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第四十二天◎
腊月期间,一场场的雪花飘落大地。
若是在家乡,土地庄稼成片的白,还能听到老人们喜悦的说下雪好呀,小孩子们光着屁|股,雪地里玩闹。
雪地下面都是土地,会直接摔闹到流汗,被大人提溜着往家走。
而这里,与庄稼地不一样的美。
建筑红墙碧瓦上的雪会像层层豆腐似的滑落下来,因京城内都是砖墙,道路亦是专门的青砖。
雪下的越厚,兵马司、顺天府的衙役都出来扫雪。
寒风呼啸,不等雪划掉或成水,踩踏久了会脏,还耽误出行。
他们这坊这巷子一家家,交每个月的清扫费用。
范云看到名册上,是明照坊,景明巷第五家。
范云小两口|交上三钱银子,收钱是管着这一整个坊的,转身去其他巷。
等人走后,范云听竹西说这巷子名寓意真好,阳光灿烂,前途光明。
他点头,“是真好兆头,当初选这你也是图这个吧。”
杨竹西不语,只是得意的横了个飞眼。
今个她身穿羊毛溜边对襟袄子,白底绣着梅花红,又因在外披上了斗篷。
晶莹剔透,像个毛茸茸的玉人。
长长翘翘的睫毛间粘上片片雪花,没等她从暖袖里拿出手,范云情不自禁的指尖向上一抹。
她闭上眼,鼻头和脸颊自带嫣红,连青色的血管都那么清晰。
范云直接没忍住上手挼了下她的脸颊,微凉跟果冻似的。
把斗篷給整了整,催着让赶紧进去。
杨竹西一瞪,胳膊拐向他的胸膛,慌乱的跑回府。
进了屋子,斗篷脱下,她脸上都热热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还大庭广众之下,可忍不住心头甜如蜜。
婢女们小眼神不断,“小姐长的这般好看,姑爷定也是被小姐迷住了呢。”
对镜坐下,她对自己的容貌更为喜爱。
眼看等清理到家门口得不知多长时间,范云直接和下人一起拿工具清扫运至墙边成堆。
看着此时的雪如此洁白,直接上手招呼着堆个雪人。
滚着家门口成形,枯树枝当鼻子,黑色的石块当眼睛,还把笤帚放雪人手上。
从院内捡被风吹掉的梅花,揉搓打了腮红和嘴唇。
全部弄好,圆鼓鼓的像个雪将军,都看着哈哈乐呵。
范云看下人们还給整,冻不住的先回屋。
炭盆好了会手,问还生气吗?
竹西哼一声,“我哪有那般小气。”
刚认识的时候就抿嘴温柔模样,现在越发被怼的说不出话。
小性子这般娇俏,也说明更放开了,范云乐在其中。
招呼出去一起看雪人,没想到出去见給弄上了披风,连左邻右舍出来扫雪的都围着看的稀罕。
于是等扫雪的衙役来时,道路干净,还各家门口一个胖雪人。
心情好的评价哪家做的最好,边运走墙边的雪。
*
这是在京城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夫妻二人将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本来范云愁,往年都是家里长辈操持。
但有了娘子,她安排下,皆准备妥当。
连朋友们、左邻右舍,刘世伯等人,都备上年礼让他送去。
就这样管着一切,还和丫鬟查看各家庄头送过来的账本和各样年货。
范云也是长见识了,不说活鸡鸭鹅,风鸡鸭鹅,腊猪肉、野猪肉、新鲜猪肉、桃李杏埔柿饼,对虾、干虾,各种炭成筐的运来。
再加上各地的田庄,岳母从老家安排送来的份儿,关上门吃到二月都怕是吃不完。
没想到老家村里和县城的铺子都派人送来进项,还是吴玉宁和艾余良跟着一起送来。
他责备,不说这大雪危险,过年春送来一样,他又不是那种讲究过年礼节的人。
俩人知道是关心,还笑着:“不说村里边的念叨,叔婶和我们也得你送上年礼啊。”
又说学才风寒了,怕路上加重,要不然怎么着都得来。
范云不让多说,赶紧先让去堂屋烤火暖和,他站那里招呼人运进屋内。
坛子里是腌制的鸡鸭鹅蛋,酸白菜,豆酱,虾酱,豆腐乳,筐子里是菠菜罗卜白菜,包袱里是给他做的棉袄和棉鞋。
梅青色的布料,其上什么花纹没有,针线还歪歪的,却看着就温暖。
铺子进项,直接和账本一起交给竹西。
下午屋内,她算着不对,范云也只好说过年再说吧。
“本就是那时县城商贾给的,以为我是个读书人不懂,但没想到我会有个贤内助。”他给倒了杯水。
杨竹西被都逗笑,边喝水二人接着商议,等明年把铺子里的管事叫来训斥,再不然挑出几个铺子,让兄弟们进县城当工。
一可以学怎么进货卖货的管理,二可以学个本事。
光会认字识字只是基础,账本、赚钱等同建屋,学好了就有了个手艺。
杨竹西美目连闪,“你是不是早就算好这一切了,老家里自己出钱供家人和村里孩子读书。”
范云:“怎么会,我那时候没想这么远。”
她说着是吗,可内心不怎么信,他可一向谦虚惯了。
也不知道,哪里锻炼出这眼光和这心有城府又踏实的性格。
府城来的几个读书人来京都自卑,不敢张口,云郎他从未。
吴玉宁两人住客房,下雪也一个早起炼,一个早起跟管家身旁勤快学活。
管家危机感立增,他这小姐的人,姑爷是要替代了吗。
找上白芨姑奶奶问,隔着屋门被呵斥,还让多教着些,心却安稳了。
艾余良呆了几天要离开,再舍不得,得赶着回去过年。
可这天气,阴着下雪,雪后再阴,范云不放心让回去。
吴玉宁说没事,那么多人呢,再说他可以骑马带着余良,十天就到了,要是正月回去,家里长辈可挂念。
范云不再阻拦,只挑拣好容易带的让带些。
最重要是信件,见到这个,家里人保证心情舒畅。
*
大年夜,贴对联,吃饺子,放鞭炮。
范云吹火折子点上,跑过来把竹西揽入怀,双手给她捂上耳朵。
烟花砰砰的照亮星空,白天难得的露出个太阳,是个晴天。
虽不暖和,但看到太阳出来就稀罕。
各家都争相放着,远远的皇城那边,也能看到那最大最绚丽的烟火。
连空气中都是独特的气味,看着下人都在那又蹦又跳。
这小方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二人,烟花照亮下,四目相对,他低下头蹭蹭她的笔尖,亲上她的唇。
软软的,湿热的。
两人面色爆红,转头看台阶下仆人们还在指着烟花欢呼,跟做贼似的心跳剧烈。
回到屋内,她咬着嘴唇要说什么,但他先说了,说他刚才没忍住。
其实在某天早上,他就想这样做了。
范云弯下腰,看着她的双眼,“我们两个人,就这般过一辈子,好不好?”
手腕被握住,滚烫,屋内好像大火炉。
他的眼神让她不敢看,偏过头低低嗯了一声。
明明日常都是好脾气,现在这般。
他高兴的抱着她转圈,小声在她耳边说过年他十四了。
杨竹西直接掐他后勃颈,“亲可以,那个不准。”
出嫁时嬷嬷教过,太早对身体不好。
范云一脸受伤,“我没想那个,我发誓。”
竹西捂上他的嘴,巴掌上肩,不准他再说。
他动都没动,一点不疼,问手红不红。
放下后,拿过她的手亲了口手心。
杨竹西哼哼说烦不烦,可站那动都不动,手也不抽回来。
亲完后,范云把她搂入怀中。
杨竹西也回抱着他,她喜欢拥抱,喜欢对视。
守岁到二更天,两人打着哈欠入睡。
床上的滚枕被杨竹西趁着他洗漱放木箱里,内心窃喜,面上装作自然。
范云当没发现,躺下后她整个人镶他怀中,腿脚都放他身上。
他被子下给搓热,下巴放她头顶,说道晚安。
杨竹西感叹好暖,嗯了声,也会以晚安。
听他说的多了,也成了习惯。
*
新的一天,新年伊始。
穿上新衣,互相说完早安,杨竹西脱口而出,快到他的生日了。
她一抹俏皮的模样,“三月二十六,我知道。”
范云握上她的手,偏头亲上她的嘴唇,“你的生日是八月十六,我也知道。”
杨竹西握拳打了他一下,眼睛看堂屋门口没进来人,直接掐上他腰间。
可是他也不痒不痛,反倒他一上手咯吱,她笑出眼泪来。
就逗了几下,忙停下后给顺着后背。
杨竹西见他赔礼,头看房梁不理他。
明明给了她一张不笑就高傲的脸,可她怕痒,他不笑也是嘴角上扬的笑唇,却不怕痒。
可没等郁闷,还是被他做鬼脸逗笑。
下人进来上早饭,吃完后李思濠他们上门,一起去刘侍郎那拜年。
范云提上糕点和酒,杨竹西临走交代管家,有小孩子来,糖和点心要多给些。
管家嬷嬷称是,放心出发。
刘侍郎家来拜年的有学生有同僚,被引到偏厅坐下,竹西则直接随嬷嬷去了后院。
没等多久,见面互道新年好,送上对座师的祝福。
刘侍郎笑着给上红包,愿他们会试高中,仕途顺利。
范云他们收了红包,谈话中,刘侍郎也对同僚有所言语。
范云他们也得知了,张藩台大概率朝廷上职后,会进入刑部或都察院。
都纷纷疑惑,不怪他们惊讶,进京那时,座师说是功绩升入京城,定会进入礼部的。
刘侍郎摇头,“还说不准呢,越来越复杂了。”
他话里带着教,“这可是一省正三品布政使,各派系对这位子跟天上掉个金元宝似的,各方使劲,定不了谁当布政使,这张藩台就离不了窝。”
听座师如此说,见其习以为常。
除范云外,都抨击官员们以私欲影响朝政。
刘侍郎看着这些学生,又教一句,考中是有资格,可迈入官场,另看其他。
这大过年的,换起轻松的话题,问对会试的准备等,又交代些经验。
两刻时辰后,众人离开。
马车内,杨竹西从袖子拿出本书,一看是会试主考官的诗集。
范云亲了口她的脸颊,说着说着问道怎么家里就座师夫妇二人。
刘侍郎是鲁省人,朝廷规定官员不能户籍地任职,其儿子就在南方任职地过年。
女儿也随丈夫在南方,公婆一家老小,更不能回来。
范云哦一声点点头,枝干粗壮,开枝散叶,后代出息,怪不得刘侍郎那个硬脾气。
杨竹西打趣他,“这叫有底气,你们这些学生不也是助力。”
范云拱手,“小生受教了。”
马车向家行驶,路上相遇都会撩起帘子,互道过年好,爆竹声中都皆笑意。
新春的喜悦,夹杂着会使近了的紧张与期待。
第62章 第62章
◎入V第四十三天◎
二月,坊间传遍消息,此次会试主考官是礼部高尚书。
不过半日,书肆与其相关的书籍被一扫而空。
各大书肆、酒楼内,出现打听人名后就下注的场景。
景明巷内,范云书房内屋门紧闭,不凑热闹。
反正已有诗集在手,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温习。
三月,拿上竹西给准备的一切,卯时时分提上考篮出发去贡院。
会试规定不准带文具,吃食,蜡烛等物,皆由考场提供,隔绝作弊的机会。
天还没亮,他门口是聚点,一会儿住内城的人齐,举着灯笼而去。
范云转身要走,还是回头望一眼,“娘子,放心,回去再睡会吧。”
杨竹西一怔,这都没她紧张,点点头挥手让他注意着些。
范云转身赶上,同乡们都挤眉弄眼的,他没不好意思,反而炫耀感情好,羡慕不来。
其他人被噎,直接认服。
到达东南角贡院前,考篮内绳子系着的绑腿和单衣再检查一遍。
还是放眼前,范云才更放心。
外城的稍后赶来,看着有打喷嚏的,都问这怎么了?
“二月末倒春寒,棉袄翻出来穿上也晚了,被冻出点风寒来,不碍事。”
其他人劝回去,本人却说能撑,三年一场呢。
范云也劝,身体是本钱,往后还有机会。
但坚定主意,偏头捂嘴咳嗽一阵,接着站身后排队。
当事人这般,还有想劝的被范云碰了下肩膀,摇头明意。
既想试试,试过之后不论如何,总比现在回去强,若不然越发后悔怎么没考。
队伍向前走动,范云让身旁打着灯笼的仆从回家去。
既已天蒙蒙亮,回去就是,正好传几句话。
身前身后的就听到,传让家里主母好好吃饭,无需为他忧心之类的。
这眼看贡院在前,耳边听着这话,除了想笑也轻松了些。
递上考引,衙役检查后,范云过贡院正门“龙门”拿着被发的号牌找号房。
排列找到后,进去坐下,先把东西放下,揉揉手腕歇口气。
每次进号房就心定,都成了习惯。
趁着还没到时辰,先把环境打量一番。
门口水缸可自用也用于防火,号舍狭窄单人间,只一人半宽,盆毛巾一个,角落有便桶。
三月的天气外面适宜,但号舍内偏冷,系上绑腿,暖和很多。
随着敲锣声响起,试卷分发后,外面落锁声传来。
*
同举试一样,连续三场,每场三天,此乃第一场。
经义题三道,第一道一看出自《中庸》,“致天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内涵道理。
其余两道出自《大学》和《道德经》,范云从第一道想,边磨墨。
每个人有自己的见解,这方面写百次,次次不一样。
文章开头怎么不满意,想了好几个,草稿纸上无一字。
脑海里修改完,有了成品,草稿纸上写下,毛笔墨水融合越顺滑。
号房内不知道时辰,衙役脚步声传来,发了烧饼。
吃完又修改一番,誊抄到试卷上。
下午饭和蜡烛还有被褥一起送上,范云点上蜡烛,把第二篇打完草稿。
最后一天下午就离考场,等早写完就早写完。
用半跟蜡烛后,去角落解决小急,回来准备睡觉。
这么阴冷,得为接下来两场着想。
木板拼一起,被褥铺好,蜡烛用蜡油粘连上,吹灭蜷缩着入睡。
第二天上午就把第二场誊抄完,午后就开始想第三道。
入夜,四周动静加大,没影响睡眠质量,第三日上午就完成试卷。
洗洗手,用自带的毛巾过遍水擦擦脸。
下午敲锣声敲响,衙役开锁进来,糊名收卷,草稿纸连同笔墨砚台都收了上去。
踏出号房时,抬脖子骨头发出点动静。
只觉的天空宽阔,空气好闻。
贡院外,一眼就看到带着面纱的她。
又惊又喜,两人上了马车,范云就诉苦,三天除了烧饼就是馒头,馋好吃的了。
杨竹西瞧着他说的磕绊,很是心疼。
范云一看演过了,赶忙找补说没事。
号房虽锁着,但门口走动声,就知道不是一个人,一门心思答题,都没觉的时间长。
杨竹西可不信,说家里已安排好饭菜。
到家后,皂角洗手洗脸两三遍,先吃饭。
一看南瓜小米粥、数道素菜,排骨冬瓜汤、糯米糕、桂花糕一大桌,刚要感动的哭。
竹西说先不能吃肉,还把糕点给撤到椅子边的方桌上。
范云眼巴巴的瞧着,她说放温了,快点吃吧。
他可怜的叹口气,知道是为了自己好,可就是忍不住在她面前这样。
杨竹西拿起筷子,给夹着吹吹放他的小碗里。
小米粥喝两碗,素菜和冬瓜吃不少,赶忙叫停。
这缺的狠了,一下子油多,又吃的撑,可不好。
两人说了会话,她捧着他的脸,一幅想亲亲的意图。
范云往后躲,“没洗澡呢。”
她咬牙说没有,帕子给他让他自己擦嘴角。
范云擦完,见此忙把考题什么说出。
杨竹西被吸引住,也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家里幼时只教诗词和认字,是她自己让淮左出府给买书,史书杂书诗赋什么都看。
看的多了,没人教,也有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淮左书房内的四书五金她也拿回屋看,此刻感谢小时候的她。
若不是那时候单纯不服怎么弟弟就能看,现在也不会与云郎能言语些。
一会儿后,大清洗换衣。
杨竹西让婢女们去忙去,自己拿衣走进去。
白色雾气中,眉心、鼻梁,接着被双手捧着下巴,深吻。
手不知不觉揽上他的脖颈,自从亲亲后,喜欢这般。
屋内头发一干,瞧着他说又觉的饿了,还能再吃点。
杨竹西唇像打了胭脂,侧头看着他说不行。
接着被搂上腰,整个人沾惹上他的味道,凑近闻闻他的发丝。
外面白芷走过来,“小姐,这端过来吗?”
她点头让端外面桌上,他站起来系好发带,疑惑的走向外间。
炙排骨,烧鸡、炖鸡,芝麻肉丝,分量很小,确满满的肉香。
杨竹西整整头发,拂过幔帘走过来。
“刚那本就是让你垫垫肚子,但这炖鸡也只能撕些肉吃,不能喝汤。”
范云飞吻一个点点头,拿起筷子吃起来。
炙排骨是抽出里面的骨头,用葱白代替烤炙,油水都烤了出来,一点不腻,香的很。
没忍住,手指头也嘬了一下。
他在这吃着,她撑着头看着,过一会拿剪子把灯罩下的蜡烛剪剪灯芯,更亮些。
没等竹西开口让停,范云手背碰了下肚子,自动不吃了。
洗洗油手,拉着她一起转悠着走走。
夜晚,顺开手脚的一夜好眠。
*
隔天,诗赋,也是三道题。
跟主考官诗*集上的喜好,一个不沾。
抓抓脑袋瓜,全做出来后,草稿纸上斟酌修改。
第三天午后誊抄上,毛笔搁置,最废脑子的做完,深感轻松。
所以范出去交上号牌都是昂着头的,衙役看的嘀咕。
那么多出来的都丧着脸,脸色沉重,还咳嗽不停,这不像考生似的。
贡院门口,先和李兄把虚弱的老乡放其车上。
之前说不碍事的已经都发起烧来,这第三场能不能爬起来都难说。
对书童交代,若是还要考,直接先去庆余堂开药。
走那边问竹西要点钱过来给书童,趟车内的人也不消停,咳嗽哐哐着说不用。
范云不理他,“不用什么不用,咱来进贡院,除了考篮无旁的,你带银子了?”
跟其书童说哪条路的地址,见重复说出来,点头让去。
“知道我家地址,有啥事来就是。”范云如此道。
见人扭过头不吱声,马车离开。
其他人有说看样子考不上,还不如消停的好好吃药养病。
接着看着李兄带头夸,范云叫停,“咱们一省出来的,在外搭把手的事。”
又和李兄他们再交代几句,勤洗手,尤其别为了省时间不洗手直接吃饭,这还有最后一场。
都吸口气点头,重复遍最后一场,鼓起力气。
赶紧回去休息,马车上范云正色的对竹西说下次让仆从来就是。
杨竹西说她带着面纱的,他知道顾虑,她自也想到了。
可他还是担心,她见他如此,嗯了声。
她三天不见他,吃饭自己一人吃没意思,睡觉也空落落的,还想他出来就能见到她。
不过迎两场,下一场在家等着也好。
第三场是朝政见解,关乎羁縻政策,这是云贵那边的政策,关乎兵部、户部、礼部的题。
本意是部落头领管理自己部落人,朝廷给布匹、铁锅等赏赐,但时日久了,各头领总是闹腾。
羁縻政策从上个朝代就立为国策,大绥一并继承。
到这一百五十多年,有的部落头领代代传下来,当自己独立小国似的。
偏朝廷总是怀柔,只要承认是属于朝廷管制,那就行。
礼部想着慢慢教导,户部只俩字没钱,兵部想动动呢,觉的不能大动,可以小动,总行吧。
趁着没更麻烦之前,灭灭小心思。
说实话,范云倾向兵部的,蛮夷脑子那就不能推测怎么想。
可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啊,不追捧怀柔政策,不给分。
想了一上午,还是教化掺着点动动的心思。
九分里掺一分,细微的掺,草稿纸上图图改改,看不出来满意的誊抄上。
最后一场比第二场过的觉的快些,等走出贡院,不由露出个微笑。
【作者有话说】
《中庸》——为孔子嫡孙孔伋(子思)所作
《大学》——曾子
《道德经》——老子春秋时期
第63章 第63章
◎入V第四十四天◎
会试结束,放空心思。
看喜欢的游记,观察屋门口又窜出来小根的虎皮兰,又去拨弄发芽的绿树,和长出嫩叶的花草。
要不是满心思答题,这被关九天没人说话,见谁都得拉着说一阵。
被竹西问是不是紧张中不中,范云被逗,摇头说想着名次心累,不去想。
等去看到中了,那不更惊喜?
杨竹西定定的看着他,垫脚一个亲亲,“你这如此说,但满是自信呢。”
范云被偷袭,嘴上还残留气味,啾啾频繁的已成习惯。
他过去抱着下,又听她凑脖颈间闻,“怎么这么香啊,真想吃了你。”
范云躲开,被她话语间喷出的热气弄的有点痒,直接连她的胳膊带脑袋揽紧,不让乱动。
他面带欢喜,“呐,你吃吧,但是吃了可就没我了。”
杨竹西忙呸呸两声,眼眸弯弯说舍不得吃。
门外婢女说前厅有客,手指擦擦脸颊,从后院走到前院。
前院的正厅内是木椅,院子里也有石头做出的圆桌圆凳。
但无一个人做,范云道:“你们站着干什么,进去啊。”
被这么说,几个带头笑着往里走。
可等范云坐上座,才分坐两边坐下。
范云低头喝着茶水,反正来京是养出了喝茶水的习惯。
白开水煮开跟老家也不一个味,硬涩,不同茶叶的清香味道也能改善口味。
也越发理解上下都对茶叶离不开,尤其江河水直接提上引用,就是碱多,味道也怪。
杯盖转一圈,挡着一扣,茶水一饮而尽。
衣袍宽大,气质翩翩。
同乡们都看的乐呵,毕竟可是亲眼看着从乡下小子到现在这气度。
来京城属他变化最大,一杯茶喝完,开口目的是商量要不要去主考官那拜访。
眼看要四月出榜了,崔家子都还作诗,传到主考官的耳朵里。
借物询问成绩入不入眼,虽主考官无消息,但考生们可坐不住了。
范云摇头,“还是等出榜后再名正言顺的拜访,再说高尚书,都传脾气火爆,恐惹不喜。”
听此话,李思濠直接开口,“看,我就说吧,忍忍就是了。”
既然已说到了崔家子,范云就听了一连串的关于其的荒唐事。
晌午时分留下吃饭,纷纷摇头说告辞。
二门处,竹西走来,“我听到下人来说人都走了?”
范云点头:“嗯,留他们吃饭,他们说之前吃好几顿,怕把咱们吃穷了。”
话落走至身边,牵着她手,被低哼一声说骗人。
走到屋内,杨竹西听完聊的什么,开口道:“我也知道那崔家子,明明文才出色,但人品实在可恶。”
范云:“就知道你肯定会生气,别生气了昂。”
那崔家子家世在那,却自家和朝廷还有民间都风评极差,到这个份上属实另类。
概因其风流无度,只爱美色。
听闻谁容貌出色,就去追求娶进家门,不过几月就休弃,再看到貌美的,再去追求。
追求之路,越双方长辈施压,越不放弃。
可等成婚俩月后,又以看腻了为理由,休妻再娶。
这般情况,实在头回见。
不聊这话题,去看看花田里春天栽种的月季和牡丹。
邻居夫人格外爱种花,都主动给的,枝条栽土里,看着芽孢期待秋天开花的场景。
下午,生病的同乡派了下人来还钱,还是还的两倍。
书童感激的说那时候都怕传染疫病,就范举人和李举人帮忙抬的人,等自家少爷病好,定亲自来感谢。
范云收下,先问身体怎么样,下人立刻说庆余堂的大夫很厉害,开的药也都真管用。
言语几句,夫妻两个让提着些蜜饯走。
喝上半个月苦药,就适合吃点酸甜的,能去去苦味。
算算那这钱也不白收了,小两口牵着走往内院走去。
*
四月,道路上是风吹着沙土再配上点树毛毛。
众多考生站在贡院墙外等着张贴金榜,身穿叶绿色长衫的范云本可以在家里等,也跟着同乡们站外围一起等待。
官府会有专门的报喜人去家里报喜,录名字的时候可是会把居住地址也会写上。
不过竹西在家等着报喜,他就来亲眼看看中不中。
李思濠手握成拳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太紧张了。
其他人亦是,近两万名考生,上到四五十岁、下到少年郎,都为这挤破头。
这要出榜单了,周边都问对方朝廷羁縻政策怎么写的。
李思濠直接跟人杠上,说就得打,都知道狗咬人得吓唬或拿棍棒让知道疼,哪有站那等着让咬的。
这句话是实理,可周边读书人都不屑。
兵戈一起,百姓负担加重,哪有说的这么简单。
范云拽住摇摇头让冷静,倒是也看到了荥州书院的同乡。
不一会儿,榜单来了。
都伸长脖子去看,范云一看张贴完那字,金榜黑字,显眼的很,又那么高。
站再远都能看到,他视力最好,从第一名往下看。
第一名南直隶,接着往下南直隶,再往下南直隶中夹杂着个北直隶,鲁省,浙省,西江省,直到第九名,豫省。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范云双手放在心脏处,深吸口气呼出。
手都能感受到震动,可又掌控自己的清醒。
李思濠他们也看到了,兴奋的恭喜。
范云嘘声,同接着往下找。
那边有高昂的大喊中了的,有喊着不信的直接上去要撕榜单被衙役按住的,还有直接晕倒的。
录取二百四十名,南直隶的将近一半,剩下的其余省份分。
先往后数,后往前数,豫省的中了十一、二个。
巴中和蜀地各中了两人,四人看来是结伴来的,抱着在那哭中了。
几遍后,李思濠哪怕抱着第一次来考碰运气的心思,可还是心情低落。
去年荥州秋闱的亚元还有几个都是荥州书院的中了,对上视线。
郑衿笙带头走过来道:“恭喜,第九名呢,这次我们中最高最好的成绩。”
秋闱是秋闱,再说那次一起表演的经历,会试贡生经过殿试,到时候一起入朝为官。
此时,同乡二字,直接勾销掉当初被压一头的竞争,往后自是结伴互助。
范云也回以恭喜,三十多名,可是前列。
既如此,郑衿笙开口邀请去酒楼。
范云拍拍李兄他们的肩膀,说直接都一起去自家好了。
路上说起头名来,此前名气高的考生都知道一二。
这位也是秀才举人都连中,家境殷实,出自官宦之家,并没有选择连着考,中举后就游历增加阅历。
江南的很多书院都有其讲书,听说还在某一书院教授三年。
只因为其主考官曾说太年轻,进入朝堂也不会受到重用。
今年胡子养到胸前,三十岁的年纪,一举夺魁,意料之中。
那个九岁诗才出名的浙省林广白也中了,崔家子也是。
三年一届,各地天才齐聚,说着说着,对南直隶出身的不得不服。
郑衿笙他们却疑惑的,看着言语间都是夸头名的范云。
郑衿笙:“怎么光说别人,不说你自己呢,这次你可是前十啊,给我们的家乡争光了,而且头名怎么了,你还是最年轻的进士呢。”
“对啊。”李思濠他们大笑。
范云中了,他们低落的心情早就没了。
他进了朝堂后,下年再来考,不行下下年来考,能大声说朝廷有人了。
范云被这些人起哄,到家鞭炮声中又被竹西及下人们连声恭喜。
原来是报喜的已来过,得知中第九名,给双倍赏钱,直接鞭炮、喜糖,走过路过的都有。
不止这一条巷子,前后人家都派人去送,沾沾喜气。
聚会三句话不离夸赞的结束,送走人。
范云屋内直接搂着自家娘子,此刻在她面前,抒发出自己的真实心情。
“竹西,我真的中了吗?”
得到点头确认,搂着她发出跟做梦似的话。
杨竹西拍拍他的后背,“你知道吗,报喜的来的时候,我也开心坏了。”
范云:“那你也冷静的安排所有事了啊。”
两人说到这,闭上眼深吻对方。
他和她,真是相像。
越周围混乱、兴奋,越是冷静。
从第二日一早开始,周边人家都送来贺礼。
两口子说不用不用,下人直接放门口就走。
范云干脆不让关门了,就打开着门。
家里有人,不用什么递上拜帖,还得给钱才能进来那一套。
管家低着头忙说不会,等姑爷走后,舒口气,周边人家都关着大门,有拜帖和钱才通报。
不说这里,杨府内也一样啊。
他是家生子,从父亲那辈学的,好似并不适用这儿。
但姑爷小姐也不打人骂人,拿下人出气,只要不犯错,并不担心旁的。
主家怎么说,他们就愿意怎么做。
第64章 第64章
◎入V第四十五天◎
本刚搬来,跟巷子里其他人家见面点个头的关系。
可自从中会试后,饭食之间也会亲自来送碗。
嘴上说做多了,很烫,竹西忙去拿个自家的碗被倒上,再给上盘自家做的。
换完后,送到门口互相说谢,有空来玩。
等人一走,杨竹西嘴角回落,倦怠又沉静。
比起其他夫人喜欢旁人吹捧,她自也喜欢,但登门的多了,她又觉得腻烦,就想得到个可以自家随意的清净。
这她自己的家,每一处都是她整理出的喜好。
习惯后,一点不想外人影响。
想有点自己的时间,画个画,摆弄衣服首饰,再庭院里看看花草,忙的多着呢。
书房内,范云写完信纸,放那等干。
三月清明节无法回去,但想到他这高中的消息回去,家人们上坟时,定又得告诉祖先这好消息。
一会后竹西走进来,拿起信看看,又让添上几句,结尾祝长辈身体安康。
信纸放下,她见他拿出床头柜上的中榜金贴,问要稍回家吗?
范云摇头,这是顺天衙门发的,每个中会试的都有。
正份包括年龄籍贯容貌家人等信息,此届中的都会收录在朝廷礼部档案。
手里这份是单人的,表面金色涂料,打开里面是他的信息,和中的名次。
珍藏、放着,以后都想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也是纪念。
他让竹西放,竹西直接放她账本的抽屉里,说干脆再屋里添置个木柜或木架。
范云被这么一说,提了补充,不要那种矮的,贴着墙放,比衣柜还高。
其他层可以置物,一二层做上用钥匙的抽屉,每层要宽,这样横着、竖着都能放物品。
杨竹西见他用毛笔画出,横线竖线几条,画的很清晰。
她拿起稀奇说着确实比窄的能放啊,她接过毛笔给重新润色一张。
范云一瞧,夸直接好看许多,从小画画的人就是不一般,画的真好。
杨竹西轻咬嘴唇,脸颊上生出一抹红晕。
*
五月,殿试。
杨竹西提前准备朱红色的衣服,图个好彩头。
也知道他喜欢绿色和蓝色,拿出这两色的各一件。
配上他年初又窜了的身高,出色的容貌,从小种地练出来的结实身形。
每换上一件,杨竹西看的鼻子痒痒,心里更痒痒。
这长相出色的在身边,看着就好心情,真是养眼。
没忍住,她走过去拉着他手,垫脚亲吻上他的唇。
本专心让她瞧着效果的,被亲蒙了下,反应过来,加深拥吻。
到了日子,穿着豆绿色长衫,腰系朱红色,手上戴着五彩绳,提上黑色长靴。
杨竹西整整前后,看着就骄傲,这是他的郎君,又提醒些礼仪,送到门口。
眼眸对上,他亲了下额头,挥手上马车出发。
杨竹西摸着额头,脚步轻快的回家。
皇宫门口,自动都同乡站在一起聊天。
此刻贡生们都面带红光,眼里全是期待。
排位低的,想着殿试再努力一把,可不要是三甲啊。
等礼部官员来,自动排好位置,分列两侧。
范云站东侧,前面四个人,一三五七九的排序。
正红色的官服,头戴官帽,胸前是闪闪发光的文官飞禽图案。
不知是官服,还是皇城门口的影响,贡生们此刻屏住呼吸,眼底火热。
遮掩下这种心情,面上都作揖礼节无错。
礼部官员们查验之后,对口齿不清、官话不通的直接淘汰。
剩下的守卫搜查后,带领着过皇城门,迈入皇宫。
金碧辉煌,白玉为阶,走动在这里,处处龙形雕刻。
飞檐之上双龙吐珠,地板间映照出自己的模糊模样,连阳光都是彩色的。
期间领头的轻言一句,这或许是他们中这辈子唯一一次踏进这里的机会。
贡生们听见,眼神各有变化。
范云神情坚定,无有动摇,踏过每一块地砖,观察到上面都有工匠的名字,心中更虔诚。
宫殿之上,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声音像是响在耳边,威严霸气,猜不出年龄来。
起身后,龙阶上的五爪金龙,目露霸气,像是咆哮。
皇帝陛下是主考官,此外还有六位高官当监考官。
贡生们还没考,压力涌上心头。
殿内两侧排排单人桌,被太监领着落座,面前是上好的宣纸和文房四宝。
洁白如玉,光滑无比。
皇帝出题:“何为国士。”
范云听见周围的吸气声,这真一下子无从下笔。
范围宽广,但范云很快有了主意。
国士啊,文能处理朝政,治理国家,武能安定邦国,宣扬国威。
心怀天下百姓,人品德行都出众。
皇帝出错懈怠时,也能直谏指出。
但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这个得改些。
文章而已,皇上和高官们看来觉的好,可也不会改变什么。
数张宣纸,砚台研磨,都能闻到墨条的香。
这真是好东西,可惜写完离开,这些也不会让带走。
心情转折之下,忽略周边氛围,专心下笔。
答卷很长,写的越发收不住。
殿外的光线反射在书案上,不知不觉被档住。
专心写到后面的范云,无有察觉。
皇帝看着这字点头,丞相、尚书等老臣跟其后也眼露赞许。
这年轻的考生,天庭饱满,面中方圆,容貌出色,又写的一手好字。
可惜这般年轻,难免天真,办事不牢。
巡视一圈,其中方脸、圆脸,长相上佳的都定住看了答题,看看字。
尖脸、歪嘴,长相不佳的直接淘汰,成绩作废。
皇帝主考,文章并不是全部。
上午皇帝离开之时,老臣们和御史等看守。
下午之时,皇帝来殿内,太监糊名陆续收上卷子。
收上后,先官员查阅两日,定下名次,到时陛下从前十名里钦点一甲。
第一个搁笔的是崔家子,老臣们确目露嫌恶。
一个不堪的浪荡子,还给青楼内女子写艳曲,要不是姓崔,这般名声,直接在皇宫外就淘汰了。
范云搁笔被收卷子,跟其他被收成绩的跪拜陛下和官员后,被侍卫带着出皇宫。
前方,崔家子身着华衣,腰带环佩,俊俏的白面公子。
正跟会试头名官泾阳说哪里的青楼头牌歌舞一绝,邀请晚上一起去,招惹厌弃呵斥。
身边郑衿笙小声道:“真白瞎了这皮囊,如此不堪。”
读书人去青楼,那都捂着,才叫风流,这样招眼的,着实丢脸。
范云点点头,但并不跟着背后说。
前面那崔家子炫耀神情,说着各青楼头牌都唱过他作的曲子,跟他一起去,还会少收钱。
官泾阳无有影响,嘴上说着圣贤书的礼法,道德,好似旁边的是个小丑。
又搬出儒家道德语句来,声音浑厚,正气的呵斥。
崔元哼一声,说不去就不去,不信没去过青楼。
其仰头喷道:“谁不知道,扬州瘦马,秦淮艳女,你这出身南直隶,装的一幅样来。”
官泾阳对这话对比之前,还是照常走路。
可范云从旁发现,其对崔家子的背影眼神锐利那么一瞬。
二人这般,身后的边看边走。
出皇城,再出皇宫,来到宫门外,侍卫离开。
官泾阳就直接把崔元喷的说不过气咻咻离去,其也没离开,站定看着崔家子离去。
其长相方脸稳重,配上黑色衣服,更显冷硬,有城府。
此刻就那么看着崔元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范云和郑衿笙等人一同离开,离开皇城高墙,天边燃起一片的紫粉色晚霞。
停下了谈论崔元的话语,感叹着真美。
不知谁说可惜一会就没了,但范云不由说,“正因为短暂才更让人珍惜,况且阳光好的时候,每天下午都会看到不同颜色的晚霞,太阳明日还会东边升起。”
考生们点头说是呀,笑出声道,一样的事情,范贤弟就是能看出不一样来。
范云打哈哈说可能心大些,指着自家的马车告辞离开。
家门口,竹西轻巧的笑着迎上来,说辛苦了,和婢女做了一桌子好菜。
看到她这动人的模样,直接恢复了满格力量。
洗手洗把脸,喝水后说皇宫大殿的大致样子,最后说出来那一出两人不和的场景来。
杨竹西捏捏他的鼻子,“你呀这都看不出来,这可不是简单的两人不和,而是背后就不合。”
她让坐下:“崔家子哪怕被赶出家门,拿青楼当家,可掩盖不了北直隶出身,会试头名是南直隶,你想想。”
范云站起哦一声,“还是娘子大才,我这第一次见识皇宫,答完题又听了一路争吵,没转过弯来。”
本身地缘背后的两大权利争斗,难怪。
政治对手,可无有留情一说。
他迟疑道:“只是今天这殿试,还没入朝为官呢,直接这般真实。”
不过看向桌子上,蒸炸炖煮,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去年埋藏的秋海棠酿,直接烦恼一秒没。
争斗不很正常吗,每个人想法不一。
眼前,他品尝娘子做的美食最重要。
第65章 第65章
◎入V第四十六天◎
舒朗的天气,赶在六月之前,冬日的被子撤下、厚衣、被单全套的清洗。
杨竹西一一交代,把所有的房顶墙壁都检查,修补。
屋檐排水,房屋外面墙壁也要看。
下人走出,纷纷忙碌。
范云身穿紧袖布衣,裤子挽着,蹲田圃里忙活,瓜类藤蔓嫩绿脆弱,却有个支撑,就能不断往上爬。
竹竿窄细,轻柔整理些圈圈,垄边拿锄头刨地。
心理可惜没有烟叶,若有烟叶丝泡水,直接喷洒可灭掉蚜虫。
但也有法子,草木灰撒土壤上,花椒水和大蒜水直接用瓢泼洒叶子藤蔓上。
三次见效,大大减少。
但这个只治小虫子和蛾子,对蚂蚱、毛毛虫、青虫、蝗虫,不管用。
家里树上直接给打窝,吸引布谷鸟来,四声布谷布谷的叫声,飞下来一口一个毛毛虫。
又把养后院的鹅抓来,吃蚂蚱、青虫,大鹅战斗力高,就是得在它嘚瑟要叨人前逮后院去。
它不吃植物,就喜追人。
想当初还是范云的聘礼,竹西一直养着,走哪笼子里装着带到哪,后院除了一遍马厩,另一边专门的棚,弄了个鹅圈。
还有专门的两层木制小窝,供睡觉,真是每天早晨嘎嘎的扑扇活力。
无有鸡的一天打鸣,也习惯大白鹅的随机刷新身影。
范云眼里,真当宠物似的,洗澡喂养,还放出来遛弯,逍遥的很。
砖石路那边花朵儿绽放,红的粉的黄的,蝴蝶蜜蜂飞来飞去。
这边绿色的麦田和蔬菜,走道分割,却画面养眼又唯美。
清洗换身衣服后,范云坐在竹椅上摇晃着欣赏着,竹西走过来让喝口水。
她说了多次,自有下人忙,可不听也随他了,锄草捉虫勤快,不那么担心。
趁着他不忙田的空,她会偷着上手,照顾两片田圃,要不然可不会如此成果。
但她不会告诉他,每次他在那露出满足的模样,她喜欢看。
&
清晨出门,再次去皇宫。
一路上觉的马车比第一次还快些,想着临走时竹西兴奋打扮的样子就有些想笑。
她等着看自己骑马游街,但他还真心有些许紧张,期望今天的马屁温顺些。
皇宫门口,等了没一会儿,郑兄他们来到,脸颊和嘴唇红红的,一看是打扮过的。
他们拿起袖子遮挡着,走到近前才放下。
范云已一一能喊出名字,说并不怎么显眼。
郑兄他们肩膀一跨,明显的放松了些,一路扭扭捏捏的,笑都不自然。
说家人非得上手打扮,又问范云怎么没抹点胭脂,等会进殿会更显眼。
范云说忘了,其他人调侃。
今个可是要跨马游街,一辈子就这一天,这都能忘。
其实范云凌晨起床时分,竹西也说要给上点装扮的,但他觉的没必要。
中午太阳炽热,晒那么久,到时候汗水一出跟流汤似的,脸还闷。
他本意就没想这面,洗脸搓点香膏就来了。
人数到齐都离入宫时辰还有半个时辰,这都提前不会将近时辰来。
范云跟老乡说着话,看林光白那边,远远笑着点个头,直接走过去。
林广白忙向前迎两步,以为是同届的来拉近些,他也正有此意。
一众贡生中,连巴中和蜀地的都是家里开绣坊的中等人家,可唯独这最年轻的是贫农人家。
听闻父辈家里只有两亩良田,是中举后才家里田地增多,穷苦人家到如今这层次,真乃奇迹。
范云可不知其心里想法,开口一言语,林广白觉的好熟悉的家乡话。
一听是其娘子所教,再听娘子也是浙省人,顿时深感亲近。
范云谦虚说的不怎么熟练,林广白等贡生都笑,说能听懂,怎么不算熟练。
双方互相通姓名,言谈和乐。
一会儿后,被领进宫墙中。
这次不是上次科举的宫殿,是建在白玉地基上的最高,最宽的金銮殿内。
云龙云凤金色梁柱,配有华彩,像是天宫。
左右文武老臣下,贡生们行礼后平身。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钦点一甲。
一甲三人为进士及第,官员们和贡生们都以为是官泾阳。
可皇上却点了另个陌生的名字,梁枢。
本人惊喜的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这位此刻满脸天上掉馅饼的掐着自己接住。
七十二岁的高龄,白发白胡,白色长眉,脸上都有块块老斑。
声音沙哑,叩首万岁。
本都要出列作揖的官泾阳,撤回脚尖,眼睛平静之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多么不甘心。
皇帝点完状元,榜眼是官泾阳,此刻进士们耳朵听着,一半觉的可惜,一半想为何点梁枢为状元呢。
这还能为朝廷干什么,就这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样子,着实理智被掀翻。
对龙椅之上,大臣们却猜到些意思。
陛下今年已四十开外,定是觉的此人长寿吉利,龙颜大悦之下,不顾文章名次,定下此人。
到探花名次,皇帝直接道:“此届进士范云,可为探花郎。”
范云顺势走出一甩下摆,拜谢万岁。
他是会试第九名,二甲第六名,变如今的名次,理解状元的心情外,深感意外。
但面上端稳,声音清朗。
朝堂之上,从容不迫,才貌出众。
皇帝满意,老臣们意料之中,当时殿试可就入了眼。
状元榜眼探花,一甲站头列,老者,中者,朝者,官员们齐齐恭贺。
定下一甲,鸿胪寺官员展开金榜,从二甲第一名开始念。
二甲第六十名之后,三甲第一名开始,念到四十九名。
剩下的新科进士,只能到时去宫门外墙上看金榜。
一甲昂首挺胸,二甲暗自庆幸,三甲者则五味杂陈。
官员带领下,进士们去侧殿,簪金花、披红锦,头戴官帽。
犹如黄金般闪亮的金榜也已被拿去宫墙外张贴,张贴三日,礼部收回,存放档案。
当范云看到鼓乐在前,侍卫牵马的场面时,放心之余,难抑兴奋。
就说怎么可能每个读书人都学过骑马,一想到娘子认定自己是二甲的名次,期待的想着那场景。
*
新科进士跨马游街,城内万人空巷,沿途观者如云,宛如盛会。
不仅围观的大家闺秀们大胆的扔各种香囊,荷包,手帕,就连一路楼上的也开窗户扔,宛如夏雨。
范云左手拽缰绳,右手时不时挡住被砸疼的脸部。
此刻觉的二甲好了,但偏头一瞧,身后二甲前列的也是一个待遇,立即转过脸来。
当到坊间道外时,范云抬头去找,约定好的东边第一个包厢,看到了她和婢女们。
欢喜之下,直接两手都举高招手。
人群欢呼声再加上奏乐声,杨竹西听不到,可却能看到他喊出的“竹西”二字。
此刻,心跳声盖过鼓乐,满眼皆是他。
凑窗望去,头列第三位,风头无两,婢女们也激动的喊,姑爷不是二甲,是一甲。
杨竹西笑靥如花,拿起手帕回应郎君。
二人远远对视,都把对方这一幕刻印在脑海里。
一直到骑过去看不见,杨竹西拿着帕子的手才放下,方觉嗓子都喊的干渴。
游街一圈到京城结束,新科进士们都还处于春风得意的状态下。
被侍卫扶下来,除范云外都手绢擦脸,再被带入殿内,参加琼林宴。
御阶之上,陛下举起酒杯,今只为庆祝朝廷栋梁们,不谈国事,尽情吃喝。
宴会之上,欢声笑语。
范云可第一次见识到皇家用的瓷器,也吃着形状漂亮,却都品尝不出是什么所做的糕点菜品。
其上花蕊装饰,绵软色香,入口即化。
粉青色的瓷器,细看还带有天然的裂纹,拿起来轻若无物,拿起瞬间,好似还有银铃声。
说不出什么瓷器,也不认识,就是一眼好看,觉的烧制者纯粹炫耀技术似的。
范云喝下里面的浆液,气味芬芳,不是花酿,也不像米酒,顺滑好喝,后味微甜。
连着满满喝了几杯,啥也品不出来。
吃一口,哇一声,喝一口,再哇一声。
难得此等机会,这可是参加宫殿宴会啊,很快下去了七七八八。
太监宫女们无声把空碟撤下去,再补上新的来。
跟上官、左右同僚不记得说了什么,但出宫殿时,范云捂嘴打了个饱嗝,吃的好满足。
其他进士把一甲三人先送回家,再各自分开。
范云拱手谢后,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分享。
杨竹西被拉着手,再闻到他嘴里的气味。
说着品尝,唇舌交融,说出怎么做的。
得白露时节,采集荷叶和草木上的露水,再以糯米和高粱等五谷,还得加入花露来发酵酿造。
这就是宫内喜欢喝的佳酿,“秋露白”。
范云一听露水,睁大眼。
这得费多少人工啊,清晨的露水见太阳可就没,还得秋季白露时节。
他可惜道:“头一回觉的我肚子怎那么快饱,早知道多喝点了。”
杨竹西笑的埋头他怀里,听他从头到尾的絮叨。
听完状元的换人,在当听到三甲进士面色难看,她解释原因。
三甲是进士,可不是进士出身,是同进士出身,若说有官员空缺先优二甲的话,三甲只能捡拾二甲剩下的。
且二甲外放知府起步,三甲只能七品八品打转,一辈子知县和县丞。
升迁比二甲难数倍,一张皇榜上,差距就是如此。
范云哦的点头,懂了。
杨竹西看的心头软软,京城的这些道道,今后仕途,她得多帮着呢。
【作者有话说】
秋露白,明代宫廷佳*酿。
第66章 第66章
◎入V第四十七天◎
本以为金榜提名,就是走过科举这独木桥,迎来仕途上的路。
可带来的远比想象中还夸张,当真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范云昨个凌晨就起,今个睡到日上三竿,眼睛睁不开。
杨竹西无事时,也会跟他赖床,压他身上拿他当垫子玩。
可今个天一亮就起了,有所料的敞开大门,后门也安排管家和白芍白芨领着奴仆过去。
大门打开,一批批来贺礼的人显得大门都窄小。
这可是三进合院的门,连门槛都磨的滑溜。
京城内的商贾仅给一甲和二甲头三名贺礼,而其余亦是。
在加上前后东西坊派人恭贺,硬是叫人得了脸盲。
多人排排记账册,等一窝蜂的过去后,清点再誊抄新的账本上,记载的分离开,还有剩下的。
杨竹西垂眸回想,一一添上。
她管理人情来往,礼来礼去,手把手被母亲何氏教导出来。
上手熟练,再加上清晨就言语安排,稳稳接下,乱中无错。
白芷她们擦擦鼻尖和额头汗水,这方才简直跟打仗似的,揉着手腕。
杨竹西一句话,放三天爆竹外,这个月你们辛苦,另加双倍赏钱。
下人们忙谢过主母,他们奴仆干好是应当的,不出错挨罚就满意了,可现在还有赏钱,顿时心气拉满,想着干的更好。
瞧着这样,杨竹西若有所思。
要换之前,她会说因郎君中榜,都赏三个月赏钱,今个做的不错,下去吧。
说起被影响的思路,还是那时云郎说出,干的好就赏,会不会做的更好的启发。
不能因握着身契就觉的当然,现在看来,也有些道理。
但这也有好有坏,得分奴仆。
想到这竹西不由莞尔,他不会管理下人,可是某些时候,他却能精准说出,能让她更拿捏人的学问。
进屋将账本查看,门口还时不时的来人。
之后,两位殿下竟也前后派下人送来礼物。
虽来的只是个王府内小太监,也不能明面上很近,但杨竹西前院亲手接过,还代替郎君给了厚茶水钱。
等范云巳时醒来起床时,厨房端盘送来,杨竹西一一摆放。
白粥和几碟清淡小菜,水煮鸡蛋、流油的咸鸭蛋,再配上小笼包和油条。
油条吃了半根,小笼包吃的多。
他专心吃着,点着头说好吃,身侧她偏过头静静看着,眼神柔情。
饭后他说不看,可是她已递来账本。
他皱着眉,手接过,“家里家外你都最大,要钱少我能数、能管的过来,现在我真头大。”
听云郎这般说,杨竹西嘴角一弯,嗓音带点软侬的拉长蜜意,“真不怕我给你管的不好。”
“这话咋说的,不说管家,啥你都是第一。”范云比娘子还自信。
她听的心波荡漾,从小到大所见,权利都在各家男人手里。
女人得依附主君,管理前院后院,账本算好,嫁妆不只自己花,还得填补婆家,去世留给孩子们。
没什么属于自己,再加开枝散叶才算合格二字。
可这个家里,钱都在她这,上下财政也在手,掌家的也是她,他却好似从无想法。
比她还淡定,好似应该如此。
范云愁着翻看,一看两位殿下送与的礼物,其内竟有青花白瓷瓶和绢布,顿时清醒。
竹西看他眼睛锃亮:“那绢可是江南织造局织出来的,去看看吗?”
范云精神满满,“绢布留着你做新衣,我最想看这个青花白瓷瓶。”
竹西疑惑,他从小老家县城和州城的时候,可更喜欢桃粉色和叶绿色的花瓶,还得表面光滑发光的那种。
不过以前是没有殿下赐予,原来更喜欢这种吗。
她的陪嫁里有啊,只没摆过,还放在荥州的杨宅内。
范云说是好奇,她点点头,多看他眼,这都是要进翰林院的官了,还是那个容易满足的性子。
一个瓶子,也如此开心。
主屋旁边是耳房,东耳房本身作用是妾室居住,但现在是书房和专门放东西的库房,西耳房两间是大丫鬟住着。
钥匙在竹西手上,走进去她领着在前。
别看箱子、架子很多,但每样东西她都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放在何处。
从架子上拿下来个金色的盒子打开,其内就是瓷瓶。
范云围着看的眼睛不眨一下,说是青色,可更像雨后浅色的天空颜色。
釉面颜色一直延伸到瓶口,高雅澄澈的质感。
杨竹西看他碰都怕伤了的模样,说喜欢就摆出去用。
但范云直接摇头,“还是放里面,安全。”
瓷瓶放盒子内,低头还是看了好一会儿,这下能放心的摸着,一想属于自己,以后还可以看,才合上放回去。
竹西锁上,钥匙成串的响动。
返回屋内,范云刚看完瓷瓶美着呢,一点不像看账本,说想下午再看。
竹西看他撒娇,直接说好,去卧房打开拉开柜子,放进去。
跟身后的范云蹲下一看,柜子里已是五本。
“啊,家里什么时候这么多账本啊,那其中一个人有喜事,岂不是都得翻。”
范云眼冒圈,都能想象到代表数字的文字页面。
杨竹西说不用,说人名她能记起来。
又一一指着,“这是你中秀才,举人的账本,县城从婆婆那我誊抄的,这本是进士的,这两本是成婚时我那边的礼钱,和你亲戚那边的礼钱。”
“村里老乡给的铜板,也清楚的记在上面。”
她道:“这还只是一半,我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还有我的陪嫁账本十多个,你要看看吗?”
范云一秒站了起来,“竹西,这眼瞧着要午时了,你辛苦了,我去厨房看看,添几道你喜欢吃的菜,昂。”
吧唧亲了口,大步出去了。
风儿似的,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杨竹西手指摸上自己的唇,噗嗤一乐。
&
午后,李思濠和同乡们来了,连之前床下不来,现都养好了,此番来道别。
说知道他爱睡懒觉,现在才来。
范云指责:“你们来就来呗,提什么东西,这可不行,弄这出。”
李思濠眼神对上同乡一圈,就见他们都说是自己的主意。
明明路上是一起商量买的,现在都推自己身上。
不过一想,他们觉朋友关系更近,开口认下,又说也是恭喜之意。
范云说啥意思不行,直接登门就是,再不然提两个绿豆糕、红豆糕的,就可以了。
其他人说记下了,满口答应。
半个时辰后,说不需送,范云还是送到了大门门口。
又跟两个门人冷声交代,李兄他们这些同乡,无需拜帖等物,直接告知他,带领进来就是。
仆人吓的称是,赶紧交出之前收到的银子。
李思濠来时给的,此刻被放置手里,连同来时提的礼物,外加贤弟说回乡给长辈的茶叶和礼盒。
他们都台阶下看着,回去路上蓦地大笑。
这样的学弟,怎能不真心希望官运亨通。
范宅内,范云气咻咻的说了这事:
“竹西,我也不懂这事怎么惩罚,我让他们俩在前院罚站了,换你你怎么做?”
他不解,“我就说李兄他们怎么那般小心,坐就坐那凳子一点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杨竹西拍拍他后背,“你这高中一甲,可直接就入翰林院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往后得称呼你为上官了,而你的同乡们无官身,怎么能还跟以前一样。”
范云冷静下来,“可我没让下人收受钱财,门人收了,登门的客人还以为是我的意思,真不知道怎么敢的。”
杨竹西从桌上拿过个梨花酥递过去,范云一见拿过手里,心情好的开吃。
她见了嘴角上扬,“不值当为门人生气,让他罚站半天是对的,你做的很好,等会我出去交代管家,把其从门人降粗使仆役去。”
她走到身边,“宰相门前都如此,你得花钱、有帖子才能进,高官见了门人都客气,上下都觉的礼数如此。”
范云吃了两块,喝了杯水,摇头说他不想这般。
这哪是礼数,肥了门人,伤着自己名声,他也不觉的见到自己多难,显的有面子。
站起来靠她耳边,出了个处理门人的主意。
前院处,两个门人站在院中,路过的人都偷瞄。
这下可是触怒,不会好过了。
刚才姑爷那可生气了,能把一向温和的姑爷惹成那样,小姐怎会轻饶。
当见到主家两人来时,所有仆役、丫鬟、后院的仆人都站到前院。
范云和竹西站定,一个开口就说严惩,问管家如何罚。
管家道:“自作主张,一降为粗使仆役,二赶出宅院,撵回杨府。”
本是小姐的陪嫁,这要被撵回杨府,京城的前程没了,回去夫人那也过不去,还连累留在杨府的亲人。
两个门人吓的惨白,直接跪下说再不敢了,其他下人也是警告自己,可不要像他们这样。
范云面上不忍开口,“管家所言是对,可娘子,这门人好歹把我老乡放进来了,而且念在头次的份上,放他们一马,若再有下回,双倍严惩就是。”
话到这里,那边门人哭着喊不会有下次,绝不会。
见主母思考着,所有的仆从的心高高的提起来。
只听主母正色道,“姑爷求情,就这般定,记着,再有下次,直接回江南去吧,我这可容不下你们了。”
见门人和仆从反应,都在小两口意料之中。
管家以此为例,直接开始训话。
范云和竹西回了内院,同时而笑。
杨竹西觉的演的过瘾,“以前母亲教着我怎么处罚下人,我都是直接说怎么处罚,管家应是,今个比以前还觉的爽快。”
说道这,她美目连闪,“你这不是很有治人的办法。”
“我狠不下心的,我自个知道。”范云在这方面,充分了解自己。
毕竟在他思想里,人命可不是其他人眼里的仆人,打杀无所谓。
杨竹西没忍住,直接咬了口他的脖颈,越发想偏世间能出现个这样性子的人,而她能遇到。
第67章 第67章
◎入V的第四十八天◎
吏部官吏第二日上午,送来整套官服和银钱。
送完范云给上礼钱,官吏更显笑容,还讲了些小道消息后离开。
正堂屋内,托盘刚放桌上,娘子走过来看。
从六品的整套官服和腰牌,官服浅绿色,从官帽到官鞋一整套。
腰牌则长木形状,其上竖排字“翰林院修撰”。
杨竹西细看摸着其上白鹭图案,范云则是拿着腰牌左右翻看,木片上边有孔,掂量半斤左右重。
竹西开口夸着,又说真想看看针线怎么个手法。
范云:“那可难了,总不能人直接在你面前绣吧。”
听这话,竹西轻拍了一下他胳膊,接过木牌看了看。
“说考中五日内,会来送官服,这第二日,真麻溜。”范云出声。
杨竹西:“吏部发官服自是只安排一甲三名,其他的进士不找人给上银钱,没门。”
“且朝廷给此届一二甲进士们发放银钱,是以供回乡荣耀和竖立进士牌楼的作用,三甲也是没有的。”
她两句话说完,范云想得多。
三甲也是中啊,不过发百名进士的银钱,三年一次,想想朝廷也做不出。
范云问他可以回乡吗,杨竹西摇头,“无需,况且不用你回去,布政使、知府知县还有你家乡的村民们都会给你立好进士牌坊的,这他们可会比你上心。”
又接着劝道,一甲直接就可入翰林院,尽早上值,上官定更好印象。
范云叹口气,“可是我想爹娘了,半年都没见了,这次村里热闹也瞧不上了。”
杨竹西轻笑,“傻瓜,等炎热日子过去,秋季去封信让玉宁他们护送公婆来,不就行了,还可以留下一起过年。”
范云一听,欢呼着抱起她转圈。
下午,没想到的客人来拜访。
状元梁枢和其儿子,其儿子都已三十多岁,名叫梁邦。
梁枢一有缓慢之时,梁邦就接话展开话题,又不经意喊着父亲,给以提醒。
正交谈着,仆人来告知,门口自称榜眼来。
范云开口快领进来,三人齐聚厅堂。
起身欢迎后,梁枢主动搭话,但官泾阳偏过头丝毫不理。
开口就夸范贤弟会管教下人,又说来时的趣事。
梁邦见如此无视父亲,怒火立起,被老父攥住手腕,微摇头按下。
范云全都看在眼里,官泾阳来此是邀请一起去会试主考官那。
登门后入翰林院,怕是没机会拜访,况且高尚书繁忙。
范云主动询问梁家父子,他们说来也是为此。
那就定好傍晚一起去,范云将人送到门口。
返身回家,正厅安排收拾茶杯的杨竹西问笑什么。
范云就说走的时候,双方也是没给对方一个眼神。
杨竹西:“怕是以后榜眼都会不停的给状元穿小鞋,秀才举人都是头名,会试也是,偏状元花落别处。”
范云不理解,他想法中了就行,不枉费多年的付出。
杨竹西轻声:“不是谁都像你这般乐观,心胸宽广,有的人太顺,心气又高,会越钻牛角尖的。”
范云头疼,三人一届,往后怕是热闹不停。
*
傍晚时分,去礼部高尚书家。
三人都穿的曾经会试的长衫,统一的是都拿了腰牌。
尚书府邸位于皇城东边的坊内,但敲门被通报领进去后,只觉的大的简谱,下人也少。
先到偏厅坐下,高尚书还没下值,其老妻招待。
三人都没想到,高尚书竟只有一位糟糠妻。
毕竟之前读书人之间都传的是顶撞上官,脾气暴躁,好的都没传出来。
心里再吃惊,等到高尚书回府,都是对其尊敬之情。
高尚书告诫一番,要如何为官。
三人是真没想到,比传说的还脾气大,声震的耳朵嗡嗡的,说话间还动不动拍桌子。
稍后范云没想到,上官和状元榜眼一二句话之后就聊到了他,还是问自己的妻子。
他点头说是只有一妻,去年刚成婚。
高尚书:“之前多少同僚都想抢你做女婿的,打听之后,都可惜极了。”
范云谦虚的说是各位上官抬爱,对答间没有丝毫热切。
高尚书见了笑的和蔼,突说道男子二十行冠礼,但可以先有个表字换着。
“云一字,极好,再取个‘昭’字,光明灿烂之意,既表字云昭。”
范云立刻站起作揖,“云昭多谢上官,学生很喜欢。”
高尚书眼中满是赞赏,神情畅快。
不一会儿后,梁枢也请主考官起了个表字,弯腰感谢,激动的差点歪倒。
官泾阳冷眼看着,在场年龄最大,却如此行径。
一走出尚书府,官泾阳就暗含嘲讽,七十多岁了连表字都无。
梁枢怎么可能真没有表字,但此刻耳朵靠向官某,“你说什么,老朽没听见。”
那边梁邦快步过来,以为姓官的又欺负老父,直接瞪眼指着。
范云赶紧上前,按下胳膊,让消消气,把话说开。
听到老父又有了个表字,嘴上快速承认之前就是没有,不落气势。
范云左右让消消气,“同为一届,我们该互帮互助才是。”
梁枢忙说年纪大了累了,道别后,拉着儿子上了马车。
范云又劝了官兄两句,见情绪稳定下来,约好明个翰林院见,二人分开。
一路上也没为此烦恼,再没理智,也就是指着人互骂,动不了手也就可控。
回家后,他就把自己有表字的事,告诉了娘子。
“云昭,范云昭。”杨竹西高兴的念叨好几遍,蹦着要抱他。
范云忙后退,说先去洗手再抱。
抱坐腿上,把尚书府内很简谱说了,也说同僚二人争吵一事。
她给出主意,下次有这种事,就嘴上劝劝得了。
范云亲了口她的唇角,“放心吧,都还知道自己是读书人,是朝廷官员,我会看着办的,不过官兄的嘴皮子实在了得,把小状元气的不停甩袖子。”
“小状元?”她疑惑。
范云:“对啊,其父是状元,但走动说话都得其子陪着,我称呼小状元,很适合。”
她跟着他乐,靠他胸膛上满眼星光。
隔天一早,起床是平常的布衣长衫,梳洗吃饭。
然后身穿官服,腰间系上荷包和腰牌。
杨竹西前后看无误,垫脚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两人出屋,前院内竹西介绍院中站着的两个小厮。
聪明伶俐,各方面选出来的,也懂拳脚,今个开始,改名叫墨香和墨砚。
范云一听想到了文房四宝,就站那看着竹西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训教。
马车从家中驶离,停在了皇城城门口。
官泾阳已站在那,给人感觉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会第一个到。
范云其实对状元榜眼都暗含钦佩,状元是考到老,都百折不挠,榜眼是文才出众,对朝政很是关心。
守卫检查过后,要从皇城走到皇宫前面的衙门。
御道白天看是碧瓦红墙,可现在太阳还没出来,黑乎乎的又招风,呜呜的跟猛兽咆哮似的。
但天上的月亮还没落下,前方后方都有举着灯笼的同去衙门的官员。
范云享受着第一次上值的心情,还对身旁同僚夸了起来。
官泾阳听到对方佩服自己,吃惊之余,满是暗喜,不分户籍,拉近了距离。
其面上沉稳,嘴上说着他只是忧国忧民罢了。
看不到边的御道,官员们坚定向前走着。
第68章 第68章
◎入V第四十九天◎
看着灯笼和影子,空旷地方越发小声,砖墙都给与回音。
范云走到了天边亮起,向东转,过宗人府,兵部,来到翰林院。
在前面是皇宫了,都能听到隐约的钟声。
范云一想到官职虽低,但来到的时间,里面已经上朝,顿时心情更美了。
各官员走往各自的部门,拱手称呼官职。
翰林院门口,一眼官服上的刺绣图案,再看腰牌,就知怎么称呼。
另范云没想到的是,不按年龄,按官职高低。
年龄再大,同一六品官,都平辈称呼。
官职低的称呼前辈,所以当被身穿七品青色官服,年纪四、五十岁的同僚,弯腰称前辈时。
范云维持住表情,微笑着点头说早。
心里觉的有点丢,摸摸自己脸有点烧,手扇风降低温度。
身旁官泾阳坦然受了,眼神没给一个。
范云不由默念声冷静,对以后的官场生活,这还只是开头呢,如此心境恢复如常。
门口递上腰牌被检查拿回后,走进传说中的翰林院。
牌匾和木柱上的对联,多瞧了几眼。
观察着内部青黑色的装饰,梁枢已来到。
不一会,被分到的侍讲走来,正六品的官服,图案是同一个,可颜色是深绿色,比自个身上的显眼,一看更高个品级。
侍讲自称姓袁,“你们就是这一届的一甲三人了。”
语气很平,三年一回做过多回的淡然。
状元榜眼心理落差感,范云此刻倒是觉的自然了。
就说门口那是不一样,这才对味,越有挑战感,越有劲。
袁侍讲不多话,直接带领去后堂走廊处。
其内是二甲考核之场面,二甲前十名才有的资格,考核中后,会进入翰林院;
但也是无品级的庶吉士,等三年后再经过重重考核,才能授予品级,或正七品或从七品,开启仕途。
考核不中,那就等吏部安排去地方任职。
上一届上上一届上上上一届,都如此熬资历。
三人面容正色,各有心思。
此刻除范云在想,袁侍讲人狠话不多。
其他二人,回想门口碰见的低层官员,庆幸又心焦。
从后堂回正堂,袁侍讲这开始将职责和需注意的。
三人为翰林院修撰,职责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陛下言行。
除上面三项主要的,还得给皇帝讲经史,有时候还会借调去礼部,草拟各种典礼的文稿。
说了半个时辰职责,范云耳朵听进去,脑子有些许混乱。
原来从六品修撰负责这么多的事,他以为的修修史,编编书,是七品八品的事。
袁侍讲说完后,说去后堂一会。
范云见去后堂没了影,小声跟聊,刚从后堂见的同届。
王瑾坐第一个考核,很显眼,就是不见崔元。
官泾阳好心情讲,崔元殿试那日,成绩二甲中列,无资格来考,吏部那边也还没给授官。
范云知其中另有道道,但此刻面上哦一声,不再往下问。
跟同僚相处,得藏着些警惕,不能关系太近也不能太远。
等袁侍讲再回来后,领着他们去分配的办公房。
办公房内宽阔,桌凳齐全,有洒扫过的整洁。
两排桌凳靠东西墙,中间过道。
袁侍讲:“除了你们仨人,之后考核过的也会跟你们一起坐这,但现在你们先挑。”
另外两人从方才知可以去给陛下讲史后,就定下选门口。
宫内太监来喊,上官来喊,那都直接就能出来,机会更能握住。
官、梁落座一排左右后,都喊范云坐后面,第二排。
但范云直接坐最后东边靠墙的,可以想怎么布置怎么布置,很有私密性。
离后面墙很宽阔,腿边都可再放个桌子。
袁侍讲见选好,问是官衙安排胥吏,还是自己带来人?
看梁、官都说自己带来人,范云也点头说有人选。
袁侍讲:“那好,既有人选,回头名单交给我,得查验三代清白之身,我现给你们配两个小吏,为你们搬运书籍、查阅案牍,也可负责你们的午饭。”
:=
三人说谢,其说完注意的和年俸后,说道自己的办公房在哪里,有不懂的去问,转身离开。
其实还有很多不懂的,但第一天就接受这般多知识,范云也不急。
慢慢来呗,时间长了不用旁人说,就能清楚的上手。
笑着直接起身,越过中间两排桌子,问胥吏的事。
二人说胥吏是明面上的称呼,官员内都叫书吏。
得身边信任的人,帮着处理上值后的文书和事务。
若是不信任的,给文书上改个字,甚至作伪,那招来祸事都不知道。
梁枢说人选是自己儿子梁邦,范云笑着说小状元要来不意外。
听称呼自己儿子叫小状元,梁枢喜不自胜。
官泾阳不屑,却对范云好态度,也说了人选是亲戚。
他们两人知是农户出身,给说的仔细。
书吏虽沾吏字,京城内的吏却是由户部发俸禄,不过是记翰林院的他们一体上,不算正经的官职。
作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可一人可两人,七品八品则只一人。
但名单得报两处,翰林院和户部,不能娼优隶卒之子孙,也不能三代有违法、逃税之事,得清白之身。
“过不了科举的童生、秀才作书吏,这可是个极好的出路。”俩人对此共识。
至于举人,那回乡做个乡绅,或不放弃考进士,又或做幕僚,大多看不上书吏。
范云:“那白身行吗?”
两人摇头说不知道,一同劝着别选白身的,本就是来处理庶务的,不会做很添麻烦。
范云说知道了,但心思已有。
不一会,两个小吏进来,介绍了名字。
范云先让领着端盆水来,拒绝给擦的好意,自己动手把桌面凳子全擦一遍。
哪怕知道旁人擦了,可他没亲眼看着怎么擦的,水干不干净,就是不放心。
全部擦洗后,范云心定。
两个小吏,去一趟趟把经史和实录抱了过来。
桌子等着晾干,范云站那直接打开看起来。
国史是记录从立朝到现在每一位皇帝大小事情的书籍,不乏夹杂神话着记载。
比如每一位登皇位的,都是出生就紫霞漫天,或是宫殿异香,或是梦见玄妙之景。
官泾阳过来,低声言:“这都是后面修出来的,咱们也得修的更详细更好。”
范云嘘一声,这他知道。
再翻开记载咸佑皇帝的实录,看一会合上确认书面。
从早上皇帝在哪位妃嫔宫殿里起床,吃了什么,上朝说了什么,跟哪位官员御书房见面,处理政务,再吃饭,去后宫睡哪个妃子。
一天四顿饭,吃喝拉撒,跟谁哪怕说了一个字都详细记录之上。
往后范云三人也得轮流去记,一想到这个,还是打开跟着学。
字少意思到位,这个很厉害。
跟看身边有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皇帝日记,津津有味的看到了午时。
不知不觉,小吏给提来饭盒。
冒着热气的蒸大白米饭,肉丝面条,外加五盘菜,满满当当两个桌子拼一起。
三人:“这是六品官员的午饭?”
范云和梁枢是惊讶,官泾阳是皱眉不满。
小吏立刻弯腰,“是,定量六品官员,每日两升去壳精米,一升细白面粉,油三勺,菜五盘。”
官泾阳出声说寒酸,出钱要加盘羊肉,范云没阻止得了,小吏接过钱出去。
不一会儿,小跑着来从食盒里拿出添上。
官泾阳:“这还凑活,来,云昭,动筷子啊。”
这一桌单白米饭,寻常百姓过年舍得吃一回,但现在每天的定量午饭。
范云顿时觉的别说记皇帝言行一天了,职责也不嫌多了。
梁枢手拿筷子抖动,多年考不中,都没人愿支持他读书,从村头走到村尾,是同村百姓支持,也是他们挤出来钱财借给自己,才有自己高中的这天。
此刻,品尝着享受着,更感谢从没放弃的前七十年。
一桌饭,心思不同,却都吃的满意。
第69章 第69章
◎入V第五十天◎
午后看记录上,前辈怎么给陛下讲经史,范云打着哈欠,脑子也开始琢磨要怎么讲。
皇帝听着,同僚还有几位重臣都会在场,讲出彩不易,没讲过的也难找。
讲经史,当回老师。
范云预期不求讲多么好,讲的可圈可点、不出错就行。
也怪不得科举之人多么想进翰林院,可以跟皇帝凑个面熟,更多接触陛下的机会,这怎可不引人。
三人都各自忙着,可对其他办公房的动静,也都竖起耳朵听着。
那边一拖拉或有轻微的说话声,他们三人都会好奇的看过去。
官修撰起身过去,两人没拦住,只好跟在身后。
敲敲门,说是在隔壁的。
很惊讶连忙引进去,互相介绍,得知是上届的一二甲。
范云三人客气一句,其中几位笑,翰林院内状元遍地走,榜眼探花拿不出手,无需如此。
官泾阳心理不喜这话,说到底一届上万人拔得一甲。
范云从旁按下胳膊,口称前辈,请教给陛下讲史的经验。
见如此,也不在意被甩脸子,简单说了几句。
一会儿后,三人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房,梁枢缓慢沙哑的喊着官修撰,对待前辈能不能收收傲气。
官泾阳站定看着他,“我骄傲了吗,我本性如此,改不了。”
梁枢扭脸做回自己座位低下头忙碌,本来他也知这状元之位是愧,又觉得年龄方面让着些,可要如此,他也不是好脾气的。
范云站身后,看着二人对立,开口想想还是闭上。
不一会等梁枢出去,官兄直接走过来发牢骚:“那梁枢不知道自己的状元之位怎么来的吗,怎还有脸指责我。”
范云点头对对,他也看明白了。
不对付的人无有必要搀和进去,平稳上值日子,就是俩人来吐出真心话的时候,他嘴严谨就是。
半个时辰后,范云站起来。
俩人回头问有什么事,他说出去走两步,歇息下眼睛。
梁枢也哆嗦的站起,说年龄大了,精力不济,这一起去。
范云也看出来了,俩人跟他说话就是正常,只是两人之间互不搭理。
走外面走廊到院子树下,梁枢也是开口。
重名、傲气,这些常人都有,可谁都不放眼里,现在仕途蒸着向上,到时仕途一落,肯定看不惯的都踩上一脚。
不提名字也知道是说谁,范云当不知说的谁,还是点头同意。
等梁枢情绪平缓,范云给以总结,“老祖宗话说的对,中庸之道。”
话落他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可以讲的吗。
出去一回确定了难题,范云坐回位置上,高兴的开始有目的的翻阅典籍。
小吏提醒快到下值时辰了,把写的草稿放抽屉里落上锁,书籍那些的释义排整齐房书桌上。
范云起身,招呼走啊。
官泾阳说还忙会,梁枢也一个意思,还没确定得讲史的篇章。
范云说那好,提前说句路上小心。
转身瞬间,瞧见小吏转换表情。
走出办公房,走廊上都是官员。
见下午认识的,打招呼上前一起走,话语中范云问小吏什么时候下值。
其说办公房无官员在,他们洒扫卫生,打扫院子,检查落锁就会下值。
“这些小吏能养家糊口,该感谢我们,没有我们进翰林院,官衙怎会招人,他们更不会有此机会进翰林院。”
这话前后不认识的都点头附和,他们这些过科举的官员们既觉的便利,也内心里的瞧不起。
出翰林院,兵部和宗人府门口也是出来下值的官员。
陌生也点个头说声下值了,打招呼。
虽很多保持惊讶,但率先注意到官袍和翰林院的腰牌后,就点头回以微笑。
不知道管着什么,但都熟悉了脸。
回到家第一件事洗手洗脸,脱鞋换下官服,穿上常衣。
柔软舒适,随意的瘫坐在木椅上。
杨竹西交给白芍,擅制造各种香料,去拿去熨烫后熏香。
官服不能搓洗,轻微揉洗手腕处、和脏的地方,屋内炭火烘干,再香炉上熏香,熨烫。
就是如此,也有手腕处、脖子处、侧边处,洗的发白的情况,自然就更是对官服小心。
有丫鬟门口说一句好香啊,香料的味道连深吸入,香味浓却沾染黏上也不呛鼻。
白芍笑着让那个过来帮忙,两人一起捧着熏。
*
主屋内,范云先问娘子干了什么?
竹西:“画了一天的画,家里人来信,其中有封淮左的爹来的信呢,稀奇吧。”
范云一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也没说什么。
小舅子的爹就小舅子的爹,连称呼都不想称呼,他是旁观人有何道理来一句,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爹吗,想想就恶心。
不是当事人,不晓得其中发生的事,无资格。
杨竹西*看着他接受她如此说,笑意晏晏,布满温柔。
有人无论怎么样,都站在她的立场上,心情真好。
她也承认,比起某些大家小姐被随便定下亲事,还讨好父亲的,她特别记仇。
尤其是从小到大,她是用自己的钱财过日子,更是无愧。
吃穿用度,每月她都付给杨大人足够她两月三月的钱财。
倒是也因此,她早早懂得钱财的好处,更学会了生意之道。
她走过去:“我让母亲和淮左来住些日子,没想到就淮左自己来。”
“自己来?”范云惊讶说不行,就见娘子发出偷笑声道:“自有武艺好的老奴和下人保护着,母亲她肯定也会派心腹随行保护。”
那这就放心了,前院一溜除了下人房,空着七、八间客房呢,住就是。
他接过信件,撕开边角展开,里面开头女婿的称呼,往下看是听闻高中探花,再往下是官场上需注意的,还有官场上他虽在浙省半辈子,但京内也有来往熟人。
最后写上吏部和户部的人名,见其上没刘侍郎的名字。
竹西笑着说,“我母亲和师娘是手帕交,她跟刘侍郎和师娘是好友,刘世伯那脾气可是看不上杨大人的,不过面子上好看。”
“当初去信,母亲是觉的她落笔去信不好,才让杨大人写,还能走驿站更快。”
听完范云想到了自己,同僚两人也是互不对付,但看自己面上,办公房内还能维持平静。
想到这直接笑出声,把这事给娘子说了今个发生的小段。
杨竹西手腕一抬起,袖子挡住口鼻,笑的坐在了他腿上。
她没想到,不过第一日上值,就能这般多新鲜事。
同届二甲三日考核,被袁侍讲带进来,预测的王瑾、林广白等四人。
王瑾是鲁省琅琊人,林广白是浙省杭州人,其余两个是南直隶人。
袁侍讲这次不过一句日后好好相处,不会的请教一甲三人,就走了。
就走了,范云三人看着背影错愕之下回神。
那次可是领着他们三人去后堂,教一上午注意事项,还给安排小吏。
考中庶吉士这啥也没有吗,王瑾四人也没觉的有什么,就以为如此惯例。
两个南直隶的直接走到官修撰面前,王瑾和同为鲁省人的梁状元家乡话言语着。
林广白本尴尬着,见范云走过来邀请去后面并排坐。
放松下来,看明明中间有桌子,以为是排挤。
但听到是喜欢这里的私密性,且后面没人往后走,最干净又清净的原因。
林广白不解,可也放下了心。
一边三人,一边两人,就他是隔着探花其娘子老乡的关系。
林广白真诚道:“本我还担心,幸亏有你带着我,范探花,多谢。”
范云:“不用如此称呼,高座师给我取了表字,叫我云昭就是,或是范修撰,我称呼你林庶常。”
庶吉士全名庶常吉士,如此称呼,林广白很是感动。
他激动道:“范修撰,从今往后我们一条船,一个绳上,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范云见此点头说好,不懂其联想到啥,四个字称呼两个字更好说啊。
但现在这样,直觉应下就是。
从三人变七人,往后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期待又有些未知。
第70章 第70章
◎入V第五十一天◎
翰林院内,除翻页声之外无响动。
很快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书吏照常送来午饭。
在翰林院已熟悉呆了几天,范云反应最快,笔墨搁置,起身高兴的说吃饭了,三人围上。
范云接过惯性对书吏说辛苦,官、梁二人已从西南角把圆桌般来正中。
范云开口让擦擦,才把食盒放下。
两人对着范云开喷,“昨天饭后你可是擦了两三遍,这吃饭时候还要擦。”
范云对喷,“我擦是我擦,病从口入,懂不懂,万一晚上有老鼠上去呢。”
官泾阳面色难看,“擦就擦,以后都擦行了吧,不许再说这类东西了,成心不让我吃饭。”
范云笑的大声,官兄这不想干这些所谓的掉身份的事,可他明明也讲究。
还是梁修撰省事,人虽老却不服老,说归说,可干啥都不耽误,就是慢些。
桌子擦干净,梁枢颤巍的摆放,书吏忙说他们来就行。
多人快当,摆放完后,范云吸着香味,咽下馋虫。
很奇怪,在家里一天两顿饭可以。
但是上值时候,就饿的更快,胃口更好,就盼着吃饭时候快点到来。
把食盒先放一边,范云让书吏去吃饭,等会再收。
扭头看碗筷发现不对,又问书吏:“这怎么还是三双碗筷,明明我们这七个人了。”
书吏弓腰:“上官老爷,庶吉士是属翰林院,但他们现还无品级,也不是官员,吃饭是光禄寺负责。”
王瑾他们都知道,本低着头装忙,现在脸上发烫。
抬起头微笑,“范修撰,你们吃就是,现在还不饿。”
范云此刻真想回到刚才,捂住自己的嘴,忙开口要不等会,一起吃热闹。
可见他们说知道是好意,劝着先吃。
三人坐下动起筷子,除了基本的这些,不满意还可花钱添买。
两个同僚每天都添置饭菜,范云也不是占便宜的人。
昨个他就添了一只烧鸡,一人轮一天,今个是官修撰添的莲藕排骨汤。
夏天蝉鸣,蜻蜓空中飞,正是吃莲藕和莲子的季节。
一升面粉可提前说好要做什么,今个是范云要的馒头。
也除了他没人吃,另外两人都吃米的习惯。
别看梁枢是鲁省人,但他年龄在这,吃米不费事,也喜欢吃肉。
官修撰那更是离米饭不行,馒头就范云自个的。
莲藕炖的很香,还带着稍微的紫色,咬一口脆嫩、拉丝很长。
而且跟菜一起炖的肉都显的好吃,不愧是宫内大厨手艺。
范云先吃完,肚子站起来溜圆,馒头放自己带来的小食盒里。
数层食盒是部门的,自己的就两层的很小,纯将馒头带家去。
俩人看着范云从后往前走的消食,而两人才刚吃一半,接着吃起来。
走动一会,见他们说眼晕,范云失笑。
被说吃的快,他说吃饭速度在这,真不是急。
吃完后,三人一起收拾。
碗筷收拾放了,范云擦桌子洗抹布,外面来回两三趟,看的官、梁俩人无语。
一个手拿毛笔的官员在那洗抹布,以为了解范修撰,又总能做出更奇怪的事。
也唯有此刻,俩人一个心境。
各说各话,抬桌子放回原位。
范云进来把抹布放木窗上晒着,又出去洗遍手,手绢擦擦完事。
等书吏进来,紧张的说下次回来早些。
范云说都可,两个书吏见此放下心。
没吃完的饭菜归他们,拖完地,提着食盒难掩兴奋的走。
庶吉士还有光禄寺负责,他们书吏吃饭是早晨自己带,这些油水和饭菜,可是求之不得。
屋内味道都散去了,范云都听到并排林兄的肚子咕咕响。
打开放腿边的食盒,递过去馒头,“先吃个垫垫肚子。”
他这一说出口,王瑾和其他两个庶吉士也转头看拿过来,对上眼神,赶紧转回去。
范云起身一人一个,听到谢,他说还省提回家了。
分完最后剩下一个,回来见前面的都在吃,塞给林广白。
四人都从小好吃的不缺,可第一次尝着馒头如此软,越嚼越甜,肚子马上变的舒服。
说一会送,直到未时(2点)多才有人来。
官泾阳起身替同乡呵斥,鸿胪寺的也是擦着汗,说送那般多人,翰林院的已经是尽快的了。
又说还得紧着送其他部门,王瑾上前接过,让接着忙去。
但说话的时候,递上银子,“望下次能早些。”
送饭的连说自然,揣着银子迅速,赶忙跑走。
庶吉士的饭菜无需用桌子,每人一份放自己桌上吃就行。
范云看着这水煮冬瓜,两个比他中午小一圈的馒头,张嘴合上。
他能憋住,前面官修撰直接已出声,“听说庶吉士的饭菜只让人饿不死,竟真是如此。”
坐他身后的两个同乡笑出声说味道蛮好,就是清淡了些。
方才一个馒头早就消化完了,此刻是吃的,就满足。
庶吉士无品级,官员算不上,也无俸禄,可有一个机会都争,那就是能近皇上的机会。
还能留在京城,所以庶吉士靠家里、同僚接济,他们也抢破头。
皆知无翰林非宰相,呆在这的资历能让一切都显的值得。
只是这第一天来,忘了准备,都说明个带些点心,不用今天般。
三人夸,这倒是个好法子,点心油盐糖都有,吃完这个点吃饭,很适合。
饭后又过来道谢,范云直说那就明个多带些糕点,他也想尝尝。
忙笑着说好,还介绍了自己的表字。
范云也说了表字云昭,看着他们轻松的回去。
林广白看在眼里,心底觉的好笑,两方人都不搭理对方,却都对范修撰态度好,连带着他也沾光,真是没想到。
*
半个时辰后,突见袁侍讲进来。
送来了一些朝廷公文,又交代戌时(8点)会来检查每个庶吉士的对策。
接着问修撰都准备好要给陛下讲的经史篇章了吗,他先看完文稿,检查修改后,再去给陛下讲。
范云和官泾阳交上去,梁枢说眼睛有些不济事,明个再交。
袁侍讲板着脸看不出喜怒,说明天上午必须完成,转身走人。
等人一走,皆桌前放松。
过去问声需要帮忙吗,听其说明个儿子来就能完成,点点头那就好。
下值时间,于是又范云自己一个人走的。
庶吉士还得那么晚交作业,锻炼大小国事的处理能力。
范云一想等自己过两天给陛下讲经史后,也得如此,生出升官的心思。
看到墨香和墨砚,把这心思一放下,快乐的上马车回家。
回家又是喊累,杨竹西没理,问今个食盒里怎么空着。
连着好几天如此,她都摸清心思了,就是装可怜。
她也不明白了,其他人都为官能忙到半夜,就自家郎君,一天上值都喊。
范云只好出去先把自己收拾干净进屋,说了庶吉士今个的事。
杨竹西对此无波动,“庶吉士这三年,优秀者可直接留任翰林院,定下官员就可直线升官,不合格也直接分配六部内,都是留在京城,你以为真苦啊。”
她戳了下额头,“云郎,到现在你上值数天,你的同届争相贿赂吏部内官吏,肥瘠可不一个价钱,而且崔家子到现在还没被派官呢。”
她见到的都是为做官,人性都不要了。
对郎君,看来她得督促些,明明这般聪明,就是不上进。
范云求饶,“娘子,我这上几天,是先熟悉熟悉的,没有偷懒。”
杨竹西眉眼一挑,揶揄的看着他。
果然他直接问崔家子怎没被授官,怎么可能。
对这些倒是这么精神,杨竹西掐了把他的腰间。
心情好的说道:“当初会试,崔元能前十,但殿试,怕是高尚书故意放十名开外的,崔元的祖父可是吏部侍郎,连他都放话不给授官。”
范云本揉着腰,这下不由抽回手。
“崔家干啥要?”他都怀疑是不是发现崔元不是崔家子了,脑海里上演戏剧来。
杨竹西听了没憋住,低头轻笑,“哪有你说的这般,崔家管不住,这不使出手段来。”
她给揉着来:“想当初给定的正妻都是门户相对的,可没想到都闹的和离,那些人家也不会放过崔元的。”
腰间揉完,她让坐下给捏着肩膀。
范云面容紧张,看着她表情,稍稍放下心。
肩膀缓和,不那么僵硬,杨竹西咬了口他后脖颈,看着他跳着站起来,笑个不停。
杨竹西搂住他:“我是突然觉的对比崔家子,你这与其相反的让我觉的踏实,奖励奖励你。”
范云心跳加快,摸上后脖处,手上残留口脂印记。
追上去强抱住她,说咬回来,可见她躲避的模样,还是亲了口算罢。
拉着她让坐下,说袁侍讲今个把要讲的文稿拿去了。
杨竹西美眸轻闪,又在听他自己交上,沉思一会儿。
她拉着他手,“那你得做好准备了,或许会把你排第一个给陛下讲史,明个你得有点准备。”
范云忙坐正,“不会吧?今个是突然收上去的,肯定是后天,总归得按照排名来。”
“傻瓜,名次是科举上排名,仕途上哪有看名次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读书人翰林院一辈子修书了。”说完,她捏捏他脸颊。
好有道理,他吧唧一口,说去书房。
反正就是他写出来的,不过是再把脑子里的再背背罢了。
瞧着身影,杨竹西也拍拍椅背起身,去灶房看看。
弄些他爱吃的,好好补补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