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佘氏?给资金给他们?
一时间, 佘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不是幻听的话,对面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脸皮,说出这种话呢?
还说什么看在兄弟的情分上, 之前佘群逸可从没拿佘念当过亲兄弟, 这会倒知道利用这层血缘纽带来攀关系了。
关于佘氏的近况, 之前佘念曾听段闻洲聊起过,对其情况有大概的了解。
自从佘毅峰锒铛入狱之后, 整个佘家都在走下坡路,并且是以山崩的架势衰落。
草包一样的佘群逸毫无统领能力, 即使暂时坐上了负责人的位置,却完全没有实力带领佘家死而复生, 反而因为愚蠢的领导加速了死亡进度。
不仅没有填补上非法集资欠下的资金大窟窿, 还错误指挥停掉了一大批效益极佳的生产线, 以至于入不敷出。
如今的佘家, 可以说是危如累卵,距离破产只有一步之遥。
“段闻洲有那么多钱,他只需要分一小笔出来, 就可以帮到我们了。”
佘群逸哽了哽脖子, 咬牙说道。
实在是走投无路,他才不得不跑来拜托佘念帮忙, 因为眼下除了佘念以外, 他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求助了。
曾经与佘家交好的狐朋狗友,此时早已对他避之不及,完全不肯伸出援手。
“你要多少?”
“五个亿, 十个亿也行。”
闻言,佘念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开口就要几个亿, 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个亿是笔小钱呢。
噢好像对老公来说,这确实是笔小钱,但他们想得美。
“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我是认真的,只要给这一笔钱,让佘家能继续运转下去就够了。”
合着说的还是要,不是借,是谁给佘群逸的勇气跑来说这种话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借给你?”
佘念嫌弃地扫了人一眼,向后避开一步。
“但凡你还有良心的话,只要想一想之前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话音落下,佘群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显然,他也想起来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我……那我现在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他咬咬牙,近乎屈辱地从唇间挤出了这句道歉。
对一向自视甚高的佘群逸来说,从来只有别人对他道歉的份,别说给别人认错了,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过。
而眼下,为了求人帮忙,他甚至给佘念道了歉,觉得自己都做到了这种地步,那总该能得到原谅了。
“我不接受。”
但是,对面的人却只冷冷地回答了这四个字。
“为什么?”
闻言,佘群逸的音调瞬间拔高,以为自己被耍了,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
随即,佘念轻嗤了一声,将手中拿着的饮料尽数泼向人。
陡然被淋了一脸,佘群逸先是一愣,紧接着破口大骂:
“你有病?”
“我先泼完你,再给你说对不起,你能接受吗?”
“凭什么你给我道歉了,我就必须要原谅?”
看着人压抑的怒意,佘念双手叉腰,没好气地道。
——这人根本不是意识到错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才会这么轻飘飘地道个歉,以为就能就旧事翻过去。
他对原主犯下的那些错,远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一笔勾销的。
“我、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
都肯弯腰认错,做了如此伤自尊的事了,居然还不行,这下佘群逸彻底撕破脸皮,装不下去了。
“我不过就是要你们借我一笔钱周转而已,这对你们来说不过就是小菜一碟吧,就连这样的忙都不肯帮吗?!”
“佘念,你还记得你是佘家的人吗!”
“可是,你们应该也从没有拿我当过佘家的人来看待。”
对视上佘念那双淡漠的视线,佘群逸算是明白了,今天自己是不可能达成目的了。
于是他破防了,直接原形毕露:
“佘念,你嚣张什么,不过是攀上了段闻洲这棵大树,抱上了大腿而已。”
“那你连抱大腿的对象都没有,不是更可怜吗?”
面对这样的指责,佘念却毫不在意,歪了歪头佯装可怜地说道。
我有大腿抱,你有吗!
你!没!有!
“你——!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被段闻洲给抛弃,不会有好日子的!”
破口大骂后,破防的佘群逸掉头就走。
有病一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佘念对人做了个鬼脸,小声低骂着。
回到顶楼的办公室以后,他把遇见佘群逸这件事告诉了段闻洲。
闻言,段闻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会多留意佘家那边的举动,防止他背地里对佘念打击报复。
对于这样的小插曲,佘念也没放在心上,第二天就将其抛之脑后,继续着如常生活。
不过在后来,他经常会接到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接通发现是佘群逸打来的。
目的无外乎还是要借钱。
当然,每次不待人开口,佘念就毫不犹豫地挂断拉黑一条龙。
等到拉黑的号码足够多后,大概佘群逸也知道彻底没戏了,渐渐地不再联系。
从段闻洲那里佘念听说了佘家的最新消息,由于资金窟窿完全填补不上,公司亏损严重,佘氏集团已于近日彻底宣告破产。
某种角度上,这也算是天道好轮回吧。
佘家那群人作恶多端,这是他们应得的。
————
城中村某个狭窄的出租屋内,墙皮剥落,灯光昏暗,潮湿得墙角都有蘑菇冒出。
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凌乱肮脏的书桌前摆放着电脑,屏幕散发出幽幽荧光,照在对面人瘦削又凹陷的脸颊上。
而在电脑屏幕上,网页上显示的正是最新一组佘念拍摄的写真照。
照片里的人光彩夺目,仿佛散发着光芒的太阳一样,不由自主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佘念……都是你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死死盯着照片上的人,屏幕前的佘群逸猛地攥紧了拳,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满是恨意。
————
“好累啊——”
佘念向后靠在汽车座椅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有泪花溢出,看样子是累急了。
“你可以先睡会,到家还需要一点时间。”
见状,正在开车的段闻洲勾了勾嘴角。
“不行,我要陪你的。”
说着佘念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而两人之所以这个时间段还在外面,是因为今天正是赴宴参加慈善晚会的日子。
——上周,xx公司的谢总有邀请段闻洲前来参加今晚的宴会。
这场慈善晚宴的地点被安排在山顶别墅中,离市区有一定距离,需要经过盘山公路才能下山。
深夜的公路上人迹罕至,只有清辉的月光冷清地撒在路面,风穿梭在周围的草木间,婆娑起舞的影子有些吓人,仿佛随时会有阴暗的东西从其中蹿出。
在这样的路面上开车是很危险的,所以即使佘念很困很困,但也强打着精神,不停地同段闻洲说话,让他也不要犯困。
忽然间,段闻洲抬眸看了看车内后视镜,眉头一皱。
“怎么了老公?”
注意到人脸色有变,佘念问道。
“后面的车有点奇怪。”
段闻洲的目光紧盯着后方跟随行驶的车,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这条路应该只有参加慈善晚会的人才会经过,但由于两人是提前退场,没有参加后半场的酒会,所以段闻洲清楚地是记得,离场时是没有其他人的。
换言之,后面的车辆并不是晚宴的人。
那会是谁呢?
不参加晚宴,却出现在这条公路上,并且跟随着自己的车辆下山。
眉头蹙了蹙,段闻洲悄悄降低了车速,并向右侧车道避让。
果然,那辆车不仅没有要超车的意思,反而同步降低了速度,保持着跟车的举动。
——很明显,车上的人是冲着两人来的。
想到这,段闻洲皱了皱眉,眉目间闪过一抹警觉。
“佘念,抓紧。”
随着他话音落下,油门猛地被踩下,车辆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驶去,试图摆脱掉老鼠般藏在暗地里的跟踪者。
在惯性的作用下,佘念的身体陡然向后倒去,吓得他立刻抓住扶手稳住身形。
他向后探头看去,只见后面的车也紧跟着加速起来,犹如狗皮膏药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那辆车也索性不再装了,速度急速提升,似乎是想将两人的车别停。
两辆车在盘山公路上你追我赶,当行驶到半山坡的路段时,段闻洲猛然想起这一段公路是监控盲区。
也就是说,后车在这里出手的可能性极大。
但偏偏这段路急转弯很多,即使想加速甩开跟踪者都做不到,段闻洲稳住方向盘,为了安全不得已降低了些许速度。
后方的车辆见状,却反而继续加大了油门,并且也不再准备拦下他们,而是直接奔着其方向撞来。
嘭——。
伴随着一身巨大的声响,以及轮胎与地面刺耳的尖锐摩擦声,车辆被撞到了车身的位置,在瞬间方向失控,向着山崖边缘冲去。
公路围栏被冲破,硕大的车辆犹如玩具一样摇摇晃晃,失重坠向崖底。
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佘念感觉到自己被段闻洲一把抱住,护在了怀中。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从缝隙中,与崖边下车而立的人对视上目光。
透过清冷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身影。
——是佘群逸。
黑夜中,他看见佘群逸用口型说道:
“你们,去-死-吧。”
第92章
天旋地转的摇晃, 剧烈的冲击,以及刺耳的巨响。
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来回翻搅,大脑头晕目眩, 眼前一片漆黑, 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佘念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在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只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一样的疼, 喉咙里犹如火烧一样,干哑疼痛, 令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坠崖前看见佘群逸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万万没想到佘群逸居然会下此狠手, 在走投无路之时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大概, 他还是太低估人心的黑暗了。
“老公……”
佘念扭动着僵硬生疼的脖子偏头看去, 想关心人的状况如何, 但在看清身边的景象时他瞳孔骤缩,话头硬生生刹住。
只见身旁的段闻洲两眼紧闭,已经昏迷过去, 鲜血糊满了他的脸颊, 一直向下流淌着,凌乱的鬓发和着血糊成了一片, 黏在脸上。
不单单是脸庞, 就连身体上都满是鲜血,方才还妥帖穿在身上的西装,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不堪, 哪还有半分曾经绅士的模样。
即使伤成这样,但他的胳膊却依然有力地环抱住佘念,将人紧紧护在怀中, 没有让其受到一丁点伤害。
除了数不清的小伤外,最让人不忍直视的伤口,是一根径直插入人身体内的钢管。
——那根钢管贯穿了段闻洲胸腔的位置,似乎扎穿了心脏。
“老公,你醒醒……”
看着眼前的画面,佘念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明显的颤音。
泪珠溢出眼角,他吸了吸鼻子,颤着手去抚摸人的脸颊。
在感受手心的温度,发现人还有呼吸时,他喜极而泣,眼泪忍不住一下子就决堤溢出了眼角。
而当与人皮肤相贴时,他才隐约察觉到,段闻洲体内有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
——这股力量,好像是来自自己的法力。
忽然间佘念想起来之前生日时,自己送给段闻洲的那枚手作项链。
他立刻查看起人的胸前,果然发现其脖子上挂着自己送的那条项链。
只不过其中的叶片已经消失,唯有剔透的玻璃还留在黑绳上。
项链里封着的,正是自己的本体叶片,具有一小部分自己的法力。
想必在方才的生死一刻,段闻洲用身体保护住了自己,而在被钢筋贯穿的瞬间,正是项链中的本体起到了治愈作用,护住了人的心脏。
简直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到这,佘念后怕极了,同时也有几分庆幸。
他将法力注入段闻洲的体内,试探着拔出了那根钢筋。
果然人身上因钢筋造成的致命伤口已经完全恢复,受伤的位置完好如初,连鲜血的痕迹都不见,只有衣服上的破洞记录着方才发生过什么。
本来还想帮人治好身上其他的小伤,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从车内出去,佘念观察了一圈四周,辨认出两人现在是在山崖底。
好在这处盘山公路地势并不高,坡度也并不陡峭,所以当车坠崖时两人才得以幸存,没有丢掉性命。
佘念奋力,向上推开己侧变形的车门,艰难地爬出了车内。
只见在撞击的作用下,整辆豪车已经彻底报废,破损得不能看,车身的部分凹陷下去,险些就要被拦腰砍断。
由于车辆是以侧翻的姿势坠落的,所以对于副驾驶的佘念来说很轻松就能爬出,但反观下方驾驶位的段闻洲,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环顾四周看了看,佘念找来一块大石头砸碎了前挡风玻璃,又使劲浑身解数将副驾驶座的车门踹开,试图开辟出一个更大的出口,好将段闻洲拉出来。
他又喊了好几声段闻洲的名字,但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试着将人向外拉了拉,可依然纹丝不动,这时佘念才发现人被安全带给困住了,于是只好重新钻回车内,摸索着试图解开护住人身体安全带。
由于此时的车内一片狼藉,所有的设备都完全变形,又有安全气囊的阻隔,佘念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摸到了安全带所在的位置。
等他好不容易解开,把段闻洲拉到副驾驶的位置时,却又面临另一个难题。
那就是,他发现段闻洲的腿被卡住了。
不管怎么拉,都不能把人全部拖出车外,佘念着急起来了。
大概是忙中出错,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现在应该打电话报警,可刚掏出手机,却又发现崖底没有信号。
没办法了,只能靠自己营救。
于是佘念继续尝试将人救出,并且一边救人,一边将自己的法力输送进人体内,甚至再次对人施加了最后一次妖精的赐福,以保佑段闻洲平平安安。
得益于之前泡温泉的那次经历,小蛇舌草的修为有所提升,治疗人的效率也提升不少,不然以他从前的实力,恐怕在心脏被钢筋贯穿的情况下,是肯定护不住段闻洲的。
渐渐地,段闻洲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痊愈,脱离了生命危险。
如果不是身上衣物浸透了血迹的话,恐怕谁来都看不出来他受伤过。
由于两人的体型差距悬殊,佘念急得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不停地用力向外拽人,但收效甚微。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时,鼻尖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似乎是汽油。
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车位的部位已经有汽油漏出,并且有些微的火光冒出。
这就意味着必须立刻远离车辆,否则很快便会起火燃爆,凶猛的火势一遇到汽油就很容易失控。
看见那刺眼的火光,佘念只觉得恍若已经置身火海,浓烈的火舌席卷皮肤表面,浓烟滚滚铺面而来,高得吓人的温度灼得他剧痛难忍。
作为一株植物,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烈焰,对火的恐惧从心底涌起,令他不寒而栗,害怕得无法动弹,仿佛身体都不受控,连伸手都做不到。
他咕咚咽了咽口水,在余光瞥见仍然受困的段闻洲后,霎时间才如梦初醒,迅速回过神来。
——必须得加快进度才行,撞车后的燃烧速度会极快,很快就会烧得只剩车架,如果不尽快将老公救出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后,佘念咬牙蹲下身查看起人被卡住的腿,发现是被变形的方向盘挤压住了。
于是他拿过车内一根掉落的钢筋充当杠杆,试图撬开。
手指用力得骨节都在发白,但依然纹丝不动,佘念急得汗都下来了,咬紧牙关发力,心里不停在祈祷一定要成功。
火苗越蹿越大,短短的半分钟就已经完全吞噬了车尾,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蔓延过来,处在车头的位置,佘念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渐渐上升。
这样炽热的触感激发了身体的应激性,握着钢筋的手在大幅度颤抖,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救人的欲望战胜了心底的恐惧。
哪怕是自己受伤或者死掉,都必须救出段闻洲。
在车子滚落山崖的瞬间,段闻洲的第一反应都是紧紧护住自己,把自己保护得一点伤都没受,可他本人却伤得如此严重。
眼下如果自己保护不了他的话,哪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来到人类社会后,给予自己幸福、温暖和支撑的是段闻洲,教会自己如何立足的也是段闻洲。
这样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自己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救回他。
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佘念施展出全部法力化作屏障,护在段闻洲的全身,以保护他免受火焰的侵蚀。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自救,是火焰跑过救人的速度,还是人能跑过死神的速度。
火势逐渐加大,变得不可控起来,已经烧到车头的位置,站在副驾驶的佘念已经能感受到被灼烧的热感,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烤架上一样,热浪滚滚,白嫩的皮肤表面被火舌舔过,传来了疼痛感。
只要一抬眼,他便能捕捉到赫人的火光,艳红刺眼,尖锐得宛如直刺面门的剑,一刀刀剜在肉上。
像是浪花一样,一束火苗忽地向前蹿来,烧着了人的衣角,留下黑色的灰烬空洞。浓烟与刺鼻的气味席卷而来,呛得肺部生疼。
心理恐惧与生理疼痛交织,险些要让佘念脚软跪倒在地。
但是,老公还被困在车上……
必须加快动作……
一定要救出老公……
一定——
他大喝一声,克服了恐惧,全身发力,再次猛地撬起钢筋。
或许是上天眷顾,这一次障碍物终于有了松动,脚下的空间扩大了几分。
见状,佘念立刻抓住机会,一把拽住了段闻洲,将人从驾驶位上拖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人离开车内的瞬间,火焰遇上了汽油,在顷刻间剧烈膨胀,化为了滔天烈焰,将整辆车吞噬。
但凡再晚一秒,两人都难逃一劫。
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直到这时佘念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手颤抖得不像话,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虽然段闻洲还处在昏迷之中,但好在身上的伤口都被法术全部治愈,外加还有屏障的庇护,在刚才的过程中一点伤也没受。
而反观佘念,在刚才的救援过程中皮肤上多出了好几处割伤和烧伤,鲜血染红了衣物,除了体力透支外,浑身上下的法力也用尽,累得动弹不得。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靠近段闻洲,紧紧握住了人的手,本能地想要继续输送法力给他。
终于,佘念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昏了过去。
眼前的世界陷入昏暗,在昏迷的前一秒,他瞥见了上方警灯闪烁的光亮。
第93章
当段闻洲醒来时, 已经是两天后。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鼻尖还萦绕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这里, 是医院?
他转动着滞涩的大脑, 缓缓地辨认着眼下的情形。
记忆还停留在车翻滚下山崖的那刻, 当时自己只顾护着佘念,霎时天旋地转, 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为什么一醒来,就来到了医院?
等等, 佘念呢?他有没有受伤?
想到这,段闻洲猛地瞪大了眼, 试探着想坐起身来。但大概是身体太虚的缘故, 他完全动弹不得, 看似用尽全力, 实际只是动了动手指。
而这样微弱的举动立刻被守在病床边的人留意到,瞬间有好几人围了上来。
段闻洲定睛一看,认出是爸妈和祁宁等几位好友。
“闻洲, 你醒了?”
“儿子,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见他苏醒,于秋柳泪眼汪汪地看来, 眼睛已经又红又肿, 想必是哭过一轮了。
连一向内敛的段风华都红了眼眶。
“我……”
闻言,段闻洲刚想开口,但嗓子干得像是有火烧一样,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来,先喝口水。”
见状祁宁连忙转身给他倒水,陆远修和贺扬慢慢地扶着人坐起身来。
喝下水后, 嗓间的干涩得到了缓解,歇了片刻,段闻洲才感到意识回笼。
“你终于醒了,昏迷了整整两天,都快把我们和阿姨叔叔他们吓死了。”
祁宁扶着胸口,后怕地道。
“佘念呢?”
扫视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小朋友的身影,段闻洲悬起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小念他……他在隔壁病房休养呢,你要不要也再躺下休息一会?”
听见这个问题,段母段父互相对视一眼,脸上有一抹难色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如初,故作轻松地回答。
“我去看看他——”
说着,段闻洲想下床,却被众人齐齐拦住,重新按回了床上。
“那个,不急,你先等等呗……啊医生来给你检查了。”
恰好这时医生进入了病房,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祁宁连忙把医生请到床边,岔开了话题。
“……真是让人惊讶,车祸从山崖上滚下,你除了轻微脑震荡外,身体居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不管是外伤和内伤都没有。”
给人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体,拿着检查结果,医生讶异不已,啧啧称奇。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车祸,再幸运也会受到些许皮外伤,而这位患者居然毫发无损,简直是难以置信。
外伤都没有?
可是自己怎么依稀记得,翻车时有一根钢筋贯穿了胸膛?
段闻洲怔怔地低头查看,确实没有在身上发现任何伤口和疤痕。
段父段母几人跟医生反复确认了结果,确定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稍稍安下心来。
“再住院观察个两三天就能出院了。”
说完,医生便离开了。
“万幸,简直是上天保佑。”
得知儿子一切健康,段母担忧多日的心终于放下,脱力般地靠倒在段风华的身上,将头埋进人的胸前,哽咽着感慨道。
“太好了,老段你真是福大命大。”
好友们也庆幸道。
相比于众人的激动,当事人段闻洲反倒淡定得多。
他垂下眼眸思索着,其中神色晦暗不明,心中隐约似乎有了某种预感。
“妈,佘念呢?”
“小念他,在隔壁病房呢……”
见人又要起身下床,于秋柳叹了一口气,没再劝阻,在场的众人也都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大概也是知道,某些事是拦不住了。
瞧见大家的反应,段闻洲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可能的结果,在祁宁的领路下,他来到了另一处病房。
这间病房就在隔壁,与自己的床位一墙之隔。
此时正好有一名护工,在悉心照顾病床上的人,见大家到来,便自觉地先退开。
——而病床上闭眼躺着的,正是佘念。
即使已经有所预料,但当亲眼看到这幅画面时,段闻洲还是呼吸一滞,大脑短暂地缺氧片刻,眩晕袭来,叫他险些站不稳身形,下意识扶住了门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连呼吸都放轻了,悬着一颗心凝视着眼前的画面,谁都不敢先一步出声,打破这份宁静。
只见段闻洲木木地上前,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靠近,如何来到病床边的。
病床上的佘念紧闭着双眼,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如果忽略掉人脸上的绷带和苍白脸色的话,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他的脸上、身上都缠着大大小小的绷带,手背上还吊着点滴,仔细一瞧便能发现,这些主要的外伤并不是利器所造成的割伤,更像是被火灼出的烧伤。
床上的人嘴唇青紫,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白皙,仿佛瓷娃娃一样易碎。
“佘念?”
段闻洲蹲下身来,轻声唤着人的名字。
可沉睡中的人却没有回应。
即使再次呼唤,回答他的也只有沉默。
“那个,佘念他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见状,祁宁咽了咽口水,紧张地上前一步,小声提醒着,同时不停地观察人的表情,担心他因此产生极大的情绪波动。
可让人意外的是,段闻洲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却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开口:
“他伤势如何,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
得亏这时医生来查房,这个棘手的问题不用祁宁回答,他迅速向医生投去求救的目光。
“病人在车祸中受的主要是外伤,其中烧伤最为严重,胳膊、小腿等地方的皮肤都有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其实伤情并不致命,按理来说不会沉睡这么久,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具体的昏迷原因我们还要再会诊一下。”
“请问,他大概多久能醒过来?”
“这个,我们也不敢肯定,运气好可能今天就能醒,运气不好的话或许一直醒不过来……所以我们也不敢贸然下定论。”
向医生道过谢后,段闻洲抿紧了下唇,一言不发,视线牢牢地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闻洲,你也大病初愈,先回病房休息一会,小念这边我们会照顾的。”
还是段父率先开口,出声让人回去。
“爸,我没事,我想在这里陪一陪佘念,你们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设身处地一下,看见爱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任谁都不可能冷静下来,段父段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先离开病房,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
“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就交给我,你好好在医院休养,顺便照顾好小念。”
出门前,段父拍了拍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贺扬和陆远修也跟随着出了病房,祁宁本也准备离开,但顿了顿,最终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来:
“对了,车祸的真相已经查清楚了,是佘群逸干的,他已经被警方抓获了。”
原来,在佘家正式宣告破产后,佘群逸一夜从顶峰跌入尘埃,少爷身份不再,还背负上了巨额债务。
由于身份落差悬殊,外加当时得不到佘念的帮助,所以他便将自己落魄的原因尽数归结到佘念和段闻洲的身上,认为是他们害了自己,记恨起来。
于是乎,走投无路的他便制造了这场蓄意谋杀。
——他提前在别墅外等候,并尾随人至急弯的下坡路段,伺机撞车令人坠崖。
好在晚宴后来离场的人下山时路过此地,发现了护栏的异样和崖底的火光后,便迅速报警,两人这才得救,被紧急送往医院。
如今佘群逸已经逮捕归案,待移交审判机关后,也将面临牢狱之灾。
听完祁宁所说的内容后,段闻洲的脸色依然是淡淡的,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他并不在乎佘群逸的事,只要了解结果就好,因为现在的他没有余力去关注具体过程。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佘念的身上。
看见自己兄弟这丢了魂的样子,祁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走之前替人带上了病房门。
偌大的病房里,此时只剩下了佘念和段闻洲两人。
独自坐在病床边,段闻洲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伤痛,维持出的冷静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他握住人的手,低下头去,浑身都在战栗轻颤,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佘念的手不似从前光滑白嫩,手心里尽是被烫出来的水泡,白皙的胳膊上也缠满绷带,覆盖着其下烧伤的皮肤。
虽然在坠下山崖后就失去了意识,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伤一定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
据刚才祁宁所说,警方和医护人员找到他们时,两人都躺在车外的地面上,并且佘念还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既然自己陷入了昏迷,那毫无疑问是佘念将自己从车子里拉出来的。
不敢想象,就连打火机的火苗都会害怕的小朋友,是如何从燃烧的车中把自己救出来的。
面对那么大的火势,当时的他心里会在想什么?
被火焰烧伤时,他又在想什么?
段闻洲承认,当听见医生说佘念甚至有可能醒不过来时,他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只是略加设想了一下这个可能,他便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生生扼住,疼得撕心裂肺。
完全不愿,也完全不敢想象佘念会离开自己,他在潜意识里早已默认,这个活泼的、可爱的又黏人的小朋友会一直陪在自己身侧。
直到永远。
段闻洲忽然觉得,觉得从前的自己太过胆小。
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佘念的表白,美其名曰不敢耽误人,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有可能要永远错过这个机会了。
曾经的机会摆在跟前却不知道珍惜,要是能从头来过,自己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小朋友的表白。
“……佘念,我也喜欢你的,你不许丢下我。”
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其中的脆弱溢于言表。
“等你醒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第94章
因为两人住的都是单人间VIP病房, 所以不能转到同一间病房,但段闻洲几乎全天都会待在佘念的病房内。
除了接替护工的任务亲自照顾人外,他大部分的时间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握住人的手, 自说自话地同人分享着琐碎的话题。
即使得不到回应, 但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陪着人,正如曾经佘念做的那样。
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佘念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即使请来了全国各领域最顶尖的专家会诊过多次,可依然找不到人昏迷的原因。
到了第五天时, 段闻洲照旧在大清早就来到了佘念的病房。
但是让他吃惊的是,今天的病床却是空的, 没有人躺在上面。
他心下一惊, 在询问过护士得知佘念今天并没有检查后, 心脏更是漏跳一拍, 内心的不安忽然加剧。
——如果说佘念醒了过来的话,他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床上?如果说还未苏醒的话,为什么病床上会不见人的踪迹?
无数个猜测涌上心底, 段闻洲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着急忙慌地冲到监控室内,让人调出了昨晚到今早的监控。
更让人意外的是, 监控画面显示, 从昨晚开始佘念的病房就没有其他人进出过,更别提佘念本人的身影。
房门口没有人进出,难道是通过其他的途径离开的病房?
于是调取的监控范围扩展到更大, 几乎将医院内所有的监控画面都查看了一遍,可就是没有发现佘念的踪迹。
一个病房里昏迷的大活人,还能在医院凭空消失不成?
段闻洲的脸色阴沉起来, 吓得监控室的保安大气都不敢出。
盯着监控画面抿唇沉思,他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又掉头大步回了佘念的病房。
病房内一片寂静,仿佛从没有人来过,只有风悄然从被打开的窗户中钻进,掀起窗帘的一角。
除此之外,房间内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
窗户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首先排除了人是走窗户离开的设想,于是段闻洲又来到了床边的位置。
病床上的被子都还是昨晚离开时的模样,平整地铺在床上,就连被角都没有掀开。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猜想,段闻洲愣了愣,随即伸手,一把掀开被子。
——洁白整洁的病床上,此时被子下静静地躺着一颗绿植。
那株绿色的植物叶片又细又长,稀稀疏疏地分布在根茎四周,似乎是缺乏营养,叶片无力地向下耷拉,不仅不够葱绿,表面还呈现出病态的黄斑。
除了叶片外,植物的最上方还有一朵白色的小花。
看着那朵花,段闻洲的脑海里福至心灵地,联想起了在温泉那次看到的佘念头顶的白花。
那朵白花,好像与眼前这朵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包括小朋友送给自己当做生日礼物的那束花,再加那条作为生日礼物的项链里面所放着的绿叶,都与眼前这株植物完全一致。
不管是花,还是叶片,都能对上。
还记得陆远修说过,这种植物的学名叫作蛇舌草。
段闻洲想将项链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掏出查看,直到这时他这才发现玻璃中包裹的植物居然消失不见了。
这条项链是由玻璃做成的,在烧制时提前将叶片放至内里,而如今玻璃表面连一丝裂缝都没有,里面的物品却不翼而飞。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又想起曾经佘念会对着植物说是自己的好朋友,会想解救人参的举动,忽然间,段闻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眼前这株蛇舌草,就是佘念?
就在他沉思时,得知患者失踪的院长慌慌张张地赶到病房,吓得满头大汗。
——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医院的重点观察对象和VIP客户,要是在医院内出岔子了,那可怎么向董事长交代。
“那、那个,小段总,我这就再让人深入排查一下监控,一定会找到佘念先生的去向。”
他战战兢兢地擦着汗同人保证,却被段闻洲打断。
“不必了,抱歉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今天的事多有麻烦,请当做没有发生过。”
一边歉意地说道,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床上的蛇舌草揣进口袋中,佯装无事发生地离开病房。
徒留一脸懵逼的院长在原地不知所措。
————
第二天,段闻洲瞒着所有人,办理了自己和佘念的出院手续,独自回到了郊区的那栋别墅。
对外宣称要静养,他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就连父母和好友都同样婉拒了。
“爸,妈,您二老别担心,我带着佘念回家休养了,因为他最讨厌医院,所以我想着在熟悉的环境里可能他会更放松。”
安抚好了父母,让长辈们不要担心后,段闻洲这才结束了通话。
挂断了电话后,他黯然垂下眼眸,瞳孔中闪过复杂的情愫。
他瞥了一眼阳台上的那盆植物,心中百感交集。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在别墅内干了什么,恐怕都会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撞傻了。
因为,段闻洲在家全身心地种草。
种的便是那株在病床上发现的蛇舌草。
他找来一个宽敞又精致的花盆,将那株蛇舌草移植至其中,每天精心为其浇水施肥,尽心尽力地打理。
在他的细心照顾下,蔫头耷脑的蛇舌草渐渐恢复了生机,在慢慢好转,叶片变回了绿油油,连枝干都繁茂了几分。
明明是个无神论者,但不知为什么,段闻洲总觉得这株蛇舌草,就是佘念。
他也说不清这样认定的原因,但直觉告诉他就是如此。
或许等到植物彻底康复,也就是小朋友完全恢复的那天,两人便能再次见面。
届时,一切谜团都能解开了。
————
佘念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中的自己漫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逃不掉,也跑不走。
深邃的黑暗仿佛无尽的深渊,束缚住了他的脚步,将其困在一个牢笼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一丝一毫的光亮都不曾见到过,周身也没有任何参照物,佘念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既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来路。
是想要走去哪里呢?为什么要一直往前走呢?
有人在等我吗?还是说我在寻找什么?
就在他精疲力尽跌坐在地时,忽然脚下的漆黑化作了一个无形的大洞。
身体陡然失重,跌落进下方的无底洞,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当佘念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刚才暗无天日的环境,陡然转变成了植被茂密的山林中。
绿草如茵,树木葱茏,鸟啼声如同清脆的风铃,在森林上空响起,这是一片没有任何人类踏足痕迹的地方,全是原生态的自然环境。
直到这时,佘念才恍惚地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是一株蛇舌草来着。
而这里,正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
不同于森林中其他的植物,自己在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下开化成精,有了灵智,只要修行得当,或许在日后觅得时机,就有可能化作人型。
成了妖精,那便有了自己的元神,此时的佘念刚成精不久,正处在神识状态。
在神识状态下,元神可以从本体凝结出有型的实体,以类似于灵魂的状态漂浮移动,但不能离开太远,只能在本体附近几十米的范围内活动。
随着修为增加,可活动的范围也会相应扩大。
元神有型,因而可以被人看到,但好在这附近是无人区,不会有人闯入,所以佘念无需担心这点。
他围着四周飘了一圈,这里是他自从生根发芽时就生活的地方,对附近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哪里有人参好朋友,益母草兄弟又住在哪,他早已摸得滚瓜烂熟。
百无聊赖地在周围逛了一圈后,佘念又回到了本体附近。
就在他琢磨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时,耳畔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前方的灌木丛里,不知从哪钻出来了一个人类小男孩。
他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打扮穿着得体,气质出众,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但身上昂贵的衣物此时却格外凌乱,衣角还被枝杈给刮烂了,膝盖处还有一块明显的磕伤,正往外汩汩向外渗着鲜血。
两人猝不及防在半空中对上视线,皆是一愣,随即齐齐发出疑问:
“诶?”
“咦?”
这块地界从来没有人类出现过,眼下猝不及防地冒出个人来,佘念完全来不及收敛元神躲起来,就这么被人撞见个正着。
从小男孩的角度看去,佘念通体泛着幽白的荧光,外形似人而非人,仿佛幽灵一样漂浮在半空中,看不清五官和轮廓。
“你、你是鬼吗?”
他吓得后退几步,后背紧紧贴在树干上,害怕极了。
“人类真没礼貌,什么鬼,我可是妖精。”
被人这么称呼,佘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飘到了其跟前。
距离陡然被拉进,小男孩吓得惊恐地大喊一声,用胳膊抱头,捂住了脸。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幽灵给吃掉时,膝盖处却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就像是被浸了热水的毛巾热敷一样。
他缓缓地睁开眼,只见对面的“幽灵”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点在自己受伤的膝盖处。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作暖流从其指间涌出,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伤口便止住了血,然后消失不见。
整块皮肤完好如初,一丁点疤痕都未留下,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
“好厉害……”
原来不是要吃掉自己,而是要帮自己治伤,见状小男孩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戒心也放了下来。
“那当然,我可是蛇舌草精。”
自带治愈力量的药材,被夸了的佘念双手抱胸,骄傲地昂起头。
“你真的不是人,而是妖精吗?”
“不然你看我像人类吗?”
闻言,男孩仔细将其打量一番,倒真没瞧出像人的地方,摇了摇头。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见到人类的佘念好奇地问道。
“我叫段闻洲。”
只听男孩小声地回答道。
第95章
“那你呢, 你叫什么名字?”
自报家门后,小段闻洲反问。
“我没有名字,只是一株蛇舌草精。”
不像人类, 独居的妖精一般是不会给自己取名字的。
“没有名字?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眼珠子转了转, 小段闻洲忽然想到了办法。
“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对称谓并不在乎, 毕竟妖精不像人,没有什么姓名的概念, 但见他跃跃欲试的,佘念便也没有拒绝, 也来了兴趣,想看看他能取出个什么名字。
“既然你是蛇舌草的话, 就姓佘好了, 不过名该叫什么呢……”
自顾自琢磨着, 姓有了, 在名这里倒卡了壳。
“要不先叫你小佘吧?”
小段闻洲挠了挠头,半天都没想到合适的字,只好暂时作罢。
“行。”
什么姓名都无所谓, 佘念应下, 随即开启下一个话题。
“话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按理来说人类应该不可能闯入这片区域。”
“我也不清楚,今天跟家里人来附近爬山, 不知道为什么, 回头一看,突然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小段闻洲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本来是在追一只松鼠,结果绕着绕着就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偏偏四周还尽是山雾,路看不清,也不认识哪条能下山,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里。
闻言,佘念觉得还真是奇怪,这附近都是妖精们生活的场所,周围设有山神的屏障,通常来说人类是无法闯进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余光一瞥,他瞧见了人胸前戴着的玉坠。
“这是我祖母送我的,据说大师开过光的。”
察觉到人的目光,小段闻洲主动拿出贴身佩戴的项链,展示给他看。
——这玉坠是信佛的祖母特意为他求来的,由大师开过光,出生时他就一直随身佩戴了。
庙里开过光的?原来如此,想必就是这个东西保佑着人,所以才能穿过山神的屏障来到这里。
也算是一次一了,既然相见就是缘分,第一次和人类接触,佘念的好奇心上来了,与小段闻洲并排坐下。
“别担心,等会我会送你出去,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一听到能带自己离开,小段闻洲悬着的心瞬间放下,向其的方向挪了挪,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
直觉告诉他这位妖精并没有坏心思,所以小孩子的戒备心就是如此来得快去得快,接受度也良好,已经将这位妖精当做朋友了。
“人类社会是什么样的?”
“和山里完全不同,我们那没有这么多植物,都是高楼大厦,钢铁森林,一栋楼就几十层高,比你们这的树还高。”
说着,小段闻洲还指了指附近最高大的一棵树,做了个夸张的比划动作。
“真的吗?”
闻言,佘念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讶异。
人类社会这么神奇吗?一直觉得那棵树就足够高大了,毕竟是自己这棵小草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可人类社会的楼居然会比这还要挺拔。
“我们还有车,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坐车去,不需要双腿走路,不管多远的地方,只要有路就可以抵达。”
哪里都能去?
听到这,扎根于土里的佘念眼底流露出一抹羡慕,心底对人类世界的向往也油然而生。
见他听得入迷,小段闻洲说得也愈发来劲了,不停地同人介绍起来,俨然一个靠谱的小导游,上天入地,恨不得把知道的所有的事都一股脑分享给人。
甚至还掏出了口袋中为数不多的糖果,大方地同人分享起来。
甜丝丝的糖果一入口,佘念的眼睛倏地睁大,闪过一抹惊艳之情。
甘甜,回味无穷,比花蜜还要甜上几分,是从未尝过的味道。
这就是人类的食物吗?真好吃。
手中捧着人给的糖果,一颗颗地剥开往嘴里送,耳中听着人讲述着外面的世界,佘念津津有味,只觉嘴里甜,心里也甜。
想象中的人类世界画卷已经悄然在心中铺开,种下了一颗渴望的种子。
“你想不想去看一看?要不要干脆和我一起回家?”
忽然间想到书中所讲述的聊斋故事,妖精们都会下山混到人类中生活,小段闻洲灵光一闪,期待地提议道。
“我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佘念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走不开。”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能化人型,行动范围被限制在本体附近。”
话音落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株蛇舌草。
那正是他的本体。
“那是不是等你修炼成人后,就可以下山了?”
“理论上是的。”
“那我等你!等你以后能下山了,欢迎你随时来找我玩,到时候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人类世界。”
对面人的距离陡然拉进,模样在眼中瞬间放大,对视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在佘念嘴中打了个转,最终又咽了回去。
心底的种子被催化,就这么破芽而出,生根发芽。
见人点了点头,小段闻洲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没想到,人类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嘛。
瞧着人的笑容,佘念怔怔地心想。
两人又坐在一块聊了很多,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小段闻洲在说,佘念在听。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佘念才站起身,示意人跟上自己。
“快天黑了,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人类最好不要在这片区域过夜。”
只要再次穿过山雾屏障便能回到人类世界,好在临界点离这里不算太远,即使是行动受限的佘念也能互送人来到附近。
“从这里走过去,你就能回家了。”
佘念指了指前方百米的位置。
在山雾的笼罩下,外界与此处形成了鲜明的隔绝,雾气浓郁,伪装成了天然的假象。
“谢谢你。”
看了一眼前方,小段闻洲回头认真地对人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感谢。
在临走前,他顿了顿,本来已经迈步,但紧接着又掉头跑了回来。
“怎么了?”
以为他还有什么事,佘念问道。
“你……”
没想到小段闻洲反倒吞吞吐吐起来。
“你确定,以后会下山来找我的,对吗?”
他认真地确认着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是将其视作了一个承诺。
闻言,佘念先是愣了愣,随即也学着人方才的样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好哦,等我以后修炼成人型了,一定会去找你的。”
“那我送你个东西,以后你带着它去找我,我就能认出是你来了。”
可尴尬的是,由于方才迷路的慌张,还摔了一跤,此时小段闻洲的身上什么都不剩了,愣是没翻到一样东西可以拿得出手的。
见状,佘念低笑一声,随即以最快的速度飘回了本体边上,摘下了一小株干枝给人。
为了保佑人平安离开,他还悄悄对其施加了妖精的赐福,能庇护他眼下及未来的生活顺风顺水。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类施加这个法术,但不知怎的,就是想这么做。
“送给你这个。”
一株小蛇舌草叶片被递来,小段闻洲珍重地接过,小心地将其握在手心。
“我会好好保存的。”
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在准备跨过山雾时,小段闻洲一步三回头,不停地转身看向佘念。
“我想到要帮你取什么名字了——”
紧接着,他站在屏障边,对其大喊道。
“你就叫佘念好不好?单名一个念字,想念的念。”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自己会在山下一直等候着他,一直想念着他。
直到两人再次见面的那刻。
佘念……吗?
听上去好像是个不错的名字。
低声轻念着这个名字,佘念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几分。
“好,那我就叫佘念,等佘念化形成功了,我就会下山去找你的。”
他应道。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小段闻洲用力地对其挥了挥胳膊,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我会一直在山下等你的,佘念——”
当他穿过雾气,整个人身形消失时,幽远的声音飘来,仿佛萦绕在耳边。
这人类小孩,还挺有趣的。
一直注视着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佘念才移开视线,不由得莞尔。
————
按照佘念的指路,小段闻洲沿着山路不停向下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握紧了胸前的玉坠。
虽然从不信这些鬼神论,但在亲眼见过妖精后,他觉得或许这些也不全然是假的,便虔诚地在心底许愿起来:
老天爷,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一定要保佑佘念能成功化形,让我们能够再见一面。
他也说不清原因,很喜欢佘念,格外期待能与人重逢。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他默念完后,天空忽然凭空响起一阵惊雷。
雷声大得仿佛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
下一秒,小段闻洲忽然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紧接着,一阵眩晕涌上心头,令他眼前发黑。
再接下来,他的四肢变得无力,竟两眼一闭,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天边的惊雷再次响起,却没有下雨,雷声停止后,天空重新恢复了宁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独人手中的玉坠,莫名碎成了两半。
等到太阳正式落山时,昏迷的段闻洲终于被焦急的家人找到。
等他醒来,家人们担忧地询问他在山上遭遇了什么,竟失踪了整整两天,并且随身佩戴的玉佩也碎了。
可面对这些问题,段闻洲只觉一片茫然。
在山上的经历,他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就好像记忆被凭空给抹掉了一般,只剩空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失忆,为什么玉会碎掉,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攥紧一片叶子。
倒是信佛教的祖母一直感慨,是老天开眼在保佑自己的孙子。
老天……吗?
丝毫回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段闻洲敛眸,紧盯着手中的那片蛇舌草叶片。
按理来说,这样一片不知来历的叶子,或许就是自己在山上的哪处随时扯下来的,丢进垃圾桶就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叶子应该对自己很重要。
于是在出院后,他没有扔掉,而是仔细地将叶子制作成了书签,夹在了书中保存。
透过卧室的窗,他看到了深沉夜色,满天繁星,还有远方的山顶。
视线穿过遥远的距离,庞大的山峰也化为一个点,融入夜幕之中。
——书中的书签,正是后来佘念在主宅的卧室书柜中,所找到的那枚。
而所谓的其他蛇舌草,实际上也正是佘念本人。
他们之间的缘分,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第96章
送走小男孩后, 起初佘念并没有将那日的约定放在心上,还是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只在附近活动。
只不过, 听闻过他人所描绘的人类世界的模样, 一直在脑海内浮现。
还有那个人类临走时期待的视线, 也始终在眼前闪过。
炽热,滚烫, 又满含渴望。
向往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渐渐长成参天大树。
其实佘念成精很早,大概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开化有神智了, 得益于悟性颇高, 虽然他只是一株蛇舌草, 但修炼得也很快, 不比其他高智生物差。
只不过对于化形成人这件事,他一直没有什么积极性,所以并不像其他的妖怪一样, 始终以成人为最终修炼目标, 不断为之努力。
但是,自从那日见过人类, 又从男孩的口中听过人类世界的繁华后, 佘念心中便有了几分隐约的向往。
在这几日的修炼中,佘念的法术又有所精进,能够活动的范围也相应扩大。
他穿过山雾, 来到了山顶的位置。
从这处最高点向下看去,恰好能够俯瞰山下的全部风光。
此时正值深夜,遥远的山脚那处便是人类的世界。
高楼大厦的霓虹灯汇聚成了璀璨的银河, 比起天上的繁星还要耀眼,即使入夜,但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宛若不夜城。
以俯视的角度看,庞大的钢铁森林被缩小得仿佛米粒,但其中的繁华依然可见。
先进的文明和技术都明晃晃地彰显着,这是一个与山上风貌截然不同的地方。
从山顶向下眺望,与山脚向上仰视,两道视线要多久才能相遇呢?
或许,下山去看看也不错?
毕竟也是与某人有过约定的,万一失约了,会辜负他的吧。
想到这,佘念垂下眼眸,暗暗拿定了主意。
————
自那天起,佘念的修炼便愈发刻苦起来,法力每日渐增。
周边所有的植物都知道,他是在为化形努力,想要下山去。
也都知道,他最近有了新名字,叫做佘念。
有的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成人,还学着人类给自己取名字,继续当妖精在山里待着不好吗?
对此,佘念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在修炼的日子里,每每空闲时分,他都会跑到山顶的位置发呆,站在那里俯瞰山脚的风景。
不知道那天遇见的人类男孩,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按照人类的年龄来说,他现在应该长大了吧,不知道相貌有什么变化?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等到下山以后再次见面,他还认得出自己是谁吗?
有人俯瞰,有人仰望,在繁星的见证下,他们的视线曾在空中交汇过无数次。
由于修炼有天赋,外加上有之前百年奠定的基础,所以成人所耗费的过程并不长,花费了不到二十年,佘念就摸到了瓶颈。
——只要能渡过这一劫,他便能成功化形成人,下山去赴约了。
面对滚滚的天雷劫,佘念握紧了拳头,心中没有一丝动摇,毅然决然地上前,迎接了这一劫。
可是,他失败了。
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植物,其实佘念能修炼到如今的程度,便已经是出类拔萃,足够让所有妖精刮目相看了。
但比起那些灵智更高的肉食性动物,他的起点还是太低了,所以化形要困难更多。
就在佘念以为自己即将灰飞烟灭之时,没想到天道竟会现身。
——“去吧,特赐你一次能够化形的机会,你的灵魂将踏上轮回路成人,命运会为你指引的。”
天道的声音缓缓从天的尽头飘来。
为什么天道会插手一株小小的蛇舌草渡劫之事中?这仍谁听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因为,它曾经接收到了某个男孩的愿望。
——“老天爷,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一定要保佑佘念化形成功。”
当段闻洲在心底许下这个愿望时,他胸前开过光的玉坠听见了他的声音,发挥了媒介作用,充当起了上天与人界沟通的渠道,使得天道倾听了他的许愿。
而玉佩碎裂,则代表天道应允,表示会实现他的愿望所做出的回应。
因此,当佘念渡劫失败时,天道才会现身于他跟前,特赐其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得以另一种方式化形成人。
只不过按照三界的规定,人类是不允许得知妖精的存在的,所以在段闻洲离开山雾的范围,玉坠碎裂时,天道在接受愿望时,一块抹去了他的那段记忆。
同样的,为了平衡缘线,在佘念化形成人之时,天道也抹去了他的记忆,令他忘记了要下山赴约的承诺。
或许是天道心软给予了恩赐,又或许是缘分注定两人终将重逢,佘念竟然重生成为了同名同姓的佘家那位傻少爷,还要与段闻洲联姻结婚。
但原定的命运轨迹显示,若是小蛇舌草佘念没有出现的话,段闻洲是不会接受这场联姻的。
正是佘念以自己面貌的出现,无形地改变了他的未来。
命运的齿轮转动,两人兜兜转转,重逢相见,再次走到了一起。
霎时间,佘念只觉得四周的画面全部静止了,停步于自己渡雷劫之时的画面,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如破了的玻璃般碎裂、风化。
渐渐地,周围的画面尽数消失不见,褪色变回了最初的黑暗。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记忆如碎片般纷至沓来,涌入佘念的脑海中,站在黑暗中,他怔怔地想道。
这些全都是自己丢失的回忆,如今全部再亲身经历过一遍,才得以重新回想起来。
原来当年,自己曾经与段闻洲见过的。
就在那座山上。
“小蛇舌草,你俩缘分深厚,红线已缠绕于你二人之间,纵使再多阻碍,都无法阻止你们相见。”
无尽的黑暗中,天道的声音突然飘来。
闻言,佘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一根红线。
红线的一端系在手指根部的位置,细长又柔软,一直蔓延至前方,不见另一端的尽头。
“珍惜这段缘分吧。”
说完,天道便隐去了踪迹,仿佛从来没现身过。
“佘念。”
耳畔边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低头的佘念怔愣片刻,随即猛地抬起头来。
只见前方,段闻洲的身影突然出现,他嘴角微微上翘,对人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屹立在跟前。
而红线的末端,正系在他的无名指上,将两人联结。
“我们回家。”
他说着,对人伸出了手。
面对人那副温柔的表情,佘念只觉嗓间干涩,热泪盈眶,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想发声却做不到。
“嗯,回家。”
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哑声回答,然后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人。
在两人拥抱的瞬间,天地的黑暗骤然变换,阳光与春意驱赶了让人寂寞的黑色,霎时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春天驱赶走了孤寂,降临大地,一如他们的爱情。
————
今日不知为何,段闻洲醒得格外的早。
虽然说,这段时间他睡眠一直不太好,醒得都很早。
他偏头看向窗边,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一束阳光穿透了窗帘。
真是让人意外,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阴天,今天竟然难得地放晴了。
该起床去浇水了。
想到这,段闻洲抹了一把脸,起床下楼,拿过浇水壶准备去阳台。
阳光明媚,透过大落地窗照进屋内,竟有些许晃眼。
段闻洲垂下眼眸,面无表情,但细看能发现他眼眸中略带哀伤,眉间黯然。
他照常向着阳台走近,视线落在地面,敛眸沉思,不知何日佘念才会醒来。
一向安静的阳台,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射来的阳光被什么物体给遮挡住了,从落地窗照进室内时被截断,落在脸上时混杂着阴影。
见状,段闻洲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突然间跳得极快。
扑通扑通,像是要跃出胸膛。
他缓缓地抬头望去,在看清阳台的景象后瞳孔骤然缩小,震惊爬上脸颊。
下一秒,水壶哐当掉落,摔在地面,装满的水淌了一地。
只见前方,一个背影逆光坐在阳台上。
那个背影跪坐在地面,此时背对着段闻洲所在的方向,正仰头看向窗外。
金辉的晨曦温柔地洒落,在他的身上披了一层仿佛黄金织就的薄纱,落在他的发梢、肩头以及手心,晕开了他周身的轮廓。
明明是模糊的,近在咫尺的身影,但落在他人眼底,却又显得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遥远。
在他的身边,那盆被精心照顾的蛇舌草却已消失不见,徒留一个空空的花盆和土壤在原地。
“佘…念…?”
段闻洲试探着开口,只觉四周的空气都被抽走,嗓子发紧发痛。
看似用尽全力地开口,但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低不可闻。
可就是这样细如蚊呐的声响,还是传达到了某人的耳中。
闻言,前方的人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正是日思夜想的那张脸庞。
只见佘念缓慢地转过头,脸上还是懵懂茫然的表情,但在看见段闻洲后,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浮现出惊喜。
一如既往的亮眼光芒在瞳孔中,亮晶晶的,其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佘念,真的是你吗?”
完完整整地看清那张脸后,段闻洲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感情,哽咽出声。
“老公——”
熟悉的又乖又软的嗓音传来,是独属于某人的音调,佘念似是也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喊道。
他跪坐在地上,没有起身,而是径直对人张开了双手,敞开怀抱。
——其含义不言而喻。
即使没有言语,但段闻洲也能这个动作明白是什么意思,他颤抖着上前,在迈出第一步时竟觉得有几分腿软。
一步,两步,三步,或许是嫌走路的步调太慢,最终演变成了快跑。
他快步跑上前,然后单膝跪地,紧紧地拥住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
同样的,佘念也用力回抱住了他。
分别多日的他们,在今日,终于能够再次拥抱住彼此。
“佘念……”
段闻洲喃喃地呼唤着人的名字,胳膊紧紧地抱着人,将头埋在人的肩窝处,嗓音带颤。
“老公,我好想你。”
而佘念也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软声地倾诉着思念。
“我也好想你。”
说着,段闻洲单手捧起来佘念的脸,痴痴地注视着爱人的脸颊,摩挲着其皮肤。
紧接着,他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爱意,径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比往常还要发狠的吻,不似曾经那般温柔,反而多了抹激烈。
乖巧地承受着这一吻,佘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攀上人的肩膀。
在清晨和煦的日光中,他们拥吻缠绵。
第97章
“所以说, 你真的是蛇舌草精?就是药材里那个蛇舌草?”
抱着人在沙发上坐下后,段闻洲问道。
在刚刚的那一吻结束后,曾经小时候的记忆如雪片般涌进脑海里, 令他回想起了被遗忘的那段经历。
——这是天道设下的解开记忆的锁, 当两人正式在一起后, 便会解除封印,自动归还他们的记忆。
原来, 十岁时自己曾在那座山上和佘念见过。
原来,佘念其实是一株蛇舌草精。
“嗯呐。”
侧坐在人大腿上的佘念晃了晃脚丫, 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其实伤得不严重,就是法力透支得太狠了, 所以才会自动变回原型, 陷入昏迷。”
因为在车祸中为了救段闻洲, 他使用了太多的力量, 在人型状态下昏睡了一段时间仍然得不到足够的补充,所以才在后来变回了蛇舌草原型。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段闻洲会在病床上捡到一株蛇舌草。
得益于他将蛇舌草移植进了土里的举动,外加上在家的精心照料, 依靠土壤和养料, 原型状态下的佘念很快就补充了足够的法力,这才苏醒过来。
“所以, 那时在温泉里, 我看见你头顶上的花,其实就是你的本体?”
“对哦。”
沉浸在庞大的信息量中,即使曾经亲眼见识过妖精, 但如今重新接触到有关真相,记忆涌入脑海中,段闻洲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需要一定时间去消化。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佘念决定给人情景再现一下头顶开花的画面。
只见他双手握拳,闭眼皱巴着脸发力,浑身上下就连眉毛都在使劲。
在他的努力下,伴随着“嘭嘭”两声,毛绒绒的头顶上瞬间绽放出了一朵白色小花。
“真的开花了?”
亲眼目睹花从脑袋上冒出的过程,段闻洲看呆了,差点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好奇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朵花,白色的小花微微摇晃着,屹立不倒,即使想摘下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我还可以开更多花的,只是现在身体有点虚,所以只能变一朵给你看。”
佘念遗憾地说道。
因为受伤过后发力亏空太多,所以现在的他还处在虚弱期,不能使用过多力量。
看着跟前名副其实的蛇舌草小妖精,段闻洲一时间百感交集。
既为这带有玄幻色彩的真相,也为两人曾经的相遇。
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缘分,哪怕是在双方都遗忘了约定的情况下,兜兜转转,这株小蛇舌草还是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可以摘下来吗?”
段闻洲又抬手拨弄了一番花瓣。
“可以的……唔。”
其实,花朵作为比较敏感的器官,被人修长的大手这么一碰,佘念觉得浑身好像有电流窜过一样,痒到内心深处,酥酥麻麻的。
他忙不迭地将花给摘下来,递到人手中。
——要是再让人碰下去的话,恐怕就要出事了。
白色小花静静地躺在手心里,段闻洲眉眼柔和地低头看着,轻柔地抚摸着花瓣。
紧接着,他将茎叶对折,原本还普通的一朵小花,在他的手中被翻飞弯折,很快就转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由最初的一枝花,变为了一枚戒指。
戒指的折法恰到好处,白花正好处在圆圈最中间的位置,代替了钻石的地位。
“哇,老公,你好厉害。”
看着由自己的植株编织而成的草戒,佘念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回答,小朋友。”
说着,段闻洲笑了笑,大手温柔地拂过人柔软的脸蛋,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满是浓浓的情意,让人下意识就红了脸。
“当我看见你躺在病床上,医生们怎么都找不出你昏睡的原因时,头一次感觉到恐惧,即使是公司危机时,我都没有那么害怕过,我不敢想象,要是你不在我身边的话,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太胆小了,胆小到因为各种顾虑,不敢接受你的表白,险些要错过机会。”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佘念。
“后来我想明白了,顾虑再多,那也不该成为阻碍,因为我们要在一起,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是对彼此的感情。”
“佘念,我爱你,一直都只爱你,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比起担忧年龄差是否过大、未来是否不确定,最重要的应该是感情。
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因素下,再多的阻碍都抵不过佘念的一句喜欢有力量。
困难再多又怎样,只要彼此相爱,就能携手排除万难。
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就裹足不前,岂不成了因噎废食?
太过胆小的话,是无法拥有某些东西的。
这一次,段闻洲他要亲口对人说出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佘念,爱佘念,除了佘念以外,再没有人能像这样走进他的心里。
听见这句我爱你,佘念的眼睛倏地睁大几分,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我听错了吗?老公刚刚是不是对自己表白了?
而且说的还不是喜欢,是爱。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追人成功了,我们可以正式在一起了?
“佘念,我知道我的回答可能来得有些迟,现在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如果愿意的话,把手交给我好吗?”
说着,段闻洲对人伸出了手,摊开掌心,静静等候着人的答复。
“我愿意的!”
几乎是毫不犹豫,佘念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将自己的手递到他的手中。
两只手相触碰在一块时,大掌便立刻握紧了小几分的手,力道大得不会让其有挣脱开的机会。
但力道又很轻,温柔得不会令人感到任何被攥紧的疼痛。
段闻洲垂下眼盯着那只手,然后拿起自己刚刚编织的那枚戒指,缓缓地套进了人的无名指中。
郑重,又认真。
花草编织的戒指与之前的那枚钻戒相叠,白色小花立于上方,宛如刚扎根于爱意的土壤中,绽放其上。
“好看。”
佘念眯了眯眼,喜欢得紧,反复地打量着这枚新戒指。
虽然比不上钻戒的昂贵,也并非是在婚礼的当日交换,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这枚编织的草戒,是他们心意相通后的见状。
“佘念。”
就在佘念低头欣赏新戒指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温柔的呼唤,他鼻音轻哼一声,发出疑问,好奇地抬头看来。
就在他仰头的瞬间,脸颊被大手温柔地捧住,紧接着,一个吻再次落下。
唇瓣被人吸.吮含住,当舌头长驱直入时,佘念的瞳孔中闪过微微诧异,但很快便敛眸,慢慢闭上了眼,享受着这一吻。
亲吻结束后,被亲得舒服极了,佘念仿佛被融化的奶油一样,浑身都软软的,哼唧着就往段闻洲的身上靠。
这模样,黏人极了。
他依在男人的胸膛前,用手指在其胸前画着圈圈:
“老公,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哇?”
被问到这个问题,段闻洲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尴尬地咳了一声,承认道:
“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在你追我之前。”
“咦?”
闻言,佘念震惊,猛地支楞起脑袋来。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答应我,还要我追你?”
如果早就是互相喜欢的话,那为什么还要追人呢,害得自己以为老公不喜欢自己呢。
“这个……”
段闻洲的眼神左右闪躲,不肯正面回答。
现在回想一下,原因也太逊了,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是因为年纪而自卑,那恐怕会被大笑一顿吧。
而且,就现在真是的情况来说,佘念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小妖精,年龄大小问题已经掰扯不清楚了。
“不告诉你。”
于是他捏了捏人的鼻子,岔开了话题。
“总之,你现在知道,不用你追,我已经上钩了。”
“或者说你要是不开心的话,换我再来追你一遍?”
听到这个提议的第一秒,佘念还真有些心动,因为他还挺好奇段闻洲追起人来会是什么样子。
但转念一想,两人闲得慌呢,这追来追去的,不是还把关系倒回去了吗。
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当然是在一起更重要了。
于是他坚定地甩了甩头,认真地强调:
“不行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需要再追了。”
“而且你追我的话,我最多只能坚持一分钟,就会忍不住要答应你了。”
“老公,你是喜欢我的吧?”
他黏人地靠在人身上。
“当然,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
再表白千次万次都可以,段闻洲在人的额间亲了亲。
“喜欢你。”
亲完后,他的嘴唇又下移至眼睑。
“喜欢你。”
吻如雨点般依次落在人的脸颊、鼻尖还有下巴上,每亲一次,他便会表白一句喜欢。
而当即将亲吻上唇瓣时,他凝视着佘念的眼睛,认真地道:
“佘念,我爱你。”
“我也爱你,全世界最爱你!”
被亲了亲嘴唇后,佘念猛地抱住了人。
在晨曦与上天的见证下,他们终于跨越了重重阻碍,走到了一起。
爱意永不凋谢,牵在一起的手也永远不会再分开。
————
佘念醒来的消息很快就被告知了家人还有好友们,众人得知后立刻赶来了别墅探望。
段父段母,老爷子,还有祁宁几人全部在同一时间赶了过来。
一时间,偌大的别墅内格外热闹,大家围在一起对佘念嘘寒问暖,关心着他是否已经完全康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众人关心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佘念局促地挠挠头,有问必答。
不过关于妖精身份这点,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
毕竟,这事不太适合,也没必要大肆宣扬。
晚饭后送走大家,刚互通心意的两人终于再次有了独处时间。
虽然说已经正式在一起,但佘念还有些没实感,只是觉得两人的关系肯定会更亲密些。
直到上床后,被段闻洲压在身下,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遗漏了某些事。
“老公,怎么了?”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小朋友,你知道作为夫夫,我们还有什么事没完成吗?”
段闻洲哑声开口,眼眸被垂下的眼睑半遮住,其间的欲望已经如海浪般在翻搅。
第98章
看着佘念懵懂的表情, 段闻洲便知道,这只单纯的小妖精还尚且不知床笫之欢。
作为已婚夫夫,外加已经互通心意的爱人, 走到这一步似乎是水到渠成的。
之前的段闻洲并没有在意过这方面, 因为他知道当时的两人只是联姻, 所以不可能进行到这一步。
即使后来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情感, 就单方面要做到最后。
而眼下,两人既然已经袒露过爱意, 正式在了一起,段闻洲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天知道之前面对佘念撩人而不自知的举动时, 他克制得有多厉害, 好几次差点被惹出火来。
“还有, 什么事没做过吗?”
状况外的佘念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大脑思索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歪了歪脑袋发出疑问。
这个茫然的样子太过可爱,像极了听不懂人言人语的歪头小猫咪。
见状, 段闻洲勾了勾唇, 没有开口,而是直接用行动来回答人。
只见他的手缓缓地抚摸上人的脸颊, 像是对待珍宝一样珍重, 紧接着手掌向下移去。
一被触碰,又烫又痒的感觉瞬间扩散至全身,佘念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被激出泪花。
佘念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投来询问的目光。
可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时,他便立刻读懂了男人平静深邃的眼眸之中, 所翻滚的汹涌情愫。
段闻洲的目光格外滚烫、炽热,像是有海浪在翻滚,渴望在其中呼之欲出。
只要与其对视,便能明白其中满含的想法是什么。
只一瞬间,佘念就明白了过来,要做的事是什么了。
——用植物的话来说,就是要授粉。
毕竟两人已经结过婚了,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夫夫间“授粉”是很正常的,也是每对夫夫都会做的事。
只不过,自然界里植物从来都是雄性和雌性才能授粉的,人类居然同性也可以吗?
他呆愣愣地思考着,这幅表情落在段闻洲的眼中,显得更呆萌可爱了。
忽然间,段闻洲觉得良心有一点痛。
——自己似乎太操之过急了,这么急吼吼地就想做这档子事,甚至都没有征求过人的想法。
恐怕把小朋友吓到了。
明明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到头来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不可耐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动叫嚣着的混账想法。
“抱歉,是我太过分了。”
说着,他歉意地揉了揉人的脑袋,刚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下方的小朋友给拽住。
“我、我没说不可以呀。”
话音落下,佘念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声音越说越小,耳尖倒是越来越红。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想和你一起授粉的。”
授粉?
听见这个描述,段闻洲先是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
——也对,自家这位小朋友是株小蛇舌草精来着,对植物来说确实是这么称呼这件事的。
“别担心,我会教你,把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了。”
一边说,段闻洲一边俯下身,温柔地在人眉间落下一个吻。
“佘念,你愿意吗?”
“我愿意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佘念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手背青筋凸起的大掌在皮肤表面游.走着,衣物被掀.起,露出略带赘肉的柔软小.腹,又白又软,叫谁看了都忍不住想亲一口。
而段闻洲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除此之外,还在其他地方逗弄欺负了人好几把。
这样肌肤相贴的亲昵,倒是让一向大大咧咧的佘念害羞了。
明明之前也会对人做出各种亲昵的举动,但偏偏在这时候又羞涩起来。
他的一张脸已经比熟透的番茄还要红,下意识捂住了嘴,抿紧嘴唇,避免一些抑制不住的细碎嘤.咛从嘴角渗出。
“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难道你和别人做过这种事吗?”
刚刚口中说的也是会教自己,看着身上动作如此游刃有余的男人,小蛇舌草又羞又气,还以为他有经验。
——羞主要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气则是因为比起男人的从容,自己的手足无措倒显得落下风了。
“怎么会。”
顿了顿,段闻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人说出了真相。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放在之前,段闻洲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他人有肌肤之亲,曾经看着好友与恋人恩恩爱爱,亲昵得犹如连体婴似的,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般的亲密接触。
他也曾想过,是否要随波逐流,也试着谈一场恋爱,尝试与他人进行肢体接触。
但这个想法还未出生便被扼杀,因为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段闻洲就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难以接受。
直到遇见佘念后,他才知道,原来有的欲望无需催发,就会自然生长的。
只有佘念才可以,除了他谁都不行。
曾经的不适与排斥,这些规则在对象是佘念时尽数消散,剩下的只有止不住的渴望。
——想牵他的手,想吻他的唇,更想紧紧拥抱他。
引以为傲的自制在心爱之人面前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唯一想做的就是独占他。
面对爱人,心动最原始的欲.望被激发,本能地就会寻找发.泄出口,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当衣衫褪.尽,剥.落出雪白的身躯时,就连身下洁白的床单都为之黯淡。
被人摸得舒服极了,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蛇舌草,此时大脑已经昏昏沉沉,如同一只被撸舒服的小兽一般,哼哼唧唧,黏人极了。
不仅黏人,而且还乖,听从着身上人的话语,让抬手就抬手,让抱住腿就抱住腿,不管什么都照做。
“宝宝,转过身去好不好?”
当听到全新的称呼时,佘念滞涩的大脑先是花了好几秒才消化了听到的内容,然后乖巧地改为趴在床上。
望着人后背凹陷的曲线,蝴蝶般凸起的肩胛骨,还有浅潭般的腰窝,段闻洲的呼吸瞬间又变得粗重了几分。
或许是良久没感受到上方人的动作,佘念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样纯良温顺的眼神,任谁看了估计都会把持不住。
段闻洲亦是如此。
理智的弦彻底断裂,他俯下身来,亲吻着人肩胛骨处的那颗小痣。
珍重,又虔诚,像是在亲吻神明一般。
不得不说,刚刚那一声“宝宝”的威力实在太大,直到现在佘念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飘飘然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
直到一阵短暂的疼痛传来,他才有片刻的清醒回神,但很快便继续沉浸其中。
起起伏伏中,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冲去,好几次脑袋要碰上床头柜时,一只大手都会及时出现,温柔地护住自己,将其隔开。
就在佘念意识迷离中,他察觉到身上人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迟疑的声音传来:
“你的,头上——”
闻言,佘念茫然地抬头看去,颤抖着伸出无力的手去摸自己的脑袋。
然后,他在头顶处摸到了一朵花。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险些捋不明白现状。
在和段闻洲“授粉”的过程中,自己,居然开花了?
这下佘念脸上的茫然更深了。
通常来说,这种情况下自己会开花,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的自己处在极度愉.悦的状态下。
换句话说,爽爆了。
因为和人类做这事爽到头,飘飘欲仙到开花了。
这传出去,大概有些丢草的脸。
想到这,佘念不由得捂住了羞红的脸,一声不吭。
偏偏段闻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用手碰了碰那朵白色小花。
被骨节分明的手指碰到,娇嫩的花瓣蜷缩了几分,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触感化作电流,加倍从头顶传导至身体,佘念只觉浑身上下也被人摸了一遍似的,又痒又酥。
“嗯哼……”
甜.腻的声音情不自禁从嘴角溢出。
听见这声响,两人皆是一愣,段闻洲停下动作,讶异地低头看来。
他顿了顿,紧接着又试探着戳了戳白色小花朵。
果然,一碰小花,佘念的身上就像是有电流窜过,仿佛共感了一样,触摸的感觉同步落在身体表面。
就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一样,段闻洲忽然起了逗人的心思。
“宝宝,我摸你头上的花,你也会有感觉吗?”
他明知故问,继续拨弄了一番白花。
而佘念没有开口,也不知是不想理人,还是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就只是抿着嘴巴,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来。
眼中氤氲着水气,满是谴责,但毫无威慑力。
“嗯?没有吗?”
见人没有反应,段闻洲将花捧在手心里细细把玩,从花瓣到根茎,每一处都摸了个遍。
“呜……你故意欺负我。”
被逗得实在受不了,佘念的脸已经通红,就连膝盖等关节处都泛起了薄红。
一双剔透的眼珠子此时已经蒙上了水雾,湿润又圆润,楚楚可怜极了。
“我没有,宝宝,我疼你都还来不及。”
哪舍得欺负他,段闻洲俯下身,温柔亲了亲那朵花,然后又衔住了小朋友的唇瓣。
“嗯……不许,欺负我噢。”
乖巧的佘念就这么轻易地被人哄好,予取予求地回应着这一吻。
“是因为很喜欢,觉得这样很舒服,所以才会开花的。”
在亲吻的间隙,他断断续续地回答了方才的问题。
——喜欢,舒服。
面对这样的话,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感受到体内的变化,佘念愣了愣,随即都快要哭了。
“你、你怎么——”
他带着哭腔问道。
“抱歉宝宝,你今晚,可能要开一晚上的花了。”
只听段闻洲攥紧拳头,显然也是在克制自己,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喉结滚落,哑着声音略表歉意地说道。
第99章
床侧地板堆放着的, 除了凌乱的衣物外,还有数不胜数的白色小花。
层层叠叠,零星点点, 和着叶片一块点缀在地面, 尽情绽放。
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似的, 白花一从头顶冒出,就被赌气的主人一把拽下, 气呼呼地扔到床底下。
可是紧接着,又有白色小花不停冒出。
那根藕节一般雪白的胳膊, 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被另一只粗壮几分的手臂给覆住, 与其十指相扣, 牢牢攥住。
一晚上下来, 佘念都数不清自己到底开了多少次花。
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次结束时, 他累得趴在了床上,气喘吁吁,动都不想动。
他不由得心想, 没想到人类间的授粉这么累, 简直要被榨干了。
但好在终于完成了,自己可以歇会了。
就在他处于贤者时间, 大脑放空, 准备歇会就闭上眼睡觉时,没想到段闻洲竟又附身压了上来。
“嗯哼?”
见状,佘念懒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皮看来, 困意溢于言表,累得只用鼻音向人发来询问。
“宝宝,你不会觉得, 一次就结束了吧?”
只听见上方的男人附在耳畔边,用低沉得能让人溺毙的温柔嗓音,说出了一句可怕的话语。
佘念的眼睛缓缓瞪大,头顶缓缓抠出一个问号,茫然地反问:
“难道,不是吗?”
授粉不是一次就完成了吗?难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言,段闻洲低笑一声,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宝宝,对于人类来说,一次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还有整整一晚上的时间。”
抗议的声音被堵在口中,紧接着又是一波云雨。
原先被铺得平整的床单,此时已经成了满是褶皱的世界地图,表面布满皱巴的曲线作山川,淅沥的或粘.稠的液体作河流。
这些变化,明晃晃地记录着这几个小时内发生了多么激烈的碰.撞。
直到这时,佘念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祁宁会开玩笑地说段闻洲是只老狐狸,说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
今晚的段闻洲何止是不温柔,简直是太凶了!
明明是个人类,可却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喊他停下来也不听。
体力再好也不是这么用的。
另外还跟看不懂气氛一样,明明自己都被弄得快哭了,他却反倒说更兴.奋了。
还用舌尖舔掉了眼角的泪珠。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佘念只觉得自己好像锅里的鱼,被翻来覆去,又煎又爆炒。
期间昏过去了几次,又醒了几次,他都数不清了。
偏偏每次醒来睁眼看去,段闻洲都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在兴头上。
不得不说,老房子着火,烧得有点太噼里啪啦了,火势太旺,让小草都快有些承受不住了。
“唔……”
被折腾得受不了的佘念低哼一声,在中途停下的间隙,伸出颤巍巍的胳膊,本能地向前爬去,试图逃走。
可刚爬出两步,便又被人抓住脚踝,给拽了回来。
“宝宝,你要去哪?”
身上的段闻洲俯下身吻着他的后劲,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在耳边响起,充满蛊惑力。
“我要休息——”
见逃不掉,佘念索性摆烂,扁了扁嘴,用胳膊肘软绵绵地向后捅去,发出抗议。
虽然吧,这样的抗议落在人眼里,更像是无意识的撒娇。
“最后一次。”
段闻洲掰过他的脸,亲了亲。
“你两个小时前就是这么说的了!”
聪明的小蛇舌草绝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也绝不会被一个谎言欺骗第二次!
“这次我保证,不骗你。”
“我不信……唔唔——”
抗议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以吻堵住,接下来的话语尽数吞咽回肚中。
半梦半醒间,佘念迷迷糊糊地心想,其实这件事还是挺舒服的,比想象中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想到人类的授粉要做这么多次。
多到自己都快虚脱了。
啊,等等,窗外那是早上的太阳吗?居然已经过了整整一夜了?
但偏偏折腾了这么久,段闻洲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果不是顾虑到太过火他自己停了下来,佘念觉得没准还能继续。
唉,老公体力太好了也是个麻烦事啊。
再也撑不住,佘念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就这么闭上眼撅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醒了?”
刚一睁开眼,身旁的人便察觉到了动静,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来。
佘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放空了好半天后视线才聚焦,滞涩的大脑转动起来。
只见此时段闻洲正靠坐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搂着人,见人醒来,他便弯腰靠近几分,用手背贴了贴人的额头。
“嗯没发烧……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确认佘念体温没问题后,他稍稍放下心来,脸上浮现一抹内疚。
“没有,就是好累噢。”
佘念佯装埋怨,瓮声瓮气地说。
自己浑身上下很清爽,一点昨晚黏糊糊的感觉都没有了,想必是在昏睡的过程中,老公已经帮自己清洗了身体。
只不过酸痛感仍在。
就好像是被车碾过一样,佘念只觉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上哪哪都又酸又痛。
特别是腰部,还有某处不可言说的部位。
一想到昨晚某人的“恶行”和不听人话,我们的小蛇舌草就小发雷霆。
他扯过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张脸在外面,眼睛微眯,眼珠子向上翻,露出大半眼白,警惕地盯着人看。
审视的目光投来,写满了我在记仇。
“怎么了?”
被这幅可爱的表情逗乐,段闻洲替人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好笑地道。
“我在生气!”
在生气诶,你怎么还能嬉皮笑脸的呢!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小蛇舌草气鼓鼓地说。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分量还不够,回想到昨晚上的事,他又补充道:
“我讨厌你!”
可这么一句讨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在撒娇。
“嗯,我也喜欢你。”
闻言,段闻洲笑了笑,连着被子一块将人整个搂进怀中,轻声道歉。
“对不起,宝宝,昨晚是我太过火了,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
说着,他又凑近亲了亲人。
耳中捕捉到宝宝这一称呼,小蛇舌草的雷达瞬间作响,头顶的呆毛仿佛天线一样立了起来。
——我也不想原谅他的,可是他喊我宝宝诶。
昨晚虽然被折腾得晕头转向的,但也爽得迷迷糊糊的,那会大脑一片空白,听见这个亲昵的称呼还没有什么实感。
而眼下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亲耳听到这个词从老公口中说出,又是以如此温柔磁性的低沉嗓音,佘念没来由地小脸一红。
他缓缓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变成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
脸颊的薄红被悄悄藏了起来,但依然能透过耳根观察到。
“老公,你、你再叫一次。”
他佯装镇定地道。
看见这个反应,段闻洲立刻明白,小朋友是喜欢被自己叫宝宝。
于是他勾了勾唇,凑到人耳边,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
“对不起,宝宝,可以原谅我吗?”
“宝宝,你喜欢的话,可以让我以后一直这么叫你吗?”
“我爱你,宝宝。”
在一声声的宝宝中,佘念逐渐迷失了自己,几乎快要被哄成胚胎。
“那、那好吧,这次原谅你了哦。”
五迷三道的,他故作冷静地咳了咳,假装随意地应道。
——我们小蛇舌草可是很难哄的,得这么多声宝宝才能哄得好呢。
“谢谢宝宝。”
见状,段闻洲嘴角的笑意更甚,把人搂得更近了些,一边替人按摩着腰部,一边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
昨晚他也知道自己过于失控,自制力溃不成军,完全丧失了作用,只剩对本能欲望的追逐,以至于把小朋友折腾得有些过火。
毕竟,人生头一次心动得如此热烈盛大,心爱之人又如此可爱诱人,种种因素加持,就像是干柴遇上烈火,星星之火遇上草原,瞬间燃起了大火。
“饿不饿?厨房里温着饭菜,随时可以吃。”
摸得人瘪瘪的肚子,想到佘念几乎睡了一天一夜,段闻洲问道。
得到人点头的肯定答复后,他便起身,小心地扶着小朋友坐起后,又任劳任怨地亲手帮其穿上衣服。
就在他准备扶着人站起来时,没想到佘念并没有动脚,而是径直对人张开了怀抱。
那抬起的胳膊,发出了无声的暗示。
——要抱。
读懂了他的意思,段闻洲弯了弯眼睛,一手揽过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拖着人的臀部,就这么把人抱了起来。
确保佘念在胳膊上坐稳了后,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就这么单手抱人下了楼,任劳任怨地充当代步工具。
被小心放在餐桌椅上,紧接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被依次摆上桌。
看着跟前的饭菜,佘念没有动作,而是对着人长大了嘴巴。
“啊——”
这翘首以盼的样子,含义不言而喻。
——快来喂我!
大概是昨晚刚全身心深入交流的缘故,佘念变得比以往还要黏人。
但偏偏段闻洲就喜欢他这个样子。
他拿起勺子,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喂人吃下了整碗饭。
饭后,两人一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佘念就像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一会歪着身体靠在人身上,一会又躺着把脚搭在人腿上。
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瞧着身边粘乎乎的小朋友,段闻洲哑然失笑,大手一捞,直接把人带到自己腿上坐着。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谁都没有先开口,但气氛已悄然发生改变。
四周的温度无声无息地提高,暧昧的气氛在发酵,即使是迟钝的佘念,也能意识到氛围的变化。
与人视线交汇的刹那,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被其中满满的爱意包裹。
下一秒,大掌贴上脸颊,薄唇紧随其后覆上。
感受到唇瓣上传来的力道,佘念缓缓地闭上了眼,温顺地回应着这个吻。
窗外月色正好,屋内爱意仍在持续弥漫。
第100章
当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时, 一阵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是段闻洲的电话在响, 屏幕上显示是秘书打来的。
想必是工作上的事, 毕竟为了照顾佘念, 今天的段闻洲专门请了假,一整天都没有去公司。
正被亲得上头, 猛然间中断,就好像即将到达快感的临界点, 紧接着又被生生扼住。
不满的佘念撅嘴看着人,怨念的眼神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注意到他的视线, 段闻洲说话的动作顿了顿, 对他微微勾了勾唇, 挠了挠人的下巴算作安慰。
“宝宝, 你自己玩一会,等我处理完工作再陪你。”
他柔声道。
本来就是佯装生气,又被这句宝宝一哄, 佘念瞬间阴转晴开心了。
于是他懂事地点了点头, 乖巧地窝在人怀里。
——虽然说吧,他本来也没打算恃宠而骄不许人接电话, 但能被人反过来哄一哄, 自然是更高兴的。
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比较麻烦,好半天段闻洲都没结束通话,于是百无聊赖的小蛇舌草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来打发时间。
他先是歪靠在人肩窝处蹭了蹭,像是要蹭上气味的小狗一样,毛绒绒的脑袋不停贴在上方不放, 连头发都蹭出静电来了。
蹭完人后,他又仰起头,吧唧一口凑到人下巴处亲了一口。
一口不够,再来一口,像在盖戳似的。
感受到皮肤表面湿润温热的触感,段闻洲弯了眼,颇为宠溺地任由人对自己“为非作歹”,包容着他的所有小动作。
时不时还贴心地扶住小朋友的腰,以防在腿上乱动的人掉下去。
亲够人后,佘念又开始玩段闻洲的大手。
小手描摹着大掌,从手背凸起的青筋游走起,再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抚摸上略显粗糙的指腹。
最后还调皮地在人手心里挠了挠。
收回手,段闻洲好笑地捏住他的鼻子,逗弄得小朋友呼吸不了了才放开。
好无聊啊,怎么还没打完电话——
又等了十分钟,见老公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佘念小声嘀咕两句,打算去喝口水。
不过就在他刚跳下沙发的瞬间,一只有力的胳膊便从后方伸来,不由分说地将其重新揽回怀中。
嗯?
状况外的佘念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这一跳还在原地,愣愣地抬头看去。
“好,合同就安排在下周签约……”
偏偏段闻洲还是一副忙于工作的表情,继续同那端的秘书说着有关内容。
仿佛刚刚伸手把人捞回来的不是他。
看似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实则一直有分出心思,关注佘念的一举一动。
“宝宝,再等一分钟。”
只听他压低声音,轻声细语地同人说道。
“嗯?段总您说什么?”
那端的秘书没听清,还以为是在同自己说话,不由得追问。
“不,没什么,就按我刚才的安排来。”
回答对面时,段闻洲的语气立刻切换回了工作中的状态,严肃又沉稳。
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温柔劲。
“无聊了?”
结束通话后,段闻洲终于放下手机,大手包裹住人的下巴,捏了捏。
“唔,其实我是想去喝水。”
被大掌捏住,佘念的脸颊两侧鼓出两团软软的腮肉,乍一看就像是仓鼠一样。
闻言,段闻洲还是没有把人放开,而是一把抱着人站起,来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就着自己的手喂到其嘴边。
“放我下来啦,我可以自己喝的。”
说着,佘念想要接过水杯,可拿着杯子的手却避开了他,不让他自己拿。
“我喂你。”
段闻洲不由分说地道。
没法,佘念只好由着人喂自己喝下,喝完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再一次被人以吻堵住了嘴唇。
空的玻璃杯哐当一下,倒在桌面。
被人按在桌子上亲得晕晕乎乎时,佘念不由得心想,总觉得自从互相表白后,老公好像变得比之前更黏人了。
打电话时不让自己离开就算了,走到哪都要抱着自己,或者和自己呆在一起,现在连自己喝水都要亲自喂,就好像舍不得分开似的。
——虽然说,自己也舍不得和人分开,也很喜欢老公这个样子就是啦。
————
晚上洗澡前,佘念弯着腰在衣柜里翻找换洗衣服。
翻着翻着,他再次看见了柜子底下的那件黑色紧身裙。
——对哦,老公喜欢看自己穿女装来着。
想起这件事,拿出裙子反复打量了一番,确认这真的是自己的尺码后,佘念犹豫片刻,回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
此时的段闻洲正在浴室洗澡,磨砂玻璃表面映照出人朦胧的健壮身影。
反正两人已经是正式的夫夫,连那档子事情都做过了,也没什么害羞的了。
既然如此,顺着老公的爱好来,也是人之常情吧?
就像网上说的,夫夫生活间,偶尔也需要一下情感的润滑剂。
——至于什么能当润滑剂,你别问,这是小两口间的情.趣。
想到这,佘念深呼吸一口气,抚了抚胸口,下定决心后,就抱着裙子小跑去了另一间卫生间。
等到段闻洲洗完澡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只见佘念一袭黑色紧身裙,挂脖露背的包臀裙穿着他身上,尺寸完全贴合,一寸不多,一寸也不少,就这么刚刚好地勾勒出人完美纤细的身体曲线。
细得仿佛两只手掌就能全部握住的腰,圆润白皙得比雪还胜几分的肩头,还有和筷子一样笔直光滑的长腿。
裙摆堪堪遮住臀.部,只要略微一弯腰,就会春.光乍泄。
“好看吗?”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这次佘念没那么害羞了,只是向下扯了扯过短的裙摆,避免走光。
被这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又看见这样出乎意料的扮相,段闻洲呼吸一滞,只觉心脏好像被什么给击中了。
不得不说,这身衣服穿在佘念身上确实很合适,自己当初按照小朋友的意思买回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但是话又说回来,小朋友为什么翻出来了这件衣服,还换上了?
果然是因为喜欢女装吗?
“不好看吗?”
没有得到回答,还以为是自己穿着不好看,佘念扁了扁嘴,委屈地低下头来。
“不,很好看。”
段闻洲情不自禁吞咽着口水,喉结滚动。
“真的吗?”
得到满意的答复,佘念缓慢地眨了一下圆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弯腰凑近几分,好奇地确认道。
陡然靠近,秀气白净的脸颊在跟前放大,清澈的瞳孔中映照的全是段闻洲的身影。
“真的。”
目光交汇之时,段闻洲下意识垂下眼眸避开视线,一抹绯红悄然浮上耳廓。
“你喜欢就好——”
闻言,佘念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然后径直抬手,兴奋地搂住了人的胳膊。
距离凑得太近,花.白的胸.脯就这么明晃晃地袒露在眼前。
偏偏当事人还全然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诱人,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全部的曲线和肌肤,不停地蹭.着人,撩拨着人。
瞬间体内有一股无名火窜起,段闻洲深吸一口气,握住人的手,紧接着反身一压,两人的姿势陡然调转,上下位置发生变化。
忽然被压在身下,佘念尚在状况外,茫然地看着上方的人。
“小朋友,你是特意穿这身给我看的吗?”
他听见段闻洲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为了讨老公欢心,所以才特意换上了他爱看的女装,四舍五入,也算是特意为他而穿的吧?
于是乎,佘念懵懂地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落在人眼中,相当于直接承认了,面对这样的挑逗,只要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
于是大掌贴.上白皙光滑的小腿,顺着曲线一路向上游走,探.进.裙.摆。
接下来要做什么,无需赘言。
“可以吗?”
在即将开始前,段闻洲喘着粗气,硬生生克制住了欲望,耐心地询问道。
——如果得到了否认的答复,那么他肯定会遵循佘念的意愿停下来。
顾虑到昨晚上的疯狂,他近期本来不打算再做这件事,想让小朋友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毕竟上次已经很过火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小朋友居然会以这样一身打扮等着自己。
这和盛情邀请有什么区别?
努力压抑的欲望,如此轻易地就被击溃,瞬间形成燎原之势。
“嗯……”
被这么正经地一问,佘念也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说昨晚已经足够疯狂,被翻来覆去弄了好多好多次,但毕竟本体是一株蛇舌草,在自带的治愈能力下,身体很快就能恢复。
巫山云雨间,黑裙被粗.暴地脱下,很快就在过程中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甚至还被撕破了好几个洞。
被弄得神志不清时,佘念不由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认知。
——果然老公很喜欢看自己穿女装啊。
被勾得意乱情迷时,段闻洲不由得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果然自家的小朋友有女装癖。
就这样,误会宛如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以至于后来,段闻洲为了满足小朋友的爱好,还专门买了不少新衣服回来。
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和黑色的。
蕾丝的,丝绸的,还有薄纱的。
露腿,露胸,以及露肚脐的。
总之,怎么有特性怎么来,反正都不会穿出门,所以什么款式都可以尝试。
毕竟小朋友就好这口。
而当拆开那些快递,看到一件件极省布料的衣服时,佘念沉默了。
果然老公就是有这方面的癖好啦。
而且还愈演愈烈怎么回事。
没办法,自己只好满足了。
至于后来,这些衣服都被一一上阵穿过,然后又都被撕毁大半,那便是不能细说的过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