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
主屋小楼石桌旁, 两人相对而坐。
“那要是你有二心怎么办?”岑让川抓住纸张忙问。
发黄信纸上还算清秀的字迹只写了一行字。
[双方若其中一方另找第三人,穷困潦倒、负债累累、出行不利、疾病缠身……天打五雷轰!]
诅咒内容包括衣食住行天上地下。
被外人看到会被嘲笑幼稚的程度,只有她们知道这真的会生效。
白润指尖捏住一角, 听到她这么问,银清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我等你上千年到现在你才给我一个名分, 这段时间你见我身边有莺莺燕燕吗?反倒是你, 简寻好亲吗?我那异变的分身吃起来味道怎么样?给严森避风的外套怎么不穿了?”
“……”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在回味吧?那确实得回味一番, 毕竟要是成亲了, 你以后要想尝些野花野草的味可就难了。这名字还没签, 要是想反悔得尽快,不然,你知道我的。”
一旦纠缠,至死不休。
只要签下这张纸,往后不论是十年, 百年, 上千年,银清绝不会放手。
岑让川就算化成灰他也会把她栽入银杏树下,和他融为一体。
银清目光灼灼,岑让川汗流浃背。
看似过家家玩笑般的协议,可能是下一辈子轮回的开端。
岑让川咽咽口水, 努力把话题扯回来:“我问的是你,你扯我干什么……”
“我要是有二心你不是很好解决?买桶花生油、玉米油、葵花籽油你喜欢哪个就买哪个,往银杏树下一浇, 放把火不就完事了。哦,对了,哪天你要是有了别人还不想被我发现报复, 也能用这种办法。”
岑让川脑子一抽,下意识问:“有没有温和点的?”
“你还想坐拥齐人之福?!”银清拍桌,不肯让步,“你上辈子广开后宫,这辈子你休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总给自己找后路。为什么不能试着和我敞开心扉,我等你这么久,上千年时间不足以让你信任我吗?”银清死死盯着她,眼眶渐红,“我知道你讨厌我监视你,讨厌我占有你,不肯给你留缝隙。可我不后悔,我就是要占满你的视线,你眼里、心里都必须只有我一个。”
岑让川简直想叹气。
她当然知道银清为什么会这么说,时至今日,他也不过仗着她对他如今纵容才敢说出自己心里话。
鲛人血和金库已经暴露自己喜欢上他的事实。
即使没有到爱这个地步,却已经离得不远。
银清惯会拿捏人心,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现在对他有多纵容。
不仅如今,他还在赌,赌她不会放弃在她手心长大的小树苗。
他赢了。
岑让川靠近,亲了亲他的眉间红痣:“知道了,小气鬼。”
什么叫小气鬼!
银清正要争辩,手里协议被抽走。
银清还以为自己太霸道,她想反悔,一颗心还未来得及坠下,就见她拿起桌上的笔利落签下名字。不仅如此,她还痛痛快快按下手印。
岑让川做完这一切,回头把笔递给他:“我签完了,给。”
银清伸手不自觉接过,愣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将笔尖对准纸张。
他不确定地问:“你想好,我要是签了字,你以后可不能辜负我了。”
一份协议,表面上约束的是两个人,实际上是空白条约。
银清会永远忠诚于她们,有没有这张纸其实都一样。正如他所说,他的致命点她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轻易摧毁。
岑让川若是在感情上放浪,真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协议完全可以作废。
他没有安全感,所以准备出这么一份协议吓唬她。
岑让川心知肚明,配合他道:“我就没想过要辜负你。签吧,签完我们签婚书。领证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开车带你。”
银清本想说今天,但看了看时间,人家怕是已经下班,又怕她睡醒不认账,嘟囔道:“明天……”
“行啊。”岑让川笑着答应。
银清望着她,有种恍惚的茫然。
居然这么轻易答应了?
等的太久,临近实现时反倒像在做梦,飘飘然踩在云端般不切实际。
带着潮气的冷风拂过,掠过满树灿叶,哗啦啦作响,如同他的心也跟着风乱颤。一片叶子剥离枝头,悬空飞舞在半空,恰恰好好送到协议与婚书重叠的签字部分。
一个钢笔正楷,细细的像把小刀,转折异常锋利。
一个毛笔瘦金,骨体刚毅,看似温和实则凛冽。
对着两份签名,银清看了又看,嘴角慢慢勾起看不清的弧度,转瞬即逝。还没领证,他拼命压抑自己开心不已的心情,就怕乐极生悲,临了到头仍是一场空。
将婚书合上,连同协议一齐放入檀木匣,他紧紧抱着,生怕岑让川抢回去。
她不在意他的患得患失,从一旁石凳上拿起笔记本电脑放在他面前:“婚礼方案,我弄了十套,你看看喜欢哪个?”
法式、中式、欧式等等应有尽有。
供银清挑选。
“噢,还有戒指,这个只有五套方案。”岑让川想起什么,立刻补充,“不作修改,不许挑三拣四又换回第一版。”
银清:“……”
他想演甲方折腾乙方的戏码落空。
“算了,你除外,给你一次机会,只能小修。”岑让川起身,“我先去发个货,你慢慢挑,按这里。”她说完,拉起他的手按在鼠标上,移动到右键,“挺简单的,你摸索下就会。”
银清挨在她手臂内,不情愿地说:“忙完陪我。”
“知道了祖宗。”
怎么这么黏人呢。
岑让川摸了摸他脑袋,这头长发比桑蚕丝还滑润,蝴蝶上去都得劈叉。
银清小声埋怨:“别摸,弄乱了。”
从床上起来光打理头发都花了半小时,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每天花了多少心思就为她夸自己一声好看。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岑让川摸了摸他发尾后忍不住从背后用力抱了他一下。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银清却感觉自己脸烧得慌。
奇了怪了。
明明没脸没皮做过这么多次,怎么抱一下就不行了?
他强行把注意力定在电脑屏幕上,目光却不由自主跟随她去后院。
听到扯胶带包盒子的动静,银清捂着胸口强行把脑袋转过来。
正事。
正事。
还有正事要做呢!
岑让川倒没多大反应,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不动地库的东西,她手头其实不怎么宽裕。一场婚礼再怎么样都要十万打底,尤其是银清特别在意这种事,细枝末节。
等等,不对,她是不是还没求婚。
忘了还有这么个步骤!
要是这样的话……
岑让川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要不……带他去镇子外的世界,走走?
但这钱怎么解决呢?
她拖着一堆快递往外走,没注意到银清盯着她视线灼灼。
怎么不看他呢……
银清放开鼠标,决定就定这个戒指,她画的银杏叶戒指。
没记错的话,她买来的一堆未打磨玉石里就有这个玉料。
也不知道成品会是什么样,听她那会说过收来的那几个花了好几个万。
银清对现在的钱没什么概念,他少时地位虽低,但从没对钱犯愁。
而且有件事他一直没对岑让川说,那就是地库里一堆金银珠宝实际只有一半是她上辈子给自己的赏赐,另外那一半是他积累下的钱财。
不说也好,银清美滋滋地想着,反正她记不得,都当作宠爱自己的证明就行。
吵架的时候拿出来说道说道,她肯定让着自己。
岑让川浑然不知被银清套路,也不知他有门路把地库那些东西安全变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结婚的钱凑出来,光靠手头上十万不到的存款,婚礼办得寒酸的话,银清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头指不定怎么委屈。
早知道当初悠着点……
严森他爸也是,怎么打了这么多次地桩才成功!
岑让川想了半天,没忍住打开手机,输入疑问。
【如何在两个月内赚到三十万?】
点开最高赞回答,斗大的一本《刑法》蹦出,不仅给她指明了赚钱方法,还给她指明了下半生的路。
“……”岑让川抬头,望向穿黑色制服的顺丰快递员,“诶,大哥,你们这行好干不?我听他们说你们特别赚,就是辛苦些。”
“啷个龟儿子跟你说好干?累死累活到手七千块。今天我同事丢件,结果投诉到我头上,五百块没了唆。”说起这事,大哥抬起那张沧桑的脸,恨不得掰开眼皮让岑让川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
“……”
她还是想点既不犯法又实际的办法吧……
买彩票?
那得买多少?
随着纸箱发出,快递员拧动油门,风风火火离开,斑驳车厢后露出不远处顺带卖刮刮乐的报亭。
岑让川想也不想,走过去掏出二十块钱买了四张五块钱的刮刮乐。
大娘悠哉悠哉拿出一块钱硬币给她,说了声:“来,刮吧。中了再和我说一声。”
岑让川接过,飞速刮完三张。
中了十块,倒贴十块。
“还刮吗?”大娘悠哉悠哉地问。
“不了……没那命……”岑让川无力。
大娘看她面色不好,指了指另一沓,好心道:“这十块钱中奖几率高些。”
“再来!”
话音刚落,刮出来的十块钱也没了……
大娘尴尬地不敢看她,嘀咕道:“手气忒差,严家小子运气不好少说也能刮出来十块钱……”
严家……
严家……
又是严家……
岑让川沉痛转身离开,走上桥,终于还是没忍住,给严父发了条短信:[叔,最近身体健康哈。]
那边估计正好闲着,回了句:[安好。]
岑让川绞尽脑汁想措词,手机再次震动。
[严父:有事?]
[岑让川:嘿嘿,我要结婚了,下下个月,时间还没定,到时候来喝一杯呀。]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好的,确定下时间后我会去的。]
岑让川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要怎么说,干脆破罐子破摔:[叔,建桥费用还剩点吗?以前是我太冲动,现在穷得响叮当。]
[严父:……]
[严父:我打电话给你。]
岑让川这边字刚打到一半,手机传出铃声。
她还以为没了希望,谁料对方接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是不是遇到了杀猪盘。
严父明明记得三年前她就说要结婚,中间三年严森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结果三年后她又说要结婚?!
严森辗转在相亲市场,来一个黄一个。
岑让川居然已经要二婚……
严父震惊地赶紧打电话确认,二婚就二婚吧,他们家倒也没卡那么死。
结果人家是初婚。
三年前三年后都是同一个人……
岑让川满头大汗编织了场情侣分分合合的戏码,收获的是严父长长久久沉默。
他挂断电话后,一条信息弹出。
岑让川前面什么的没看清,光看到后头那连串的零。
[严父:你给的那笔钱就剩这些了,账单稍后发你,我自己添补十万,当作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没有对严森说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及时出现拉住我,也谢谢你为云来镇做出的贡献。这座小镇我对它有很深的感情,这里的父老乡亲在二十年前供我上学,所以我愿意帮这里每个人。以前是我太傲慢,往后你要是缺钱可以找我,婚姻这件事,希望你慎重。对了,我儿子还没结婚,你要是想清楚可以随时来我们家做客。]
岑让川越看越无语,回道:[叔,我真没遇到杀猪盘。]
[严父:理解。]
理解个毛啊理解!
当父亲的帮儿子挖墙角,这像话吗!
岑让川心梗得在桥上打了一套组合拳,这才恢复好心情回老宅。
走过沿廊,池塘里安安静静。
她不禁想起能吃又闹腾的鲛人,偌大的宅子骤然间安静,她又开始怀念起从前。不过,现在也很好。
岑让川收回视线。
被她注视过的池塘不知何时,从池底出现一条银白色小鱼。
它甩着大尾巴,看了看岸上远去的背影,又重新沉入水中。
“扑通”一声,漾开无数涟漪。
银杏树下。
银清等她等了半天,总算把人等回来。
他皱皱眉:“你以前发快递只要十分钟,现在怎么要半个小时?”
“买刮刮乐玩去了,这不是担心我在影响你判断嘛。”岑让川从容坐下,“听你这语气,选好了?”
银清鼠标一点:“戒指要这个,不改了,但里面要刻上我和你的名字。婚礼……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岑让川毫不犹豫:“席面好吃的。”
“……”
“好啦好啦,我其实都行。草坪婚礼怎么样?正好,贴近大自然。附近镇子就有搞这个的,我实地考察过,你应该喜欢。”
“光我喜欢,你呢?”银清侧过脸看她,“我希望你也喜欢。让川,是‘我们’要成亲。一辈子就一次。”
他也只允许一次,往后不论如何,恩爱缠绵或死伤惨重,都只有这一次。
要换作别人,岑让川必定要争论一辈子就一次这说法。
真心瞬息万变,谁能保证不会分手。
可面对的人是银清,这句话含金量便达到百分百。
岑让川收敛起玩笑的心思,认真想了想:“我们亲朋好友……我这边大概一桌都摆不齐。”
她这边凄凄惨惨,遑论银清。
他活了上千年,家人好友都已死去,只剩他一人。
总不能挖坟掘墓把骨灰带过来吃席。
“所以……只在云来镇摆席,就当作是通知其他人,我属于你了。”银清挨过来,轻声说,“白芨说,可以办场流水席,镇上的婶姨叔伯都会来帮忙。我不需要多盛大华丽,你也不必为我掏空心思准备什么。我更想知道,你愿意带我去到哪。”
如果是在千年前,他必定三书六礼一个步骤都不肯少。
可现在,她们身边亲朋好友关系好的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倒不如痛痛快快放弃这场婚礼,选择别的。
比如说……
“旅行结婚?!”白芨知道自己师父,仪式感看得很重,光是拜师那会都能看出来,他骨子里极重礼仪,怎么到岑让川这就失效了?!
听到白芨哀嚎,岑让川还以为她是因为吃不到席感到伤心,忙补充说,“我和你师父明天领证,过两天请人办流水席,歇息一星期才去旅行。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再回来看着药堂。怎么样,行程安排合理吧?”
“要不你们还是办一场吧,我好拿这事请假。”大学生遇到水课想逃,白芨大脑实在塞不进那坨垃圾了。
搞半天就因为这事……
岑让川无语半晌:“我给你P一个婚礼请柬,到时间你拿去请假。”
“让川姐最好了~”白芨忙欢天喜地报日期,顺带问,“明天有空给到不?我好拿去提前请假。”
岑让川狐疑看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乐薇约我去隔壁镇转转,桥好不容易打通,又是你和我师父出资建的桥,就想去看看嘛。”
“行行行,我今晚就给你。确定是和乐薇?”
“聊天记录为证!对了,让川姐,我准备了一份新婚礼物给你们。没多名贵,三年前就准备好了,一直没给你们。”
岑让川好奇:“是什么?”
“我上学的地方有座庙,你应该听说过……从山脚磕到山顶,可灵验了!”
两人脑袋挨在一处。
小声说着什么。
银清拎着买好的醋,从药堂外面走近。看到这一幕时,胸口暖意弥漫,像是冬夜饮下带胡椒的热汤,瞬时驱散所有黑夜带来的潮湿寒意。
他停下脚步,像个局外人望着,心底生起一丝怯意,不敢上前。
害怕又是自己太过渴望生出的幻境,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荒庙中的斑斓壁画,一碰就碎。
四周已是夜幕降临。
家家户户归于灯火笼罩处,阑干交错,飘飘忽忽如安了夜灯的蜂巢。
银清曾无数次独行于漫长凄清的夜晚,千盏万盏灯火,安息于深林,从陆续亮起,直至重归寂静,似萤火虫短暂却璀璨的一生。
天明时,又只剩他一人,注视它们留下的尸体躺入泥土,化作一抷黄土。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而这次。
“你再不回来,我俩打算先把剩下的螃蟹干掉了。”
她抬头,看到了门外的他。
“走呀,我给你点了蟹黄,看能不能吃惯。”
为他留了灯,留了蟹黄。
岑让川迈过门槛,径直朝他走来,牵着他往里走。
银清顺从地被她拉着,走进这间小小的药堂。
暖黄路灯下,二人影子被无限拉长。
银清眼角余光倏然看到窗台下他三年前遗留的红布,薄膜已被揭开。
两只蝴蝶飞跃在布料上,随着灯光变幻,流光溢彩。
在它们旁边,放着中式刺绣锦缎小盒子。
那是岑让川幻想三年,慢工三年,五套戒指方案中的其中一对。
所以只有五套方案,所以只能小修。
银清停下,望着盒子定定出神。
岑让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趁着白芨进后院的功夫,拉着他抓上盒子和红布就往门外跑。
银清被她拉着,夜风吹过发丝,又凉又湿,发梢沾染霜露,映上月色。
河边没有人。
月光洒下整片波光粼粼的银白绸布。湿白月色映在他脸上,是极致的清冷薄光。
岑让川深呼吸一口气,拿出盒子里三年前就准备好的银杏叶戒指,凝视他早已克制不住流泪的眼眸,缓缓开口。
“我们早期相处不太愉快,我嫌你烦,嫌你天天用破树根天天监视我,嫌你不给我自由。还背地里说你心理扭曲,总给我使绊子。烧毁祈福牌那次,我没有想过放弃你。”岑让川看他哭得太厉害,忍不住伸手给他擦泪,“你别哭啊……我还没说完呢。”
银清把眼泪糊在她手心:“你管我呢,继续啊……”
当面说他坏话的坏女人,还不允许他小小的报复下吗?
岑让川早知道他是什么样,无奈道:“那时我手下还攒了十几个祈福牌,想自己偷偷攒。但你那时不愿意放自己自由,我能猜到是因为我,怕我离开,怕我一去不回头。你哪怕嘴上说着愿意放我走,实际我们还是纠缠在一起。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祈福牌太难攒,我就想起在博物馆那次前世残魂给我留下的话。那个时候,我利用你的感情想去墓室是我不对,一直没正式跟你说句抱歉。还有,我用完鲛人血,花完了金库钱,林林总总,你……能原谅我吗?”
“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也有不对……但我不会改的……”
银清想,自己这辈子都会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着她,到死都不会放手。
失去鲛人血,便没了长生。
百年后,他只能等待她下一个轮回转世。
不论这次是不是又要等上千年。
这一世,她们创造的记忆已经足够支撑他继续等她出现。
银清默默想着,看着她从盒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杏戒指,迫不及待想伸手。又觉着这样自己会不会太不矜持,压抑着别别扭扭放下。
“没关系,你不改也可以。”岑让川看出他的急切,拿出戒指拉起他的手,双眼含笑看他,“那我们前尘旧怨一笔勾销。还有……此时此刻,请问银清大夫,愿不愿意空出一段时间和我去看自由后的世界?山川湖泊、极光极夜、都市乡野,不论春夏秋冬,你都在我的未来安排中。你愿意吗?愿意和我走完这段人生吗?”
银清凝视着她,喉间酸涩地说不出话。
她耐心等着,直到他稍稍缓过情绪,清晰说出那句。
“我愿意。”
“岑让川,我愿意。”
“我早就愿意……”
三声愿意,穿透凉风,抵达她耳边。
月光点在戒指上,似点缀星辰,慢慢推进他指骨,还未完全推进指根,他已经攥紧和她的手。
大风刮过,野草摇摆。
河面吹碎月光,仿佛白鹭群拍翅齐飞,无数羽毛随风卷起,盘旋纷飞。
他的孤寂与枷锁,由她亲手缚住,也由她亲手解开。
她继承凶宅后,年久失修的牢笼失去了阴暗带来的束缚窒息。
池塘会有新生态。
银杏树会蓬勃生长。
老宅也将年年岁岁延续至下一场轮回。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