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尚大厦出来,被临近正午的日光一照,凉热明暗的交叠让童安鱼有些恍惚。
她甚至暗暗抓了下大腿,来确认今日是否真实。
她从未期盼过,会听到这样一段话,这样甚至于有些明目张胆的偏爱。
林淮叙的感情是克制的,内敛的,藏匿的,让人捉摸不透和分辨不清的。
她始终无法确定这个人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
以前是不懂,所以无知无畏,现在神经的问题解决了,却又好像更迷惘了。
他方才坦然的说,喜欢。
就连坐在她身边的宋淮都不敢置信地双目圆瞪,活像挂画里的火眼金睛兽。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林淮叙突然说。
他立在阳光下,却穿一身黑色正装,或许是巧合,他今日衬衫也是墨绿色,近乎于黑。
于是他仿佛没受到任何照拂,成了楼与楼之间,孤立的,沉默的石碑。
他瞳孔的颜色其实是褐灰的,比寻常人要浅,可惜此刻大概有过于晴朗的反衬,他的目光变得浓黑,藏蓄着微不可查的寂寥。
童安鱼不确定自己是真的辨别出了他的情绪,还是那只不过是错觉。
“什么?”她大脑有些迟钝,然后才缓慢的转动起来,“哦,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况且她还冤枉他了。
但她也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该说抱歉,因为这件事源自林淮叙的发小,虽然他不知道,但他给的信赖与权限是这些人为所欲为的基础,而核芯根本是无妄之灾。
“对普通商业伙伴来说,够了,对你,还不够。”
童安鱼望向他的眼睛,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她会被特别优待吗?
好像期盼了很久都没得到过的东西,突然到手,人都会变得不知所措。
所以她也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反应,以至于静默的,反倒像是做出了不信任*的姿态。
于是林淮叙的眼神更寂寥了,他重新保证:“不会再有人打着我的名义伤害你了。”
其实童安鱼对冯俊达,孔嘉树,元晴三人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厌恶,他们的情绪有理有据,他们也没阴差阳错跟自己谈场恋爱,也没深入跟她接触,不甘心或耿耿于怀都情有可原。
“你如果为难的话——”
“不会为难了。”
林淮叙的表情那么严肃,童安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半天,吐出一个“好”字。
昨天才翻了脸,童安鱼就算脸皮再厚,也没办法立刻和好如初。
不过那枚要还的袖扣她没再提,默默留下了。
然后她推说公司高层要开会,得先回去。
林淮叙没有拦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坐在车上,宋淮终于憋不住,像开了闸的水箱似的:“组长,你们俩到底——”
“先别问,我静静。”童安鱼闭上眼,靠在后座,想起当时舍莉和凯文的惊愕表情,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林淮叙亲自下的命令,亲自飞至深港善后,事情处理得堪称飞速。
许菡当天下午就收拾东西,当着众多员工的面,离开petparty深港总部。
不出一个小时,公司内网就清除了她的名字,并全公司邮件通报。
互联网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传的比5G网速都快,许菡滥用权力,暗中给企业设置黑名单的消息传遍了各大公司。
高管层级胆敢越权做这种事,基本相当于告别这个行业了。
没有哪个同级别的大厂敢用有这种前科的员工,否则老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锅得罪了人。
或许是许菡的做法太恶劣,太惊世骇俗,以至于讨论的话题全在品牌BD主管是否权力过大上,没人关心被拉黑名单的究竟是哪家企业。
#互联网圈大瓜,给企业拉黑名单的BD高管#
#惊了,某P厂当事人竟是我高中同学#
#据说该高管和分红股东有不正当关系,现两人都被开了#
#吐槽下P厂,这就是急于扩张没做好管理的锅#
#创始人太能捞钱,没想到手下人也背着他收保护费#
#疑似当事人朋友圈道歉,被告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顶替她职位的乐死了,接事业运#
当然,也有人批评林淮叙没有创始人的胸襟,这种事偷偷处理也就算了,全公司通报,岂不是让许菡彻底告别大厂。
但更多的,都是吃瓜看好戏的态度。
等八卦消息从深港传到京市,已经过了一日。
核芯的工作回归正轨,童安鱼和甲方互相给个台阶,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之前耽搁的进度要赶回来,她忙得不可开交。
本想等林淮叙从深港回来,情绪降降温,再好好讨论喜欢这回事,却没想最先找到她的,是元晴。
童安鱼对元晴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时期。
一看就是海市有钱家庭悉心培养的文艺才女,与她这种纯工科直女截然不同。
对元晴这个人她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唯独有那么点别扭和酸溜溜,是因为元晴与林淮叙的亲近。
但她又无法改变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娃娃时期就熟络的事实。
喜恶同因,她欣赏林淮叙的责任感,就要接受他不可能对昔日伙伴翻脸无情。
元晴穿一身莲白色短款旗袍,簪着发,很古色古香。
童安鱼则是一身干练的日常装,高腰牛仔裤,紧身白背心,还有一件防空调风吹的淡黄色亚麻外搭。
元晴说:“童安鱼,可以和你谈谈吗?”
童安鱼拢了拢披散的头发:“行,谈吧。”
自从蒋晓英用她的身世做局引爆情绪,她就没再跟元晴见过面。
元晴的歇斯底里和愤怒都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稚嫩,元晴现在看起来柔善多了。
这个点经金中心还开着的,就剩一家以价格昂贵著称的便利店了。
实在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但童安鱼又没心情请元晴到自己公司。
刚好便利店里有座位,此时空无一人。
童安鱼拉开椅子大咧咧坐下了。
元晴见状顿了顿,抽纸巾擦了好几遍椅子,才勉为其难的并拢双腿,贴边坐着。
童安鱼等着她找麻烦,却听元晴说:“我是来替冯俊达求情的。”
童安鱼愣住。
元晴像是已经麻木了,继续说:“淮叙终止了给冯俊达的分红,还让法务对冯俊达和许菡提告。我们几家的家长介入也无济于事,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冯俊达决裂了。”
如此不留情面,也是做给她和孔嘉树看的。
如果他们像冯俊达一样触碰底线,下场也是同样的。
童安鱼不是没有脾气,反应极为冷淡:“这件事我更管不着吧。”
元晴:“淮叙越成功,就越脱离掌控,他越有钱,往日的牵绊就越束缚不了他,直到昨天,他将林德叔叔也拉黑了,我就知道,能劝他的人只有你了。”
童安鱼匪夷所思:“难道你觉得冯俊达倒霉我不会开心,我是圣母转世?”
元晴被噎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才说:“他也不求能继续拿petparty的分红,只是他女朋友许菡是无辜的,纯粹被他牵连的,现在许菡事业毁了,已经崩溃了,你能不能劝林淮叙放她一马。”
童安鱼反问:“她下黑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事业毁了,我也会崩溃?”
元晴又被噎了一下。
来之前她自认逻辑梳理的很好,很有道理,很中立正派,却没想还是被童安鱼怼的无言以为。
“你现在看起来没事。”
“她熬一个星期也会没事的。”童安鱼硬下心肠,绝不松软。
元晴那伪装出来的冷静终于坚持不下去,她瘦弱的身板发抖,像以往一样带着情绪喊:“你已经什么都得到了,为什么不肯得饶人处且饶人!”
童安鱼简直疑惑,这感觉就像走在街上被砖头砸了一下,第二天被传中了大奖了一样。
“我得到什么了?”
元晴腾的站起身,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压抑至今才能发泄。
“童安鱼,你都为他做过什么?大年初三施舍的几个饺子吗?还是玩有钱人的游戏,往返加州农场拿来一瓶冰酒?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很浪漫,为爱情奋不顾身吗?”
“难道他没有因为你被污蔑斯坦福学历是假的,因为你差点被醉汉割断手筋吗?”
“你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用着剥削科林动游的钱,纡尊降贵的爱着受害者,凭什么能得到他的真心?”
空调冷风吹着童安鱼的眼睛,让她双眼变得干涩无比,但她仍努力看着元晴,没有眨眼。
“我得到他的真心?”
元晴耿耿于怀的,是她得到了这个?
她什么时候得到的?
元晴最看不得童安鱼这一脸无辜,一脸的状态之外。
她被保护的多好啊,这些年他们的挣扎,痛苦,委屈,愤懑她一概不知,她理所当然做出这样的表情,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元晴深知冯俊达是在触林淮叙的逆鳞,可当得知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痛快。
冯俊达做了她不敢也不忍心做的事。
“淮叙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没体会过什么一家三口的温馨,我爸妈心疼他,总是接他来家里吃饭,还单独给他准备了房间,希望他能当成自己家一样。”
“他上私立寄宿学校那会儿,因为性格刚硬冷淡,被高年级霸凌欺负,是冯俊达带着人打回去,给他撑腰。”
“孔嘉树是个脾气好到爆的小胖子,淮叙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从不反驳,连他父母都羡慕。”
“我们为他做了这么多,和他那么多年的情谊,凭什么被你断送了?你不过才出现一年半而已!”
元晴的声音太大,惹来了便利店收银员,她好心提醒:“麻烦两位小点声,已经很晚了。”
童安鱼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不是她的锅她不背。
“我什么时候断送你们情谊了?当年我并不知道你们和科林动游的关系,我一腔热忱的爱他,真诚的跟你们做朋友,哪怕最后你们接受不了,痛骂我,诅咒我,扬言报复我,我都认了,林淮叙因此抛弃我,我也接受。我从未想过用任何手段阻碍,伤害你们,我到底断送什么了?”
许是收银员的提醒起了作用,元晴的声音确实小了许多,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仿佛一支快要凋零的白荷。
她笑得很难看:“他没有抛弃你,恰恰相反,他选择了你。”-
深夜。
京市是一片璀璨星辰,深港却是暴雨如瀑。
从经金中心打车直奔机场,买上今晚最后一班飞机直飞港深,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
凌晨两点,空中电闪雷鸣,飞机盘旋不敢降落。
据说台风要来了,深港航班大面积停飞,机长在与塔台艰难沟通后,不得已迫降在临近的梅市。
梅市的雨也越下越大,溅起的水雾模糊人双眼,机场内一片嘈杂,游客拥堵成群,妄图赶在最后时刻离开这座即将迎来台风的城市。
童安鱼寻到一辆出租车,雨刷器飞速刮着玻璃窗,溅起片片水珠。
明明没淋到雨,但她身上很快就潮了,空气中湿度已经爆表,机场广播还在不停歇播报着晚点消息。
“恶劣天气要加服务费嘅。”
“我加三倍,去深港深水湾。”
“嗰边雨更大吖!”
“我知道。”
反正台风还没来,有钱赚谁都会冒这个险,司机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大雨挡人视线,好在路上车辆不多,行人稀少,凌晨六点,童安鱼到达深水湾。
她付了车费,一刻没停的下了车,大雨顷刻间将她吞噬。
司机在后喊:“我送你一啲遮啦!”(我送你一把伞啦)
可身影完全被风雨盖住。
童安鱼几乎瞬间就湿了个透彻,大风卷的树枝发出几欲断裂的恐怖声响,树叶花瓣狼藉躺了一地,雨水沉重地砸下来,打得皮肤生疼。
她从小生长在北方,从未经历过台风天,此刻却觉得天气和她的心情一样,崩塌重淬。
她再次踏进她以为再也不会来的公寓,用泡的泛白的手指触摸智能门锁。
滴。
防盗门不出意料的打开了。
室内亮着幽静的灯,乌比刚刚起床,看到她便震惊了:“啊啊”
乌比用手比划着。
童安鱼深喘气问:“他在吧?”
乌比指了指书房。
林淮叙经常熬夜,通宵更是家常便饭,因为他还有海外的生意要管。
林淮叙同样听到了响动,他刚拉开书房门,童安鱼朝乌比低语了一句:“抱歉乌比,劳烦你收拾。”
说罢,她便带着一身的雨水冲向林淮叙。
见到面的那刻,她不由分说撕扯林淮叙的衬衫,扣子被她拧开两颗,拽断一颗,她终于看到了想看的。
最靠近心脏的肋骨的位置,有一道泛白的丑陋的疤,它紧贴在骨骼上,产生了黏连,让腹肌都变得有些畸形。
林淮叙实在太过惊愕,再加上通宵一夜,他思维也变得迟钝,居然就任由童安鱼撕开他的衣服,看见他隐藏的,狰狞的秘密。
他的大脑甚至还在想,她怎么不打伞。
童安鱼触碰到他的疤痕,紧攥着他的领口,指甲缝里渗出不知何时挤压出的血珠。
她抬起湿漉漉的脸颊,用痛恸绝望的泪眼看着他,像小兽一样情急哭嚎。
“林淮叙林淮叙我为什么要说你和我偷情,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啊”
林淮叙只好将湿透的她搂进怀里,抚摸她崩溃到颤抖的身体。
“没关系。”
这个台风天的清晨,也是他拥有过最好的清晨。
第52章 宿敌这种人生(一)那天刚好是愚人节……
林淮叙始终觉得,他的人生就像在撑一艘千疮百孔的船。
一艘外表很华丽,实则千疮百孔的船。
从他有意识起,这艘船就需要不断修修补补,仿佛稍微反应慢一点,这艘船就要带着他一起倾覆了。
他很小时就经常接收来自于三方的,截然不同的信息。
外公外婆说,你爸很成功很有钱,有这样的爸多亏你妈会选,但你要盯着点他,让他把财产都留给你,钱都给你花,还要劝你妈凡事忍着点,就她那点本事,洗衣做饭都懒得做,能找到这样的男人都是撞大运了。
总的来说,他们很欣赏这个事业有成的女婿,同时很瞧不起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
但他们之所以这样贬低自己的女儿,都是良药苦口,希望她认清自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妈则说,当年我和你爸结婚,你外公外婆嫌弃他家是外省,又穷,极力反对,是在我的坚持下才有了你。我不后悔有了你,但很后悔结婚。
和你爸在一起生活很痛苦,他自私敏感脆弱偏激,婚前隐藏的,婚后都暴露出来。他赚钱之后不尊重我,不尊重我父母,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想带你走,可他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只能为你继续忍耐。
这让林淮叙对自己所谓更好的生活始终很愧疚,每当明知荟委婉的表达想离开,却被外公外婆疾言厉色的叱骂回去,每当她坐在窗边默默流泪,每当她跑去医院并开一大堆药回来林淮叙都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他念的双语国际学校,他每一件价格不菲的衣服,他吃下去的昂贵菜品,他参加的费用极高的活动以及所有培训课程,都是他妈用健康和血泪换来的。
他好像一出生就带了原罪,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德说,这个家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我,你们是什么水平,什么境界,什么高度,凭什么置喙我的决定。凭你们捏着海市户口却寄居在三十平的老破小吗?凭名校毕业却一无所成当家庭主妇吗?
每当他这么说时,明知荟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外公外婆则在一旁强颜欢笑,林淮叙静静地观察每个人的脸色,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说:“爸,我有一道奥数题不会,你可以辅导我一下吗?”
听到奥数两个字,林德的脸色会和缓一些,因为他不能接受林淮叙是个资质平庸的人,他必须比自己更聪明努力优秀,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林淮叙把林德带走,明知荟才能喘口气,外公外婆也松弛了。
他又一次,把脑海中想象的那艘船补好,将渗漏的水舀出去,然后机警地守着,等待它下次漏裂。
中学时,他被送去寄宿私立学校,也是海市教育水平最高的私校。
林德给他制定了严格的KPI,哪怕这所学校强调的是寓教于乐,挖掘特长。
他就在这种诡异的,集中外教育之大成的夹缝中生存。
他得庆幸自己的智商还不错,精力也够用,能够应付生活中绝大多数任务,否则他那艘船一定破损的更快更彻底。
其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霸凌了。
日子并不好过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常识。
若是哪天顺遂一点,随性一点,快乐一点,他才会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奇怪。
所以当他跟冯俊达,元晴,孔嘉树三人念叨寄宿学校的点点滴滴,三人惊呼他遭遇了校园霸凌,他才后知后觉那是霸凌。
但紧接着又觉得,也不过如此。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斯坦福,进入这所国际生人人羡慕的学府。
异国他乡的生活让他终于能够松口气,他逐渐有了自己的锋芒,自己的选择,他从身边优秀的人身上汲取能量,审视自己,修补那些创伤带来的缺陷。
他决定结束令人窒息的自罪,帮助他妈逃离林德,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
以当年斯坦福毕业生的薪资待遇,只要辛苦一些,他还可以在十年之内偿还林德给他的投资,彻底摆脱林德的规划,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这艘船似乎真的开始变完美了。
就在他按部就班沿着既定航线航行时,噩耗传来,林德破产了。
他好不容易可以放松警惕,安然酣睡片刻,他的船就触了礁,冰冷的海水一拥而入,将残垣断壁卷入深海,并拉着他不断下坠。
他就知道,人生没那么轻松,这两年的日子不过是迷惑他的假象。
他只颓废了很短的时间,就重新振作起来,变卖杂物,退学,复读,考T大
只可惜冯俊达,元晴,孔嘉树没有他那么复杂的童年和被锤炼出的好心态,这场劫难彻底改变了他们。
至于改变了什么,他也是后来才慢慢领悟的。
有时候他也在想,是否该怪命运捉弄,煎熬人性。
如果说退学来到T大还有一件称得上是好事的,就是遇到了童安鱼。
起初他对她的印象很复杂。
一个脑回路清奇且带着盲目正义感的小熊T恤。
她的正义感波及到了他,也惠及到了他,这让他既好笑又无奈。
往常女生遇到他这样油盐不进的,反应冷淡的人,很快就会没了热情。
毕竟他所接触的女生也都是很优秀的,并不需要放下身段去追求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再好看,再聪慧,再有潜力。
现在已经不是那样的时代了。
可童安鱼顽强的让他惊奇。
她就像完全接收不到那些冷淡和排斥,依旧兴致勃勃,依旧充满活力,叽里咕噜说些稀奇古怪的理论,也不管别人能不能跟上她的思路。
林淮叙时常会被她气笑,又觉得无可奈何。
但不得不说,她在他心里的形象越来越鲜明,生动,与众不同。
他享受她呆在身边,就好像他摇摇欲坠的船上,突然落来一只飞鸟。
飞鸟精神世界丰富,自娱自乐就很开心,他默默的观察着,偶尔喂点饵料,飞鸟就肯停留在这里,成为他片刻的轻松,难得的风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称呼她为小熊T恤,而是童安鱼。
他已经深刻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最初,林淮叙是没有任何心思谈恋爱的。
倒不是他眼高于顶,而是无论人生哪个阶段的他,好像都负担不了一段感情。
他疲于修补自己的船,让人生不至一坠到底,他哪有精力给别人浪漫美好的记忆。
现在就更不是时候,他不仅满身疮孔,焦头烂额,还背负了前所未有的债务。
当然字面意义上的债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可是他依旧没办法脱身。
他本打算再坚持冷淡一段时间,童安鱼也就知难而退了,可他低估了自己的贪心。
对童安鱼,他大概是生理性喜欢。
所以她一小盒润喉糖,一杯焦糖拿铁,一盒半生不熟的饺子都可以打动他。
在他为数不多的年岁里,类似的事似乎也有旁人做过,可只有童安鱼做让他觉得意义非凡,这就是不讲道理的偏心了。
他开始想要留下她。
或许他可以抽出一点精力,和她在一起。
刚好他努力兼职,有了一点积蓄,可以带她吃京市好吃的餐厅,逛好逛的街,虽然不多,但起码能尽到一个男朋友的责任。
其实无论那天她是否往返加州带回一瓶冰酒,他都是要表露心意的。
只是她那样热烈赤诚,让他情难自禁,吻了她的唇。
在一起后,他盘算着自己要修补的漏洞。
偿还林德的高价养育之恩,赎完亏欠明知荟的原罪,修正人生偏移的轨道,成为不需要她对抗什么就相配的对象。
将目标厘清,按步骤完成,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
前两个,都和量子颗粒以及它背后的司氏有关。
他从初中就开始研究的漏洞挖掘派上了用场。
只要他能帮忙找到司氏的安全漏洞,林德和几个叔叔就有办法通过境外黑客发动攻击,让司氏损失惨重,背上巨额赔偿。
如果还因此损害了国家安全,那么司氏旗下各子公司的法人都要吃官司。
司氏倒了,量子颗粒就倒了,到时林德再融资,说不定能让科林动游起死回生。
林德答应,完成这件事,他就尊重林淮叙的意愿,和明知荟离婚。
林淮叙想说是尊重他妈的意愿,但他已经不想跟林德纠结字眼了。
他登上司氏的安全应急响应中心,逐条看了已递交的软件漏洞情报,又了解了司氏挖掘漏洞的手段,最后又观察了英雄榜上的各位白帽黑客。
对这些白帽黑客的技术水平,以及已修复漏洞做到心中有数后,他才开始寻找司氏的盲区。
这是个不小的工程,他必须夜以继日,片刻不停的努力,因为晚一刻,未被找到的漏洞就可能被别人挖掘,他的机会便又少了一点。
学业,兼职,实习,创业,漏洞挖掘全部压在他身上,他不得不压缩和童安鱼恋爱的时间,甚至辜负她的期待。
他们谈了半年恋爱,从没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因为两个小时的电影时间对林淮叙来说太奢侈。
就算出去吃饭,他也经常抱着电脑,随时处理工作。
他们约会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最常做的双人运动是学习。
童安鱼总是自嘲,她,学习,以及林淮叙当中必有一个第三者。
好在两人都是学霸,童安鱼直博压力也不小,她倒没怎么抱怨过。
京市第一朵玉兰花盛开的时候,林淮叙终于找到了司氏系统的关键漏洞,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能这么快达成目标,也多亏林德和几个叔叔的帮忙。
他可以确信,这个0day漏洞会给司氏带来重大损失,足以安抚科林动游破产的伤痛。
他再一次感到,他的船被砌上了最大破洞,稳在了崩塌之前。
林德与明知荟离婚后,他就可以放慢步伐,等卡牌游戏再火热一点,他就卖出,赚取自己第一笔启动资金,然后他想创立一家互联网公司,公司方向已经有了基本雏形,还需要再细化,考察市场。
不过不着急,他还有时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无论是斯坦福的同学还是T大的老师同学,都是他不错的合作伙伴。
T大有创业基地,有校友支持,有国家项目补助,肉眼可见的,他的人生会越来越光明。
他总算能够暂时解脱,在童安鱼出国之前,抓住为数不多的时间,陪她做任何情侣该做的事。
直到那一天——
童安鱼一脸兴奋神秘的告诉他,她说通了陈冬,可以将他那套卡牌游戏的玩法植入《山海图》的副本中,让量子颗粒支付他价格不菲的版权费。
“别开玩笑了。”他有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因为他几乎无法思考,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荒谬,太可笑。
那天刚好是愚人节,但他不喜欢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我想送你一个惊喜,量子颗粒就是我家的呀。”她眼睛亮亮地说。
那一瞬间林淮叙的大脑是空白的,他感觉自己努力维系的,缝缝补补的船,终于粉身碎骨了。
第53章 宿敌这种人生(二)我喜欢她。……
林淮叙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但他相信童安鱼一定从他的失常中感受到了。
他心乱如麻,肯定没办法很好的隐藏情绪,他觉得他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个注定无解的问题。
他费尽心思整垮的,居然是她家的公司,让他们如此真切恨着的,原来是她的父亲。
林淮叙第一次扔下所有工作,不跟任何人联系,独自一人乘地铁,来到金水河边,撬开瓶啤酒,边看河水边喝,静静的清醒一整晚。
他想明知荟渴望的离婚,想林德失控发狂的憎恨,想他们四个发小被迫中断的学业和未来。
又想童安鱼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一点一滴。
他只觉得十分割裂。
他一边和她谈着恋爱,一边想办法让她倾家荡产。
他喝掉最后一口啤酒,单手将易拉罐捏瘪。
这件事并没能拖延太久,很快元晴他们就知道了,居然还是童安鱼不解他的失态,主动去问的。
元晴,冯俊达,孔嘉树自然没有他那么克制,他们的反应堪称天崩地裂,然后童安鱼就也全明白了。
明白他为什么失态,为什么避而不见。
她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单纯。
得知前因后果,居然没想着动用季院长或是谁的权力将他们按死,反而很傻的要将司氏的股份转让给他。
他望着她的脸,雨水混着她的泪,他想知道那些泪的踪迹,于是让唇在她脸颊,下巴,脖颈,锁骨游走,可惜咸味很快就被雨水冲掉了。
她居然又十分信赖地抱住他,和以往每次一样。
林淮叙又气又恼。
一个人怎么能傻成这样呢,童安鱼。
我手里握着能搞垮你家的0day漏洞,只要我动动手指,把它发到外网。
林淮叙几乎不用过多思考,都能想到很多种报复司家,让她很惨的方法。
但他将那份股份转让合同撕了,让它随雨水冲到下水道里,然后他在童安鱼的锁骨上用力咬了一口,看她疼得发抖挣扎才松开。
他希望她能深刻的感受到,他们之间横亘的鸿沟,顽固的宿仇。
这样的他,是不该信任的。
她果然吓坏了,像被主人放逐的小猫,眼中带着哀求和希冀,却一点点后缩。
林淮叙没有拉住她,没有安慰她,而是转身走进黑暗的楼道里。
冯俊达他们知道,几位家长也就都知道了。
林德暴怒:“你居然跟司湛的女儿在一起,荒谬!我们不等了,现在就把漏洞发给黑客,今晚就发动攻击!”
另三位叔叔也赞同。
“淮叙也是不知道,我们嘉树也被骗了,先别怪他了。”
“免得夜长梦多,我去联系黑客。”
“淮叙,这事之后你就不要再跟她见面了,她如果知道是你发现并泄露了漏洞,也一定会恨你入骨的。”
林淮叙却说:“再等等,她说要把自己在司氏的股份补偿给我。”
林德:“什么?”
林淮叙淡淡道:“拿到股份,先出售套现,然后再对司氏动手。”
“好小子,你这招够狠!”
“不愧是淮叙,脑子就是活。”
“那姑娘可真是个恋爱脑,居然为了你失心疯到这种地步。”
林德巴不得司氏更惨一点,于是说:“就按你说的,再等等。”
林淮叙已经没再上学了,他靠着阳台,身子一半暴露在月光下,一半藏匿在昏暗中,面无表情。
林德亲自给他请的假,说外公外婆病故,林淮叙要回海市处理丧事。
至于这说辞是否吉利,林德才不在乎。
元晴,冯俊达,孔嘉树也请了假。
元晴特意从美国飞回来,一整夜未合眼。
她抵达海市时刚好是四月十一日,有位明星在海市举办演唱会,演唱会的名字叫‘再见十八岁’。
粉丝蜂拥而至,她在地铁上挤挤攘攘好久才到家。
到家不久,就收到林淮叙的微信,约他们见一面。
元晴完全没多想,匆匆洗了把脸,上了个淡妆就赶去约定的咖啡厅。
她并不知道,林淮叙发给她和孔嘉树的见面时间,比发给冯俊达的晚一个小时。
野象咖啡厅刚好在演唱会场馆附近,晚上七点,如约开唱,歌声震耳欲聋,场馆里沸反盈天。
冯俊达双手插兜,从地下通道晃悠出来的时候,看到林淮叙正靠在露天座位上吸烟。
林淮叙穿了件薄T恤,宽松牛仔裤,身形显得格外薄瘦。
烟雾飘过他薄情的眉眼,将他衬托的像一具没有情绪的石膏像。
桌面的烟灰缸里已经插了五六根烟蒂,他显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
冯俊达对林淮叙并没什么好脸色。
哪怕林淮叙不知情,也是跟司湛的女儿谈恋爱了,这件事本身就很恶心,就像烙在脸上剜不去的疤。
“叫我们来干嘛,听你忏悔?愤恨?”冯俊达拉椅子坐在了林淮叙对面。
他顺便看了一眼表,已经过时十分钟了,元晴和孔嘉树还没来,他不禁皱起眉。
以元晴偏心林淮叙的程度,不该迟到这么久。
场馆里突然响起架子鼓声,震得他眼皮一跳,隐隐不安。
林淮叙懒倦地直起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漫不经心问:“你想听我忏悔什么?”
冯俊达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听我爸说童安鱼要把自己股份给你,行啊,果然还是小白脸好使,连复仇都比我们带劲。”
他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林淮叙听着没生气,反而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他拨开咖啡杯的盖子,饮了一口已经散去热气的拿铁,反而问道:“你怎么迟到了十分钟?”
冯俊达眉头紧了一下。
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他们之间的聚会,迟到算什么事吗?更何况才十分钟。
“你什么意思?那俩不是比我还慢?”
林淮叙放下咖啡杯,突然掀起眼皮,盯着冯俊达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如果你早来十分*钟,就能亲眼看到我把0day漏洞发给司氏安全应急响应中心。”
“你他妈说什么!”冯俊达腾身而起,膝盖撞得桌子猛烈颤晃,将拿铁掀洒一地。
“我说我把漏洞提交司氏了,所谓股份是我用来拖延时间的。”
“我操你妈的林淮叙,你个狗杂种,老子打死你!”冯俊达脾气火爆,情绪激动,抡拳向林淮叙脸上砸去。
林淮叙偏头一闪,堪堪躲过他一拳,却更激的冯俊达失去理智。
他咣当一脚踹翻木椅,拽飞木桌,整个人如发狂的野兽般,不管不顾地朝林淮叙砸去。
而这次,林淮叙没再躲。
演唱会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伴随着冯俊达用力砸下来的拳头,让林淮叙有种天地旋转的晕眩。
钝痛好像被共振掩盖了,他的心脏也随着歌声的节拍在跳,先是越来越快,直至巅峰,再慢慢滑落,归于沉寂。
他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儿,喉咙一痒,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他听到演唱会上的第十一首歌结束。
如他所料,元晴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他听见在歌与歌的间隙,元晴惊恐的尖叫声——
“阿叙!”
“住手!冯俊达你住手!”
冯俊达被元晴死命拉住,双手关节挂满了血,他望着一片红慢慢恢复了理智,喘着粗气僵站在原地。
元晴大哭大喊,推搡着他:“冯俊达你疯了!你要打死他吗!”
冯俊达被她推的后退,却一语不发。
元晴蹲在地上,泪流满面,哆嗦着手拨打急救电话。
躲在一旁的女店长见打斗终于停止,这才敢出来,警告道:“我已经报过警了,你,你别想逃。”
冯俊达迟钝的神经已经经不起更多思考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紧接着到的是孔嘉树,孔嘉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听元晴哭着说了亲眼所见,他立刻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冯俊达。
冯俊达觉得他们用看杀人犯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明明是林淮叙犯了错。
救护车很快来了,只能一个人跟车去医院,元晴自告奋勇。
进了救护车,林淮叙用仅剩的那点意识说:“我要做伤情鉴定。”
他的声音是沙哑含混的,像被刀片割过,医护赶紧禁止他说话,告诉他会提供的。
检查发现林淮叙左侧第五六根肋骨断裂,刺穿纵隔内血管,骨折断端移位明显,与心脏极其接近,情况危机。
四月十二日零点,林淮叙被紧急推入手术室。
两小时后,他因合并并发症被送往ICU监测生命体征。
两天后,林淮叙恢复意识,被送入普通病房。
元晴,孔嘉树,几家的父母,林德都在,突然发生这种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他们看着林淮叙,露出那种迷惑的,迟钝的,焦虑的,担忧的眼神。
林淮叙扫视过他们,见所有人小心翼翼,就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冯俊达父亲先开口:“淮叙,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冯俊达他是冲动了,不是有意的。”
冯俊达已经被公安机关拘留,只等林淮叙这边的伤情鉴定出来。
达到轻伤水平,冯俊达必然要判刑坐牢,除非他拿到林淮叙的谅解。
林德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他脸上沟壑纵横,以至于肌肉抽搐着也无法填平凹陷的两腮。
他说:“冯俊达进去前说你把漏洞提交给了司氏,是真的吗?”
在这个问题弄清楚前,他不知道对这个儿子的情绪该是怜惜还是愤恨。
林淮叙嘴唇苍白,胸口绑着厚厚一圈纱布,胳膊的滞留针孔正源源不断输入消炎药物。
由于肋骨折损端也伤害到了肺部,所以现在他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可他并没表现出脆弱。
他用褐灰色的眼珠注视着他们,心平气和说:“我受的伤,至少是轻伤二级,演唱会场馆外,公共场合暴力殴打,情节恶劣,冯俊达大概率被判三年。”
“淮叙,叔叔替他给你赔礼道歉,你们可都是朋友啊!”
“听我说完。”林淮叙吐出一个字都很艰难,不由紧着眉心,“我可以给冯俊达出具谅解书,让他判缓,不用蹲,但协议我要更改。”
“十年之内,我偿还你们三位投资给科林动游的所有钱,外加每年5%的利息,安全漏洞这件事,所有人都不能再提。”
病房里鸦雀无声。
倒不是众人真被镇住了,而是无论他们有多愤怒,都不敢对此时的林淮叙做什么。
一旦在医院动手,让林淮叙再进一次ICU,那就要陪冯俊达去牢里作伴了。
“逆子混账!你真把安全漏洞递交司氏了,你为了司湛他女儿!”
“哈,我们还说人家女儿是恋爱脑,失心疯,看看真正失心疯的人是谁啊。”孔嘉树母亲冷笑。
“淮叙,你行,阿姨看错你了,你太让人失望了。”元晴母亲说。
看着这些从小关照他的人,此刻用愤怒的,失望的,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林淮叙其实有点难过。
他突然肺部一疼,猛地咳嗽起来,咳嗽牵扯手术后的伤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他几乎瞬间被冷汗湿透,双目逐渐失焦。
“阿叙!阿叙!医生!医生!”元晴急着跑出去找医生。
医生过来,帮林淮叙检查一番,调整了吊瓶的滴速,转而严肃叮嘱所有人:“病人受伤很重,你们还是不要长时间打扰,等他好点再说。”
“我们走!”孔嘉树父亲拽过傻眼的儿子就要离开。
冯俊达父亲突然道:“等等!”
他一喝,孔嘉树父亲不解回望。
冯父冷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一天不出谅解书,我儿子一天就要关在拘留所,那是什么环境,他怎么受得了?所以我求求各位,看在俊达的面子上,答应他吧。”
其实也是无计可施。
漏洞已经递交给司氏了,司氏必然紧急补漏,他们本就前功尽弃,现在至少林淮叙还肯还这笔钱。
孔父:“你——”
冯母掩面而泣,崩溃道:“我儿子还在拘留所受苦呢,你们赶紧同意他吧,俊达脾气那么硬,要被其他犯人欺负死的!”
元父:“十年,我咽不下这口气!”
冯母:“那要怎么办么,反正都这样了,先救俊达出来啊!”
这时候谁也不能说不管冯俊达死活,就要跟林淮叙过不去,且不说林德心里会藏着个疙瘩,冯父冯母也会跟他们反目成仇。
所以这条件,他们都只能接受。
林淮叙总算不再咳嗽,他将目光移向面色阴沉的林德,不带一丝感情说:“这债不是我身上的,而漏洞是我发现的,我愿意替你还这笔钱,但你也要答应彻底放过我妈。”
林德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心寒。
他儿子的确聪明,也的确心思深,令人细思生寒。
不惜赌上生命,更改游戏规则,这份激进和胆魄,是他远远不及的。
林德没有说话,沉着脸转身就走,但沉默,也表明了态度。
孔嘉树父母也拽着孔嘉树走了,孔嘉树像个失去了方向的陀螺,他至今都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是元晴父母,他们想带元晴走,可元晴执意不动,两人也没心情跟女儿在病房拉扯,便先行离开。
冯父冯母走前一遍遍提醒:“谅解书,你尽快写谅解书,俊达要早点出来!”
最后只剩下元晴,她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而伤感。
她站在床边问:“阿叙,你是故意的对吗?你故意激怒冯俊达,让他将你打伤,然后你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林淮叙不置可否。
元晴喃喃:“你为了她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呢?明知道她是司湛的女儿。”
“我喜欢她。”林淮叙给了她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曾说过,他保证,不会让她喜欢错人。
他不做林德那样的人,他的承诺,何时何地都有效。
四月十一号,海市‘再见十八岁’演唱会圆满成功。
四月十二号,京市五路口最后一班列车驶出站台。
有人用演唱会歌曲剪了对五路口列车的告别视频,火爆全网。
那首歌唱——
[说声再见吧
美好的梦境不会消散
你的爱枕在臂弯
心脏将毕生柔软
既然相遇是种来自于时光的馈赠
那么离别时也一定要微笑着回忆放心中]
第54章 宿敌抱我睡觉“爱过你,我爱不上别人……
屋外狂风大作,街道上空无一人,林淮叙后知后觉地感到危险,无论是随时会被吹倒的大树,还是飞溅的碎石乱沙,亦或是被扯断的高危电线,每年都会带走一些人。
他扶着童安鱼的肩膀郑重其事说:“台风即将登录,你不该来。”
童安鱼全然没有在意这个,她抬起通红的眼:“那么危险的地方,伤到心脏了怎么办?你做过风险评估吗?考虑过后果吗?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林淮叙现在问她如何知道的已经没有意义,只是当初,他怎么能让她知道,他努力了很久的事,他放弃陪伴她的时间,是想将她家害到万劫不复。
林淮叙抬手,擦去她往下淌的眼泪:“都过去了。”
他当然在事情发生前做过推演,正常来说,在不用任何利器的情况下,想要空手打死一个人是很难的。
所以他特意选择了这家几乎没有任何趁手工具的咖啡厅,就连烟灰缸都是纸壳的,那些容易致命的地方他也一直护着,比如太阳穴,比如脖子两侧,比如脊椎和后脑勺。
但他确实没有预料到,那两根肋骨会断那么快,好在他留了后手,限定了冯俊达失控的时间。
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对他来说确实是按计划完成。
他唯一没办法知道的,就是童安鱼因为感知迟钝去做手术,恰好失忆,又在刚到美国时被偷了手机。
这导致他们直接失去了联系。
其实他知道童安鱼去了斯坦福,辗转几人,未见得找不见,只是他一向自我要求较高,背着那么多的负担,就算再次靠近她,还是会有很多阻碍和麻烦。
七年时间其实不算特别长,他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再受任何人束缚,而童安鱼也才二十六岁。
二十六还是很小的年纪,不足以让一个人在忙碌的学业,起步的事业干扰下走入婚姻。
当然这些预判是有风险的,可人生的每个选择本就伴随着风险,做生意是,做人也是。
“可我过不去,你吃的止痛片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伤得太重,所以下雨会疼对吗。”童安鱼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我妈妈认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帮你调理好。”
林淮叙没料到她已经想了那么远,他的确刚吃完止痛片不久,每年台风天,都是比较难熬的时候,他本该在这段时间躲到干燥少雨的地方去,只是今年临时出了许菡的事。
“好,不过你要先洗澡。”
童安鱼的手已经很凉了,雨水在蒸发,头发都黏在她皮肤上。
童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被风吹得比草原狮子都狂野,衣服皱皱巴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眼睛红得能直接演鬼片,再搭配上飞行一夜的浮肿,简直吓人。
怪不得乌比刚刚见到她吓到瞠目。
“乌比,帮忙给她拿件睡衣。”
幸好上次准备了,不然这个天气,商场都关门,什么都买不到。
童安鱼没有拒绝,她接过乌比递来的睡衣和浴巾,贪婪地望了林淮叙一眼,才推门进了主卧浴室。
林淮叙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坏的衬衫,还有露在外的胸膛,难免无语于她的力气还有这衣服的质量。
看来也不能穿了。
“帮我整理一下次卧吧。”林淮叙对乌比说。
以现在的天气,童安鱼只好陪他一起被困在深港。
童安鱼很快就冲洗完了,穿好睡衣就来找林淮叙。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掩饰自己对林淮叙的渴望和迷恋了。
林淮叙没有不喜欢她,当年他们是两情相悦,直至现在,也没有变。
林淮叙也换了套家居服,现在正站在次卧门边。
童安鱼走过来,陪他一起站在门边往里看。
林淮叙感受到她的存在,呼吸到清新的,带着温热的香气,心中微动:“你用了松杉雨林。”
浴室里一共两套洗漱用品,她却用了他的那套。
童安鱼仍然盯着次卧里面,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是特别清醒,毕竟她精神紧绷到现在,一整晚没睡了。
“你站在这儿干嘛?”她问。
“一会儿让乌比把主卧床单换一下,你去休息一会儿。”林淮叙说。
“你要睡次卧吗?”
“嗯,我也休息一会儿。”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童安鱼歪头,用那种非常坦荡的,直白的眼神看着他。
林淮叙沉默了,也同样望着她。
“不要换了,我喜欢你的味道。”童安鱼拉着林淮叙往主卧走。
当然,她不是想要在此时此刻做什么,毕竟她很累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跟林淮叙分开,哪怕是睡梦中。
“你确定?”林淮叙抬手制止住要抱着新床单进主卧的乌比。
“确定啊。”
“我是问,你确定要斩断和别人的恋情,重新和我在一起么。”林淮叙这么问的时候,用手扣住了童安鱼的臂,他根本不想听到别的回答,也根本不想给童安鱼退缩的机会。
“你说郁明哥?”童安鱼终于想起来要解释这件事了,以前没契机没心情,总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
童安鱼深呼吸着,把林淮叙拉进主卧,“季郁明从小到大都是我哥,还有姜斯沅,本来第一次见就是你误会了,但我当时以为你和元晴在一起,心里别扭,就没反驳。”
卧室门被扣上,锁环发出嗒的一声。
“所以你一直是单身?”林淮叙呼吸渐深,沉郁的眼神却顷刻化开。
“爱过你,我爱不上别人。”童安鱼有一只拖鞋掉了,但她来不及管,她踮起脚尖,跟腱绷得很直,去亲林淮叙的唇。
她将重量都靠在林淮叙身上,用很亲昵的依赖的方式,Cooper一样摩挲着他的唇。
她很后悔上次没能好好享受,而是把林淮叙推开,把那样哀伤和孤独的他推开。
想到晚宴那个夜晚,她就会心痛。
人为什么注定要伤害自己最爱的那个。
没有哪个男人能扛得住这样一句话。
林淮叙很快化被动为主动,揽紧她的腰,含住柔软的唇。
习惯很容易找回,七年前他就曾这样吻过她,她很喜欢搂着他的腰,将身体贴很近,一幅要挂在他身上,全部由他负责的架势。
现在依旧如此,所以林淮叙主导着一切,一边深吻一边将她带至床边,随后让床沿卡住她的膝弯,让她不得不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自然而然,吻就变得天翻地覆,一上一下。
林淮叙松开她的时候,她还下意识追逐了一下,抬了抬脖颈。
林淮叙低笑着擦她通红的唇角,抚摸她因剧烈呼吸而起伏的锁骨。
手指停在睡衣衣领边,没有继续向内。
他像是跟她说,又像跟自己说:“安分点儿,不然一会儿真要乌比来换床单了。”
童安鱼:“”
她遗憾的平复心情,在他的盯视下,钻进被子里。
还好被子里有他的气息,很淡很淡,但她就是能敏感的察觉到。
这让她很安心。
林淮叙也躺了进来,两人靠在一起,窗外已经阴的比黑夜还恐怖。
酝酿睡意的时刻,童安鱼埋在林淮叙怀里,嗅着清泉水味道:“我有没有说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什么味道?”林淮叙蹙了蹙眉,他昨晚才洗了澡。
“不好形容,很清澈,很干净,像从雪山上淌下来的清泉水。”
“泉水也有味道?”
“有,我连矿泉水都能尝出区别来。”
林淮叙低头,掰过她的脑袋:“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童安鱼继续说:“所以别抽烟了吧,不然就盖住了。”
其实是因为林淮叙当年伤了肺,毕竟肺泡不可再生,要精细一点。
还有肋骨骨折的后遗症,瘢痕组织和筋膜黏连,当年林淮叙一定没好好疗养过,才一直疼到现在。
看似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实则将身体糟蹋得一塌糊涂,她必须帮他保养回来,让他陪她很长时间。
“好。”
他吸烟本来也是因为焦虑和压力,这习惯是在复读时养成的,任务量太大,目标太艰巨,他休息时间很短,又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学习了吸烟。
当然,这也是从林德那儿学的恶习,只是他当时没什么选择。
后来压力始终如影随形,他也就一直没改掉。
但现在,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会很难吗,我陪你一起。”
“还好,不是特别考验毅力。”
毕竟坚持和克制欲望对林淮叙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我可以摸你的伤疤吗?”童安鱼用手指勾着林淮叙的扣子。
“很丑。”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坚持健身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给练出的肌肉拍过照。
“我不觉得,你好完美啊林淮叙,我的眼光怎么这么好,偏偏对你情窦初开。”童安鱼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抚摸林淮叙的脸。
这样有责任感,有恒心,专情勤奋,思维敏锐的男人,简直比春|药还烈。
当然,林淮叙永远不会听到她这句形容。
林淮叙为她提了提被子,裹春卷一样将她搂紧在怀里,只露出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想摸就摸吧。”
童安鱼仗着手指纤细,都不用解扣子,顺着缝隙滑进去,摸到紧贴着骨头的,发硬的伤疤。
她一边心疼一边小声说:“以示公平,你也可以。”
想摸就摸吧。
林淮叙静默了一会儿,静默到童安鱼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沉着嗓子说:“你还想不想睡了?”
“”童安鱼手指不动,闭紧了嘴巴。
第55章 宿敌七年留言“我要和你结婚。”
童安鱼一觉睡了很久,但这次睡得沉,清醒的也很快。
她没忘记自己在哪儿,做了什么,所以刚睁开眼睛,就下意识用手摸。
果然摸到了温热的皮肤,和薄肌包裹下的肋骨。
她松了口气,也很满意。
她希望一觉醒来能看见这个人,而不是冰凉凉的床铺。
一抬眼,发现林淮叙已经醒了,正侧躺着注视着她,目光很平和安静,没有防备,没有隐忍,微乱的遮在眼前的碎发甚至还让他有了丝七年前的青涩。
然后童安鱼就对他笑,这实在是她太满意的画面了,成年真好。
“你什么时候醒的。”童安鱼问。
“刚醒不久。”林淮叙答。
“抱抱。”童安鱼说。
于是林淮叙张开双臂,把她抱在了怀里,两具身体隔着睡衣贴在一起,他用手抚摸她的发丝和后背。
抱了好一会儿,童安鱼问:“几点了?”
外面天已久又昏又黄,看不清时辰。
林淮叙喊屋里的人工智能,很快得到答复,已经下午四点了。
童安鱼腾的坐起来,披散着头发,领口歪歪斜斜,挂在肩头:“我还没请假!”
她这一路太急了,脑子里塞了更要紧的东西,于是把上班全给忘了。
“我也没请。”林淮叙抬手,抚向她白皙光洁的肩头。
私心里,他还是希望童安鱼陪他躺着,这对他来说难能可贵。
童安鱼:“你不一样,我还没彻底接管核芯呢!”
凭着超强的责任心,童安鱼还是爬了起来。
手机里果然已经有不少信息和未接来电,童安鱼赶紧在公司群里回——
【临时有事飞往外地,抱歉,忘记请假了。】
倒也没人指责她什么,毕竟她工作一向认真,这次应该是真有急事。
但童安鱼紧接着说——
【我可能还要请几天假,现在被困在台风区,航班都取消了。】
【啊,童组长去东南沿海了?】
【小心啊,我看新闻记者都被风刮跑了。】
【这么急,还要顶着台风去。】
【肯定跟新项目有关呗,我猜组长去谈新合作了。】
群里热聊,童安鱼心虚。
“饿了吧,我让乌比做点东西。”林淮叙坐起来,替童安鱼提好领口,才低头系自己的纽扣。
然后他出门告知乌比,弄点简单的吃的。
台风天,乌比提早囤积了食物。
童安鱼趿拉着拖鞋,看了眼手机所剩无几的电,问:“你有充电器吗,我可能还要用下电脑。”
充电器倒是不缺,但林淮叙问:“还要工作?”
童安鱼:“不是,检查下邮件,然后在公司内网留请假记录。”
她没法用外面的电脑工作,因为缺少必要的软件。
林淮叙:“书房都有。”
他带着童安鱼进书房,先找出个充电器给她,然后单手撑在办公桌上,晃亮屏幕,敲击密码,进入桌面。
林淮叙的书桌上笔记本和苹果显示屏都有,童安鱼习惯用哪个工作都可以。
“我马上!”
童安鱼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他椅子上,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登录邮箱。
她直接用的笔记本屏幕,不得不说,林淮叙的桌面整理的比她还干净,实在是和当初一样井井有条。
“我去给你冲杯咖啡。”林淮叙退出书房,把空间留给她。
童安鱼也不想被工作牵绊太久,所以她处理邮件的速度飞快,其实只是看下最近的抄送,确认下有没有漏掉甲方的需求。
邮件一晚上就攒了几十封,其中倒真有一点值得注意的,虽然项目组大概率能注意到,但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于是她下意识将鼠标滑到屏幕右下角,点开了微信的图标。
等整个对话框弹出来,她才意识到这是林淮叙挂的微信。
她知道林淮叙有两个微信,对公和对私的。
看头像,她一眼就分辨的出来是对私的。
刚表明心意在一起,童安鱼不想搞这种类似查岗似的误会,但她刚要关掉对话框,却发现主页上有两个置顶。
一个是她现在的账号,一个是以前的。
像是有个小人在童安鱼后背推了一把,她蠢蠢欲动。
曾经的账号连同手机一起丢了,那些聊天记录也都没了。
她到现在也没想起来两人谈恋爱那半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遗憾,她很想要这份过往的记录。
反正都是他们的聊天,应该不算侵犯隐私吧?
于是童安鱼点开了这个账号——
2023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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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喜乐。
2022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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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顺遂。
2021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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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安宁。
2020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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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业顺利。
2019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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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健康。
2018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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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平安。
2017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一路顺风。
2017年4月12日:
林淮叙,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童安鱼捂住了眼睛,眼泪却顺着指缝淌下来。
她沉浸在莫大悲伤与他告别那天,他正躺在ICU里。
这就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了,他收不到回复,也不知道她手机丢了。
原来不止她以为他彻底放弃了,他也以为她不会再要他了。
如果早看到这些信息,她就不会在重逢时对他产生那么大的误解。
林淮叙端着两杯手冲咖啡进来,正看到童安鱼双臂撑在桌面上,挡着眼睛,咬着唇,克制不住地抽泣。
“怎么了?”他走过来,瞥一眼发亮的屏幕,就全明白了。
已经过去很久,他不觉得难过。
“喝咖啡吗?”
童安鱼依旧挡着眼睛,她不想让林淮叙看到自己哭得很丑的样子。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撤回的是什么?”
“我很想你。”
那天喝了酒,没忍住,但很快就撤回了,之后他再没犯过这个错误。
“我落地美国手机就被偷了。”
“我知道。”
“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
童安鱼抽调手,抱住林淮叙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腹部,崩溃道:“呜啊,我为什么要注册新账号啊!为什么要和你分开这么久啊!我好爱你啊林淮叙!”
“昨天都哭过一次了,今天还要哭?”林淮叙托起她的下巴,伸手替她抹源源不断的眼泪。
“其实我不觉得苦,一切都挺值得,命运对我也很好。”
“哪里好了。”童安鱼闭了下眼,把泪挤出来。
“我曾经以为我一直在失去,一旦我得到点好东西,就意味着厄运要来临了。可是时至今日,丢掉的都被我一点点找回了,我只是暂时失去了一段时间,它们并没有被夺走。直到现在,我也不过三十岁,还有很久的未来。”
童安鱼不认同,但也没有继续反驳他。
片刻,林淮叙又低笑:“不过看你心疼成这样,还是挺开心的。”
童安鱼哀怨地抬起眼睛,然后就被林淮叙扯起来,含住咬出印子的唇。
林淮叙搂着她亲了一会儿,亲得她喘息不匀,才松开,揉捏她的耳朵说:“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童安鱼目光落在林淮叙唇上,还想继续亲。
林淮叙贴近她被揉红的耳朵,唇抵上薄薄的耳骨,藏着气声:“没有准备安全措施。”
童安鱼明显一挺背,然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林淮叙。
林淮叙感受到空气里微妙的变化,谨慎眯眼。
就听童安鱼说:“不用。”
林淮叙:“”
童安鱼:“我要和你结婚。”
“童安鱼。”林淮叙郑重叫她的名字。
这种话,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吗?
“嗯?你不想吗,你都三十了。”
“结婚可以,但先吃饭。”
林淮叙想,他要尽快准备戒指和聘礼了,还要去过最后一关,童安鱼的父母。
第56章 宿敌忍得辛苦她明明感觉到他也动情了……
台风过境整三日,在家里的食物快要消耗尽时,风雨终于停了。
日光显露风貌,一时一秒蒸发着地面淤积的水汽。
环卫工出动清扫狼藉的路面,航班总算能正常起降。
童安鱼与林淮叙抢了最早一班飞回京市。
这次来深港,她不光把女朋友的身份成真了,还把自己一个黑色皮筋落在了林淮叙的床头柜。
在机场卫生间里想起这一点,她只是愣了一秒,随即便冲着镜子笑了。
很温馨旖旎的粗心。
飞机上,林淮叙又很悠闲的没有管工作,而是端起那本《随园食单》来看。
这本书他将将读了不到一半,似乎每次只有童安鱼在身边,他才能读下去这么悠闲的书。
童安鱼则侧躺在座椅上,用手臂托着侧脸,肆无忌惮地看着林淮叙,就像曾经她在图书馆看他时那样。
机舱内灯光灭去,遮光板拉下,趁着空乘不在,林淮叙搁置下书,偏过身子,在童安鱼唇上吻了一下,停顿一刻还觉不够,于是又吻一下,才压低声音说:“不困?”
早起赶飞机,她根本没睡够。
童安鱼小范围摇头,满足地抿了抿唇。
林淮叙干脆将书扣起来,再次靠近一些:“那和你说件正事。”
“嗯?”
“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
最大的单子就是宠物手机那家,因为几次磋磨,他们对这个项目已经十分熟悉,思路也特别清晰,大概下个月就能把设计终稿交上去。
之前花的心思也不算白费。
“petparty打算设计一款宠物专用平板,推动宠物自发自主购物,平板要搭配极简触控界面和触控辅助垫,我还需要它具备智*能偏好筛选功能,以及低能耗长续航优势。难点在于防干扰模式,误触识别,宠物画像学习,以及我希望达到的气味识别系统,通过装载气味释放器,辅助宠物通过嗅觉筛选商品。”
林淮叙开始跟她说自己的计划,这个项目原本他就打算交给童安鱼来做。
“创意确实不错,如果Cooper能学会网购,那我会觉得很新奇惊喜,而且它选择的东西我大概率不会拒绝,更有付款冲动,但你所说的气味辅助可连人类的手机都做不到呢。”童安鱼蹙眉思索。
虽然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畅想手机可以闻到气味,这样看吃播就更起劲儿了,但气味共享的难题据她所知还没有人钻研。
林淮叙:“宠物不需要识别很多气味,简单的就可以,鸡肉味,鱼味,猪骨味,蔬菜泥味等,主要是搭配着产品一起。”
童安鱼:“那你的设备需要多大呢,气味释放器需要外置吗?便于拆分和替换?”
林淮叙:“多通道,微米级胶囊,可替换,类似墨盒。”
“逻辑上可以做到,一款主控芯片搭配几款辅助芯片等等!”童安鱼突然回过神来,“你不是在和孙萦祈的芯片公司合作?现在把项目交给我不合适吧。”
虽然她很感兴趣,但也不希望林淮叙做个公私不分的创始人,既然先和孙萦祈敲定了合作,那她可以等以后。
林淮叙蹙眉,定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到底对我有多少误解,我什么时候说要和孙萦祈的芯片公司合作了?”
童安鱼再次睁大眼睛,甚至坐直起来:“你什么意思?海汇大厦那会儿我撞见你们在谈合作,而且孙萦祈在采访里说她们大力推进和大厂的项目,最近接洽的就是petparty。”
“我是和孙萦祈有合作,不过是因为petparty要做一个宠物综艺,孙萦祈的猫通过了海选,和芯片没有一点关系。”林淮叙缓缓道。
“这也行?!”童安鱼泄气地倒在靠背上。
真的累了,孙萦祈也太能夸张了。
他忍不住,抬手在她脑门上轻戳了一下。
真不知道在他一无所察的时间里,她到底憋了多少气。
童安鱼一把抓住林淮叙的手指,贴在脸上蹭了蹭。
又消除一点误会,开心。
林淮叙手指被她拿着,也不动,问她:“怎么,喜欢?”
童安鱼只是笑,不说话。
林淮叙也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猫一样蹭来蹭去。
直到空乘来发餐,童安鱼才嗖的松开他。
下午一点半,两人到公司,同时进电梯,林淮叙按下七层按钮。
这个时间点工作党都已经吃完午餐回去了,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林淮叙很自然地拉住了童安鱼的手,透过电梯里的不锈钢板,能清楚看到他们贴近的肩,相握的手。
电梯门再次打开,两人必须得分开两个方向,林淮叙说:“晚上几点下班?”
童安鱼:“不加班的话六点,加班就不好说了。”
“一起。”林淮叙说。
重重握了一下,手松开,他们进了两扇相对的门。
不巧,童安鱼今日还真要加班,原本以为九点能结束,结果没打住,她给林淮叙发消息。
【哭泣.jpg】
【还没完?】
林淮叙等在办公室里,petparty的灯也亮着。
【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叹气.jpg】
【没事,忙吧。】
童安鱼全神贯注干到十一点,还差一个收尾,她只好又跟林淮叙说——
【怎么办,感觉要奔凌晨了。】
毕竟因为台风耽搁了三天,还是有不少急事等着她处理。
【知道了[照片]。】
林淮叙发了张照片来,拍的是办公桌桌案,那本《随园食单》已经快看完了。
童安鱼不敢放松,继续加班,终于赶在凌晨那刻完成所有工作。
她一把扣上电脑,踢掉拖鞋,勾起外衣匆匆出门,边往外走边发消息——
【我完事了!】
凌晨,最后走的两人关了办公室的灯。
林淮叙走向那辆巴博斯,第一次坐进驾驶位。
童安鱼坐在副驾驶,安全带刚扣紧。
林淮叙说:“送你回家。”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急着发动车子,车钥匙躺在中央,仪表盘安安静静的。
童安鱼眨了眨眼。
“等了这么久”林淮叙轻吐气,突然侧身,挽住童安鱼的后颈,一边摸索她的颈脉,一边品尝她的唇。
她大概刚喝过醒神的果茶,口中一片清香,唇舌交触时发出暧昧的声响,在私密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
童安鱼被压在副驾驶,顺从地接纳着他的吻,手指揪住他的袖口,没有很用力。
或许是夜色的催撩,或许是加班令人焦躁,松开时,两人吻的都很不甘心。
凌晨已过,一晚就这样耽搁,他们并不住一处。
童安鱼的唇潮湿着,眼睛如墨汁浸过般黑亮,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下面,清脆一声,解开了安全带。
林淮叙的目光被声音吸引,看着她的手指,还有纤住腰身的蓝色细带。
“童安鱼,知道怎么调座椅吗?”他问。
两人是一样的车,一样的色系,童安鱼自然无比熟悉这车的构造,没了感知障碍的干扰,她也无比清楚林淮叙的意思。
座椅向后滑去,前方留出足量的空间。
“过来。”林淮叙揽住她的后腰,掌心稍一使力,便促着她坐在了绷紧的西裤上。
童安鱼垂目而视,长发披下来,掖在短裙里的衬衫被揉得皱起,溜出。
再次接吻,只是这次,童安鱼每下呼吸起伏,身体的颤抖,微小的挪动都经由短裙和西裤传递给他。
她的睫毛在他眼睑投下阴影,微弓的脊柱感受到他指腹的摩挲。
到了这个程度,怎么舍得他走。
“到我家来。”童安鱼深喘着气。
林淮叙抵着她的额头,继续摩挲她的脊背,像是在思考,没有立刻回复。
她又说:“公寓我一个人住。”
林淮叙似乎是奖励似的碰了碰她的唇,但依旧没说话。
童安鱼急了:“怎么,你不愿意?”
她都这么主动了,林淮叙还在矜持什么?她明明感觉到他也动情了。
林淮叙终于低笑,将手抽出来,替她把衬衫重新塞好,然后轻拍她的后腰:“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趟便利店。”
第57章 宿敌衣冠楚楚“这么喜欢?”……
从便利店出来,他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童安鱼没有参与,她躲在货架后面假装研究面包,那东西的品牌,味道,大小都是林淮叙独自选择的。
当然,便利店的选择也有限,他们完全是兴之所至。
付了款,然后上车,启动,车轮一转,驶出环岛,驶向十字路口。
童安鱼的公寓离这里很近,她曾经告诉过林淮叙地址,但林淮叙并没有走最短的那条路,而是绕了个弯,驶向建东路。
童安鱼望着路牌,开始惊讶,后来渐渐明白。
车停在那条通往明光里小区的入口,曾经仿佛寄生于繁华CBD的老旧小区,如今已经是一片被水泥浇灌铺平的白地。
坑洼不平的路面,破败斑驳的垃圾桶,随处可见的小贩,贴满广告的墙面都成了深埋水泥下的记忆,这里变得干净,整洁,空旷,寂寥。
童安鱼记得很清楚,他们住在四层,出那间晃晃荡荡的电梯后,右拐进入一条狭窄的楼栋,忍过密不透风的陈腐味,就来到挂着几年前春联的大铁门。
用钥匙拧开铁门,迈步进去,是褐红色的地砖,旁边有台老式海尔冰箱,跨三大步就是一人长的沙发。
客厅有电视,但从没人打开过,他们租的主卧在卫生间旁边,拉开门,是独属于两人的天地。
这里破破烂烂毫无可取之处,童安鱼不知被它的年代感震惊多少次,但唯有一点好,这里有林淮叙。
她躺过那张宽大简易的铁架子床,擦过方方正正的土黄色书桌,撞倒过竖在床边的黄色台灯,拉断过年岁比她还大的灯绳。
现在回想,没有嫌弃,只剩时间烹饪出的甜蜜。
她想林淮叙也是这样的。
哪怕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但来到这个路口,望向那个方位,伴随着亘古不变的月光,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如此深深共情于那段经历,仿佛神经的每个突触都能毫无芥蒂地牵上手,交握得严丝合缝。
他们深望着这里,不必说话,只是呼吸,空气里都像有火花在闪烁。
那片空地上隔空建起破旧高楼,他接着她从地铁出口,一路向南,走过停靠的巴博斯,走过路灯的交织处,然后,在进入单元门时突然回头,穿过七年的岁月,回望一眼。
车内开着空调,温度却陡然攀升。
巴博斯驶出建东路,在一马平川的柏油路上狂奔,发动机嗡鸣着,将气温轰得更加火热。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短短五分钟,车就停在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然后熄火,下车,上电梯,进房间,一气呵成。
童安鱼还来不及摸开关,林淮叙的吻就侵了过来,他们在玄关跌撞的拥抱,接吻,像两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使出浑身解数,向对方宣泄压抑多年的渴望。
公寓里只有电器闪烁着幽亮的蓝光,除此之外,一切静谧在昏色里。
这颜色给了人抛弃斯文和含蓄的底气,她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将自己送的更近。
一边亲,她一边含糊地,着迷地叫他的名字。
这样夹杂着喘息和颤音的唤声简直是切断理智的利器,林淮叙将她的衬衫彻底从短裙内松了出来,手指拨开轻盈的遮掩,沿着脊线上游。
男人的手掌太过宽大,几乎不会错过任何地方,他的动作太细致,太考究,偶尔还要轻轻捏掐,像是在代替眼睛审视她的每寸。
她情不自禁地颤抖,始终踮脚绷紧的小腿肌肉发酸,快要站不稳。
然后林淮叙突然用手指勾住她前腰的细带,不紧不慢的旋转,随后用力一扯。
她被这股力道带的向他扑去,在完全撞到他怀里那刻,腰带随着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那一声像是敲响了进攻的鼓点,她松垮着衣衫,双腿悬地,被他抱了起来。
他双眼如沉醉的黑夜,藏匿着惊涛骇浪。
“卧室在哪儿?”
“左边,最里面。”
她的公寓面积还挺大的,这一路,她感觉自己的衣衫越来越松,越来越乱,最后它们只是摇摇欲坠地挂在她胳膊上,小腿上。
当她落向床垫时,林淮叙果然轻而易举将那些累赘拿掉了。
她借着月色看向衣冠楚楚的他,突然觉得有点羞耻,但羞耻中又生出更炙热瑰丽的火焰。
她的身体在月光下犹如银色的沙丘,她刚一缩,沙丘便落下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
偶尔微疼,但更多是小螃蟹爬过似的酥麻,她在这酥麻里翻腾,躲避,蜷缩,挺腰,回过神来,才发现不过是在他双臂间的方寸之地折腾。
“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她粗喘,气鼓鼓说。
“不急。”他抽空说。
“怎么不急?”
“才第一次。”
嗯?
嗯!!!
所以你是想几次?
林淮叙果真如他所说的,衣冠整齐地坐在床上,托起潮湿的她,面对面接受月光的洗礼。
她听见拉链一寸寸滑开的声音。
然后,她的山丘经历他抚摸,她的沟壑接纳他涌入,他将她搂得很紧,轻拍她后仰拉紧的背。
她像跃出海面的鱼,摇尾颤抖,再坠入循环往复的深水。
“这么喜欢?”
林淮叙轻笑着扯掉用过的雨伞,扔入一旁的垃圾桶,而她虾子一样盖着银光,下意识抖动。
“不能说你不能说。”她借被子蹭着烫红的脸,也一并蹭掉鬓角的汗。
就在她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和林淮叙聊聊贤者二三事,她又听到了塑料被撕开的声音。
童安鱼:“”
“既然戒烟了,中场休息也无趣。”林淮叙好整以暇地思忖着以什么姿势拥抱她,最后选了背面,他说,“那就继续吧。”
谁说中场休息无趣啊!
“你要不再吸一根,我们不要戒的那么激进”
“晚了。”林淮叙挺身,开疆拓土,“我记得有人说她从小身体就好,而我是体弱多病的林黛玉,我们验证一下。”
童安鱼:“?”
昏睡之前,童安鱼见到了京市的天亮。
或许是激素影响,洗过澡换过床单,她完全记吃不记打,拱身又进了他怀里。
“小林你太过分了。”童安鱼眼皮打架,还不忘指指点点。
林淮叙揉她的后脑勺,在耳垂落下一吻:“辛苦,宝贝小鱼。”
日上三竿。
敬业的童组长再次请假,一向劳模的林总也没有上班。
童安鱼点完餐,发现林淮叙正靠在床头,拿了本她的专业书来看。
她是真佩服这个人,好像但凡不在工作,对他来说就是休闲了,那么枯燥的书都看得进去。
童安鱼抽走他手里的书,迈步跨坐在他面前,感慨万千:“七年前就想这么做了。”
林淮叙扶着她的腰,薄被就挂在腰腹间,他明显很餍足,眼神都多了平日没有的慵懒的味道。
“就这么想我欺负你?”
“怎么能叫欺负呢。”顿了顿,她用一副非常前卫的语气批评他,“这叫取悦自己,认为女性在性中吃亏是种非常老旧的思想。”
林淮叙嗔笑,拨开她的领口,点了点锁骨的位置:“当初在这儿咬一下都吓成那样,逞什么能。”
童安鱼理亏,只好嘟囔:“你当时那么吓人。”
“不然你不就把股份硬塞给我了?”林淮叙提眉。
童安鱼低头:“当时只想留住你,没想那么多。”
林淮叙拉她,让她趴在自己肩上:“我当年要是收了你的股份,或者不负责任的和你做,我们才是真的完了。”
童安鱼眨眼。
“司氏和林家的过节,其实只是利益冲突,只要有足够多的钱,都可以解决,但我不能利用你的爱。”林淮叙偏头,拨弄她的发丝。
童安鱼听进耳中,从他肩头滑下去,沿着胸膛,直至肋骨的疤痕,轻吻。
“都说结婚需要一时冲动,林淮叙,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每时每刻都有这种冲动。”
第58章 宿敌陪我体检“放心,男朋友很洁身自……
“我和林淮叙在一起了!”
童安鱼将这条消息分别告知了几个人。
朱晏震惊:“什么,几个月前你们俩不还是宿敌状态吗?”
童安鱼:“以前有些误会,现在说开啦!”
朱晏倒抽凉气:“难道科林动游和量子颗粒的旧仇还有内情?”
童安鱼:“那倒是没有:)”是真的有仇。
朱晏匪夷所思:“那你们是怎么破镜重圆的呢?”
童安鱼:“唉,都怪我当初做了手术丢了手机,不然我们根本不用破镜啊!”
朱晏:“”
孙晗:“牛逼,我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以前在深港总公司,孙晗跟林淮叙秘书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两句,但自从来了京市,秘书姐姐每天都要在她工位转悠一圈,将她的时间安排了解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几次和童安鱼约饭都能撞到林淮叙,她差点要怀疑秘书姐姐的性向了。
童安鱼:“当初还以为他把办公室搬到经金中心是为了灭我,原来是为了追我^_^”
孙晗啧啧赞叹:“我真不知道该说谁恋爱脑了。”
一个家里被坑破产都可以不计较,一个毫无心机,一往情深,七年不变。
但或许正因两人都足够宽容真诚,才能错失七年后重新在一起。
童安鱼:“可能都有点?”
孙晗:“豪门出情种诚不欺我。”
季郁明收到消息时只觉得情理之中。
从机场初次见林淮叙,林淮叙对他和童安鱼的亲昵表现出不悦时,他就清楚这个人余情尚在。
恰好童安鱼也耿耿于怀,这两个人若有契机,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只不过四个月,比他想象的快一些。
季郁明:“恭喜,我相信你经过了充分的思考,才做出这个决定。”
童安鱼心说,其实根本来不及思考,解除误会,了解内情,奔赴深港,相拥而眠,不过短短几天。
但这个决定是认真的。
“郁明哥,多亏你一直相信我,支持我。”
季郁明:“想好怎么和你爸妈交代了?需不需要我父母帮忙斡旋?”
童安鱼:“暂时还没说,你也先别跟他们说,等我做好准备。”
季郁明笑:“那你可快点,我瞒不了姜斯沅很久,你也知道,他嘴有多快。”
童安鱼:“等我忙完手边的项目!”
告知身边亲人朋友,童安鱼又愁,要不要让公司的人知道。
尤其是宋淮,恐怕已经猜到一二。
林淮叙刚收到酒店送来的衣物,转身对童安鱼说:“劝你暂时不要。”
“嗯?”
“你主导和参与的项目落地之前,我们的事不能成为你的标签。”
童安鱼面露不解。
林淮叙耐心说:“现今社会对女性领导者还是过于苛刻,如果绯闻比实绩先一步流传,你的威信会大打折扣,这对你将来掌控公司非常不利。所以最好是在宠物手机上市之后,或核芯自研EDA工具崭露头角时,把它作为助兴或辅料告知员工。”
林淮叙很不忍心对她说这样的话,但作为伴侣,他必须给出专业的建议。
“可你很郑重的把我介绍给朋友了啊。”助兴和辅料,这对另一半也太不公平了。
林淮叙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走过来捏她的后颈:“这就是现今社会对女性苛刻的地方,因为我有怎样的感情生活,都不会影响外界对我专业能力的判断,爱情不需要做到绝对公平,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失落。”
童安鱼听进去了,认真思考片刻,发现了夹缝里的悖论。
“等等,之前我在你喉结上咬了一口,被狗仔拍去了,你不是说会降低投资人对你的信任,甚至影响petparty上市吗?”
林淮叙手指微微一僵。
百密一疏,他把这一茬给忘了。
但就这一僵,童安鱼已经想明白了。
她书读的久,管理经验不多,但脑子可不慢。
“林淮叙,你骗我,是不是根本没有影响上市这回事?”
童安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没料到,清高冷淡如他,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
有的时候,林淮叙真不希望童安鱼这么聪明。
林淮叙抽手,作势要去客厅。
童安鱼火速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抱住林淮叙的后背,忍笑说:“你不许跑,说清楚!”
林淮叙被她撞得一晃,单手扶着门框,继续装傻:“说什么?”
童安鱼胳膊使力,牢牢圈住他:“你骗我当你女朋友,骗我收下袖扣,骗我给你happykiss对不对?”
林淮叙唇角微微一提,但很快蹙眉倒吸冷气:“肋骨。”
童安鱼瞬间松手,笑容也没了,紧张地要解他衣服看:“我忘了,勒疼你了?”
林淮叙转回身,眼睫微不可见一抬,突然抱起她,让她勾着自己的腰,将她抵在墙壁。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吻平她蹙起的眉头,坦然承认:“是,我故意的,想让你和别人分手,想不择手段介入你的感情。喉结上的痕迹是我诱导你咬的,照片也是我纵容人拍的。”
“道德呢,原则呢,你怎么这么坏呢,我要是真谈恋爱了,估计也被你搅黄了。”童安鱼小声点评,然后回吻了林淮叙一下。
林淮叙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我道德很高尚了,童安鱼,是你一直对我滤镜太深了吧。”
童安鱼噘了噘嘴,然后又笑:“诶,那我当时要是没答应帮你怎么办?”
“你不会的,你不忍心,又被养的太善良。”
善良到明知道他可能会对司氏报复,也不忍做任何打压petparty的事。
这会轮到童安鱼反客为主,回敬道:“林淮叙,你对我滤镜也太深了吧,你真以为谁都能用这招要挟我吗?”
除你以外,绝无可能。
“所以,是真想做我女朋友。”
林淮叙很受用。
耳鬓厮磨的一日过去,第二天到公司,两人同时接到消息——
公司例行体检就定在下周一,福华路希年健康体检中心。
京市各企业公司员工体检基本都与两大专业体检机构合作,不是希年就是望和。
一般是哪家离得近就去哪家,这么多年也成了习惯。
所以核芯与petparty撞在一起实在是太正常了。
按理说林淮叙不会和员工们一起体检,他有专门的医学顾问负责检查,但既然童安鱼去,他也就顺便享受一下公司的福利。
第一项抽血。
林淮叙袖子挽了起来,单指压住手臂的酒精棉,坐在一旁的休息椅等童安鱼。
他等的很不经意,表情一如寻常冷淡,再加上早晨体检人多,除了孙晗,没人能发觉他在等人。
童安鱼抽完血,去查视力,林淮叙也自觉起身,跟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偶尔视线相撞,再不动声色收回。
途中总有员工打招呼,他们都隐藏得滴水不漏,童安鱼甚至还觉得这种在众人眼皮底下谈恋爱的感觉很刺激。
正当她沉浸在这种新奇的刺激里时,一个声音喊住了她:“小鱼。”
童安鱼猛一抬头,看见来人,立刻问好:“阿姨。”
叫她这位是希年的合伙人,也是她妈大学的同学,她很熟。
“来检查啊,怎么样,还有几项,阿姨带你直接检了。”
“阿姨不用”
童安鱼还磨蹭犹豫着,阿姨已经利索抽走她的单子,看她有哪项还没打勾。
“咦,谁把TCT给你开了,没有过性生活不用检,你不是没男朋友吗。”
“”
刚有的,刚有的姨。
“开都开了,我就检一下吧。”
林淮叙离得不远,佯装关注自己的项目,实则听得很清。
等童安鱼终于把阿姨哄走,长松一口气时,他才借擦身而过的契机,悠闲低语:“放心,男朋友很洁身自好。”
第59章 宿敌去见家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如果说自研EDA工具获得认可是童安鱼的立身之本,那petparty成功上市财务自由就是林淮叙的立身之本。
十一月,petparty顺利通过了证监会的审查,林淮叙也跑完了全程的路演。
petparty定价相当不错,市场反馈也很热情。
敲锣那一刻,他真正成为了三十一岁就手握上市公司的杰出才俊。
他也终于能够平等的,坦然的,不卑不亢的与司湛见面,提亲。
虽然童安鱼觉得他完全不用非等到这个时候,但林淮叙很坚持。
她就突然发觉,他也不是全然自信的,他也需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来支撑底气-
平心而论,司湛并不喜欢林淮叙,听说宝贝女儿再次跟他搞在了一起,司湛的第一反应是生气,第二反应是无奈。
对此童淼接受程度比他好一些,还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
“看来小鱼是真的爱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既然这样,我们反对也是没用的,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
司湛脸色极差:“就是因为小鱼过于爱他,哪个父亲受得了女儿痴迷一个人到肯把所有股份都给他,无论如何都不愿他受到伤害的地步?”
怕吃亏,怕受委屈,怕女儿被辜负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
童淼:“不是还有我们托底,她又能吃什么苦。”
司湛沉了沉气,虽然认同童淼的观点,但还是不甘心:“我宁愿她找一个疯狂喜欢她的人,也不愿意她疯狂喜欢别人。”
童淼伸手按他皱起的眉心,笑道:“你是不是怕女儿因为当年量子颗粒的事受委屈?你在事业上杀伐果断,从不后悔,结果现在突然有了软肋。”
司湛沉默不语。
童淼猜对了。
商业竞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市场有限,蛋糕有限,赢者才能通吃,只要不违反法律,所有人都要自担盈亏。
他是,科林动游也是。
他当时交代陈冬抢夺手游市场,陈冬成功了,他从没后悔过。
可如今女儿要跟林淮叙在一起,他为了让林淮叙始终对女儿好,不得不违背意愿,做出些让步。
他怕童安鱼承受林淮叙的怨气。
“小鱼也不傻,能够选择他,说明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童淼宽慰司湛,甚至贴上去抱了抱他,“好啦,都答应今天见面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我来说。”
见面时间定在下午两点,这是个非常巧妙的时间,刚过了午饭午睡,又离晚饭还远。
林淮叙相信,他们还没熟悉到能在一个桌上吃饭的程度,所以如果赶上晚饭,司家邀请与否都尴尬,还不如他在晚饭之前得体离开。
林淮叙自然带了礼物,其实送什么他纠结了很久,童安鱼的父母显然什么都不缺,越是奢侈品,他们见得越多,思来想去,就只好找最稀有的。
听说童淼是三甲医院院长,对中医也颇感兴趣,他找人淘来一本流传到海外的医书,如今可以算是古董了。
司湛的工作重心是搞智能机器人,近些年卓有成效,只不过还没开始量产。
他送的礼物则是一份采购合同,在没看到产品,没得到价格,不了解性能的前提下,无条件信任。
司氏什么时候生产出来了,petparty什么时候接收。
而司煦喜欢马术,林淮叙从土库曼斯坦给他运来一匹价格不菲的汗血宝马。
其实他送的这些,司家也绝对能搞到,但这至少可以证明他的用心和诚意。
若非他们是童安鱼的家人,林淮叙相信自己绝没有这个胸襟与耐心。
“你别担心啊,我爸妈不会为难你的,我提前探好口风了。”童安鱼跨坐林淮叙腿上,一边按揉他的太阳穴,一边打气。
林淮叙轻笑着环住她的腰,抚摸她一阵,又把她压进怀里亲会儿。
“总归是我的了,为难我也认了。”
亲着亲着,童安鱼动情,又伸手去摸他的肋骨。
那伤疤现在成了她时常光顾的地方,她一点也不觉得伤疤丑,反而很爱摸它,亲它,只要回想起它是如何造成的,她就会有种灵魂战栗的悸动。
曾经她根本不敢相信,林淮叙会爱她爱到这个地步。
林淮叙感受到她指肚的温热,及时攥住了她的腕:“一会儿还想不想出门了?”
“来得及。”童安鱼瞥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从这儿开车到她家,也就四十五分钟,他们有一个小时可以胡来。
林淮叙继续按着她:“来不及,你光算中间,不算前戏和aftercare吗?”
每次结束,童安鱼都要抱着他,让他抚摸后背,听他低声耳语,直到睡着。
童安鱼从他身上翻下来,一副看透的表情:“小林,其实你就是紧张吧。”
半小时后,他们准时前往司家的别墅庄园。
司家阿姨早有准备,引着林淮叙的司机将巴博斯停在车位,童安鱼则拉着林淮叙进屋。
还不等林淮叙先与司湛和童淼问好,Cooper便从爬架上跳下来,直奔林淮叙而去。
它蹭他的西裤,在他腿边钻来钻去,还往他身上扑,嗷呜嗷呜直叫唤,俨然一副熟络到不行的架势。
就在不久前,童安鱼还说她和林淮叙绝没有婚前同居,林淮叙暂住宝格丽酒店,连她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司湛眉毛抖了抖。
童安鱼赶紧把Cooper捞起来抱住:“爸妈,这是林淮叙,我男朋友。”
Cooper四仰八叉的被童安鱼抱在怀里,一脸懵。
它实在是太大太重了,所以在她公寓里,基本都是林淮叙来抱,这也是Cooper能跟林淮叙尽快熟络的原因。
看司湛的脸色,林淮叙知道暴露了什么,但他面色如常,举止得体,朝司湛伸出手去,一如既往沉稳矜严:“伯父,久闻。”
司湛不咸不淡地跟他握了下手:“坐。”
林淮叙又朝童淼颔首示意:“伯母。”
童淼笑说:“早听小鱼说过你,果然一表人才。”
林淮叙让司机把礼物拿过来,一一说明后,司湛脸色果然好看一些。
知道投其所好,至少证明他对童安鱼是真心。
一开始寒暄的倒是融洽,童淼问些林淮叙的情况,创业的艰辛,林淮叙都对答如流,但两方坐下来,很难*不提到当年的事。
喝了几轮大红袍,司湛说:“其实我很意外你会喜欢上小鱼,人人都说量子颗粒和科林动游有仇,你怎么看?”
童安鱼刚要开口打断敏感话题,林淮叙就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他坦然道:“我在采访里说过,那是司氏教我的一课,当年跌过跤,创业时就避开了很多弯路。喜欢上小鱼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您女儿,如果早知道,我可能真的会避开她。”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相信司湛调查的也很清楚。
果然司湛对他的回答不意外,但却无声笑笑,仰靠着沙发问:“只是避开?”
“不然?”林淮叙挑眉反问,但语气里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疑问。
司湛一副他明知故问的样子:“你这么有能力,就没想过回敬一二?”
童淼蹙眉,担忧地看着司湛,可不得不说,这问题也是她担心的。
没什么比得到童安鱼更能影响司氏的了。
话题确实尖锐,可对林淮叙来说不算棘手。
他深埋七年的善因,本就该在此刻结下果,在决定永不放弃童安鱼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林淮叙微笑,迎着司湛探究的目光:“如果我想这么做,那么七年前就可以。”
司湛果真蹙起眉,更加细致地打量他。
“白帽黑客spectrum,伯父还记得吗?”
聪明人之间就是好沟通,司湛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你就是spectrum。”
当年安全应急响应中心收到名为‘心血’的漏洞,几乎全员大骇,所有研究员工程师立即暂停手中的工作,紧急处理漏洞。
一天结束,漏洞堵死,司湛才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提供漏洞的黑客spectrum也成了当年贡献榜第一名,足以获得司氏赠与的百万奖金。
但spectrum拒绝了奖金,从此以后就消失在贡献榜。
“知道小鱼身份前,我发现了这个漏洞,但知道她是谁后,我只好放弃了。”林淮叙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司湛。
大红袍茶色鲜亮,茶香浓郁,飘着丝丝缕缕水雾,带着灼手的温度。
他只说漏洞,不必提所受的伤,所面临的处境。
他不是来卖惨的,他只为证明他的诚意。
司湛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接过茶杯,他依旧盯着林淮叙,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将茶喝了。
两人都是搞网络技术的,他清楚林淮叙放弃了多好的机会,那不是他此刻财务自由时做的决定,当年的他一无所有。
半晌,司湛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淮叙没提日期,只坦诚说:“我等待太久,实在渴望。”
第60章 宿敌也会吃醋“童安鱼,帮老公拿下手……
司湛依旧不那么想见林淮叙,但却并不抵触将童安鱼嫁给他,毕竟从理智上来判断,林淮叙确实是个很合格的女婿。
不过司氏小公主结婚,婚礼必然盛大隆重,筹备期也会很长。
童安鱼和林淮叙等不及那么久,干脆在她生日那天先领了证。
拿到证书那一刻,虽然只是个简易的流程,但童安鱼仍觉得有什么东西微妙的变化了。
比如林淮叙可以明目张胆搬进她的公寓,她也可以尽情往林淮叙深港的房子里塞东西。
不得不说,她那公寓的位置是真好,离经金中心特别近,林淮叙的司机都清闲下来,不用接送老板上班。
核芯和petparty京市办公室的员工也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同。
比如petparty给员工的健身房福利,核芯员工也能同等享有。
比如核芯的每日下午茶券和周末电影券,petparty员工也能凭工牌取用。
双方虽然是两家公司,但是各项福利都在拉齐,某次核芯员工的电脑需要维修,居然是petparty顺便来人给修好的,后来宠物购物平板项目启动,双方项目组成员干脆弄了对方公司的指纹识别,随时冲到隔壁对齐颗粒度。
越来越多员工偶遇林淮叙和童安鱼一起乘电梯,一起吃午饭,私下里八卦传的沸沸扬扬,但明面上,两人从未承认。
有些单纯的,还真当他们被利益绑定在一块,决定冰释前嫌了。
这期间那款宠物手机终于上市,在发布会上,CEO着重介绍了中国人自主研发的EDA工具,以及国产2nm芯片,经过测验,其性能已达到国际一流水平。
一时间,设计芯片的核芯,造芯片的晶圆厂都被奉为传奇。
而童安鱼作为核芯领军人物,也一跃进入大众视野。
又到春江水暖的季节,童安鱼受邀出席国际科技交流会。
巧合的是,林淮叙同样收到了邀约。
按理说林淮叙现在和科研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但架不住他成立的专项基金扶持了不少创新项目,主办方希望他从企业需求角度给科研工作者一些建议和方向。
能一起出差,和度蜜月有什么区别,两人果断接受了邀约。
不过童安鱼看着与会人员教育背景不免唏嘘。
想当初林淮叙也是不可多得的网安天才,要是能在这个领域深耕下去,现在一定也成绩斐然。
是科林动游的破产和与童安鱼的恋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他一切向金钱靠拢,彻底远离了曾经的热爱。
全球安全研究人员社区排行榜经历了无数次刷新,现在不会有人知道白帽黑客spectrum。
“林淮叙,你后悔放弃网络安全吗?”
林淮叙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头看刚洗好澡,盘腿坐在床上的童安鱼:“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果然还是不能太闲了,就应该让她陪自己收拾。
“说说呗,你那时候那么热爱,但我们参加完建模比赛你就放弃了吧。”童安鱼眨巴眼睛,身子使劲往前倾。
林淮叙将行李箱立起来,起身:“有舍有得,没什么可惜的。”
他从来没强求过把爱好变成工作,他这人幸运本就不多,得用在最重要的地方,其他方面吃些苦头他也认可。
“如果没有——唔!”
林淮叙跨步过来,将她剩下的话堵在口中,稍一用力,就让童安鱼倒在床上。
他扯开她盘的像不倒翁似的腿,单膝跪在床边,迫向前,给了她个绵长深刻的吻。
一吻过后,他说:“你非要胡思乱想,不如我们再做一次。”
“我刚洗完澡,不了不了。”童安鱼非常机灵,像条小鱼似的从林淮叙身下滑走,到一旁玩手机去了。
林淮叙在她腿根上轻拍一下,转身去收拾另一个箱子。
周五,两人同时从京市起飞,往加州方向。
也是巧,他们人生中几次关键转折点都发生在这里,虽然不长,但承载了太厚重的情感。
主办方尚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关系,倒是没少听说科林动游和量子颗粒的陈年往事,为了让此次交流会平安无事,童安鱼和林淮叙的酒店房间相隔老远,甚至不能乘同一架电梯。
对此,童安鱼哭笑不得。
于是当晚她就舍弃了自己的套房,溜到林总房间,睡在林总床上。
交流会第二日上午开始,中午管饭,一直到下午四点。
进了会场童安鱼才发现还有更夸张的,自己和林淮叙的位置隔着八丈远,差不多快是整个房间的两极。
她不得不佩服主办方公关人员的细心,只是这信息有点过时了啊
童安鱼的演讲安排在上午,主要是介绍她自研这款EDA工具,这是个推广的好机会,她准备的十分充分。
上了台,她才终于看清坐在遥远另一排的林淮叙,两人目光对视,林淮叙提唇轻笑,童安鱼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正式开始演讲。
对于呕心沥血创作出的成果,她非常有感情,介绍的也相当充分,以至于提问环节各国研究员热情高涨,逮着她问。
好在她对答如流,最后由于时间缘故,只能暂且停止提问,邀另一位分享者上来。
或许是她给在场众人留下的印象深刻,以至于午饭时间还有人围着她探讨芯片行业的发展,中美未来的方向,芯片链条新格局等等。
也有从事芯片设计的工程师和她聊些专业的东西,她不吝分享。
童安鱼太受欢迎,就连林淮叙也没机会靠近她说点夫妻间的悄悄话。
午餐只有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下午场。
下午首个上台分享的就是林淮叙,但设备似乎出了点问题需要调试,林淮叙暂且在台上等待。
众人见还没正式开始,便又窸窸窣窣地聊了起来。
童安鱼身边恰好坐着两位年龄相仿的研究员,两人瞄了眼时间,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童安鱼。
“嘿,安鱼,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你和你的团队敢挑战当今世界的规则。”一个金发碧眼的澳洲人说。
这天童安鱼穿了黑色及膝的裙子,很正式,头发也刚做了卷,乌黑浓密地披在后背,她颈间垂着一条祖母绿的吊坠,散发静谧的光泽。
她以为又是个对芯片感兴趣的工程师,于是友善询问对方做的是什么方面的工作。
对方说是医疗器械。
这领域童安鱼不熟,也没打算涉猎,所以客气地终止话题,安静等待。
谁知对方热情不减,干脆掏出手机调到WhatsApp界面:“安鱼,我们添加一下联系方式,等交流结束,我们一起喝咖啡吧。”
国外的date邀约就是这么直接,童安鱼刚欲拒绝,另一侧卷毛的拉丁裔研究员便急道:“等一等,明明是我先和安鱼熟悉的,应该是我先邀请。”
童安鱼一脸茫然地望过去,实在不记得他是谁,他们什么时候熟悉的。
可能是午饭时候,她胡乱添加了很多人,但其实印象都不深刻了。
恰在这时,设备修理好了,主持人将空间让给林淮叙,自己默默退下。
童安鱼顾不得别人,立刻向台上望去。
林淮叙倒不急着分享,他单手撑着讲台,另只手抬了抬话筒的高度。
因手机干扰,话筒发出些许杂音。
林淮叙稍稍抬眼,目光危险的向童安鱼的方向扫来,停顿三秒,他用手指轻扣讲台,状若漫不经心:“童安鱼,帮老公拿下手机。”
他说的是英文,力求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场内霎时哗然,金发碧眼和卷毛拉丁裔更是瞠目结舌。
童安鱼在众目睽睽下起身,走到讲台前,伸手接过林淮叙的手机,借着背身,忍笑抱了他一下。
她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怎么吃醋呀林淮叙。”
随后撤身,一本正经用英文回:“加油,亲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