睁眼,怕睁眼再看孩子一眼,就再也舍不得。
*
听到开门的动静,竟是皇后抱着孩子出来。
众妃都屏住呼吸,齐齐地朝皇后看来,皇后道:“天佑采女,平安诞下皇子。”
竟是皇子!众妃脸上大多划过失落嫉妒。
江贵妃上前一步道:“娘娘辛苦了,既然采女平安生下孩子,娘娘也回宫休息吧。”
皇后闻言,将皇子的襁褓紧了紧,开口道:“从今日开始,皇子寄养在景仁宫,至于名字等皇上回宫再做定夺,小名便叫永承吧。”
众妃震惊,众妃不解,众妃错愕。
直到映画一句“起驾回宫”。
众妃这才反应过来,蹲下行礼:“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第62章 回宫柔软地倒在李璟晔怀中
珠珞睡得很沉,但也睡得不安稳,浑身出了很多汗,睡梦中似乎感觉有人在轻手轻脚地给她擦身体,但她眼皮实在太重,没能抬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开始细若蚊吟,后来逐渐变大,变得撕心裂肺,可以想见那小婴儿的脸会哭得怎样通红。
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倏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慌张地左右看:“孩子!”
听见她的声音,在她床畔支着脑袋打盹的彩霞立马醒来,惊喜地开口:“主子你醒了,二皇子正好端端地在景仁宫,您别担心。”
珠珞紧张的面容,闻言放松下来,声音有几分哑:“是二皇子?”
彩霞:“是二皇子,皇后娘娘还给取了小名,叫永承,大名要等皇上回来取呢。”
她听珠珞的声音有些哑,忙起身去给她倒水。
一杯温热的水递到嘴边,珠珞小口小口地啜着,脑子也跟着清明几分。
李璟晔最晚下个月回宫,这期间她得让采薇开口,最好也让英答应开口,她能干出谋害皇嗣之事,可见背后必有仰仗,她能仰仗的人不言而喻。
这是她的机会。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色还未大亮,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珠珞的耳边也没了婴儿的哭泣声。
却不知为何,她喝着喝着,突然落了泪。
这可吓坏了彩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眼角:“主子,坐月子也不兴哭,以后眼睛落下个闻风便落泪的毛病可怎么好?”
珠珞也是一时情绪上涌,等彩霞给她擦完后,便止住哭泣,问起正事:“英答应呢?”
彩霞回:“如今被关在暴室,想来要等到皇上回来亲自审问,皇上必不会放过她的!”
主仆俩正说着话,屋门被人敲响,碧珠声音传来:“主子是醒了吗?王太医候在门外,想给主子把脉。”
珠珞点了下头,彩霞让人进来。
王鹤雪快走两步来到珠珞榻前,这次生产的确凶险,他全程看着药罐,连扇风这种小事都没假他人之手,如今瞧她好端端地,他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回原地。
他跪下,拿出白帕搭在珠珞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他闭着眼,把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手,长吁一口气道:“采女这几个月身子养的好,昨日生产有惊无险,但身子到底有了虚空,可要好好调养两三个月才是。”
珠珞闻言,点了点头,她现在说话都感觉有些虚,“有劳王太医了。”
听到她醒来的动静,一刻都没耽搁地赶来,又瞧他眼下乌青深重,她道:“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话音落,碧珠接话道:“是啊,王太医。你足守了主子快一天一夜,主子这里有我们,您放心地去休息吧。”
王鹤雪心落到实处,疲惫感袭来,便觉有些撑不住了:“微臣就在太医院,采女若有事,就派人来太医院唤微臣。”
珠珞点了下头。
王鹤雪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碧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她蹲在床榻边,朝着珠珞后怕地开口:“主子,昨日真的是吓死奴婢们了!奴婢万没想到英答应竟如此大胆,好在皇后娘娘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此事,两位宫女的脸上都有几分后怕。
珠珞安慰了两人,又问:“云轻呢?”
彩霞笑道:“小丫头昨晚哭了好久,还闹着今早就给主子炖鸡汤好好补补,现下恐怕还未醒呢。”
云轻最小,昨日估计也是被吓到了,不过即便被吓到,也离不开吃。
珠珞被逗笑了:“可饶了我吧,我如今身子胖了一圈,这一个月我要好好养养,多吃素食,把这个月养的肉给减回去。”
两位宫女脸上一派不赞同的模样,碧珠率先开口:“主子以前就是太瘦弱了,现下才是刚刚好,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韵味呢。”
“你们就哄我吧。”珠珞抿唇笑笑,不置可否。
*
接下来一个月,珠珞比起孕期,刻意减少饮食,不过减重也不是头等要紧事,要紧是坐月子,整日躺在床上,实在是熬人。
特别是三个宫女都不允许她碰水,她真的闹了很久,又让她们三个去讨教王鹤雪,王鹤雪说保暖得当,她是可以洗头沐浴的。
三个宫女就忙了起来,生怕给她冻着了,挑了日头正盛的时候,烧了热水,又在浴桶边围了一层又一层帷幔,热水蒸出的热气根本消散不开,这才给她褪去衣服,扶着她进入浴桶。
进了浴桶,珠珞长长喟叹一声,这才感觉有几分活了过来。
虽然整日擦身,但擦身哪有洗浴来得痛快,但三位宫女不允许她泡很久,快速替她洗了头,便把她从浴桶里拉了出来。
珠珞:“”
不仅如此,在她擦头发的时候,彩霞还搬来了炭盆,珠珞感觉刚清爽的身子,又起了一身的汗。
珠珞止不住地叹气,不过这件事三位宫女基本统一战线,能让她泡会已是极大的让步。
珠珞每天和三位宫女斗智斗勇地洗头沐浴,计算着下次沐浴的时候,扒着手指头算着算着,就到了李璟晔回宫的日子。
这时,她的月子也正式进入尾声。
*
等到她整个人沐浴过,擦了香膏,整个人清清爽爽地站在李璟晔跟前的时候,李璟晔整个人都呆愣了瞬。
都说小别胜新婚,一个月不见,珠珞整个人多了几分做母亲的韵味,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往那里一站,李璟晔的目光就再也不能移开。
此去江南,也不是没人进献美女,但他瞧过,总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待如今回宫看到珠珞,才陡然惊觉,就是少了几分珠珞身上静如处子的温柔沉静味道。
珠珞柔柔上前,将将要行礼,就被急急上前的李璟晔一把扶了起来:“小景儿无需多礼。”
珠珞头上只簪了只带坠珠的步摇,略施粉黛,口脂只是一层淡淡的红,耳珠柔软,坠了对简单的珍珠如意云纹耳铛,脖颈修长,居高临下可见两截精致凸起的锁骨。
李璟晔看得眼热,喉结滚动了下。
珠珞起身,迎着李璟晔炽热的目光,她双眼一酸,柔软的身子扑倒在他怀中,语音低低啜泣:“皇上可算回来了,若不是臣妾命大,恐怕回来就只能见到臣妾的尸体了”
她的声音低婉哀怨,李璟晔闻言,眉心重重跳了下,揽住她的要,低声呵斥:“胡说什么,什么尸体不尸体的,朕的小景儿长命百岁,日后这话也不许浑说!”
珠珞被斥,饱含委屈地抬眸瞧他,眼泪在她的杏眸里打转,欲坠不坠的。
她不开口,自然有人替她开口。
三位宫女齐齐跪下请罪,将珠珞被迫提前生产,九死一生的事给吐了出来。
都是哭泣地替珠珞诉苦抱不平,言语中不乏英答应的恶毒心思,并且还指出英答应敢如此嚣张,正是奉了江贵妃的命。
李璟晔来之前也听闻此事,只是江贵妃给他的说法与这截然不同。
江贵妃说:“英答应不记恨采女害了她的孩子,好心给采女送来安胎药,却不想两人发生口角,英答应感觉自己一片好心被辜负,这才失了分寸给采女喂药。采女一时惊慌过度,动了胎气,才致使二皇子早产。”
“二皇子虽早产,但身子健壮,又因采女如今是罪妇,不适宜抚养二皇子,所以便寄养在皇后宫里。景仁宫上下对二皇子都如珠似宝地疼宠着,二皇子的身体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也调养过来与正常孩子无异。”
“皇上,英答应也是一时糊涂,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如今二皇子身体恢复过来,答应也在暴室里被关了一个月,这惩罚也是够了,恳请皇上看在答应失去过一个孩子份上,就饶恕答应这次无心之失吧。”
李璟晔没松口,没想到来了永寿宫,却是听到另一番说辞。
强闯宫门,阻拦永寿宫的宫人,强行给珠珞灌下催产药,差点害得珠珞一尸两命,还打的是贵妃的旗号?
李璟晔瞬间沉了脸,拉着珠珞的手臂,沉声问:“此事可当真?”
珠珞委屈点头:“臣妾差点没熬过生产的鬼门关,皇上,答应真的是好狠的心!”
李璟晔心口涌起怒火,多年来他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差点破功,他冷声吩咐:“宴池,将江贵妃请来,再去暴室将英答应拖来,朕到要看看英答应到底有几个胆子,居然敢公然谋害皇嗣!”
宴池应声道:“是,皇上。”
但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道:“皇上,先前让奴才查的英答应小产一事,已经有了眉目,证人采薇又有了新的供词,皇上可要一起传召?”
话音落,珠珞忙挤出泪水道:“皇上,先前英答应流产之事,臣妾是冤枉的,如今案情有了新进展,可否一道审了,还臣妾清白?”
随后,又凄凄哀哀加了句:“臣妾不想再被禁足,也不想让二皇子无端陷入非议。”
生下了永承,她自然要堂堂正正地走出永寿宫。
她这个母亲,绝不会成为永承的污点!
李璟晔无有不应地:“好,就听小景儿的。”
第63章 对峙“假孕争宠?皇上对子嗣如此看重……
在提人的空隙,珠珞给了碧珠一个眼神,碧珠会意地点头,退了下去。
碧珠马不停蹄地来到倚梅轩,迎面碰上如意,如意听闻皇上在永寿宫,且珠珞邀请庆嫔娘娘过去,便转身进去通传。
庆嫔脸上有几分惊喜:“皇上当真在永寿宫?”
如意道:“采女身边的碧珠亲自来请娘娘,娘娘可要过去?”
庆嫔自那日珠珞生产后,便不再踏足永寿宫,她打心里其实是对珠珞有几分不满的,珠珞把软乎乎的二皇子寄养在皇后膝下,显然跟她不是真心的。
且她虽没有明说,但以珠珞的聪慧,肯定能探究出她的意图。
她那日揪心了大半日,且扑了个空,哪能不寒心?
但是如今皇上一回宫,珠珞就亲自派人邀请她一叙,她不满的心也稍微抚平了些,珠珞到底还是有心的。
庆嫔抚了抚鬓角的绢花簪子,她长相浓艳,如今却簪起素净的绢花织就的簪子,多了几分清新脱俗,与平日大不相同。
于是在庆嫔刚出现那刻,珠珞就敏锐察觉到了庆嫔的变化。
她干净素雅如水中芙蕖,绣着暗纹的衣摆随着她的走动晃出优雅的弧度,款款而来教人移不开眼睛。
珠珞不顾接下来的大戏,饶有兴致地看了好几眼,李璟晔却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
庆嫔上前福了福身子:“臣妾请皇上安。”
珠珞也朝着她行了礼:“庆嫔娘娘安。娘娘今日好生素净,与平日不同,好看得让臣妾都看失了神。”
庆嫔闻言,眉间涌现几分喜色,捂嘴偷笑道:“妹妹谬赞,姐姐愧不敢当。”
说着,含羞带怯地看了李璟晔一眼。
李璟晔的声音却是没有波动:“你怎么突然来了?”
庆嫔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她精心打扮,却是没引起皇上半分青眼,若不是珠珞看出并点出来了,她都怀疑她是不是白打扮了。
未等庆嫔开口,珠珞就直言:“皇上,等下还有一桩案子,发生在倚梅轩,臣妾这才将庆嫔姐姐请来做见证,还请皇上勿怪。”
李璟晔语气诧异:“倚梅轩?”
珠珞点头:“嗯,臣妾曾伺候过梅采女,梅采女生产时不幸一尸两命,臣妾也不是没有疑心过,索性这次就一并审了。”
正说着话,江贵妃和英答应同时到了。
英答应在暴室待的这一个月,可谓是苦不堪言,哪里还有一个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浑身脏污,就连头发也是散乱地贴在脸上,她伸手扒开,才能依稀辨得她的面容。
一见到李璟晔,就哭着喊冤:“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不过好心给景采女送来安胎药,却被扣了一顶谋害皇嗣的大帽子!还请皇上明鉴,还臣妾清白!”
珠珞的三个宫女瞠目结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珠珞也知这宫里死不改悔之人众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轻易认输,只不过嘴硬在证据跟前毫无用处。
她道:“皇上,答应既说是安胎药,但是为何里面却查了催产的药草?虽事隔一月有余,但当时人证物证俱在,万万是抵赖不得的,且太医院的王太医可作证,为着这催产药,臣妾差点一尸两命,可是不容英答应狡辩的!”
李璟晔沉声道:“传太医。”
珠珞给了彩霞一个眼神,彩霞将当日碎裂的药碗呈了上来,药碗虽裂,药汁也没了,但到底还有残留的药渣,等太医院的太医到了一验便知。
很快,那日给珠珞助产的王鹤雪来了,跪下请过安后,听见李璟晔问:“你就是当日给景采女助产的太医?”
王鹤雪恭敬回:“回皇上,正是微臣。”
“那日之事,把你知道的速速道来。”
王鹤雪没有犹豫地开口:“那日还未到采女的产期,所以微臣清早给采女把过脉后,便回了太医院当值。却是不想,很快被采女宫里的碧珠姑娘喊回永寿宫,说是采女破水,情况不太好。”
“微臣赶到的时候,采女果真已破水,且情况危急,又听说采女是被人灌了药,微臣还以为是采女受惊所致,却不想一验那残留的药渣,里面却是含了催产的药,若是施救不及时,恐怕采女与胎儿难以两全!”
李璟晔闻言,眉头蹙起,冰冷的眸光投向英答应,雷霆之怒即刻爆发:“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这贱妇,心性竟如此歹毒,你是奔着采女两条命去的!”
英答应身子抖了下,她知道她当时没有及时销毁罪证,终有一天会败露,便不再狡辩,反而哭哭啼啼道:“皇上,臣妾知罪,臣妾是嫉妒采女有孕,还不是因为她害了臣妾的孩子,索性采女和二皇子都无事,请皇上饶过臣妾这次的无心之失吧!”
话音落,江贵妃跟着开口道:“皇上,英答应也是失子心切,一时间迷了心智,想来被关暴室一月多余,她也知错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请皇上再给答应一次机会吧。”
往常江贵妃如此说,李璟晔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当那碎裂的药碗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已全然没有了顾忌,当即开口要治英答应的罪。
珠珞却抢先道:“皇上,臣妾说过,臣妾没有害过英答应的孩子,时至今日,臣妾还是这句话,臣妾不会对无辜幼儿下手!”
江贵妃反驳道:“景采女,虽然英答应是害了你,但也是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你害英答应在先,英答应又怎会与你过不去?”
庆嫔开口道:“贵妃娘娘这话好生偏颇,英答应害景采女是真,但景采女害英答应未必就是真了,臣妾想那日一切事情都太过巧合,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景采女,臣妾相信景采女是无辜的。”
江贵妃抬眸,目光冰冷:“庆嫔说这话可是有实据?”
庆嫔张了张口,她手里哪能有什么证据?
江贵妃冷哼:“没有证据,就是信口开河,难道庆嫔连这道理都不懂吗?”
“谁说没有证据?”珠珞扬声,看着门口出现的人,她底气渐足,“证据来了。”
*
半年不见,采薇比之前憔悴许多,两颊凹陷下去,头发更是枯败,原本是与彩霞她们三个相仿的年纪,如今再一对比,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她开口的声音也是沙哑的,跪下道:“罪奴拜见皇上,拜见各位主子。”
宴池从袖中掏出证词,递给李璟晔道:“皇上,这是采薇的证词,她原本是不愿意说的,但是受不住辛者库的磋磨,便将这一切和盘托出,还请皇上定夺。”
江贵妃在见到采薇的那刻,脸色就陡然不好看起来。
她没成想,采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水,难道是不在乎家人了吗?
江贵妃不知道的是,在采薇第三次差点真的死去的时候,马公公再一次相救,彻底让采薇打开心扉,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马公公得知采薇是家人在江贵妃手中,便传信给了宴池。
宴池将信传给她的时候,她连忙问了彩霞,打听采薇祖籍何处。
彩霞是知道的,她和采薇要好的时候,曾互相说过家乡,还说等以后二十五岁出宫,就互邀去各自家乡看看。
珠珞在宫外是没有人脉的,且宴池也没有,所以她便将这事透露给了庆嫔。
庆嫔听闻此事与江贵妃有关,虽不喜珠珞自作主张将孩子送与皇后,但为了能给江贵妃添堵,她还是利用母家的人脉,竟真的打听到了采薇的家人。
采薇的家人还在家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不知是在被监控的状态,许是时间久了,监控他们的人也松了心神,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庆嫔的人便将采薇的家人给带走了。
如今采薇的家人正被拘在庆嫔的娘家,也就是两日前的功夫,想来江贵妃监视采薇家人的人即便发现了不对劲,第一反应不是上报,而是寻找,若是再寻找不得,再行上报,这耽搁的时日,恐怕现在江*贵妃还不知道此事。
所以,她才会看到采薇的时候,脸上如此震惊。
李璟晔已经将证词看完,顿时气愤得往英答应身前一甩:“假孕争宠,陷害妃嫔,犯了欺君之罪,竟还敢大言不惭,简直是胆大包天!”
珠珞是看过这份证词的,自然知道李璟晔为何会如此愤怒。
英答应慌了,脱口而出:“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采薇这时开口道:“答应好生健忘。你当日吃了能够假孕的药,目的不就是眼红采女,想要靠着肚子争宠?且你为了陷害采女,故意在送子观音里藏了百降丹,又让奴婢给采女系上牵引草的香囊,让奴婢诬陷采女,在你的布局之下,采女自然是百口莫辩。”
珠珞脸上露出惊慌,素白指尖紧紧握着李璟晔的手臂,娇弱如小白花,语气轻颤:“什么?英答应为了陷害我,居然假孕争宠!这不是白白扫了皇上的兴致,皇上对子嗣如此看重,英答应怎能如此草率轻狂,真是无知且愚蠢呐!”
英答应抬眸,恨恨瞪了珠珞一眼,为自己辩驳道:“皇上,采薇是景采女的奴婢,自然向着景采女说话,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还请皇上明鉴!”
第64章 处置“奴婢要告发贵妃谋害皇嗣”……
听到英答应的狡辩,采薇面上气愤至极,怒道:“明明是答应吩咐奴婢的事,答应怎么就不承认呢?且奴婢进辛者库后,答应几次三番派人暗杀奴婢,若不是奴婢命大,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如今奴婢九死一生下,大彻大悟,决计不再助纣为虐!”
珠珞趁机问:“采薇,我从前也待你不薄,为何你会和英答应狼狈为奸,陷害于我?”
采薇收起脸上的怒容,朝着珠珞深深一拜道:“奴婢自进入永寿宫后,能够察觉采女是个极好的主子。只是奴婢先前在储秀宫,备受苦楚,是答应路过搭救奴婢,后来也是答应设计让奴婢那日故意撞到采女,不出所料采女见到奴婢惨状,果断施以援手。只是采女不知人心险恶,奴婢是一早就被答应收买的人。”
珠珞状若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日你会好端端撞到我,我见你身上带伤,想着我们同伺候过梅采女的缘分,这才落下不忍,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
采薇面露愧色,开口道:“是奴婢对不住采女,全凭采女处置。英答应为了拉拢奴婢,让宫女吉祥送过奴婢首饰衣服,奴婢全藏在床铺底下,采女一搜便能搜到。”
珠珞吩咐彩霞道:“从前采薇和你是住在一个屋的,你去搜搜看。”
彩霞应声:“是,采女。”
珠珞看向英答应,冷声问:“英答应,你还有何话说?”
英答应知道大势已去,没能除掉采薇,终究是埋下隐患,如今采薇反水,她自是不能保存自身。
不过,她眼神看向江贵妃。
江贵妃眼神警告地看她一眼,随后急切地朝着李璟晔请罪:“皇上,臣妾不知,答应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徒,居然假孕陷害景采女,臣妾先前照看她的胎,竟毫无察觉,还请陛下恕罪。”
珠珞手指紧了紧,江贵妃如此说,就是将自己给撇干净了。
她给了个眼神给庆嫔,庆嫔立马会意地开口:“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英答应想要假孕谈何容易?就谈收买太医一说,就是难上加难,难道贵妃当真毫无察觉?”
珠珞也接话道:“是啊,先前给英答应照看胎象的还是,贵妃娘娘亲自举荐的李太医,李太医难道也被英答应收买了不成?”
李璟晔闻言,怀疑的目光看向江贵妃。
江贵妃向来处事小心,当即半是委屈,半是不甘地跪下道:“皇上,臣妾当真不知,英答应是如何收买李太医打掩护的,皇上尽可传李太医来对峙,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歪!”
李璟晔:“传!”
宴池递了个眼神给小德子,小德子躬身退下。
*
很快,彩霞就把采薇说的首饰衣服给搜了出来,衣服因为搁置太久,还落了灰,但是质地还是肉眼可见的上层,英答应母家是苏州织造,用这般好的质地衣服拉拢人也在情理之中。
而小德子却是带了个不好的消息,说是李太医畏罪自尽,留下一封遗书以及当初能令英答应假孕的药方。
遗书内容正是言明,他是被英答应收买,这才替她假孕打掩护,自英答应被关一个月来,他夜不能安寐,如今皇上回宫,他收到提审英答应的消息,便遭受不住打击,畏罪自杀。
好一个畏罪自杀!珠珞冰冷的眼神看向江贵妃,江贵妃虽跪着,但背部却挺得笔直,可以看到得知李太医自尽的消息后,她的肩头放松几分,浑身也有了平时的松弛感。
珠珞脸色却是不好看起来,接下来的戏,李太医是重要一环,如今李太医死了,死无对证,她该如何是好?
李璟晔因着有李太医和采薇的供词,又有搜出来的赃物以及药方,还有那日破碎的药碗,便直接将英答应打入冷宫。
英答应听到打入冷宫四个字时,身体下意识地爬向江贵妃,拉着她的衣摆恳求道:“娘娘,您救救臣妾,臣妾不想进冷宫,您救救臣妾!”
江贵妃冷漠地扯回衣摆,不为所动道:“你居然联合李太医欺骗本宫!英答应啊英答应,本宫自问待你如亲姐妹,你是怎么回报本宫的?”
英答应欲言又止,又看向李璟晔,重重磕头,泣不成声道:“皇上,您就饶过臣妾这次吧,臣妾是无心的,臣妾只是一时糊涂!”
李璟晔冷眼瞧着她,眼底闪过厌恶之色,冷漠摆手:“拖下去。”
小德子以及两个太监立马上按着英答应的肩膀,要将人给拖下去,却不想惊恐之下,英答应喊道:“皇上,臣妾还有话要说!”
跪在地上的江贵妃却突然出声:“皇上,英答应如此不肯就范,无非就是舍不得她宫里的人,以及宫外的家人。英答应虽犯错,但她家人却是不知,还请皇上不要牵连她的家人,也好让她安心去冷宫。”
随后,她看向英答应道:“英答应,你莫要再闹了,你宫里的人若是真无辜,本宫代理六宫事务,会好好安置他们的,你且去冷宫赎罪去吧。”
果然,她话音落,英答应便失了声,失魂落魄地任由小太监们拉走。
江贵妃话里的言外之意,珠珞听出来了,无非就是在警告英答应要顾惜宫外的家人。
江贵妃母族在朝中威望甚重,英答应母家不过是商人,如何能同如日中天的江家相较,只怕今日英答应供出江贵妃,明日苏州织造的名头就换了别家的名姓。
发落了英答应,接下来便是采薇,李璟晔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背主忘恩的东西,赐死。”
采薇脸色惨白,眼中闪过惊恐,她惊颤着身子,喊道:“皇上,奴婢要告发江贵妃谋害梅采女及其腹中胎儿,还请皇上看在奴婢拼死告发的份上,饶恕奴婢一命!”
江贵妃没想到采薇竟如此大胆,竟敢反咬她,先前采薇专心拉英答应下水的时候,可字字都没有提她,没成想竟是在这等着她!
江贵妃捏紧五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厉声呵斥:“大胆贱婢!你先前诬告采女不成,如今又要诬告本宫吗?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诬陷本宫?”
庆嫔挺了挺胸膛,她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扳倒区区的英答应,终于是步入正轨,她连忙上前道:“贵妃娘娘何故如此激动?皇上,依臣妾看不如听采薇一言,再做定夺。想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采薇也不至于死前还要栽赃贵妃娘娘吧?”
李璟晔丹凤眸看了看庆嫔,又瞧了下跪在地上满脸不忿的江贵妃,随即衣袖被珠珞扯了下,他偏头看去,撞进一双无辜清澈的眸。
然而,珠珞的话语却字字诛心:“皇上,臣妾将庆嫔娘娘请来,正是为了此事,即便采薇不说,臣妾也要为梅采女仗义执言的。臣妾与庆嫔娘娘此前同在倚梅轩,又有相同疑虑,今日定是要听采薇一言的。”
英答应承担了此前所有的过错,且证人李太医也已自尽,即便有采薇的证词,恐怕要让李璟晔治罪江芍姿,难上加难。
不过,事已至此,珠珞便不能退缩,戏台子已经搭上,无论她是为梅采女申冤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都只能前进。
江贵妃冷笑:“景采女莫不是昏了头,怎么什么胡话都敢在皇上跟前浑说?若是为着先前姐姐不相信你的事,姐姐在此谢罪可好?姐姐先前也是被那英答应蒙蔽,并非真心不相信妹妹的呀。”
这便是在说她要公报私仇?珠珞开口道:“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英答应的事,我不会记恨你,只是现下既然采薇提起,梅采女又是我的旧主,我理应替她讨回公道!”
李璟晔幽深的眸看向采薇,冷声:“你且说来,若是属实,朕可饶你一命。但若诬告,朕便将你乱棍打死。”
采薇浑身抖了下,这才害怕地开口道:“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胎大难产一说?先前奴婢是伺候梅采女的,在梅采女有孕期间,日日往储秀宫呈送脉案。那时贵妃娘娘及其贴身宫女彩屏,就对奴婢青眼有加。”
“奴婢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其中原因,只是每次回倚梅轩的时候,贵妃娘娘都会叮嘱奴婢务必让采女,将娘娘赏的补品全部吃下。流水式的补品下肚,采女的肚子便一日大过一日,终于没撑到足月便难产,因着胎儿过大,采女根本生不下来,这才一尸两命!”
珠珞看向不远处的王鹤雪,询问:“王太医,可否有胎大难产一说?”
王鹤雪点头:“回采女,回皇上,民间的确有此害人之法,特别是初有孕的妇人,初胎生产本就艰难,如果胎儿再被养得过大,那么大概率就会难产。”
珠珞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状若震惊地开口:“难道贵妃娘娘就是用的此法,才害得皇子没有降世,就胎死腹中?”
庆嫔也跟着道:“皇上,臣妾乃是倚梅轩的主位,没有生养过,也是不懂其中阴私。只是每回去偏殿看望梅采女的时候,都发觉她在进食,细问之下,才听采女说是贵妃娘娘赏赐的。”
“臣妾只当是贵妃娘娘看中梅采女的胎,并未做他想,如今想来却是细思极恐,都是臣妾不好,若是臣妾早知,还能劝阻梅采女一二,让她忌口,不至于后来香消玉殒,连带着腹中皇子也没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人世间!”
说到性情处,她激动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似乎是落了泪。
采薇也道:“正是如此。梅采女走后,奴婢便被调到储秀宫,也是无意中听到贵妃娘娘与李太医对话,这才得知梅采女难产真相!然奴婢那时被贵妃娘娘发现,她便让宫女彩屏折磨奴婢!奴婢也是后来无意被英答应搭救,这才上了英答应的贼船!”
珠珞皱眉:“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救下你那日,你身上有伤,原是被贵妃娘娘磋磨的!”
第65章 晋封她被封为婕妤
珠珞与采薇这一问一答,几乎让江贵妃无言可辩。
只是江贵妃到底深宫沉浮,面对采薇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丝毫没有退缩地开口:“采薇,本宫记得的,你原是在倚梅轩的宫婢,只是那时梅采女不幸离去,你苦求本宫身边的宫女彩屏,彩屏可怜你,便同本宫说了你的事,本宫这才准许你进入储秀宫。”
“哪知你进入储秀宫后,仗着与彩屏之间的关系,不思进取,整日躲懒。宫有宫规,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懒散,本宫还如此治理这偌大后宫,便对你宫规处置。”
“不成想,你既然怀恨在心,与英答应勾结陷害景采女不说,现在还想攀污本宫?”
随后,她眼神看向珠珞道:“妹妹,你可别被她这可怜样子给欺骗了,以前她可以为了英答应,而陷害你,焉知现在不会继续陷害姐姐?”
说着,她满眼委屈地看向李璟晔。
李璟晔紧皱的眉也微微松开,他威压地看向采薇,问:“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采薇张了张嘴,想到唯一的证人李太医,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且那些补品,都是梅采女自愿吃下的,里面又没有掺杂什么毒药,但凭她这一张嘴,还真的难说出什么花来。
珠珞的心也沉了沉,她知道李太医死后,只要江芍姿抵死不认,她还真的不能拿她如何。
但是她真的很不甘心!
不甘心的又何止她,还是庆嫔,庆嫔语气急切道:“皇上,这种阴私手段,臣妾也是头次听闻。但那些补品都被采女吃进了肚,成了壮大胎儿的养分,这也是事实啊。”
“哼,”江贵妃眼神冰冷看向她,“本宫记得,梅采女怀孕的时候,庆嫔你也对她好生关照,补品也没少送,若说是本宫害得她母子俱亡,你也逃脱不了罪责!”
庆嫔刚刚鼓起的气焰,陡然就熄了。
珠珞知道的,庆嫔当年也是极其照顾梅采女的,只是没有江贵妃送得多,她照顾梅采女,也是存了抱养梅采女孩子的想法。
所以她是宫里除了梅采女外,最希望她平安生下小皇子的人。
只是这也是她的私心,怎么可能大庭广众地说出来?
且收养皇子也不是心里想的就能成,还是要李璟晔的心思,必然要多番谋划,若是其中一旦有什么偏差,整件事都会落空。
珠珞也是考虑再三,才会将孩子寄养在皇后宫里,且皇后是中宫,是孩子的嫡母,只要她肯收养,旁人也无可指摘。
珠珞紧了紧手指,她心里再不甘,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对李璟晔道:“皇上,此事还是由您来决断吧。臣妾怀孕之际,总是会梦到梅采女弥留之际,口里声声喊着孩子,总是被这种噩梦惊醒,好歹主仆一场,臣妾今日是想为梅采女讨一个公道的。”
李璟晔连日来日夜奔波,就是听闻珠珞产子,但是产程不顺,他心里担忧如焚。
却不想,刚见到面,就是面对一桩桩官司,好不容易料理了英答应,如今这宫婢又牵扯到梅采女,且又攀咬江贵妃。
且没有实据,只是猜测。
他闭了闭眼睛,眉宇间不免有几分烦躁道:“采薇不知悔改,竟然攀诬贵妃,拉下去,乱棍打死。”
采薇猛地睁大眼睛:“皇,皇上!”
然而很快就被人给拖了下去。
珠珞也是心头一怔,她知道这局江贵妃胜了。
且在死去的梅采女和如日中天的江贵妃中间,李璟晔选择了江贵妃,或许他心中并不是没有起疑,只是梅采女母子的份量在他心里太小了。
珠珞有些不可控制地想,若是再加上他们母子呢?
若是英答应没有一力承担罪责,而是供出主谋江贵妃,再加上她母子二人的性命,江贵妃这罪还能轻轻揭过吗?
珠珞立马打住这个念头,没有如果,他们母子的事,目前只能是英答应的过错。
李璟晔上前拉起江贵妃的手,温声道:“起来吧,跪久了仔细膝盖疼。”
江贵妃眼眶微红,羞赧地喊了声:“皇上。”
珠珞脸上无波无澜,直到事情已成定局,她还能柔声开口道:“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决断,嫔妾心中也无异议。”
在一旁的庆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珠珞,但让她缓和脸色说出认输的话,她打心里还是不愿的。
江贵妃站了起来,紧紧握住李璟晔的手,嘴角微微勾起。
恰在这时,李璟晔却道:“既然珠珞先前陷害英答应的事为假,如今又诞下皇子,朕自然是要重赏的。”
话虽然却大家说的,眼神却是看着江贵妃。
江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掩饰,强作笑颜道:“皇上说的是,采女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冤屈,皇上可得好好恩赏采女才是。”
李璟晔满意地松开她的手,吩咐道:“宴池,传朕口谕,即日起,永寿宫解开禁足。景采女侍奉宫闱,又添子嗣,升为婕妤,晓谕六宫。”
婕妤?珠珞眉间动了动,没想到他离京对她的承诺,竟是真的。
珠珞连忙跪下谢恩。
庆嫔语气有些酸道:“恭喜妹妹,皇上可真对妹妹喜爱,一下子由采女升到婕妤,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珠珞:“多谢姐姐。”
李璟晔看向庆嫔道:“庆嫔,你先别急着恭喜婕妤,你久侍宫闱,勤勤恳恳,在嫔位上也三四年了吧?”
庆嫔眼底抑制不住兴奋的点了下头:“多谢皇上挂心,的确快四个年头了。”
珠珞仅一年的时间,就从采女越升为婕妤,可谓是盛宠,所以她刚刚这话也不假,这宫里的位份哪一个不是靠熬,就她靠着皇上的宠爱和不养在身边的皇子一跃飞升。
李璟晔:“宴池,传朕口谕,擢升庆嫔为庆昭仪,协助江贵妃执掌六宫事。”
宴池:“是,奴才遵旨。”
李璟晔:“庆昭仪,你以后可要好好帮助贵妃,后宫事多,贵妃难免分心,你办事稳重,朕很放心。”
庆嫔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脑袋,她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大权就离她一步之遥,只要她踏过去!
她连忙跪下,喜不自胜道:“臣妾遵旨,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协助贵妃,不让皇上失望!”
珠珞目光微沉,想来李璟晔面上虽然对江贵妃信任有加,实则已然有了疑心,否则不会将协理六宫之权分到庆昭仪头上。
看庆昭仪这高兴模样,想来刚刚没有将江贵妃拉下水的不快,此刻已然消失殆尽。
所以,李璟晔又是升她的位份,又是封了庆昭仪,他是拿着对梅采女的愧疚,从而对她和庆昭仪补偿吗?
以为她们得到她们的想要的,就会息事宁人,不会咬着江贵妃不松口?
珠珞心中叹了声,看来梅采女的事要轻轻揭过去了。
她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梅采女呢?
只是她命大,挺过了生产,若当日她也是一尸两命,想来也是不痛不痒,这宫里多的是能生孩子的宫妃,她记得梅采女,到时又有谁会记得她呢?
珠珞有些心累,但是朝着庆昭仪福了福身子:“恭喜昭仪。”
庆昭仪脸上满是志满意得,对珠珞送皇后皇子的不快也消减三分,若不是她这次邀请她过来唱这出好戏,她还不会这么快升为昭仪呢。
庆昭仪:“同喜,妹妹不必多礼。”
江贵妃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多谢皇上体恤。庆昭仪妹妹,日后本宫有你帮忙,身子也能松泛许多。”
庆昭仪:“嫔妾还要请娘娘多多指教,妹妹到底年轻,若有疏漏的地方,到时还请姐姐赐教。”
江贵妃也说着场面话:“妹妹聪慧,想来一教就会,妹妹放心,姐姐会不吝赐教妹妹的。”
庆昭仪福了福身子,低头道:“多谢娘娘。”
终于,两道口谕一出,先前永寿宫剑拔弩张的氛围,俨然消失殆尽,多了几分融洽气氛。
事情已了,江贵妃与庆嫔便不再多留,带着人就告辞离开了。
庆昭仪走出去的步伐都是飘的。
远远站着的王鹤雪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珠珞后,也离开了。
很快,李璟晔挥手让宴池推开,这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他和珠珞两个人。
李璟晔上前拉过珠珞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此刻也能稍稍暖了珠珞的心。
虽然不能一举扳倒江贵妃,但是让江贵妃失去部分手中的权利,也是好的。
庆昭仪向来与江贵妃不对付,如今有她给她添堵,日后宫里也就热闹了。
江芍姿啊江芍姿,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珠珞闭口不谈刚刚发生的事,开口道:“皇上眉间似有困倦之意,可是旅途艰辛,没有休息好?”
珠珞的小情蜜意,总是能抚平李璟晔一颗躁动的心,这便是珠珞的好处。
她好似从来不会向他索求什么,总是默默关心他,他心中也有她,所以给她越级晋封。
他喜欢她这种平和,荣辱不惊的性子,他紧了紧她的手道:“听闻你生产,朕很忧心。朕又听闻你将孩子送到了景仁宫,小景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66章 好戏“小景儿,咱们去看小皇子”……
珠珞听罢,探出脑袋,靠在李璟晔的肩头,语气闷闷道:“皇上,臣妾当时真的太害怕了,皇上是臣妾的主心骨,皇上不在,臣妾完全不知所措。”
“好在皇后娘娘一直陪在臣妾身边,臣妾害怕照顾不好小皇子,便求着皇后娘娘收养皇子,且虽小皇子身在景仁宫,难道臣妾就不会常去看望?皇后娘娘对小皇子十分疼宠,臣妾心里是放心娘娘的。”
她另外的心思要如何与李璟晔说?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借口,永寿宫外的传闻不知有多难听,有人说她卖子求荣,还有人说她觊觎皇后嫡子的位置,认为皇后生下嫡子无望,这才早早地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填了那个位置。
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自然了三位宫女不会在她跟前嚼舌根,私下里抱怨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的,但即便听到了,也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李璟晔断了两桩官司,却还没有见过小皇子的面,搂着珠珞肩膀的手指紧了紧,温声问:“小景儿,可愿陪朕一起去看咱们的皇子?”
珠珞想到那白白软软的一团,心跳漏了半拍,她闻言,眼神期待地看向他:“愿意,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李璟晔牵着她的手,“好,走吧。”
*
永寿宫的朱漆红门开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席卷整个后宫,咸福宫的两位主子正在逗弄公主,听闻这个消息,都震惊地看向传消息的小宫女。
婉昭容头个愤愤道:“你说什么?庆嫔如今是庆昭仪了?”
她是生下公主才得以晋封,那庆昭仪凭的是什么,怎么就突然与她平起平坐了?
关常在对这消息到时无波无澜地开口劝慰道:“姐姐,想来景婕妤如今洗刷冤屈,且她与庆昭仪一向交好,皇上便一起晋封,但到底庆昭仪没有子嗣,她是越不过姐姐去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婉昭容还是不忿:“英答应还真是个不中用的,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贵妃娘娘,日后庆昭仪也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风波!”
她语气是酸的,她好歹生下了公主,连协理六宫的边都没摸着,如今又被安置在皇上从未踏足的咸福宫,除了能常带公主去养心殿外,跟身处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关常在感受到婉昭容情绪的变化,挥手找嬷嬷将公主带下去,等所有人都退下后,这才道:“姐姐,其实你何必多虑,如今景婕妤生了皇子,又解了禁足,风头正盛,即便如此,她的出身在这,再如何不也才婕妤?”
婉昭容冷哼,语气几分讥讽:“妹妹,你进宫年限比姐姐我还长吧,如今堪堪一年多,景采女竟翻身为景婕妤,又是一宫主位,生了皇子,地位今非昔比,日后这宫里哪里还有妹妹的地位?”
关常在掩去眸中落寞之色,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这后宫是最不惹眼的,旁人或有家世,或有孩子傍身,或有皇上疼惜,或有太后倚靠,自从庆昭仪不得宠后,还以为她们是同类人,没成想她一跃翻身为昭仪,还协理后宫,这福气放任何人身上都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她好像也曾得宠过,皇上也曾对她怜惜过,但后来她执念太深,失了君心,咸福宫就成了除听雨轩的不二冷宫。
提到听雨轩,她想到前段日子不断争宠的丽昭仪,开口道:“妹妹这日子也是习惯了,妹妹人微言轻,任外面如何变化,妹妹只想在这宫里,协助姐姐带好公主。”
提到公主,婉昭容嫉妒脸庞缓和许多,想到如今公主顽劣难带,关常在的确帮她不少忙,便柔了语气道:“妹妹别吃心,姐姐也是对你恨铁不成钢,妹妹一直不争不抢,如今还能保住地位,那以后呢?”
关常在:“妹妹已然遭受皇上厌弃,去争去抢也是无用。姐姐看前段时间,丽昭仪如何在皇上跟前争宠献媚,皇上都不屑一顾,丽昭仪美貌,尚且如此,妹妹我又拿什么去争呢?”
提到丽昭仪,婉昭容满身怨气像是有了出口,她冷哼道:“丽昭仪?她到现在都还不死心,前段日子惹了这么大的笑话,这些天到也安分。”
比起庆昭仪,她更恨的是丽昭仪,不仅是因为江贵妃不待见听雨轩的缘故,还因为她怀疑她当时生公主艰难,伤了身子就是丽昭仪做的手脚!
若不是听雨轩在瑶贵妃的掌管下,如同铁桶般让人挑不出错来,她早就收拾丽昭仪了!
关常在应和道:“姐姐说的是。”
婉昭容眼神看先关常在,再次询问:“妹妹,姐姐先前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若你肯为贵妃娘娘效力,贵妃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自从英答应被关后,婉昭容就开始不遗余力地拉拢关常在。
如今庆昭仪和景婕妤拧成一股绳,她和江贵妃也少了可用的人,而关常在是个不错的选择,家世不高,又曾得到皇上的宠爱,若是拉一把,定然对她们死心塌地,有些她和贵妃不能做的事,总得找个人去做。
哪知,关常在却是摇头:“姐姐,如今妹妹只想好好公主,没别的心思,且妹妹早就遭了皇上的厌弃,又何必去皇上跟前惹他不快呢?”
婉昭容抿唇,她就没见过如此不知好歹之人!
*
听雨轩
如今天气渐凉,丽昭仪跑主殿也勤快了些,主殿还是一如既往弥漫着药草味,这味道在盛夏时还能一路飘到她住的东偏殿去。
入秋后,味道也好些,刚开始入住听雨轩的时候,她还不适应这味道,如今这么多年住下来,她竟也逐渐习惯了。
瑶贵妃许是常年被病痛折磨的缘故,眼神总是一潭死水,只有在谈论皇上的时候,才会炸裂出水花来。
旁人许是不知,但与瑶贵妃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丽昭仪却是深知瑶贵妃对皇上的情谊。
但瑶贵妃一向人淡如菊,不争不抢,虽然皇上不来,但只要见到,面上总能过得去,且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没断过。
皇上对瑶贵妃的态度其实有些奇怪,说在乎吧,也不过来听雨轩,说不在乎吧,但是封了贵妃,一应赏赐没短缺过,就谈她每日的用药,都是名贵药,若不是身处皇家,普通人家还真养不起。
丽昭仪收敛思绪,坐下后,瞧着瑶贵妃两颊略有红色,开口道:“姐姐今日脸色瞧着比之前好看许多,想来再多养养,身体也能恢复过来。”
瑶贵妃却是轻笑着摇头:“你就唬本宫吧,本宫这身子自己清楚,无非就是靠药续着命。”
听闻瑶贵妃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似乎是一直缠身的热症,症状便是常年咳嗽,身乏体虚,若是断了药,恐怕不出三日就会不治身亡。
想到瑶贵妃拿药当水喝,丽昭仪心里也不免叹气,对这副一碰就倒的身子,怪不得皇上不肯来听雨轩,怜惜是一回事,但是繁衍子嗣,这样的身子可是不行的。
再谈她自己,她也知道她为何不受宠,无非就是因为她是太后举荐,皇上害怕她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棋。
其实这些年太后也没有对她额外照顾,她都快要忘了她是太后举荐这件事,只是皇上记得,他多情且无情,爱憎分明,即便她如何献媚讨好,皇上的心里疙瘩过不去,她总也不能走进皇上的心。
她叹一声道:“姐姐可听闻永寿宫发生的事?”
瑶贵妃重重咳嗽了声,唇色惨白,两颊的血色陡然褪去,把丽昭仪吓了一跳,连忙给她轻拍后背。
等瑶贵妃缓和过来,又轻呷了口清水,清了清嗓音道:“姐姐足不出户,还不知道。”
丽昭仪便将今日发生的事给瑶贵妃说了,话毕,不免吃味地开口:“如今永寿宫那位风头可盛,被封婕妤,英答应被打入冷宫,庆昭仪也有了协理六宫之权,短短一日,宫内的变化可真是大啊。”
瑶贵妃闻言,轻笑了声:“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丽昭仪不解。
瑶贵妃回:“怪不得她要将皇子*送到景仁宫。既留下与皇后妻妾和睦的美名,又保存了皇子的地位。且你当英答应今日被扳倒是巧合?她都不知道谋划了多久,英答应背靠江贵妃,此事成了固然是好,若是不成,皇子已经与她无关,她也无后顾之忧。”
丽昭仪闻言点头:“其实,臣妾还听闻,这其中还牵扯到了梅采女母子之事,只是没有实据,才没有让贵妃受罚,不过如今有庆昭仪给她添堵,日后可就热闹了。”
提到梅采女,瑶贵妃又轻轻抿了口茶,胎大难产的阴私,还亏得江贵妃能够想得到,还以为这宫里只有她见识过。
她掩去眸中神色,偏头道:“妹妹,日后咱们听雨轩只管坐着看戏便是,她们争她们的,咱们看咱们的。”
丽昭仪眼中露出意味深长之色:“妹妹都听姐姐的,妹妹看即便现在景婕妤与皇后交好,但母子连心,日后她就真的不会要回小皇子?以后景仁宫和永寿宫,储秀宫与倚梅轩,想来必定好戏不断!”
第67章 二皇子二皇子又乖又软
去景仁宫的一路上,珠珞的心都很忐忑,她还是这一个多月来,头次去看二皇子。
坐在轿辇上的她,手指不自觉捏紧,指尖捏到泛白,她都没有注意。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捏在一起的手根根掰开,随后插进去,他问:“担心二皇子?”
珠珞闻言,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转移话题地开口:“皇后娘娘给他取了小名,名叫永承。”
“永承?”李璟晔嘴角噙着笑意,“是个好名字,皇后有心了。”
珠珞不置可否,她想到那日永承白软的小脸蛋,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景仁宫的门常年关着,宴池敲了门,开门的人见是皇帝的銮驾,忙跪下叩迎。
李璟晔拉着珠珞的手,跨步进去,景仁宫的宫人纷纷聚来跪下请安。
他问:“皇后呢?”
有个脸生的宫女抬头道:“回皇上,娘娘在内殿,在与映画姑姑照看二皇子。”
提到二皇子,珠珞的心猛地跳了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两分。
未进内殿,就听到里面有轻声哄孩子的声音,那声音绵软动听,像是世上最慈和的母亲在哄睡孩子。
“摇啊摇,乖宝宝,睡觉觉,来年抽长长身高,三岁识字,五岁吟诗,六岁上书堂,金榜题名,岁岁无忧。”
“娘娘,您唱这些未免太早了些,二皇子才不到二月大,哪里懂得您对他的期许?”
“映画,你不懂,二皇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能用普通儿歌来哄,从幼儿起就得耳濡目染。”
“奴婢看呐,若是二皇子被您教成个小书呆子,看您以后怎么办?”
“嗬嗬”一道童声像是在应和。
“哎呀,娘娘你看,二皇子笑起来多可爱,奴婢当真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孩子!”
话音落,李璟晔已经牵着珠珞的手进了内殿。
原先珠珞来到内殿,闻到的是安神的檀香,如今却是弥漫着奶香,珠珞不知为何,胸口突然涨涨的。
彩霞跟嬷嬷讨了回奶的汤药,明明涨奶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却不想还没见到二皇子的面,她的身体就先出现反应,大抵这就是母子连心吧。
映画原本笑意盎然的小脸,再见到他们那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不情不愿地跪下请安。
皇后怀里抱着二皇子,也半蹲着身子行礼。
珠珞先是朝着皇后行礼,蹲下的瞬间,眼睛却是不受控制地瞟向襁褓中的婴儿。
小婴儿身子好似动了动,朝外露出一截藕节般的手臂,手腕上系着跟红绳,绳上坠着个小小的金锁,瞧着像是只长命锁,很是小巧精致。
李璟晔放开珠珞的手,脚步加快地来到皇后跟前,扶起皇后身子的同时,眼神朝着二皇子看去。
二皇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他,小嘴微动,吐出一个小泡泡,随即便朝着李璟晔嗬嗬地笑出声。
李璟晔眼底软得一塌糊涂,从皇后怀里接过二皇子,但他不知道怎么抱他才好,许是动作不对,二皇子小眉头皱在一起,瘪起嘴来像是要哭。
皇后见状,忙调节李璟晔抱二皇子的姿势,“皇上,右手要高些,左手托着这里。”
她难得声音如此温柔,也是二皇子实在过分乖巧,任谁见了都放低声音。
珠珞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
她的双手跃跃欲试,但她知道,李璟晔正在兴头上,且正是他们父子两培养感情的时候,她上前打扰不合适。
许是父子连心的缘故,二皇子不再皱眉,而是重新朝着李璟晔吐泡泡,皇后有些吃味道:“皇上,二皇子很喜欢你呢,瞧这小手动的,多开心。”
皇后伸手,摸了摸二皇子的小脸蛋,二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珠珞咬了下下唇,想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筹谋的,早该想到会是这种情景,若是吃醋,未免矫情。
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打量的目光,她寻着目光看去,见映画正一脸看好戏地看着她,眼露讥讽之色。
在帝后不注意的时候,她冷冷地作了两个字的口型:“活该。”
珠珞冷冷地收回目光,无论如何此刻二皇子寄养在景仁宫,她与景仁宫的大宫女产生冲突都是不明智的举动。
李璟晔逗弄了下二皇子,突然眼神瞥到珠珞,见她孤零零一人站着,眼巴巴地瞧着,开口道:“愣着作甚,不是想孩子了?”
珠珞打从进来起就再刻意避嫌,她一个月前决绝地让皇后抱走二皇子后,她知道她不能任性使用母亲的权利,否则会寒了皇后的心。
她努力克制着,却在李璟晔唤她那刻,几欲溃败。
她上前两步,略作矜持地伸手,想要伸手触碰二皇子的脸,但是想到她如今蓄了指甲,唯恐划到二皇子,便转而用柔软的指腹,小心地碰了碰二皇子的手背。
只碰了一下,却也不知为何,二皇子突然哭出了声。
哭身很大,只两个呼吸间,二皇子的笑脸就憋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李璟晔和珠珞都被吓了一大跳,皇后立马从李璟晔怀中抱过小皇子,轻车熟路地抱着哄起来,略带歉意地看向李璟晔和她道:“二皇子许是饿了,等下让映画抱去给奶嬷嬷喂奶。”
说着,二皇子在她怀里便熄了哭声,只是瘪着嘴,满眼委屈巴巴地,不知是在瞧着李璟晔还是她。
珠珞伸出的双手就这么僵硬地从空中收回,眼眶有些发热,但她忍住了。
映画得意地上前一步,从皇后怀里接过二皇子,高声道:“皇上,娘娘,奴婢便带二皇子下去喂奶。皇上放心,偏殿里养了两个奶嬷嬷,不会让二皇子饿着的。”
李璟晔眼神也是紧紧追着二皇子,但是他不可能跟着去看皇子喂奶,便道:“你去吧。”
映画得令,抱着二皇子,故意地从珠珞跟前走过,她精致眉眼淡淡瞥过珠珞,嫣红的嘴角讽刺般勾起。
珠珞眼巴巴地瞧着映画退下的背影,她才刚瞧二皇子一眼,才一眼
“景婕妤。”皇后突然唤她。
珠珞收回眼神,转身,语气恭敬回道:“娘娘。”
“本宫还未恭喜你解除禁足,日后若是想见二皇子,便随时来看,你始终是二皇子的亲娘。”皇后出声宽慰她。
珠珞语气冷静了几分:“娘娘将二皇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嫔妾内心很感激娘娘。”
她见二皇子面色红润,手臂一截一截的,哭声洪亮,就知道皇后将小皇子养得很好,单奶嬷嬷就有两个,可见是不愁喝奶的。
皇后笑了下,随后看向李璟晔:“皇上,二皇子的满月宴因着您不在皇宫,就没有办,臣妾也是想着等二皇子百日宴的时候,再好好地操办如何?”
李璟晔想到二皇子可爱的小脸蛋,欣然应允:“皇后既有这个心意,便按皇后说的办吧。”
皇后的笑容真诚两分:“臣妾给他取了小名,想必皇上已经听说,名叫永承,至于这大名,还请皇上定夺。”
珠珞私心里也喜欢皇后取的小名,永承,小承儿。
李璟晔想了下,道:“深仁厚泽,稀世之宝,便叫泽稀吧。”
深仁厚泽,暗含李璟晔对二皇子的期许,稀世之宝,更是证明李璟晔对他的喜欢。
皇后以及珠珞纷纷谢恩:“臣妾代二皇子,多谢皇上赐名。”
珠珞也听出其中的寓意,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来。
*
从景仁宫出来,李璟晔回养心殿处理政务,而她则是被李璟晔吩咐抬轿辇的人,好生抬回永寿宫。
一路上,从轿辇两旁路过的宫人,看见她,纷纷跪下行礼。
伺候在旁的彩霞道:“婕妤,如今您真的今非昔比,看皇上多么重视二皇子,还说要大操大办百日宴呢。”
她语气也掺杂了几分扬眉吐气。
这几月来的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不是珠珞一人,而是永寿宫全宫上下。
主子的荣辱也是下人的荣辱,他们不知道珠珞以后会如何,会翻身,还是会一蹶不振。
但从今日开始,永寿宫就向外展示一个信号,便是永寿宫不仅打了翻身仗,重回六宫视野,并且节节攀升,前程远大!
珠珞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刚刚你也瞧见了吧,他长得真好,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
彩霞道:“是啊,二皇子眉宇间像极了主子,嘴巴却像皇上,日后长大还不知道要,成为多少闺秀中的春闺梦里人呢!”
珠珞:“贫嘴!”
回到永寿宫,永寿宫的宫门不再紧闭,光明正大地开着。
所有宫人都在门口等着她回归,见她下了轿辇,齐齐跪拜道:“奴才、奴婢恭迎婕妤,婕妤万安!”
珠珞踏脚进门,失笑道:“本宫能有今日,你们也是护主有功,如今本宫沉冤得雪,永寿宫上下赏一年的俸禄。”
众人齐齐再拜道:“谢婕妤恩赏!”
珠珞进了内殿,到了晚膳的时间,云轻早就摆好了珠珞爱吃的晚膳。
正用着膳,碧珠突然神情有些紧张地进来道:“主子,冷宫出事了。”
珠珞放下筷子,眉头轻轻蹙起:“发生什么事了?”
碧珠:“英答应,没了!”
第68章 死因“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珠珞眼中闪过震惊:“怎么没的?”
碧珠语气有些惊惧,她猛地咽了口口水道:“听说是自缢而亡,奴婢害怕,没敢细打听。”
珠珞又问:“贵妃怎么说?”
如今江贵妃代掌六宫,皇上对英答应只是打入冷宫,可没说是赐死。
碧珠道:“储秀宫还没动静。依奴婢看,储秀宫怕是避嫌还来不及,不会追查。”
珠珞食指中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吩咐道:“你拿本宫的手令,找太医院的王太医,让他寻个由头去给英答应验尸,本宫要知道英答应是自杀还是被谋杀的。”
碧珠得令:“是,主子。”
碧珠正欲退下,又被珠珞叫住:“碧珠,现在不是禁足期,你出面办事怕是不妥,这件事就交给小禾子去办,他是个太监,进出太医院来往更方面些。”
碧珠笑道:“主子,小禾子上次胸口被踢了下,您嘱托王太医好好照料,如今恢复过来,他昨天还说不知要如何感谢主子呢。”
珠珞生产后,除了三位宫女,没有看见小禾子人,当时问了一嘴,就听说他被英答应的人给踢了,听说踢得还挺重。
用了跌打药,但是胸口的青紫迟迟不退,珠珞闻言,当即心下不忍地让王鹤雪帮忙照看小禾子。
小禾子用了太医开的药后,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也恢复往常生龙活虎模样,今天下午跪下谢恩的时候也很积极,完全瞧不出曾重伤过的样子。
且小禾子的伤由王鹤雪照料,他们之间也熟悉,以后永寿宫与太医院的往来传话,由小禾子来做,也更方便些。
她害怕一直由碧珠进出,日后若是传出有损她名声的话来,对小姑娘到底不好。
珠珞摆手道:“提醒小禾子小心些,避着点人。”
碧珠掩去眼中的失落,福了福身子:“是,奴婢会提醒小禾子注意的。”
*
小禾子正在小厨房,凑在云轻身边,一口一个云轻姐姐喊着。
云轻有些不耐地推开他:“瞧你如今身子是好了,一天到晚竟到姐姐这儿讨嫌来。”
小禾子厚着脸皮道:“躺床上大半个月,身子也躺懒散了,也是云轻姐姐关照我,给我送吃食,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是不敢忘的。”
云轻轻睨他眼:“贫嘴。”
小禾子立马做势要打自己的嘴巴说:“哎呦,都怪我这张嘴哦,惹得云轻姐姐不高兴了,云轻姐姐一不高兴,可就不给我留鸡腿了!”
云轻被他的样子给逗笑,立马掏出一只鸡腿,在他眼前特地晃悠一圈道:“你瞧,这是什么?”
小禾子眼珠一转都不转,猛咽口水道:“是大鸡腿!”
云轻:“喏,拿去吧,瞧你嘴馋样!像是主子苛待你似的!”
小禾子一把拿过鸡腿,边撕腿肉进嘴,边道:“这话可不敢胡说,婕妤是全后宫最好的主子,这辈子我也算是修了八辈子福,才跟了这么好的主子!”
云轻呵呵笑道:“是啊,不止你有福气,整个永寿宫的下人可不是都有福气!”
两个人正笑说着,碧珠进来道:“好热闹啊,瞧你们说什么呢?”
小禾子笑眯眯问:“碧珠姐姐,你怎么不伺候主子用膳,跑这里来了?”
碧珠回道:“有彩霞陪着,对了,主子有事交代你。”
小禾子立马收了笑脸,将最后一口鸡肉吞下,满脸正经道:“姐姐尽管吩咐,小禾子一定义不容辞!”
先前是三个宫女互相亲近,自从小禾子为了护珠珞,而挨了一脚后,就与三位宫女也亲近了些。
小禾子卧病的时候,彩霞时常言语宽慰,碧珠给他带药,云轻给他送吃食,小禾子年纪比她们都小,俨然成了三位弟弟般的存在。
碧珠将珠珞的话吩咐下去,小禾子擦了下嘴道:“碧珠姐姐让主子放心,我一定将事办好!”
*
李璟晔回宫的第一夜,不出意外地来了永寿宫。
永寿宫都熄灯了,门被叩响,珠珞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就看到李璟晔正在床头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她清醒两分。
她问:“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留宿养心殿,没成想竟来了她这里。
李璟晔脱完外衣,见她正欲起身,便上前按住她的肩头道:“睡吧,朕来你这里小憩,三个时辰后还要早朝。”
原来快子夜了,深更半夜他还特地来这里,看来是有心了。
珠珞也是困,见他在她身边躺下后,便闭上眼睛继续睡。
她往里面偏头,许是外面的烛光晃眼,她要身向黑暗。
李璟晔闭上眼睛,脑袋昏沉,正欲睡去,察觉有几分不对劲。
随后,大手一捞,将珠珞的身子困在怀里。
闻着她头上的清香,这感觉对了,这才重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翌日,珠珞摸了摸身边的温度,发现是凉的,睁开眼睛,发现天光大亮,李璟晔想必是去早朝了。
珠珞唤了声彩霞,彩霞听见动静,端着水盆推门进来。
彩霞笑着开口:“主子醒了,皇上今日早朝前,特地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主子休息。”
珠珞嘴角弯了弯,“他走得悄无声息,害得本宫昨晚他来是场错觉。”
彩霞:“皇上心疼主子,不忍心叫醒主子呢。”
珠珞洗漱收拾完,便去用早膳。
早上多了一道牛乳,珠珞看见,有些晃神地想到二皇子,脸色便有些恹恹。
彩霞顺着她的眼神瞧见牛乳,开口道:“这牛乳想必是凉了,想必对主子肠胃不好,奴婢还是撤下吧。”
珠珞点了点头,她又有些感觉胸口有些胀痛,便道:“回奶的药让云轻备下,本宫用完早膳后服用。”
彩霞:“是,主子。”
用完早膳,回奶的药正热着,珠珞又没了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这时,小禾子进来请安。
他带了昨晚王鹤雪验尸的消息,小禾子道:“主子,您吩咐的事有消息了,冷宫的英答应脖子上有两道勒痕,王太医说她是被人活活勒死,再做自缢而亡的假象。”
珠珞完全没了胃口,将药碗搁远了些,没甚语气地开口:“知道了,情理之中。”
好死不如赖活,人总是贪生怕死的,没到底才进冷宫就自尽,若是待久了日子,觉得没什么盼头,自缢身亡还有几分可信度。
这身后之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珠珞问:“你们可知英答应身边的吉祥去哪里了?”
小禾子道:“回主子,当时英答应被关押暴室的时候,吉祥也是一同被关押的,昨日吉祥没有被提出来,想必人如今还在暴室。”
珠珞道:“皇上也没迁怒碧冼阁的宫人,她一直被关在暴室也不是个事,寻个机会把人放出来,就放到咸福宫去,英答应生前是与婉昭容交好的。”
小禾子:“是,奴才会尽快打点,将吉祥安排进咸福宫。”
珠珞摸了摸自己新蓄的指甲,跟嫩葱似的,还未涂染丹蔻,想来染上色后会更好看,她道:“再将英答应真正死因透露给她,到底主仆一场,她总该替英答应哭一场,以尽哀思。”
吉祥是个机灵的,嘴也灵活,只可惜没跟个好主子。
就凭当年给她个大金镯子,又凭借她两句话让英答应得了恩宠,她就不是个傻的。
英答应假孕陷害她,想来吉祥也是知情的,既然知情,如今英答应亡故,她就该知道真正想让英答应死的人是谁。
小禾子语气恭敬道:“主子放心,主子既然将她安排到婉昭容身边,自然有主子的用意,想来她也能明白。”
珠珞:“只希望她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
近午膳时间,英答应的死讯才传遍后宫。
而江贵妃没有出现处理,只按规矩,让人一卷铺盖将英答应的尸体卷了,丢到宫外的乱葬岗去。
对英答应的死因果然丝毫没有追究,只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后宫中的生命总是轻飘飘的,梅采女、英答应和采薇,说没也就没了,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如果不是活着的人还记得有这号人,她们的存在又留下什么其他印记呢?
珠珞下午让彩霞给她涂丹蔻,彩霞抹得细致,夸赞道:“主子的手真漂亮,指甲留长带上护甲,就更漂亮了。”
她笑道:“本宫不是想戴护甲才留长,只是想要上点颜色,且护甲多有不便,本宫觉得这般长就最好,染了丹蔻既方便还好看。”
“主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给皇上按摩头部了吧?这么长也正好不会刮到皇上的脸,只还是要小心些,平时要多护养。”
珠珞想到自怀胎后,事情不断,就没有给李璟晔按摩过了。
也没听他招萍渡按摩,看来还是习惯她的手艺,她想了想,道:“你说的是,陛下的脸金贵,若是划伤,本宫可担待不起!”
彩霞闻言,“呵呵”笑出了声。
打趣了两句,珠珞道:“皇上此去江南,好在一切顺利,不仅查清舞弊案,还顺利推行新政。”
彩霞:“小禾子是属猴的,常去永寿宫外走动,听他说新科状元章潜章大人此行也跟着去的,立下不少功劳呢!”
第69章 阴谋各方都在布局
章潜?
珠珞眉心微动,想到春日宴上那道清瘦的身影,她状若好奇地问:“章大人?”
彩霞:“是啊,主子不记得了?当初月华郡主的春日宴上羞辱了那位大人,主子您当时还替他打抱不平了两句呢!”
她自然是记得的,嘴角弯起:“章大人如今很受皇上器重?”
彩霞抬眸,眼中闪烁八卦道:“是啊,听说这次章大人立了功,皇上还要赐婚呢。”
赐婚?珠珞手指微动,彩霞差点涂歪,哎呀了声,随后有些庆幸地开口:“主子别动,幸亏没涂歪,还有一根手指就好了!”
珠珞便不再动,眼睛虚虚地看着彩霞继续涂,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何处。
这时,门口传到一道声音:“妹妹在做什么,怎么都悄不做声的?”
正好彩霞最后一点涂完,珠珞收回手,站起身,笑着迎上前道:“昭仪姐姐怎么过来了,眼下姐姐协理六宫,想必是忙得脚不沾地吧?”
庆昭仪捂唇笑了下,眉间满是志满意得:“今早姐姐去储秀宫跟江贵妃商量些事情,江贵妃只是说遵循旧例便是,想来循规蹈矩地到也不会出大错。”
没想到江贵妃放权就如此痛快?庆昭仪去问,她便也答了,痛快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也才一两日的功夫,也看不出来什么。
庆昭仪眼尖看到珠珞指甲上好看的丹蔻,连忙好奇赞叹地拉过她的手道:“哎呀呀,妹妹这手呀可真好看,姐姐瞧了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呢。”
珠珞羞赧一笑:“姐姐笑话妹妹,这丹蔻是凤仙花做的,姐姐若是喜欢,妹妹便让人送些去姐姐宫里。”
她收回手,朝着彩霞吩咐道:“等下你亲自送过去,再教姐姐宫里的宫女如何使用。”
彩霞福了福身子:“是,主子。”
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庆昭仪是真心喜欢这种颜色的丹蔻,也有些眼热,见珠珞如此痛快,自然是欣然应允:“妹妹有心了。”
送礼都是有来有往,她的庆昭仪之间的友谊也是这么维持的,她孕期,庆昭仪关照她,她没能达成她收养孩子的愿望,但是助她升位,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似乎顷刻间消散,仿佛之间没有不快过。
坐下后,珠珞吩咐彩霞上茶,“上玫瑰花沫热牛乳,这是昭仪姐姐喜欢喝的。给本宫来一杯雨前龙井吧。”
彩霞应声退下。
庆昭仪知道珠珞向来这种事上体贴,热牛乳上洒上玫瑰花沫,在这秋凉时节,是最相宜的。
她道:“妹妹贴心,姐姐就喜欢来你宫里。”
不得不承认,永寿宫的吃食跟别处就是不一样,有新意还味美,也怪不得连皇上都亲口夸赞过。
说了两句家常,珠珞进入正题道:“姐姐可听说了英答应的事?”
原本轻松谈笑的氛围一扫而空,庆昭仪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妹妹也听说了,这事到底不光彩,如今英答应的尸体也被丢入乱葬岗,虽然贵妃娘娘处置迅速,但也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这时,彩霞与碧珠端了热牛乳和雨前龙井进来,珠珞就没继续说。
等到抿了口茶后,她这才缓缓开口道:“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英答应不是畏罪自杀,她的脖子有两道勒痕,是被人杀人灭口的。”
庆昭仪刚喝完一口牛乳,随即脸色错愕地放下,温热的牛乳顺着她的喉咙慢慢滑进肚子里,虽然是热的,但她却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妹妹为何如此说?”
珠珞垂眸,用杯盖拂去茶叶,又抿了口茶,润了喉咙后,她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姐姐不觉得英答应这事江贵妃处理得太过蹊跷了?”
庆昭仪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眼前有些发亮:“妹妹的意思是?”
珠珞道:“其实昨晚听到英答应的死讯,妹妹也有些怀疑,便悄悄遣了人去看英答应的尸体,没成想竟真发现了异样。想来这事皇上未必知道,姐姐如今协理六宫,这毕竟也是人命关天的事。”
庆昭仪是今早在储秀宫得知消息的,江贵妃当场觉得晦气,就让人把尸体扔到乱葬岗去,没成想珠珞倒是抢先一步验尸,还有了这么大的发现。
她站起身道:“多谢妹妹指点,妹妹说的是,虽然英答应作恶多端,但毕竟人命关天,皇上理应是该知晓的。”
说完,便不再多留:“妹妹的丹蔻姐姐就收下了,姐姐还有事,要去一趟养心殿。”
珠珞忙起身,恭送道:“姐姐慢走。”
等庆昭仪的背影消失,她吩咐碧珠:“你去看看,等庆昭仪从养心殿出来后,回来与本宫说声。”
碧珠领命:“是,主子。”
*
储秀宫
婉昭容语气有些不平:“娘娘,您难道真的要交权不成?看到庆昭仪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妹妹就恨不得打烂她的脸!”
在同一位份,且她生有公主,居然被没有身孕过的庆昭仪踩在脚下,她如何甘心?
江贵妃轻睨她一眼:“本宫都没上火,你生什么气?”
婉昭容气鼓鼓的,但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难听话,只是满眼不服。
江贵妃道:“妹妹,英答应的事你办得很是干净利落。”
婉昭容颔首:“谢娘娘夸奖,为娘娘办事,这是应当的。”
江贵妃:“英答应不死,本宫心下难安,只要她死了,才会死无对证,且李太医的事,你也办得不错,本宫都记得的。”
婉昭容赞同般点头:“娘娘,不中用的人,嫔妾会为娘娘处理干净的。”
这也是江贵妃能够容得下婉昭容的原因,虽然有时会犯蠢,但是大事上绝不含糊,就这处置人的手段,她还算利落。
婉昭容反省地开口:“话说回来,还是漏了采薇,若是嫔妾能够一早除掉她,想来就不会发生昨日之事。”
这件事的确是因采薇而起,采薇也是命大,居然能够逃脱婉昭容的毒手,江贵妃现下想来觉得有些不对劲:“辛者库的主事太监是马公公?”
“正是,”婉昭容肯定地开口,“当时正是马公公突然现身,这才失手,否则哪能容那个贱蹄子活到现在才被处死?”
她语气满是不甘。
江贵妃道:“马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想来能够破了你的刺杀,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婉昭容赞同般开口:“娘娘说的是,正是这马公公庇护住了采薇,还以为采薇会一直烂在辛者库,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江贵妃与婉昭容复盘了失误,又扫清了尾巴,聊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等到婉昭容开始挂心宫里的小公主,这才起身拜别江贵妃。
江贵妃站起身道:“妹妹慢走,姐姐近日新得一款头油,见妹妹带公主心力有些憔悴,连头发都不似之前乌黑发亮,想要给妹妹试试。”
头油?婉昭容也察觉到了头发的枯败,便欣然接受道:“多谢娘娘,妹妹一定好好试用,不辜负娘娘的心意。”
江贵妃弯了下唇,让彩屏将装着头油的盒子,送到萍渡手里。
等萍渡接过盒子后,婉昭容这才款款离开。
*
坐在回去的轿辇上,萍渡手捧盒子,开口道:“主子,贵妃娘娘的头油?”
婉昭容直接回:“回头让太医好好查验,若无问题,再给本宫用上。”
萍渡:“是,主子。”
正说着话,突然一道削瘦的身影突然扑过来,差点撞上婉昭容的轿辇,婉昭容身形晃了下,轿辇立马停下,被稳稳落在了地上。
萍渡也被吓了一大跳,那道身影见冲撞了贵人,立马颤巍巍地跪下请罪:“昭容娘娘恕罪!”
萍渡先是见主子无事,后气不打一处出骂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娘娘的轿辇,是不要命了吗?!”
婉昭容听声音有些熟悉,沉眸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吉祥面无血色的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蓬头垢面,远远一瞧,也不知道打哪来的疯子。
这时,有两个太监冲了过来,其中一个恼怒般开口道:“你这贱蹄子,又想耍什么花样?不管怎么说,今日你都非去辛者库不可!”
吉祥的身子抖了下,跪着上前,一把扑到婉昭容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昭容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去辛者库,答应没了,奴婢求您收留奴婢,奴婢一定给您当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情!”
萍渡气急之下,要去拉吉祥的手臂,吼道:“你这是作甚?还不快点撒开你这脏手,也不怕弄脏了娘娘的鞋子!”
婉昭容皱眉,踢开吉祥的手,但是想到英答应是被珠珞害死的,她问:“吉祥,*你可知是谁害了你家答应?”
吉祥抬眸,眼中划过刻毒的恨意:“奴婢自然知道是何人!奴婢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杀了她给答应报仇!”
婉昭容欣赏着吉祥眸中的恨意,饶有兴趣地开口:“好,既然你有此心,本宫便遂了你的心意。”
她朝着萍渡挥了挥手,萍渡会意地上前给两位太监塞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
婉昭容居高临下地开口:“两位公公,麻烦你们跟内务府说声,这个人本宫要了。”
第70章 上眼药“朕自然是信你的”
听碧珠说庆昭仪从养心殿出来,珠珞换了清秀淡雅的珠花,拎着食盒便去了养心殿。
宴池进去通报后,很快出来,但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章潜。
珠珞愣了下,正欲打招呼,章潜率先一步道:“微臣章潜请婕妤安。”
珠珞的心狠狠跳了下,章潜身形似鹤,穿着绯红官服,衬得温润眉眼愈发好看,她哑声道:“章大人有礼。”
这时,宴池开口道:“章侍郎慢走。”
章潜临走前,深深看了眼珠珞,珠珞亦捏了捏手指。
等章潜走后,宴池道:“婕妤与吏部侍郎章潜章大人认识?”
吏部侍郎,正三品?看来章潜的确受李璟晔看中,升官也是非比寻常的快。
她语气淡淡道:“仅有一面之缘,瞧着章大人面善罢了。”
宴池没有深究,恭敬道:“婕妤,皇上请您进去。”
珠珞朝他点了下头,随即身形款款地踏步进去。
一旁的小德子看着她进去的身影,感慨道:“当初婉昭容生下公主后,也是刻意减重过,怎么奴才感觉婕妤跟没生过似的,好似更加有韵味了。”
话音落,后脑勺就被宴池狠狠拍了下,他骂道:“小兔崽子,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小德子立马讨好地笑笑:“师傅,奴才也就是嘴贫,这话可不敢在旁人跟前说。”
宴池目光幽幽地盯着珠珞消失的地方,嘴角轻扯了下。
珠珞朝着李璟晔的桌案走近,跪下请安,李璟晔见是她来,丢开手中的奏折,捏了把眉心道:“你来的正好,朕正念着你。”
珠珞起身,将食盒搁在他的桌案上,打开,糕点的甜香散开,李璟晔鼻尖微动,直言:“桂花糕?”
珠珞笑着点头:“许久没有为皇上做了,皇上可是想念?”
李璟晔也笑了:“甚是想念。”
珠珞将桂花糕的盘子端出,李璟晔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些稀罕地盯着瞧:“这丹蔻颜色要是新奇,从前未见过。”
珠珞道:“这是臣妾宫里宫女们新培育的,都是小女儿家的巧思,博皇上一笑罢了。”
珠珞很少戴护甲,李璟晔伸手拉过,感觉手里柔软的触感,他不禁细细摩挲道:“当初你就是用这双手替朕按摩脑袋,除去朕一身的乏累。”
珠珞嗔怪地收回手指,“皇上提什么当初?现在臣妾亦可以给皇上按摩,即便是按摩一辈子,臣妾也甘之如饴。”
这句话讨巧,李璟晔勾唇笑了笑,亦如当初般朝着椅背躺了下去。
当初珠珞给他按摩的时候,是跪着的,心情忐忑,既有期待,也害怕失败。
如今,她却是站着,他的脑袋枕在椅背上,正好到她胸口的位置。
索性她的指甲留得不长,也没有手技生疏,十分熟稔地替他按摩起来。
李璟晔闭上眼睛,十分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今日养心殿到是热闹,先是庆昭仪来呈报英答应的死状,明里暗里英答应是被人谋杀,江贵妃似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人给扔进乱葬岗,这事未免太过心急。
庆昭仪阴阳怪气告完状后,章潜来汇报要事。
正巧,也是与江家有关。
李璟晔此去江南,查的要案,事事都有江家的影子,虽然江家明哲保身,丢出许多棋子,但纯是将他当傻子糊弄,他拨开迷雾,迟早能够抓住江家露出的尾巴。
送走两拨人,如今珠珞是第三拨。
珠珞貌似是来给他红袖添香,按摩解乏的,但她的来意却远不止于此。
她道:“皇上,如今想来有件事,臣妾真是害怕,好在昨晚皇上是陪着臣妾的,有皇上的阳气庇护,臣妾才能睡得安心。”
她先是高调地夸了一波李璟晔。
李璟晔真开眼,狭长的丹凤眸紧紧盯着她,问:“此话怎讲?”
珠珞手中力道不停道:“不知皇上可否听说,今日英答应的死讯传遍整个后宫。听说英答应死得惨,可吓坏人了。且冷宫那地方总有妖魔鬼怪的传说,臣妾是英答应的仇人,可不害怕得紧?”
李璟晔一把抓住她的手,到把珠珞吓了一大跳,他道:“旁人听到这种事,避讳还来不及,怎么就你还巴巴地跑到朕跟前说?”
珠珞撇了下嘴,道:“后宫谁人不知,英答应与臣妾有仇,如今她身死,旁人可不猜测是臣妾做的?昨晚答应身故时,臣妾还在睡梦中,此事有皇上作证,英答应的死也与臣妾无关。”
珠珞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嫌疑撇得干净,自然了也绝了对方对她泼脏水的可能性。
谁都知道英答应与她有仇,若日后传出英答应是她害的流言,那她可是真冤。
瞧她这副愤愤不屑,却又有些自负高傲的小模样,不知如何就触动了李璟晔的心肠,他拉过她的手,坐起身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安慰道:“没人会这么传,英答应是死有余辜,与你何干?”
珠珞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道:“皇上信任臣妾便好。”
“朕自然是信你的。”
珠珞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信任的是元茵茵,可不是死而复生的颜如玉。
她道:“英答应也是可怜,听说尸体被扔进了乱葬岗?贵妃娘娘雷霆手段,臣妾虽敬服,但不敢苟同。”
英答应的处置,李璟晔赞同江贵妃的做法,虽庆昭仪的话在他心中留下疑窦,但不可否认,江贵妃处置得无可指摘。
他身后点了下珠珞的鼻子,语气宠溺:“小景儿还是心善,如此恶毒妇人,你有什么好可怜的?她可是差点害死了你,如今想来,朕心里终究后怕。”
珠珞脸上始终维持温和表情,她长了一张讨巧喜人的脸,所以即便做起坏事来,也不会让人心生忌惮。
特别是她始终在李璟晔跟前维持温柔无害的模样,李璟晔恐怕始终认为她柔弱不能自理,风一吹便身倒。
珠珞不动声色道:“臣妾听闻,英答应生前去储秀宫比较频繁,还以为贵妃娘娘会在她死后体面安葬,没成想是被拉去了乱葬岗,所以臣妾才觉得英答应可怜。”
随即又气鼓鼓地开口:“臣妾才没那么大方,英答应害臣妾的事,臣妾可记在心里呢。”
说着,又叹了下:“只是现在人既然去了,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吧。”
李璟晔抓住重点地问:“英答应与江贵妃走得近?”
珠珞淡笑地捏起一块糕点,吃了口,眉间舒展开,又混不吝将她咬了半口的桂花糕往李璟晔嘴边送。
李璟晔也没拒绝地张口,淡然地吃了另半块。
珠珞道:“臣妾虽只看过几次英答应从储秀宫门口出来,但听宫人们说起,英答应生前的确常走动储秀宫。”
“且英答应假孕那会子,是江贵妃看护的,她时常总动储秀宫也无可厚非。”
她话锋一转,“只是臣妾有些好奇,既然假孕是英答应一手策划,且早买通了李太医,怎么贵妃娘娘就那么巧地将安胎的重任交到了李太医手中?”
“虽然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可不止李太医一人,可能真是无巧不成书吧。”
说完,她释然地笑笑。
李太医是江贵妃的人,李璟晔未必不知,但是英答应居然跳过江贵妃与李太医勾结在一起,难道就真没有一点猫腻?
珠珞给李璟晔上眼药上得适可而止,若是真多,就显得刻意了。
且她此来,也是为了加重李璟晔心中的疑虑,此刻虽然没有证据,不能立即拿江贵妃如何,但是以后呢?
以后这桩桩件件的事堆积起来,肯定会将江贵妃拉入深渊!
珠珞如是想着,又拿起一块糕点,小半口进了她的肚子,大半口进了他的肚子。
李璟晔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只是眼神沉郁,似有审视的意味。
珠珞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糕点,好似刚刚就是无心说的,吃完还抱怨地开口:“皇上的茶,怎么不是雨前龙井?臣妾最爱喝雨前龙井了。”
她其实也不是爱喝,只是随着先太子哥哥喝习惯了,一旦习惯了一种味道,就很难戒掉。
李璟晔握着她的腰,好整以暇地开口道:“朕不喜欢喝雨前龙井。”
珠珞嗔怪:“皇上骗臣妾,臣妾可从未听过这话,肯定是皇上心血来潮胡诌的!”
李璟晔语气加重:“不骗小景儿,朕真的不喜欢喝,只是朕在这个位置,不能对事物有特别的喜恶,即便再不喜,也要浅尝两口。”
珠珞闻言,一脸震惊地开口:“那皇上与臣妾说,是想让臣妾也不要喝吗?”
说着,就苦了脸,满眼委屈巴巴。
李璟晔轻笑出声:“非也,你在你的永寿宫怎么喝,朕都管不着,只是在这养心殿,喝什么茶朕说了算。”
珠珞轻轻哼了声:“皇上好生霸道,剥夺臣妾的喜好!”
李璟晔扬眉:“若是如此说,那朕也就不客气了。”
高喊了声:“宴池。”
在外候着的宴池进来,看见的就是李璟晔抱着珠珞,不成体统的样子。
他连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低下头,听吩咐。
李璟晔道:“给婕妤上杯浓姜茶。”
珠珞闻言,浑身一怔,现下真的是苦瓜脸了:“啊?”
她最讨厌喝姜茶了,特别是加了香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