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7.16更新)


    ◎真假朋友◎


    姜楚绪挑了挑眉,女鬼书?她听说过鬼书,还是第一次听女鬼书。


    月见花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是很在意,她自顾自继续说:“传说这本书由一个被诅咒的女子的人皮构成,字迹是用她的血写下的,据说她是一个被冤死的女人,她的灵魂被封印在书里,永远无法超脱。”


    “我叫田时,我家就有一本女鬼书,这本书是我不知道多少代前的祖宗传下来的,所以我们家一直被诅咒。”


    屏幕上的田时看起来才十几岁,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解脱的意味。


    她身后是一间布置普通但透着老旧气息的房间,光线偏暗。


    听到她说的话,弹幕瞬间不淡定了。


    【人皮?】


    【女鬼书?这名字听着就邪乎】


    【不是,做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


    【要不烧了吧!】


    【不能丢了吗】


    田时回忆着自己听说的家族诅咒。


    那时闹饥荒,有天那个祖宗带回来一本诡异的书,封面是深褐色,纹理异常,触感如同老旧的皮革,内页的字迹则是凝固的暗红,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


    据说这本书能够实现愿望,于是那个祖宗就许愿能有吃的,据说是真的实现了,之后她们家还靠着这本书升官发财。


    但是诅咒也随之应验,她家基本没有人能活过五十岁,她们死也不是因为生病,而是被鬼害死的,每一次现场似乎都特别血腥。


    田时苦笑一声:“听老一辈人说,封在书里的女人好像叫吴锦婉。”


    “我爸不信邪,说这是封建糟粕,两年前吧,他趁夜把这书抱到后院,浇了汽油想烧了它。”


    说到这里,田时打了个寒颤,明显是十分害怕,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那天我其实没有睡着,我……全都看到了。”


    火光中,这本书安然无恙,反而是书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将她的父亲拖入了燃烧的烈焰,尸骨无存。


    母亲也目睹了这一切,她的精神彻底崩溃,在无休止的恐惧幻听中撒手人寰。


    【天啊,太惨了】


    【主要是这算是她家祖宗造的孽,为什么要后代来偿还】


    【还没法用火烧】


    【估计之前有人试过丢掉这本书,但是没成功吧】


    田时看到弹幕,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是没成功。


    今天她感觉很不一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某种东西注视着,按理来说大部分人都是四十七八才去世的,早一点也至少是四十一二。


    她今年才17。


    可是她就是感觉是今天了,肯定是诅咒的期限到了,那本书醒了,目标就是她。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她颤抖着将镜头转向旁边的书桌。


    一本书静静躺在那里,没有风,书页边缘却在极其轻微地颤动。


    镜头凑近,封面的材质纹理令人不适,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暗红色的字迹,这些自己不是静止的,它们如同细小的活物,在皮页上缓缓地蠕动。


    田时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手机,她没有把书拿起来,也没有翻开,门窗都是关着的,可是书无风自动,竟然自己翻开了。


    而翻开的那一页,原本混乱的暗红字迹中,清晰地浮现出两个笔画扭曲却异常刺眼的字。


    “田时”。


    田时像是被刺扎到,尖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手机脱手飞出直接砸在地面上,直播画面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水泥地一角。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进画面,摸索着抓住了手机。


    手机被重新举起,田时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里,她惨白着脸,嘴唇也毫无血色,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神涣散,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甚至不敢再往书桌方向瞟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主播,她真的盯上我了,她就在那儿。”她不敢说具体位置,只是眼神惊恐地往书桌方向飞快地扫了一下又缩回来。


    田时虽然早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命运,但是真的到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法淡定,她不打算结婚和谈恋爱,因为她不想让这种诅咒继续延续下去。


    可是她又担心她死了之后这本书又会找到其他人。


    就在这时,房间里悬挂在屋顶中央的老式白炽灯泡毫无预兆地开始闪烁。


    兹拉,兹拉。


    刺耳又短促的电流声伴随着灯光忽明忽灭,每一次黑暗降临都让人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每一次光亮也让人心惊肉跳。


    整个画面好像在跳帧,那本书似乎也在不断地浮现出文字。


    灯光最后一次疯狂闪烁,刺啦一声,彻底熄灭。


    熄灭的不止灯光,还有手机屏幕的光,田时感觉她甚至听不到自己呼吸声了。


    “主播?主播我看不见你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手机被她死死攥着,虽然看不见画面,但是她能听见主播的声音。


    所以她很确定她的手机没出问题,只是她现在看不见。


    “手机拿稳,别慌,你不会有事的。”姜楚绪一边安慰一边观察田时那边的情况。


    直播画面里,田时那边的光没有任何问题,只有源源不断的阴气从女鬼书中渗出来。


    【啊?我们能看到】


    【光是亮着的啊】


    【所以灯和手机都没有出问题,那是妹子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会不会是鬼遮眼之类的】


    田时咬着牙,眼泪不断涌出,根本控制不住。


    她摸索着想要挪到房门的位置,她很清楚自己家的布置。


    一开始都是比较顺利地,除了撞到了两次椅子和桌子。


    田时心里涌现出希望,她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可是,她的手好像突然碰到了不属于房间的东西。


    冰冰凉凉的,好像人的小腿。


    田时瞬间被吓得不敢呼吸,她手向下摸索了一点。


    是鞋子。


    有点像布鞋,田时也说不清楚。


    这时她已经很确定,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人,就是女鬼书里的女鬼。


    她猛地缩回手,努力控制着自己,把涌到喉咙口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敢说话,只能将脸转向屏幕,她更加用力的攥紧手机。


    田时转了下手腕,让手机平放,这下手机画面中也出现了那个女鬼的面容。


    她看不见,但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得一清二楚。


    画面里,就在田时正前方,一个身影静静矗立,那个身影穿着破旧的古代嫁衣样式,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惨白的下巴。


    田时又动了一下镜头,这次看到了面前的鬼的下半身,她的脚上,正是一双沾着泥污的红色绣花鞋,而田时刚才摸到的正是这双鞋。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女鬼微微弯腰,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正缓缓抬起,枯瘦惨白的手指,指甲乌黑尖锐,正无声地伸向田时的脖子。


    【我靠靠靠,在脖子那儿了!】


    【这指甲,我脖子发凉】


    【还是鬼遮眼要命啊,鬼都在面前了也看不见】


    【救救救救】


    田时虽然看不见屏幕,但她能感觉到寒意逼近,几秒之后,她的脖子被一双手掐住了。


    田时浑身僵硬,甚至呼吸都停了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就在那乌黑的指甲即将刺破皮肤的前一瞬。


    “喵嗷!”小黑出手了。


    田时耳边响起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女人的惨叫,那声音尖锐刺耳,饱含着痛苦和惊怒。


    与此同时,田时感觉眼前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碎裂了,渐渐的她能看到一点光亮,房间那昏黄的光线,像破开乌云的阳光,瞬间刺入她的瞳孔。


    视觉恢复了!


    田时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眯了下眼,随即猛地瞪大。


    她首先看到的,是距离自己脖子不到一寸的那只枯槁鬼手,乌黑的指甲在灯光下好似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而这只手的主人,那个穿着破败嫁衣的女鬼,此刻正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整个身体向后猛地倒飞出去。


    砰!


    她重重撞在书桌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她身上的阴气翻滚涌动,却始终无法挣脱小黑的压制力。


    姜楚绪给小黑顺了顺毛,来这里大半个月,小黑好像更强了,不过也是好事。


    田时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冰冷的墙壁才找回一点力气,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好像要跳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画面里,姜楚绪表情和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小黑从原来躺着变成站着,那只刚才差点要了她命的女鬼,正狼狈地被钉在书桌旁。


    田时劫后余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谢谢主播,谢谢小黑。”


    姜楚绪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书桌前的鬼身上,她开口问道:“现在来说说你的事吧。”


    女鬼猛地抬起头,被长发遮挡的脸似乎正望向屏幕的方向,那双隐藏在发丝后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说什么?”女鬼的声音嘶哑难听,“说我是怎么被活活剥皮,说我的皮怎么被做成这本该死的书?说我的血怎么被用来写满那些恶毒的诅咒?!”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疯狂:“还是说……说我被封印在这本书里几百年,眼睁睁看着那些贪婪的人利用我的痛苦换取他们的富贵,然后看着他们和他们的后代,被我的诅咒拖入地狱?”


    她的控诉不断冲刷着屏幕前的观众和田时的神经。


    【不行了,一听到活剥皮我就害怕】


    【唉,听着受害者说出人皮做书和用血写字还是觉得很恐怖】


    【这诅咒也太狠了】


    【不过这肯定也怪妹子她家的祖宗吧,相信这些东西,结果让后代什么都没享受到,罪受了十成十】


    【前面的,你发太长都刷屏了】


    【虽然很惨,但她却是害了很多人啊,包括无辜的】


    姜楚绪已经明白,女鬼书其实就是鬼书,只是制作方法有一点点区别。


    这只鬼恨,恨那个剥了她的皮的人,恨那些利用她的贪婪者,恨这本束缚她的书,但这股恨意连同她的怨气,成了这本书的力量源泉,也成了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姜楚绪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女鬼的身体剧烈一颤,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


    “你以为我想吗?!”


    她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与挣扎。


    “每一次,每一次有人许愿,每一次诅咒应验,我都清醒地看着,看着她们恐惧,看着她们死亡,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痛苦。


    可我控制不了,这本书推着我,逼着我去完成那些诅咒,去收割那些生命,我就像被绑在车轮上的囚徒,眼睁睁看着它碾过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即使被压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悲鸣依旧清晰可闻。


    吴锦婉也想停下,她试过无数次,可是她做不到,每一次反抗,好像都只会让封印勒得更紧,让那诅咒的力量反噬得更厉害。


    “解脱?呵……我也想解脱,做梦都想。”


    吴锦婉冷笑一声,这书她自己毁不掉,只要她在,其他人也毁不掉,可这书不毁,她的怨气也散不掉,就永远被困在这无间地狱里,永远重复那该死的轮回。


    田时死了,那下一个捡到书的人就是下一个祭品,永无止尽。


    田时听着,只觉得手脚冰凉,能怪的好像只有制作出这本书的人。


    “所以,根源在这本书,在你的怨气。”姜楚绪总结道,“送你入轮回,怨气自然会消散,书也能毁了。”


    吴锦婉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呵怀疑淹没:“轮回?我害了那么多人,手上沾满了血,地府岂会容我,等待我的恐怕是比这书里更可怕的刑罚。”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认命。


    “那是你应受的。”姜楚绪的声音没有温度,平静地陈述事实,“无论是否被迫,害人性命,自有地府律法裁断,但留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继续被驱使着害人,是你想要的安全吗?”


    吴锦婉沉默了,几百年的痛苦与怨恨,几百年的身不由己,在这一刻似乎达到了顶点,留在这里,是无尽的折磨和罪孽的叠加,去轮回,是未知但可能终结这一切的审判与刑罚。


    哪怕刑罚再重,也比这永恒的沉沦要好。


    “我,”她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我受够了。”


    姜楚绪点了点头,她又看向田时,田时的父母和之前的一部分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所以要不要让吴锦婉去投胎,还要看田时的意思。


    “你觉得呢?”


    田时沉默了,她现在也很迷茫,最后她看向了不远处父母的遗像,她们脸上的笑容温和。


    “算了,就当为我父母祈福吧,希望我爸妈下辈子能好好的,不要再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惩罚。”


    说着她又转向了吴锦婉:“说实话,我恨你,但是我也很清楚,这样不是你的本意,而且我真的很希望我爸妈能幸福,也许让你去地狱接受属于你的惩罚就足够了。”


    这只鬼因为恨变成今天的样子,田时不敢想,如果她也怀揣着恨意会变成什么样。


    “好。”姜楚绪点点头,接着分了点功德到田时身上,那些功德也会顺着田时到她的爸妈身上,也算是完成了田时的梦想吧。


    有点功德在身上,下辈子肯定能幸福。


    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穿透了空间的距离,降临在田时的房间,这股力量并非暴力的驱逐,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接引。


    吴锦婉身上的阴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她的身体变淡了。


    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原本被剥了皮的脸也逐渐修复,露出她原本的脸。


    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吴锦婉想回头再看一眼那本束缚了她几百年的的书,但她终究没有。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田时身上,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对不起,还有,谢谢。”


    田时没有看吴锦婉,只是低着头。


    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刺骨的阴冷,随着吴锦婉的消失迅速消融,只剩下桌子上那本书。


    “她走了?”田时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嗯,走了。”姜楚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田时这时才抬起头。


    【结束了】


    【心情复杂,这女鬼也是可怜人】


    【但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更无辜啊】


    【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吧】


    【这书怎么办?看着就瘆得慌】


    “主播,这书……”田时看着那本安静下来的书依旧心有余悸。


    姜楚绪犹豫了一下,随后道:“这本书普通人接触久了没好处,我让同事去处理。”


    她说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显然是给特殊部门的同事发信息。


    “他们会联系你,大概半小时内到,你找个地方坐着等,离那本书远点就行,现在它没危险了。”


    田时连连点头,对着屏幕深深鞠躬,眼泪再次控制不住,这一次,更多的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释然,压在她身上的诅咒终于散了,或许爸妈也能安心吧。


    姜楚绪没再多说,切断了连线。


    直播间画面回到了她平静的脸和已经趴在她腿上打盹的小黑。


    姜楚绪扫了眼时间,正好也快到家了。


    “今天就这样,下了。”她对着镜头简单说完,也不管弹幕的挽留,干脆利落地关了直播。


    车子里安静下来,前面的同事这时才道:“这女鬼书听着真的好凶。”


    “一般这种诅咒类的就是这样,而且制作方法让它只会比平常的东西伤害更大。”


    姜楚绪忽然想起来,K组织的佛牌灵感来源或许会和这类诅咒物品相似?


    车上安静下来,给姜楚绪留下了思考的时间。


    等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姜楚绪终于想到了K组织的佛牌和他们改造鬼的方法同什么类似。


    有点像她之前听过的一个极其阴损的“以魂饲器,转嫁孽债”的古老邪术,不过是阉割版,没那么厉害。


    知道会是什么东西,姜楚绪也明白了K组织可能的弱点。


    她走下车,今天有点累。


    “睡觉。”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小黑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与此同时,特殊部门的同事也到了田时家门口。


    门铃响起,田时深吸一口气,胡乱擦了把脸,鼓起勇气走到门边,透过猫眼谨慎地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她们表情严肃,其中一人正将一本深色的证件举到猫眼前。


    她颤抖着手拧开门锁。


    “田时小姐?”为首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公事公办的利落,“我们是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前来处理遗留物。”


    田时点点头,侧身让开,指了指书桌的方向,声音沙哑:“在那儿。”


    两人大步走进房间,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最后锁定在那本《女鬼书》上。


    她们显然训练有素,没有贸然用手触碰,其中一人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类似大号镊子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本书,将它放入箱内一个铺着银色内衬的凹槽中。


    盖上箱盖,传来轻微的锁扣闭合声。


    “目标物品收容完毕。”


    另一人对着衣领上的微型通讯器低声报告了一句,然后转向田时道:“田小姐,后续若有任何不适或异常,请随时通过这个号码联系我们。”


    他递过一张印有特殊编码和电话号码的卡片。


    田时接过卡片,她看着装着女鬼书的箱子忍不住问:“它会被怎么处理?”


    “按流程,彻底销毁。”收容人员言简意赅,“姜同志特别交代了处理方式。”


    田时松了口气,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麻烦你们了。”


    两人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提着箱子迅速离开了。


    田时盯着桌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最后的噩梦也彻底消失了,接下来她是不是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


    姜楚绪那边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姜楚绪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是她定的闹钟响了。


    她关闭闹钟之后看到了丁玉澄六点半发的消息。


    【丁玉澄】:姜同志,槐树村后续有重大进展,抓到的几个小虾米嘴很硬,但撬开了点东西,牵扯出几条境内的小鱼,等你醒了,给你开个线上会议同步一下情况?


    【丁玉澄】:软件安装包.apk


    还有一条消息是会议链接。


    看到这些消息,姜楚绪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回了个“好”字。


    很快,丁玉澄又发来一条:【安装包是我们内部新开发的软件,用这个进会议安全】。


    姜楚绪下载安装包。


    软件图标很简洁,就是一个黑色的盾牌,安装好后打开,界面同样简洁明了,有点像之前发送任务详情的论坛布局,最上方是通知栏,下面是几个分区:任务大厅,内部通讯,资料库,会议


    她点开【会议】模块,将丁玉澄发来的那串链接粘贴进去。


    屏幕一闪,瞬间分屏出好几个实时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都带着编号,清晰地展示着不同审讯室内的场景。


    耳麦里也传来了丁玉澄清晰的声音:“姜同志,能听到吗?能看到画面吧?”


    “可以。”姜楚绪回应,目光快速扫过那几个分屏。


    画面一是一个染着黄毛穿着邋遢的年轻男人,他眼神慌乱,额头冒汗,正对着审讯人员语无伦次地辩解。


    “我、我就是个拿钱干活的,他们联系我,让我去槐树村那边做事,我一听那事情很简单,还有一万块钱,我哪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啊,真不关我事啊警官!”


    画面二是一个穿着廉价西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显得稍微镇定些,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嘴唇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的声音带着点地方口音:“我也就偶尔听指示去装成大师给一些人一个东西而已,联络人都是单线的,每次指令都不一样……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画面三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厉和顽固,无论审讯人员问什么,都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只是偶尔用怨毒的眼神瞟一眼审讯人员。


    画面四是一个中年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说,我都说,是‘蝮蛇’!一个代号‘蝮蛇’的人找的我,他就偶尔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指定的地方放一个东西或者带走一些东西,我就是个中间人,混口饭吃啊,我哪知道那些东西那么吓人。”


    丁玉澄的声音适时响起:“结合目前口供,基本可以确定K组织是怎么行动的,还有这次槐树村,是K组织在境内残留的小股势力所为。


    目的是利用当地存在的强大怨灵和那个被他们改造失败后遗弃的‘水泥鬼’作为陷阱和武器,试图伏击你。


    在境内的大多数都是小喽啰,核心成员非常谨慎,都躲在境外远程操控,用的也是很难追踪的一次性指令。”


    这次槐树村的事情估计是那个代号“蝮蛇”的人做的,他也是这次行动的最高级别联络人,但根据这些人的描述和她们的追踪,“蝮蛇”很可能也只是个高级马仔。


    境内倒是好处理,这一次直播暴露了不少人,部门已经严密监控,只要K组织的人再次出现就一定会被抓。


    丁玉澄补充道:“至于境外的部分,已经移交给相关部门处理了,那几个已知的可能藏匿K组织骨干的小国家,迫于压力都表示会配合清查。


    虽然抓到真正大鱼的可能性不高,但至少能掐断一些触角和资金渠道,短时间内他们再想组织这种规模的渗透很难了。”


    这也是在为她们自己争取时间。


    “好,女鬼书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丁玉澄的语气轻松了些。


    “按你说的,直接送去了市郊的火葬场,用焚化炉烧的,烧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剩下的只有一点点灰,不过我们还是用盒子装起来,找了个地方埋了。”


    “嗯。”姜楚绪应了一声,怨念终归于尘土。


    会议又持续了一会儿,同步了一些其他零碎信息和后续安排。


    结束会议后,姜楚绪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决定活动一下筋骨,她带着小黑下楼吃了早餐,又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


    下午,她重新打开了直播软件。


    刚开播,熟悉的弹幕涌了进来。


    姜楚绪调整好摄像头:“下午好,老规矩,处理连线。”


    姜楚绪目光扫过连线列表,最后随机选择了一个。


    连线刚接通,对面就是晃动的画面,连线人像在奔跑。


    “主播,主播救命!刚才我和朋友在路上,结果我朋友突然失踪了。”


    可能是因为在奔跑,他说话都有点不连贯,而且有些混乱,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让他没法思考。


    “现在跟坐在我后面的也是我朋友,但是又不是我朋友。”


    【作者有话说】


    [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62章 062(7.18更新)


    ◎跑◎


    钱立峰自己也搞不清楚该怎么说这件事了。


    刚才他和朋友郭文在聊天,正好走到了江湾大桥,他当时在和朋友郭文聊天,本来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朋友突然就不接话了,而且周边的雾好像也越来越大,钱立峰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转头看身旁,依然是郭文的脸。


    是吗?


    他忽然觉得身旁的郭文很奇怪,脸虽然是一样的,但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就好像是有个人顶着郭文的脸。


    再往前走几步,他转头,“朋友”还在原地没动。


    接着他就看着郭文的脸变得越来越像薛方,身上的衣*服也在变化,变成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帽衫。


    那人双手插在兜里,微微低着头,桥上的风穿过浓雾,吹动他额前几缕过长的头发,露出下面一点青白的皮肤。


    钱立峰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不远处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竟然真的是薛方。


    是他高中最好的哥们,也是一周前,被他亲手杀害并且丢进江里的薛方!


    死人怎么会出现?


    “郭文……郭文呢?”钱立峰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空了。


    刚才还在跟他说老板有多抠门的郭文,就像是被无声吞噬掉了,连点渣都没剩。


    郭文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偶尔行驶过去的车子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薛方。


    此时的薛方正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向他走来。


    嗒,嗒,嗒。


    脚步声在被浓雾笼罩的桥面上异常清晰,一下下敲打在钱立峰紧绷的神经上。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嗷一嗓子,身体已经朝前跑,边跑还边回头看。


    明明薛方一直是走着的,但是钱立峰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没变过。


    他一边跑,一边下意识找到姜楚绪的直播间并且连线,还碰巧被他连上了。


    接着就是他刚连上直播之后喊得那句话,直播间观众都有些被绕进去了。


    【什么是我朋友又不是】


    【鬼假扮成朋友的样子?】


    【这雾好大,镜头真的晃得我头好晕】


    【等等,镜头扫到后面了,还真有人跟着】


    钱立峰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刀子,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


    他完全不敢回头,可那脚步声却阴魂不散。


    “主播,你快救救我啊,我给你刷了礼物的!”


    钱立峰见姜楚绪迟迟没出手,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威胁。


    姜楚绪只是冷笑一声,转而看向手机,说巧不巧,钱立峰和她竟然还是一个城市的。


    于是她直接给陆长安发了消息。


    【姜楚绪】:我正在连线的人杀人抛尸在江湾大桥那边的河底下,你们等会儿往下游找找尸体,应该能找到


    【陆长安】:好的,那这个连线人……


    陆长安消息只发了一半,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


    姜楚绪摸摸下巴,好像懂了陆长安想说什么。


    【姜楚绪】:他不会死,肯定会接受法律的惩罚


    至于被救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她就不确定了。


    “主播?主播!你听见没有,快救我,我给你刷了礼物,你只要救了我,我再给你刷个火箭!”


    钱立峰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因极度恐惧和奔跑而变调破音,眼泪鼻涕糊满了脸,狼狈又狰狞。


    他试图用礼物砸开姜楚绪的援手,甚至带上了一丝狗急跳墙的威胁意味:“你要是不管我,我投诉你!”


    手机屏幕里,姜楚绪依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甚至脸上都带着笑容,有点像嘲讽。


    【第一次看见威胁主播的】


    【这什么迷惑操作?】


    【主播:哦】


    【小黑:呵】


    【他越这样我越觉得他有鬼,说不定后面的鬼就是被他害的】


    虽然弹幕都是随口一说,但是还真戳到了钱立峰的痛点。


    似乎是因为心虚,他跑着还有心情反驳弹幕:“我告你们污蔑,谁说我害死他了?”


    可惜越这样弹幕越觉得钱立峰是心虚。


    钱立峰表情扭曲,他想骂弹幕,谁知这时,他脚下猛地一滑,不知是踩到了什么还是自己腿软,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前狠狠扑倒。


    手机脱手飞出,在湿冷的桥面滑出一段距离,最后镜头朝上,定格在一片灰蒙蒙的天幕。


    钱立峰摔得结结实实,下巴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瞬间尝到了血腥味,膝盖和手肘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完了!


    身后的寒意逼近,他感觉那股阴寒的气息如同无数根冰锥猛地扎向他的后背。


    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薛方的身影,死亡第一次距离他这么近。


    就在他觉得自己会死的时候。


    “喵。”


    一声轻飘飘倒近乎虚幻的猫叫传到耳朵,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短暂地捏住了。


    那股阴寒感被隔开,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求生的本能爆发,钱立峰手脚并用向前一扑,手指疯狂地向前抓挠,竟然让他一把抓住了还在忠实地直播着天空的手机。


    他甚至来不及感受膝盖手掌的剧痛,就那么连滚爬爬,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桥头那片在浓雾中如同灯塔般昏黄模糊的路灯光晕亡命奔逃。


    手机被他死死攥在手里,镜头再次疯狂晃动。


    这一次,所有直播间的观众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钱立峰刚才狼狈摔倒的地方,那个蓝色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没有再追上来一步。


    他微微佝偻着背,镜头摇晃间扫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拿手指似乎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我还以为这个连线人要死了】


    【这次主播好像不是很想管的样子】


    【看过主播很多天直播的老粉告诉你,是的】


    【上一次不太想管,似乎是鬼报仇】


    钱立峰根本不敢回头,连滚爬爬地冲下引桥,一头撞进江湾大桥那边的公园。


    公园里零星几个断联和下棋的老头老太,她们都被这个脸上血泪模糊,连滚带爬冲进来的人吓得纷纷避让,惊呼连连。


    “鬼,有鬼,桥上是薛方,他变成鬼来找我了,快帮我报警啊!”


    他此刻好像忘记了自己手上也有手机,他扑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在收太极剑的老大爷脚边。


    他语无伦次地嘶嚎,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抱住老人的小腿,力气大得让老人痛呼出声,手里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哪儿来的疯子,快撒手!什么鬼啊神的,神经病啊,我看是你心里有鬼。”老大爷又惊又怒,使劲想掰开钱立峰的手。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无比清晰的警笛声,红蓝爆闪的光芒朝着桥头公园的方向疾驰而来。


    警笛声如同天籁,钱立峰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手机屏幕里,姜楚绪看着钱立峰烂泥般瘫在地上的丑态,又瞥了一眼镜头远处桥面上那个蓝色剪影。


    姜楚绪心中一阵可惜,她动了动手,将薛方隔着屏幕吸进了自己的项链之中。


    桥上的浓雾散了,公园的老奶奶还在感叹:“诶哟,刚才看这下午那么大雾,还以为要下雨,现在雾都散了。”


    【啊?这次这么快吗】


    【而且为什么会有警车】


    【连线人刚才报警了?】


    【最主要的是之前主播会问怎么处理鬼,这次没有】


    【有猫腻】


    姜楚绪没再看弹幕,指尖轻点,干脆利落地挂断连线,顺便把直播也关了。


    她把薛方放出来,如果还在直播的话,观众肯定能看出来这就是桥上那个蓝色的身影。


    “薛方?”姜楚绪声音响起,雪纺的魂魄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看向姜楚绪,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是你阻止了我?”薛方艰难开口。


    “暂时而已。”姜楚绪言简意赅,“要不要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薛方的身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姜楚绪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说的样子,于是她直接看薛方的记忆了。


    最开始是薛方在发信息,手机上,一个只有四个人的高中死党群。


    薛方发了一条带着兴奋语气的语音:“兄弟们,成了,刚签了个大单,提成这个数,哥们这回真翻身了,周末老地方,我请客,必须喝趴你们!”


    下面有两个朋友的回复:“牛啊方子!”“阿峰人呢?”而备注为阿峰的头像是灰暗的,没有任何回应。


    薛方皱着眉,单独给钱立峰发了一条消息:“阿峰?晚上出来聊聊?哥们有好事想着你呢!”


    这条消息依旧石沉大海,薛方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和不解。


    接着是第二个画面,是在薛方租住的一室一厅小公寓,敲门声响起,薛方脸上带着无奈,他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浑身湿透,脸色阴沉得可怕的钱立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


    “阿峰,你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薛方侧身让开。


    他拿着干毛巾递给钱立峰:“给,擦擦,到底怎么了,群里消息也不回,我还说……”


    话没说完,钱立峰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薛方从未见过的扭曲到极致的嫉妒,那眼神让薛方瞬间感到毛骨悚然和心寒。


    “你闭嘴!”钱立峰猛地推开薛方递过来的毛巾,声音嘶哑,“装什么好人?!显摆你混得好了是吧?施舍我?可怜我?我不需要!”


    激烈的争吵爆发。薛方试图解释:“阿峰,你冷静点,我是真想拉你一把,那个项目……”


    “去你的项目。”钱立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抄起茶几上一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在薛方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


    剧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薛方。


    意识断片,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身体被粗暴拖拽,然后是后备箱合上得声音,和一股车尾气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后备箱再次打开。


    刺骨的江风混合着浓重的水腥气灌了进来,薛方残存的意识感觉到自己被拖了出来,身体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他模糊地看到钱立峰那张在昏暗桥灯下扭曲狰狞的脸,充满了疯狂和残忍。


    接着是身体被抬起,身上好像被绑了什么东西,很重,带着他沉下江底。


    记忆结束,薛方的魂魄不断颤抖着,那是一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和冤屈。


    “你的债,他会用余生偿还,尘归尘,土归土。”姜楚绪的声音平淡而笃定。


    “你的怨困住的只是你自己,后面的事交给我和警察。”


    ……


    另一边,公安局审讯室内。


    惨白的灯光将冰冷的铁椅和钱立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照得清楚,气氛凝重。


    他手腕上目前倒是还没有戴上手铐,对面坐着陆长安和负责记录的小陈,旁边是无声运转的录音录像设备。


    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陆长安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钱立峰。


    这种无声的压力让钱立峰坐如针毡,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手指神经质地扣着裤腿上干硬的泥块,他的眼神涣散地飘忽着,不敢与陆长安对视。


    “钱立峰。”陆长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钱立峰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干涩嘶哑:“我在桥上发疯扰民了?”


    陆长安没有理会他的狡辩,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的小桌板上。


    文件首页,是一张薛方生前的照片,笑容阳光,下面还有一张立案告知书。


    钱立峰的目光接触到照片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呼吸猛地一窒,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认识他吗?”陆长安问,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钱立峰的脸。


    “认、认识,薛方,我高中同学。”钱立峰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慌乱地左右乱瞟。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一周前吧。”钱立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语速加快,“具体哪天我也记不清了,就在街上碰到了,随便聊了两句,后来就分开了。”


    “哦?街头偶遇?”陆长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拿起另一份文件。


    “根据我们调取的薛方所住小区及单元楼的监控记录显示,一周前,5月23日,晚上8点47分,你进入了薛方居住的单元楼,电梯监控清晰地拍到你进入了薛方所住的7楼,晚上9点28分,你独自一人离开该单元楼,手里还提着薛方的行李箱。”


    陆长安顿了顿:“这段时间,41分钟,你在薛方家里做了什么?”


    钱立峰的身体瞬间僵直,他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没想到只是因为他刚才冲进公园发疯,还让竟然注意到了薛方,和他去过薛方家里!


    陆长安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拿起另一份打印着微信聊天记录的文件。


    “再看看这个,5月23日,薛方在一个名为‘四大金刚’的微信群里发的消息,以及他单独给你发的约见信息,都显示他当晚有意与你见面详谈,而你,从下午到晚上,对他所有的信息均未回复。”


    “这和你声称的‘街头偶遇’,似乎存在矛盾?”


    钱立峰额头冷汗涔涔,后背瞬间湿透。


    陆长安不断施压,基于调查到的证据进行讯问,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巨石,砸向钱立峰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钱立峰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脸色灰败,眼神绝望地涣散,他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椅面,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陆长安拿起最后一份报告,语气沉重。


    “就在刚才,我们的同事在江湾大桥下游五公里处的回水湾,打捞到了薛方的遗体,初步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头部遭受钝器重击,颅骨骨折,脑组织损伤严重,符合生前遭受暴力袭击特征……”


    警方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因此调查思路也很清晰,所以找到这些证据都很快。


    钱立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捂着脸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那个雨夜在出租屋里发生的血腥惨剧,如何清理现场,如何将薛方的尸体塞进自己车的后备箱。


    如何在暴雨的掩护下开到江湾大桥,如何将曾经最好的兄弟像丢弃垃圾一样抛入冰冷的江水中。


    每一个细节,都印证着警方已经掌握或正在核实的证据。


    小陈面无表情地快速记录。


    等待钱立峰的是法律的惩罚,和薛方鬼魂的报仇,毕竟姜楚绪从来没说过会让薛方放过钱立峰,报仇还是本人来最好。


    外面被警察找回来的郭文乖巧坐着,他好奇地张望了一眼。


    “警察同志,钱立峰什么时候能出来?”他都出来好久了,结果还没看见钱立峰。


    他是被警察找回来的,找到的时候他就坐在路边,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反正警察喊醒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和钱立峰说话。


    知道内情的警察同志道:“你先回去吧,他应该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出来。”


    也有可能是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当然具体多少年还是要看检察院和法院,警察只负责找证据和审讯,量刑不是警察的事。


    郭文明显有点懵,似乎没理解,不过正好他的女朋友来接他,于是他就乖乖跟着走了,心里倒是想着明天再来看看。


    这时,姜楚绪那边,她把直播用的手机放在桌上,小黑在她的腿上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


    她揉了揉眉心,钱立峰的结局在她切断连线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她懒得再费半点心神。


    她拿起另一部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几分钟前来自丁玉澄的新消息提示。


    大概意思就是根据境内落网人员的口供,结合国际情报交叉对比,锁定了一个高度疑似K组织在我国边境城市附近设立的临时据点。


    那个据点伪装在一个叫“坳子沟”的偏远山村,核心区域就是在一个完全废弃的村办小学旧址。


    这个学校是可以住校的,K组织盘踞的废弃校区包含一栋五层主教学楼及一栋五层旧宿舍楼,是女生宿舍。


    还有一栋五层男生宿舍楼因结构严重损坏,所以大概率不是K的主要活动地区。


    【丁玉澄】:姜同志,鉴于您的能力对处理此类威胁具有不可替代性,特此征询您是否参与此次行动?


    附件:[坳子沟废弃小学卫星高清图.jpg]


    附件:[坳子沟废弃小学内部结构示意图.pdf]


    两个附件都是和学校相关的信息,姜楚绪点开卫星图,图像清晰显示着那片位于山坳中的建筑群,品字形分布的三栋五层楼,地形相对封闭,山路崎岖。


    至于另一个结构示意图粗糙得多,只能看出大概布局。


    【姜楚绪】:里面的东西我去处理就行


    特殊部门打算的是成立一个小组进去,根据丁玉澄说的,这个据点是K组织来不及转移的,那么里面至少会有很多失败品。


    那些失败品也不是好对付的,姜楚绪还是决定自己来。


    学校……


    姜楚绪低下头,手指挠了挠小黑的下巴,小黑舒服地仰起头,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猫瞳懒洋洋地眯成一条缝。


    “睡够了?”姜楚绪的声音很轻。


    小黑像是听懂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后从她腿上轻盈地跃下,稳稳落在地板上。


    姜楚绪也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决定今晚过去,但是先在外面查探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腱鞘炎了,手太痛了,所以17号没更新,18号的又这么晚[爆哭]


    [求你了][合十]


    第63章 063(7.23更新)多合一


    ◎小学+无头鬼◎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姜楚绪和特殊部门的同事都已经到了坳子沟小学的外面,她刚到这里就看到了小学上空盘踞着的阴气。


    姜楚绪站在村外的小山坡上,夜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身后是已经搭好的一些帐篷。


    小黑蹲在她脚边,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它也警惕地扫视不远处那几栋建筑。


    “阴气最重的……”姜楚绪的视线掠过品字形排列的三栋五层建筑,最终定格在最深处那栋,“女寝。”


    整个学校都充斥着阴气,但是女寝那边尤为明显,与教学楼那边较为驳杂混乱的气息截然不同。


    “喵。”小黑低低叫了一声,尾巴轻轻扫过姜楚绪的裤脚。


    坳子沟小学是在半山坡上,在晚上还有点冷。


    姜楚绪弯腰抱起小黑,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它的下巴,随后自言自语道:“明天先去教学楼,再去女寝。”


    她没兴趣大半夜进去摸黑打架,确定了目标,她抱着小黑转身走进帐篷。


    其他同事还在调试各种设备,不过基本都是凌晨十二点的时候睡觉,为了早上能有更好的状态。


    第二天,清晨。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废弃小学荒草丛生的操场上。


    姜楚绪穿着运动服,抱着小黑,穿过半人高的草,走向外墙斑驳的教学楼主楼。


    这次特殊部门准备的是一个夹在领子上的摄像头,摄像头正对着前方,特殊部门那边,丁玉澄等人盯着屏幕。


    姜楚绪先在一楼的教室看了看,这里面课桌椅子都没有,甚至连坏掉的都没有,不可能搬学校的时候弄得那么干净,应该是被K组织的人清理掉了。


    一楼基本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找到什么东西,正好姜楚绪走到了最左边的楼梯间。


    这个废弃小学的楼梯间都有一个铁栅栏,她轻轻一推,锈蚀的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等着。


    屏幕后面的丁玉澄等人都不清楚为什么姜楚绪会停在这里。


    直到几秒后,楼梯间突然传来咚咚咚和咔擦的声音。


    就好像是有人从楼梯滚楼,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两种声音突兀地在楼梯上方响起,不断地循环着。


    大概没三分钟安静一次,过了一分钟左右,又是熟悉的声音。


    姜楚绪抬头。


    楼梯中段,一个穿着沾灰浆破工装、身形模糊的男人身影,正用扭曲姿势,从拐角处出现,然后一次次翻滚下来。


    每次翻滚,身体砸在水泥台阶上都会发出熟悉的声音。


    刚才她听到的就是这只鬼从楼上滚下来发出的。


    那身影脸上凝固着痛苦绝望,眼神空洞,每次“死亡”后,瞬间重组,然后出现在最开始的位置,再次重复坠落。


    姜楚绪低声解释道:“这估计是被K组织弄出来的失败品,这只鬼卡在死亡的瞬间,不断重复痛苦。”


    很像之前她直播的时候处理过的一个。


    那个人利用的好像就是K组织弄出来的小鬼,这个工人魂魄被困在这里应该好几年了,没想到K那么早就在研究这些东西。


    丁玉澄等人刚才还在讨论,闻言又骂了K组织的人几句。


    姜楚绪皱眉,她看到的更多,这只鬼是被强行钉死在这个循环里的,每次重复都伴随着魂魄撕裂的痛苦,K的人是想用极端的痛苦激发怨气,没想到失败了,只造出无法控制只剩痛苦的残次品。


    “够了。”姜楚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循环的撞击声。


    她抬起左手,虚虚指向楼梯的方向。


    指尖的项链微微发烫,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精准地笼罩住那个不断坠落的模糊身影。


    那身影翻滚的动作猛地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工人鬼脸上的痛苦变成茫然,空洞的眼睛似乎威威转动了一下,望向姜楚绪的方向。


    姜楚绪看着工人鬼的记忆,它确实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不是K的手笔,按理来说它并不算是横死的鬼,不应该被困在循环了。


    但是它刚死,还在茫然之际,就被K组织的人看上了,那时候K的人需要大量的鬼做实验,正好那个人在愁业绩,便直接按照组织里大师教的将这只工人鬼收走了。


    坳子沟废弃小学就是K组织的人的第一个据点,因为太过偏远,他们也想过换一个地方,所以挑中了仁和医院,结果他们经常在晚上搞出一些声音,加上某些鬼不好控制,那里就成了一些主播探秘的地点,于是K的人只能紧急转移回来。


    工人鬼作为第一批失败品,在这里待的时间很长很长,期间的痛苦根本无法想象,只能说幸好它生前做了善事,死后也因为改造失败没有被带出去害过人,不然怕是到了底下还要受罪。


    “我送你走吧。”姜楚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转瞬即逝。


    她五指轻轻向内一收,那个工人的鬼魂变得透明,因为不断重复死亡而受伤的魂魄也被一股力量梳理净化。


    在彻底消散的前一刻,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流露出一种解脱的释然。


    姜楚绪指尖项链的温度恢复正常,她分出一点功德点,系统界面上的数字挑动了一下。


    她心里门清,这玩意儿就是个任务进度条,她自身的功德浩瀚如海,从系统上看好像一下减少了挺多,但这点消耗对她来说九牛一毛,让姜楚绪自己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减少。


    这点功德,足够让这苦命的工人魂魄在轮回路上走得安稳些。


    解决了楼梯口的事情,姜楚绪才抱着小黑上楼,她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教学楼里异常清晰。


    整栋教学楼的阴气似乎汇聚在三楼,越靠近,阴气越重,空气中也掺杂着粉笔灰和旧书籍的味道。


    教室的门大多数敞开,明明是白天,可是因为浓重的阴气,瞧着每扇门里面都是黑洞洞的。


    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以及规律的吱嘎声。


    就像是有人在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姜楚绪走过去,轻轻推开门。


    教室内部相对整洁,讲台、黑板、几排破旧的课桌椅歪歪扭扭地摆放着,一个穿着长裙,身影有些佝偻的透明人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黑板前。


    她的右手臂以一种僵硬的姿势抬起,食指伸出,在布满灰尘的黑板上用力地一遍遍划拉着,没有粉笔,那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黑板上,布满了一道道根本无法辨认的数学符号和公式。


    不像是用粉笔写出来的,倒像是用血,而且那些符号似乎在不断地扭动,姜楚绪很难形容自己看到这个黑板的感受。


    那人影身上散发的阴气也十分温和,但它本身的阴气似乎被一股外来的阴气死死缠绕,甚至是污染,如同跗骨之蛆。


    这只鬼没有伤害人的意思,它好像在努力控制着自己,防止自己突然暴走。


    姜楚绪也就顺势看了它的记忆碎片。


    这只鬼是一位姓周的老教师,一生清贫,桃李满天下,退休后本该安享晚年,却被K组织的人盯上。


    最初K组织还用过一些邪术想要扭曲她的心智,想把她改造成一个能够蛊惑人心散播恐惧的恶灵。


    但是这个老教师的执念太强大了,她毕生坚守的底线就是绝不伤害学生,绝不做不利于学生的事情。


    而且,在她的认知里,学生的定义宽泛到了极致,几乎囊括了所有需要引导的人。


    K组织的洗脑在她强大的精神防线前一次次失败,最终只让她陷入了这种癫狂状态,最外面包裹着她的阴气,就是被K组织强行注入却无法融合的污染源。


    “周老师?”姜楚绪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响起。


    黑板前的身影猛地一颤,刮擦声戛然而止。


    那僵硬的手臂剧烈抖动起来,人影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轮廓的老者面孔,此刻却因身体的剧烈冲突而扭曲着。


    浑浊的眼中,时而闪过一丝清明和属于老教师的睿智与慈和,时而又被混乱的恶意和痛苦淹没。


    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缠绕在她魂魄上地那股恶意仿佛被激怒,猛地收紧,试图将她再次拖回混沌。


    “喵嗷!”小黑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弓起背,瞳孔冷冷锁定了老教师魂魄上那股纠缠的黑气。


    几乎同时,姜楚绪出手了,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划过,那股恶意阴气如同被丢进热水的蛇,它想窜出来,刚探出一点,瞬间被强行剥离下来。


    黑棋在空气中挣扎扭动,还想反扑,却被小黑一爪子震散,化作几缕青烟消失。


    丁玉澄她们也看着这一幕,心里对K组织更加痛恨,只希望能快点将整个组织彻底消灭,不让他们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黑气离体的瞬间,周老师佝偻的身影猛地挺直了一些,脸上的扭曲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茫然和深深的疲惫。


    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破败的教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双手,最后,目光落在姜楚绪身上。


    “同……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间。


    姜楚绪看着她,点了点头。


    老教师怔怔地看着姜楚绪,又看了看黑板上的混乱涂鸦,眼神一点点变得释然。


    她似乎想抬手整理一下衣服,最终只是对着姜楚绪露出一个温和又充满感激的笑容。


    笑容在她脸上漾开,整个身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化作微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教学楼里的鬼其实不少,姜楚绪走出教室之后又顺手送走了几个生前没有害过人的鬼,至于剩下的一些鬼,她决定留下来给玄门的新人处理。


    她没有急着去女寝,而是继续抱着小黑在教学楼里溜达。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K组织来不及销毁的东西,特殊部门需要一些证据,她需要更了解对手。


    不知打开了多少间教室的门,姜楚绪终于在一间像是被改造成临时实验室的教室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几张散落在布满灰尘的操作台上的打印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试验记录,标题写着《低能量灵体稳定化及怨气激发实验日志(第三批次)》,还有一个是贵的融合耐受性阈值与可控性培养。


    姜楚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些词一用上,还显得挺专业。


    她拿起报告快速扫了几眼,里面就是一些看似专业的或许是K的人自己弄出来的一些“专业术语”,还有一些数据,比如怎样用极端的痛苦和恐惧喂养鬼魂,激发其怨气。


    还有如何强行糅合多个失败品,试图制造更强大的“缝合鬼”,如何用精神污染尝试扭曲鬼魂的本性等等,不过这些实验失败率高得惊人。


    姜楚绪撇撇嘴,把报告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内部通讯软件里。


    “报告残页和仪器残骸位置标记发你们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估计是处理失败品的。”


    确认教学楼再无有价值的线索和需要处理的鬼之后,姜楚绪和小黑走出了教学楼,阳光似乎都命没了一点,她的目光投向了那栋散发不详气息的女寝。


    操场很安静,只有穿越草丛的唰唰声,姜楚绪走进女寝之前还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山头,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几顶帐篷。


    她缓缓走进女寝,与教学楼相比,女寝楼给人的感觉更加阴森,木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墙皮掉了很多,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


    姜楚绪是从侧门走进去的,一进去就是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抓痕,一道道,深深浅浅,凌乱而绝望,暗褐色的污渍大片大片地晕染在墙壁和地面上。


    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这里的阴气不仅浓郁,而且充满了一种空间上的错乱感。


    似乎是在四楼。


    不过她没有急着去,而是慢慢走上二楼,这里也有需要处理的东西。


    她踏上二楼,走廊两侧的宿舍门大多紧闭。


    她慢慢走上了走廊另一侧,那是一个水房,刚走到水房门口,她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水房里,光线极其昏暗,水龙头早已锈死,几个破烂的水泥池子里积满了黑绿色散发着恶臭的污水。


    就在最里面的角落,好像有一个暗影。


    姜楚绪将手电筒打开,这下她看清楚了那*个暗影。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破碎肢体强行缝合而成的东西,还在蠕动着。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形态,主体部分如同一个不断鼓胀收缩的肉瘤,表面像幻灯片一样飞快地切换着几张扭曲的女性面孔,每一张脸上都是痛苦和怨毒。


    一条异常粗壮还布满吸盘和粘液的“手臂”从肉瘤侧面伸出来,软塌塌地搭在污水池边缘,像一条巨大的章鱼触手,还在无意识地蠕动着。


    另一侧则伸出几条细瘦如柴地忍受,徒劳地抓挠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地咯吱声。


    “嗬嗬……”


    肉瘤内部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响,当姜楚绪踏入水房的瞬间,那肉瘤上切换的面孔猛地定格,几张脸同时转向门口,空洞淌血的眼睛齐刷刷地锁定了她。


    那条巨大的触手猛地扬起,带着腥风和粘液,呼啸着朝姜楚绪当头砸下,速度快得惊人。


    污浊的池水被带起的劲风激荡,溅起恶臭的水花。


    通过摄像头看到这一幕地丁玉澄等人都瞪大了眼睛,她们清楚姜楚绪很厉害,这些对于她来说是小儿科,她们惊讶的是这只鬼,或者说这些鬼。


    她们想起了刚才姜楚绪在教学楼找到的那几份报告,原来K组织的人真的将几只鬼融合在了一起。


    直面触手的姜楚绪很淡定,她没有什么很大的动作,但是触手前端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腥臭的黑绿色粘液和破碎的肉块四溅飞散。


    盘踞在角落的肉瘤主体发出一阵凄厉,还有多重音调的惨叫,像是很多个人同时在叫,声音都不太一样,有年轻的,有老的。


    那几只鬼共同组成的身体不停地抽搐收缩,表面的几张面孔因剧痛而更加扭曲狰狞。


    姜楚绪甚至没看那炸裂的触手,她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阴气,“看”到了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几个残破意识,每一个都承载着对K组织的恨,以及对自身遭遇的痛苦和绝望。


    总共四张脸,根据几只鬼的记忆,最左边的叫林秀,是一个难产的孕妇。


    从林秀的记忆力,只能观察到产房刺眼的灯光,撕心裂肺的剧痛,孩子青紫的小脸,接生婆惊慌失措的呼喊,门外婆婆刻薄的咒骂“没用的东西,连个娃都生不好!”,丈夫模糊冷漠地转身离开,最后是冰冷的血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这只鬼去世挺久的,因为怨气不散,所以一直没能去投胎,然后被K组织的成员意外发现,在林秀的回忆中,还有一些实验的场景。


    大概是K的人将她视作温顺母体,试图让她的怨恨转化为守护“巢穴”的执念,这个巢穴自然就是女寝二楼的水房。


    看样子K组织挺成功的,刚才触手攻击,就是林秀在驱动,因为她认为姜楚绪闯入了她的领地。


    从左往右第二张脸的主人叫王晓梅,是一个护校实习生。


    那是一个深夜,医院走廊空空荡荡,只有药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还有消毒水味,一个病人家属拦住去路,那个人说是医院害死了他的爷爷,他记得王晓梅这张脸,所以他要报复。


    油腻的手捂住她的嘴,楼梯间关闭的门,还有挣扎中踢到门的声响,最后是绝望的窒息感。


    王晓梅记得那个病人,那个病人是被治好了的,只是没有达到病人家属希望的那样健康,可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之前病人家属跟主刀医生说过几次,她也听到了,医生解释的很清楚。


    王晓梅被掐死的瞬间依然瞪大着双眼,病人家属看到她死了,直接冲出楼梯间,没想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护士站的另一个护士一走进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王晓梅,最后怎么也没救回来。


    当时医院里正好有一个K组织的人在看病,就从其他病人口中知道了这起医闹事件,于是那个人赶过来将王晓梅的灵魂带了回来。


    第三张脸属于赵秀芳,她是一个聋哑人,她十几岁就被卖到了另一个人家里,那个人酗酒家暴,还把她漏风的柴房里面,冬天也不给她厚衣服,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


    那个男人很清楚她听不见也说不了,所以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实施暴行,一有不顺心的是就打赵秀芳。


    她去世当天,是男人和另一个村里的二流子进了房子,她透过柴房的缝隙看到了,也看到那个男人收下一笔钱,随后二流子向着柴房走来。


    赵秀芳清楚,她可能又要被卖给另一个人了,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她不想再继续自己痛苦的一生。


    于是她捡起了角落生锈的柴刀,在那个二流子进入的一瞬间,柴刀劈了上去,二流子大叫一声,不过很快他就躺在地上没法动弹了。


    男人听到叫声,边走还边在说二流子心急,可他不知道,下一秒死神就要把他带走了。


    赵秀芳把二流子拖进去了一点,随后就站在门后等着男人过来,等男人一进来,赵秀芳和刚才一样的动作,只是力道更重一些。


    她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柴刀看下去,血喷溅而出,甚至喷洒到了她的眼睛里面。


    赵秀芳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根本逃不出去,还有很大可能被再卖一次。


    她低头盯着还在喘气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又上去补了几刀,随后走出门。


    外面是无穷无尽的大山,她不想死在男人家里,于是直接选了个这里出了名的悬崖跳下去。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解脱了。


    可惜她死后也没得安宁,直接被K组织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最后一张脸没有清晰地记忆,只有暴戾和想要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它是K组织早期某个完全失败的实验体,被粗暴地塞进这个缝合鬼中,加剧其他灵魂的痛苦和混乱。


    K组织将它们强行塞在一起,痛苦和怨念互相撕扯吞噬。


    四只鬼的特点让这只缝合鬼更加强大,其实K的人也快控制不住了,所以给在境外活动的大师打过电话,而且时间正好是前两天。


    也不知道那个大师会不会过来,如果来了正好一起抓走。


    面前的那团鬼似乎是在痛苦挣扎,它们很清楚自己面前的人是无辜的,而且似乎是来救它们的,可是长期被“培养”,导致它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之前那些鬼,姜楚绪是直接送走,但是这团鬼不一样,它们要分开之后才能去投胎。


    姜楚绪向前迈了一步,随着她的靠近,这团鬼的抽搐骤然加剧,剩下的几条细瘦手臂疯狂抓挠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仅存的半截粗壮触手也胡乱地挥舞着。


    她之前没处理过这样的鬼,所以一时间还不太确定该怎么下手。


    这只鬼并不是女寝阴气最重的原因,姜楚绪在想要不先把这团鬼收起来,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分开这四只鬼。


    :=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伸出手,这团鬼一下子被收进项链里面。


    几只鬼的手仿佛从项链里面伸了出来,然后一下子被姜楚绪按回去,反复几次之后,几只鬼也知道了自己不是对手,便乖乖待着了,只是项链比平常更热一点。


    水房内,这团缝合鬼被收起来之后,盘踞在此的阴冷气息骤然稀薄了一大截。


    她拍拍手,随后抱起小黑转身走出了恶臭弥漫的水房。


    走廊依旧昏暗,墙壁上的各种痕迹深深浅浅得变化着,解决了二楼水房的麻烦,整个女寝楼的阴气并未减弱,反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压了下来,源头清晰无比,就是来自上方。


    一人一猫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越往上走,那股空间上的错乱感就越发明显,方向感也在偏移。


    和之前在兴华大厦的感觉类似,却又不太一样。


    三楼的走廊更加破败,光线几乎被厚重的阴气吞噬殆尽,两侧宿舍门紧闭,门板上布满了更深的抓痕。


    小黑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姜楚绪慢悠悠走着,一直到另一侧的楼梯,她的脚步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停了一下,这里的阴气浓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走。”她只吐出一个字,抱着小黑,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最后一段楼梯。


    迈上四楼平台的瞬间,光线骤然一暗,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完全隔绝的空间。


    走廊长得望不到尽头,两边是密密麻麻、一模一样的宿舍门,门牌号模糊不清。


    空气死寂,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带着诡异的回音。


    姜楚绪面色平静,项链温度更高了。


    第一次循环突然开始了。


    “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突兀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极其微弱,带着无助和悲伤,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勾人心魄,仿佛在引诱着人去探寻。


    姜楚绪脚步未停,抱着小黑径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与那啜泣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随着靠近走廊尽头,那哭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到尽头那扇看起来和其他并无二致的宿舍门前时,异变突生。


    那清晰的啜泣声瞬间转移到了她的身后,近在咫尺!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哭泣者,正紧贴着她的后背,一股阴冷的吐息仿佛吹拂到了她的后颈。


    “呵。”姜楚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嗤,脚步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抱着小黑的手臂稳如磐石。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眼角的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她的身后空无一物。


    身后的啜泣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


    又是熟悉的场景,但是她现在再次站在了刚开始踏入四楼走廊的那个位置。


    第二次循环。


    “吱呀——”


    是生锈已久的门打开的声音,这些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姜楚绪前方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斑驳的木门。


    走廊两侧,所有的宿舍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十一层覆盖在原本应该是门的位置上的肉膜,是暗红色的,还在微微鼓动。


    那肉膜表面布满粗大的青紫色血管,这些“门”正如同活物般缓慢地蠕动着,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为,有些地方甚至还在向下滴落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伴随着铁器拖拽在地面上的刮擦声。


    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桶,从走廊最深处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那身影穿着宿管制服,头部低垂着,看不清面容,只有花白稀疏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它拖着沉重的铁桶,一步一步,缓慢而机械地朝着姜楚绪的方向移动。


    每经过一个覆盖着肉膜的“门洞”,它都会停下,接着伸出手,在那蠕动的肉膜表面用力地敲击几下。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走廊里回荡。


    敲击过后,那肉膜便会剧烈地鼓动几下,如同被刺激的心脏,然后从某个褶皱里,渗出更多暗红的液体。


    那些液体滴落在宿管拖拽的铁桶了。


    “查房。”声音从那低垂的头颅方向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权威。


    “到时间了,该睡觉了……”


    “没睡觉的,就要写检讨。”


    它离姜楚绪越来越近,腐臭味扑面而来。


    姜楚绪现在是越来越佩服K组织的人了,顶着各种诡异事件还能做研究,就不怕哪天自己被吃了?


    或者说,其实已经发生过这种情况,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


    姜楚绪站在原地,看着宿管一步步逼近,就在那只手即将敲响她一步远处那堵肉膜墙时,她抱着小黑,不退反进,直接一步踏前。


    她的身影如同穿过一层水幕,毫无阻滞地穿过了那层肉膜,仿佛那只是逼真的全息投影。


    “?!”那佝偻的“宿管”身影猛地顿住,低垂的头颅似乎极其僵硬地向上抬了一下。


    它没有脸,应该是脸的那一部分完全是黑暗的。


    整个空间忽然发出尖啸,每一扇“门”都好似从里面被人不断拍响,如同沸腾的血池。


    场景再次破碎,又重组。


    第三次循环接踵而至。


    又是熟悉的场景,只是这一次也有一些变化。


    姜楚绪目光一扫。


    只见两侧原本覆盖着肉膜的门洞上,此刻,无数只青白浮肿、指甲崩裂甚至露出森森指骨的手臂,密密麻麻地从墙壁内部、天花板缝隙,甚至地板下穿透而出!


    这些手臂疯狂地抓挠着墙壁,用尽一切力气刮擦着。


    指甲在水泥上崩断,指骨在摩擦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暗红的血痕和白色的墙灰混合在一起,在墙壁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恐怖印记。


    整个走廊瞬间被噪音填满,无数手臂的疯狂舞动。


    噪音污染,姜楚绪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评价,她甚至抬手揉了揉被噪音震得有点发痒的耳朵。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无数疯狂抓挠的青白手臂背景里,显得格外突兀且嚣张。


    她抱着小黑,无视两侧如同地狱丛林般挥舞的手臂,径直向前走去。


    那些手臂似乎感应到她的靠近,更加疯狂地向她所在的区域抓挠,甚至有几只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衣角。


    但就在即将碰触的瞬间,那些手臂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它们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手猛地缩了回去,手臂上还冒起了意思微不可查的青烟。


    它们发出嘶嚎,更加疯狂地抓挠起墙壁,像是在宣泄无处安放的怨怒。


    姜楚绪步履不停,穿过这片挥舞的手臂,噪音在她身后渐渐减弱。


    第四次循环。


    “滴答、滴答。”


    水滴声。


    声音在姜楚绪的头顶响起。


    姜楚绪脚步一顿,抬头。


    头顶原本灰扑扑的天花板,不知何时,垂落下来一大片湿漉漉的黑色长发。


    那长发如同倒放的水草般低垂着,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粘稠液体,在地面晕开一小滩污迹。


    在那浓密湿发的深处,一张惨白的、五官严重错位的女人脸,缓缓地“浮”了出来。


    那张脸肿胀不堪,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鼻子歪斜塌陷,嘴唇咧开到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牙齿。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姜楚绪。


    那张扭曲的脸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不知道是天花板,还是这张人脸在缓缓地向下垂落,反正是距离姜楚绪的头顶越来越近。


    阴冷的气息直刺天灵盖。


    几秒钟的死寂。


    “所以,这一切是你做的?”姜楚绪忽然开口,她问的是循环的事情。


    她一直在找循环里的突破点,可是前几次都没有,只有隐隐的感觉,应该是这只鬼藏起来了。


    刚才她所看到的,应该都是这只鬼扭曲的回忆。


    “……”那张倒垂的扭曲鬼脸似乎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尖叫。


    垂落的湿发疯狂舞动,那张扭曲的鬼脸猛地张大嘴,如同炮弹般朝着姜楚绪的头冲。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姜楚绪动了。


    她一直抱着小黑的左手依旧稳稳当当,空着的右手迅速向上探出,没有抓向那张鬼脸,而是精准无比地穿过了那浓密湿发的遮掩,一把扣住了倒垂鬼脸下方,紧贴着天花板的某个东西。


    入手的感觉如同抓住了一团湿冷的烂泥。


    找到了。


    姜楚绪五指猛然收紧。


    一声惨叫从整个四楼的房间里同时迸发出来,那张扭曲的鬼脸也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随即轰然溃散。


    垂落的湿发、滴落的血污,所有扭曲的幻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廊恢复了和前几层楼一样的破败景象,斑驳的墙壁,紧闭的木门,厚厚的灰尘。


    刚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只有姜楚绪抬起的右手,五指依旧虚扣着,仿佛捏住了什么无形之物,这东西肯定不能留,她用力捏紧,手中的东西无声溃散。


    顺着感知,她走到了404室门口。


    门是锁着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挂在上面。


    姜楚绪用力撤了几下,铁锁连同扣住它的门环间断成几截,叮叮当当地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


    这时她一推门,门便开了。


    门内并非寻常宿舍的布局,没有床铺,没有桌椅,整个房间空空荡荡。


    只有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用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绘制着一个巨大而繁复扭曲的邪异法阵。


    法阵的中心,蜷缩着一个“人”。


    不,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那是一个少女的轮廓,但全身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布满了细密黑色纹路,她的黑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四肢关节仿佛被反向折断。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股诡异的诱惑感。


    这股力量远比之前在这个学校里遇到的任何鬼物都要纯粹和强大,估计这也是一个成功品。


    在将持续凑近的瞬间,那蜷缩在法阵中心的青紫少女猛地抬起了头。


    黑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能看出来这只鬼的年纪不大。


    她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嘻嘻——”


    诡异的笑声仿佛在脑海中响起,同时,一股怨念朝姜楚绪和小黑席卷而来。


    整个404室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小黑。”姜楚绪只吐出两个字。


    一声咆哮炸响,它从姜楚绪怀中猛地跃下,小小的身躯落地的同时,一圈除了姜楚绪谁都看不到的淡金色涟漪以它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怨念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瞬间被小黑强行冲散压制。


    蜷缩在法阵中心的鬼身上的黑色龟裂纹路不断闪烁,空洞的眼中流露出惊惧。


    姜楚绪又上前走了几步,她无视了被小黑压制的鬼,目光锁定在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文件柜,柜门虚掩着。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柜门。


    里面塞满了各种散乱的文件、笔记本、以及一些用玻璃罐密封的诡异组织样本,


    她目标明确,直接翻找。


    很快,几份用塑料封皮小心保存,字迹相对清晰的报告被她抽了出来。


    其中一本是404房间的鬼的观察记录,还有研究之前的进程报告,以及最终调试确认。


    姜楚绪的目光在印着一个名字的标题上停顿了一下,林晚秋?


    是这间房的鬼的名字吧。


    她快速翻阅着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将一个原本只是因校园欺凌自杀,但是本不应变成这样的普通少女鬼魂,通过反复让它产生怨念和各种折磨,一步步改造,最终抹杀掉它的自我意识,变得只剩“完美容器”的过程。


    数据详尽,逻辑清晰,冰冷得令人发指,报告末尾还标注着一些信息。


    【状态:稳定,可控性:差,转移准备:就绪,建议转移。】


    日期赫然是几天前,显然,K组织的人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成功品”运走,就被特殊部门堵在了老巢。


    姜楚绪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冰冷。


    她迅速用微型相机将这几份关键报告全部拍下,接着发送位置。


    做完这些,她才转过身,重新看向房间中央。


    小黑依旧稳稳地蹲坐在法阵边缘,稳稳压制着那个鬼。


    “林晚秋?”


    按照报告所说,K的人已经将她的名字改成了一串编号,为的就是防止鬼回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从而影响实验。


    那青紫色的身影一颤,它有些不敢相信。


    它对这个名字有一丝熟悉,但更多的是茫然。


    “啧。”姜楚绪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带着点无奈,K这帮人渣。


    小黑的瞳孔死死锁定法阵中心,身体一直没有动弹。


    姜楚绪没再看那鬼,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除了那个文件柜,墙角还堆着几个破旧的仪器箱子,上面落满了灰。


    她走过去,随手掀开一个盖子,里面是些缠绕着线路的金属板和几个碎裂的玻璃罐,罐底残留着暗红色的干涸物,没什么价值。


    她又走到那巨大的血色法阵边缘,鞋尖随意地点了点地上干涸发黑的血迹,一股冷意顺着鞋底试图往上钻。


    不过就这点力量,姜楚绪根本不放在眼里,那阴冷气息刚接触到她,就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滋啦”一下就被她身上的功德蒸干了。


    “花里胡哨。”姜楚绪评价了一句,抬脚碾了碾那血迹,彻底把那点残留的邪力踩散了。


    她重新看向被小黑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林晚秋”,报告上说这只鬼被抹杀了自我意识,变成了“完美容器”。


    容器……


    看它身上那股纯粹又充满诱惑的阴气,倒是挺“纯粹”的,纯粹得让人不舒服。


    项链的温度持续升高,姜楚绪心里门清,这只鬼普通玄门的人沾上一点,轻则心神受损,重则直接疯掉,更别提普通人了。


    幸亏她们动作快,否则放出去之后她们想抓回来还要一点力气。


    这只鬼也不好送走啊,也不是不能送,但要想恢复自我意识,并且清除它身体里的怨念很麻烦,姜楚绪默默叹了口气。


    要不然管她三七二十一,先直接送到地府吧,地府肯定有办法,她可不是喜欢强行把自己没把握的事情揽到身上的性子,这样对这些鬼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就算出意外,她不会有什么事,但这些鬼不一定好受。


    念头一定,她不再犹豫,空间好像被撕裂出一条缝,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法阵中心,那团青紫色的身影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把它朝着那条缝隙拉扯。


    缝隙的另一边,隐隐传来叹息。


    林晚秋周身的阴气不断反扑,却被缝隙后传来的力量磨灭。


    几息之间,声音平息,在缝隙快要闭合的瞬间,姜楚绪想起项链里的缝合鬼,这几只也给地府处理吧。


    于是她果断把缝合鬼塞了进去,下一秒,那条被强行撕开的缝隙如同水面愈合般,瞬间消失无踪,似乎是害怕她又塞几只鬼。


    底下负责接引的鬼差看到林晚秋和缝合鬼愣了一下,不是,现在玄门的人都直接送下来了吗?!


    不处理一下了吗,就把事情丢给它们了吗?


    地府众鬼差:……不敢相信


    姜楚绪那边,法阵中心空空如也,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那只被K组织精心炮制的“完美容器”,连同它体内海量的怨念,被姜楚绪一股脑打包,直接塞进了地府通道。


    小黑抖了抖耳朵,身上的毛彻底顺了下去,懒洋洋地“喵”了一声,踱步回到姜楚绪脚边,蹭了蹭她的裤腿。


    “搞定。”姜楚绪弯腰抱起小黑,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语气轻松,“这鬼地方总算干净了。”


    她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404室,林晚秋被送走,整个女寝楼沉甸甸的感觉彻底消散,空气似乎都流通了一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栋楼里剩下的阴气,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鬼,或者就是她特地留下来给玄门新人练手的生前作恶的鬼。


    任务完成。


    她抱着小黑,转身走出了404室,走廊恢复了破败但正常的模样。


    她慢慢走下楼,经过二楼水房门口时,那股腥臭味也淡了不少,不过姜楚绪脚步没停,继续走下楼。


    女寝楼外,阳光似乎都比之前亮了几分,姜楚绪刚走出侧门,就听到远处传来车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山坡上,几辆越野车卷着尘土冲了下来,停在操场边缘。


    车门“砰砰砰”打开,丁玉澄带着十几个特殊部门的同事,全副武装地冲了出来,手里拿着各种探测仪器,神情紧张又带着一种即将扫荡战场的亢奋。


    “姜同志,你没事吧?”丁玉澄跑在最前面,隔着老远就喊。


    刚才都是以姜楚绪的视角看的,她们也不确定姜楚绪也没有受伤,丁玉澄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姜楚绪和她怀里的小黑,确认她们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没事。”


    另一个队员眼神警惕地妄想女寝楼门口,凭借她的三脚猫能力她也知道里面还有鬼。


    “比较厉害的我都解决了,女寝楼和教学楼还剩下几只小鬼,生前害过人的,留给你们练手,还有一些文件的位置我刚才都发给你们了。”


    一些年轻队员都知道姜楚绪很厉害,不过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把那几只透过屏幕看都威慑力十足的鬼送走,依然倒吸一口凉气。


    丁玉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压下情绪,果断下令:“一队二队,按预定方案,封锁女寝楼所有出口,二队进去,一队守在外围看看有没有瞧着不对劲的人,三队,跟我进教学楼,重点搜查实验室痕迹,特别是文件资料。”


    丁玉澄现在在特殊部门职位升高,所以这次带队的也是她,她安排的三队都有玄门的人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迅速散开,动作麻利地拉起警戒线,架设设备,一部分人则是小心翼翼地开始进入两栋建筑。


    姜楚绪没跟着进去,抱着小黑走到操场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台阶上坐下,摸出手机开始刷,她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搜证和看看有没有K组织的漏网之鱼就是特殊部门的事了。


    很快,教学楼那边先传来了消息。


    “丁队,有发现,好多文件!”一个队员激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带着明显的怒意,“这帮畜生,简直不是人!看看他们写的什么玩意儿?!”


    丁玉澄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保护好现场,所有纸质资料全部封存,记得备份!”


    没过多久,进入女寝楼二楼的队员也在水房附近发现了残留的仪器碎片和污迹。


    四楼的队员也道:“丁队,这里有几份境外通讯记录,加密的,好像提到了‘渡鸦’和‘七号港’。”


    愤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即使隔着对讲机,操场边坐着的姜楚绪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喷出来的怒火。


    K组织的手段,连这些见惯了各种诡异事件的特殊部门成员都感到毛骨悚然,怒不可遏。


    之前她们对K的残忍都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概念,只是知道K在做改造鬼的项目,却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这下她们对K只剩下了厌恶和唾弃。


    特殊部门的普通成员搜查各种报告,玄门的人脸上是有紧张,也有跃跃欲试,她们都拿着各自的家伙,谨慎地朝着自己感觉阴气最重的地方过去。


    很快,楼里就传来念咒声,还有法器破空声,以及几只鬼凄厉的尖叫。


    操场这边,姜楚绪刷着手机上的本地新闻,耳边是队员们愤怒的声讨和对讲机里传来的各种骇人听闻的报告片段。


    小黑在她腿上打了个哈欠,似乎觉得有点吵,把脑袋埋进了爪子下面。


    很快,玄门的人陆续出来汇报情况,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


    “师叔,我拘了两个害人恶鬼。”


    “教学楼西侧楼梯间的三个怨魂也都打死了。”


    玄门的人刚汇报完,特殊部门其他成员就带着一大堆文件走了出来,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她们清理出来很多很多。


    太阳开始西斜,给这片废弃的小学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忙碌的身影在残破的建筑间穿梭,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和符纸燃烧后的淡淡香味,驱散着残留的阴森。


    姜楚绪看了眼时间,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道:“这里没我事了,先走了。”


    刚走出来的丁玉澄由衷地说:“好的,这次多亏了你姜同志,后续的报告和奖金我会尽快处理好给你。”


    前几天姜楚绪已经把剩下的钱都还完了,所以她现在对钱也没有很迫切了,她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抱着小黑,慢悠悠地穿过操场,走向山坡下的临时营地。


    回到帐篷,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项链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小黑蜷在行军床上舔着爪子。


    姜楚绪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直播平台的图标静静躺在角落,她点开,后台私信和催播提醒又堆满了,她随手划掉,没理会。


    营地外有人喊她,估计是带她回去的人,姜楚绪拉上背包拉链和小黑一起出去。


    刚到家,姜楚绪洗漱过后直接睡觉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感觉昨天消耗的精力恢复彻底。


    吃完饭她就点开开播按钮。


    刚开播,弹幕都是问昨天怎么没直播的,姜楚绪扫了眼弹幕,没多解释。


    她随机挑了个连线申请。


    屏幕分割,另一半画面剧烈地摇晃着,光线昏暗,背景是哗啦啦的海浪声。


    一张年轻男人惨白的脸占据了小半屏幕,他脸上全是冷汗,他眼睛瞪得极大。


    “主播,主播救命!”男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破音,海风和不太好的信号让他的声音很不稳定,有点模糊。


    “我在船上,这船不对劲,有鬼,无头的,好几个!”他语无伦次。


    【无头鬼,还好几个?】


    【在游轮上啊,那信号完犊子了】


    【大哥脸都吓青了】


    姜楚绪微微眯起眼,看着连线画面。


    “别慌,慢慢说,你在什么船上?看到什么了?”


    男人似乎被她镇定的语气影响了一点,用力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颤抖:“是一艘老式的观光游轮,‘海风号’,我晚上睡不着在甲板吹风,结果、结果就看到……”


    他像是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就在那边,甲板那头,三个穿着那种白裙子,没有头的鬼,就在跳舞,对,在跳*舞!脖子那里是空的,还在转圈!”


    他一边说,一边惊恐地用手指着画面的右侧,手机镜头也跟着剧烈晃动,扫过一片漆黑,被微弱船灯照亮的甲板区域,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更清晰了。


    【白裙子加旧式游轮,经典恐怖片配置】


    【大哥你镜头稳一点,让我看看】


    【跳舞的无头少女?】


    就在男人手指的方向,镜头摇晃着掠过一排栏杆。


    突然。


    就在镜头边缘,画面即将移开的瞬间。


    一个东西猛地从栏杆下方探了出来!


    那不是人头。


    是一截脖子!


    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扯断,皮肉翻卷,它就那样突兀又直挺挺地从栏杆下方伸出来一小截,仿佛在无声地“看”着镜头这边。


    弹幕在那一刻,彻底疯了。


    【比鬼更恐怖的是残缺的鬼,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的其他部分在哪里】


    【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它它它它是不是在动?!】


    【大哥!你身后好像也有,我刚才看到了!】


    【我靠,我刚才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错觉】


    最后几条弹幕刷屏,男人显然也看到了弹幕,他浑身剧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像是被冻僵的提线木偶,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双手,他将镜头重新转了回来。


    镜头重新对准了他自己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就在他的脸占据屏幕中央的同时。


    在他身后,船舱入口那片被阴影完全吞没的黑暗里。


    另一个东西,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同样是惨白湿漉的一截脖子。


    断口同样狰狞可怖。


    它们几乎要贴到男人后颈。


    不断有嘻嘻嘻的声音从周围传来,似乎是在欣赏男人的惊恐。


    他身后的几只无头鬼不断靠近,其中一个的脖子完全贴上了他的脖子。


    湿漉漉的触感让男人浑身颤抖,那个无头鬼脖子上的血滴在了他的身上。


    那只无头鬼动了动脖子,更加贴合了,就好像这个男人天生有两个脖子。


    整个直播间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只剩下男人卒中绝望地喘息。


    【作者有话说】


    复活了,贴了几天膏药,虽然没啥用,但是心理作用挺好的[彩虹屁]


    第64章 064(7.26更新)


    ◎海风号◎


    屏幕分割线上,姜楚绪平静的面容与连线人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整个直播间的弹幕刚才还如同被冻住的潮水,直接停滞了一瞬,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刷屏。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脖子,又是脖子】


    【都贴上去了救命啊】


    【大哥你要不快跑吧,或者好歹动一动,我害怕】


    连线人施承青瞳孔都快被吓得涣散了,他的身体僵硬,连尖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感,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视野的边缘,就在他肩膀斜后方,那截惨白的脖子就停在那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贴着,很奇怪。


    姜楚绪眯着眼,这些鬼有点奇怪,而且似乎并不打算害连线人,更像是在提醒,它们好像很痛苦,也很焦急,还有一种试图阻止什么的迫切感。


    施承青的牙齿咯咯作响,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主播,救救我,它在我脖子上,好冰!”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


    “别回头。”姜楚绪的声音沉静依旧,暂时压住了施承青的恐慌,“你是为什么上来,怎么上来的?”


    姜楚绪说着,手中动作不停,她尽量在不伤害这些鬼的前提下,让它们距离施承青远一点,不然还是有点太危险了。


    施承青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凉意好像消散了一点,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的事情,也不去看自己脖子的位置,他努力组织语言。


    “今天是我朋友张子显喊我过来的,他说这里有一个特别的派对,带我来开开眼界,他们现在都在里面,我觉得不是很舒服就悄悄到甲板这边了。”


    他实在不是不想再说下去了,刚才那几个在黑暗中无声旋转舞蹈的无头白影,真的是他此生见过最恐怖的景象。


    【其实我一直想说,海风号我好像真的在哪里听说过】


    【我也听说过,好像是一个曝光帖子,就说这上面发生过很多事情】


    【哦哦,说这个游轮上死过人是吧】


    【富人的游戏】


    【感觉你被朋友坑了】


    “特别派对?”姜楚绪捕捉到了这个词,结合项链传递来的混乱信息,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她脑中成型。


    她不再等施承青的回答,指尖轻轻拂过温热的项链,下一秒,她和施承青身后不远处的白色身影连接。


    首先看到的是刺眼的聚光灯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被强行按跪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


    周围是模糊扭曲的,一些穿着昂贵西装或晚礼服的人影,脸上戴着各式华丽的面具,只露出嘴唇和下颚,他们举着酒杯,发出兴奋的叫声和口哨。


    女孩惊恐地挣扎,泪水糊满了脸,嘴里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纯白手套的男人优雅地走上前,如同表演般向四周鞠躬致意,然后从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把巨大的刀。


    女孩的瞳孔骤然收缩,画面在刀刃落下的瞬间戛然而止,只留下脖颈处撕裂般的剧痛,最后留下的就是一个念头,似乎是想对施承青说的话。


    那个念头是快跑,他是恶魔,下一个就是你。


    姜楚绪连接上第二只鬼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因为刚才在画面里她没有看到这只鬼,或许是她链接的时候被这只鬼横插一脚,但是无所谓,看谁的不是看。


    事情发生的地方似乎是在昏暗潮湿的底舱角落,一个中年男人被剥光了上衣,四肢被铁链牢牢锁在冰冷的舱壁上,他的眼神充满了屈辱和滔天的恨意。


    几个戴着黑色头套的身影围着他,手里拿着电锯和斧头。


    其中一个头套男狞笑着:“听说你骨头硬?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老子的电锯硬!敢坏海风号的好事,这就是下场!”


    刺耳的电锯轰鸣声猛地响起,无法形容的痛感从四肢传来,男子发出惨叫声,鲜血不断涌出,溅满了舱壁和施暴者的头套。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失血中迅速模糊,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这只鬼最后留下的念头也是相似的,就是在表达施承青是猎物,一定要阻止他,还有要复仇。


    姜楚绪若有所思,施承青说自己是被朋友带上来的,看来那个朋友有大问题。


    她想了想,又连接了一只鬼,这次场景也不一样,是在一个狭小的铁笼里面,笼子是被焊死的,放置在甲板中央,笼子里关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


    他惊恐地拍打着栏杆,哭喊着求饶。


    几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把他放到一个救生船上,随后在船上堆满了浸透汽油的破布和木柴。


    他们回到了海风号上,随后其中一个人拿着火把,在人群兴奋的呐喊声中,大笑着将火把扔向柴堆。


    轰!


    烈焰瞬间腾起,将铁笼吞没。


    少年的惨叫穿透火焰和海风,明明是在海上,但是这个船似乎被他们特地改过,所以等柴燃烧到笼子里的少年时,船基本是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也陷入黑暗之中,浓烟滚滚,焦糊味弥漫,最后一切都归于大海。


    这只鬼也是希望施承青快点离开,它觉得施承青是不知情的是无辜的,而船舱里的大多数人都是魔鬼,尤其是带着施承青上船的那个人。


    画面戛然而止,姜楚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明白了。


    这些鬼魂,形态各异,都是被这艘“海风号”上特别派对的参与者们,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虐杀后抛尸大海的可怜人。


    强烈的怨气和枉死的不甘,加上葬身海域的特殊环境,让它们滞留于此,痛苦挣扎。


    它们缠上施承青,并非要害他。


    恰恰相反,它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警告施承青,提醒他一定要快跑快离开,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


    但是它们大多数都无法说话,能说话的几个也不经常出现,所以这些无头鬼只能用这种惊悚的方式表达。


    而且,它们听到了张子显在船舱里对其他人得意洋洋的宣告:“今晚的压轴好戏,就是我带来的那个人。”


    船舱里的其他人也都在说:“你终于带来一个人了,我们来看看你今天又有什么花招。”


    还有人说:“那不是你朋友吗,那么多年了都不心软?”


    张子显闻言露出一个变态的笑容:“所以今晚我打算在行刑的时候让他发现是我在动手,那时候他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其他人闻言都笑着,像是在想象那个场景。


    这些施承青自然是不清楚的,姜楚绪揉了揉太阳穴,这船上的人也真是够猖狂的。


    就在这时,施承青身后的阴影里,一个不同于其他无头鬼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它只有半截躯干和一颗头颅,脖子以下空荡荡的,正是刚才姜楚绪连接到的那个被锯掉四肢的中年男人的鬼魂,它叫赵志刚。


    它的头颅伤痕累累,眼神却很是清明,他死死盯着施承青手中的手机屏幕,它道:“你那个朋友是个畜生,他要害死你!”


    施承青浑身猛地一抖,几乎握不住手机,难以置信地看向屏幕里姜楚绪平静的脸,又猛地看向声音来源。


    他不敢相信,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张子显要害我?为什么?!”


    赵志刚表情扭曲:“为什么?为了看你知道使他要害死你的时候绝望的表情啊,这艘船上很多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要么就是要成为我们之中一员的人。”


    成为这些鬼的一员?


    那不就是死吗?施承青大脑一片空白。


    【这艘船上真的和那些帖子里说的一样都是畜生啊】


    【之前觉得这些鬼很恐怖,现在觉得这船上的人才恐怖】


    【完蛋了,现在是在海上】


    【也不知道距离海岸多远,等会儿信号怎么样】


    “马上他们就要切断信号了。”


    海风号是用的基于卫星的WIFI服务,收费很高,信号不是很稳定,等会儿那些禽兽在“行刑”之前会把信号断掉,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施承青如遭五雷轰顶,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被至交好友背叛的感觉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赵志刚,又移动了一下视线看向姜楚绪。


    项链的温度持续升高,传递着鬼魂们滔天的怨愤和无助的焦急,以及对复仇的渴望。


    姜楚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那些痛苦挣扎的鬼影身上。


    她的声音清晰响起:“它们现在想复仇。”


    既然那些人选择在海上作案,让大海吞噬掉他们罪恶的证据,那也让他们在这里经历同样的绝望吧。


    “去吧,去找那些人,让他们看看你们的样子,让他们亲身体验一下你们曾经经历过的,记住,不能害死人,但其他的就算他们活该了。”


    姜楚绪抱着手,刚才她已经发了信息给特殊部门的同事,也不知道同事多久能找到海风号。


    她的话音刚落,施承青便看到,原本在他身边的鬼影动了。


    它们如同被解开了无形的舒服,带着刺骨的阴气和滔天的怨气,猛地朝着船舱冲了过去。


    它们没有实体,如同烟雾般穿透紧闭的舱门,瞬间消失在门内。


    【进去了进去了,这些鬼进去报仇了】


    【放鬼进去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这船上的一些人可比鬼恐怖多了】


    【不是,我担心的是万一那些人有对付鬼的办法怎么办,有钱人一般不都会有护身的东西吗】


    【放心吧,主播敢这么说,肯定是能让那些鬼安全进去安全出来】


    直播的水友很清楚,姜楚绪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也确实如直播间的观众所想的那样,姜楚绪才这些鬼进入船舱之前就做了一些保障措施,能让这些鬼不受到伤害。


    而施承青整个人都懵了,他慢慢滑坐下去,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只感觉一股更冷的阴风从身边刮过,直扑船舱,紧接着,船舱里隐约传出的震耳音乐声,骤然变成了尖叫。


    其中他听的最清楚的就是张子显的声音。


    现在在船舱里的都是自称“行刑者”的人。


    其他等待被行刑的都在另一个地方,她们有些人是被骗上来的,有些人是被迷晕带上来的,还有些人就和施承青一样,被所谓的朋友带上来。


    因此进入船舱的鬼根本不担心误伤,只要报仇就好了。


    只要向这些恶魔报仇。


    ……


    船舱内,纸醉金迷的“天堂”瞬间堕入冰窟。


    刺耳的噪音让所有人痛苦地捂住耳朵,。下一秒,所有明亮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一盏不太明亮的小灯,灯光勾勒出无数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怎么回事?!”


    “停电了?”


    “靠,去找船长问问怎么回事。”


    尖叫声、咒骂声、杯盘碎裂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混乱到顶点的时候,聚光灯亮起。


    一道惨白的光束毫无征兆地打在了舞池中央,光束中,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无头身影,正以不自然的姿势缓缓旋转着,脖颈处的断口狰狞恐怖。


    “鬼,有鬼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船舱。


    这仅仅是开始。


    “嗬嗬……”


    如同破风箱的声音在张子显坐在的位置旁边响起,湖南的光线下,一颗布满伤痕的男人头颅正死死盯着他。


    这眼神,张子显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张脸太眼熟了,特别像是他之前下令锯掉四肢的记者。


    不知道这个记者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想在船上拍下证据去举报他们。


    结果他发现了那个记者,他想着记者靠手写,拍照也是靠手,还有腿也常用,于是他把这个记者的四肢全部锯掉了。


    “滚开,不是我,不是我!”张子显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


    更恐怖的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控制住了他的意识,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整备两个戴着面具的壮汉死死按着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腕传来被麻绳勒紧的剧痛,嘴里塞着腥臭的布团,他惊恐地抬头,看到的是他自己!


    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正优雅地拿起那把巨大的斩骨刀,脸上带着残忍而兴奋的笑容,向他走来。


    “不,不要!是我,是我,住手!”张子显在意识中疯狂嘶吼,但他控制不了那个“自己”的动作。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举起刀,带着狞笑,接着狠狠劈下。


    脖颈处传来撕裂般的痛。


    “啊——”现实中,张子显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从卡座上弹起来,又重重摔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真的被砍了一刀,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吐白沫。


    另一边,一个黄毛正连滚爬爬地想躲到沙发底下。


    突然,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感包裹了他,他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狭小又滚烫的铁笼里面,四周是熊熊烈火,皮肉被灼伤的感觉清晰无比,浓烟呛入肺腑。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烫,好烫,救命,放我出去,烧死我了!”


    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地上疯狂打滚,衣服完好无损,但皮肤却诡异地开始发红,仿佛真的在被灼烧。


    其他参与过虐杀或知情不报的“宾客”们,也纷纷陷入恐怖的幻境。


    有人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锯断,有人感觉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无比真实,有人看到焦黑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空洞的眼窝流下血泪。


    整个船舱变成了真正的炼狱。


    恐惧的尖叫、痛苦的哀嚎、精神崩溃的呓语此起彼伏。


    被关在船舱附近的不知内情的人也吓得魂不附体,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三个鬼影在混乱中维持着秩序,一个个无头鬼开始跳舞,它们在舞池中央无声旋转,赵志刚的头颅悬浮在张子显头顶,冷冷注视着他抽搐的身体。


    另一个焦影则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将灼热的恐惧精准地送给那些身上沾染了浓重罪孽的人。


    甲板上,施承青听着船舱里传来的声音,他浑身冰凉,牙齿都在打颤。


    他紧紧握着手机,看着姜楚绪的脸,声音中也带着哭腔:“主播,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光在这里听着都好恐怖。


    姜楚绪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同事一个小时前就说自己已经出发了,而且她也让一只鬼发了信号。


    估摸着很快施承青就能看到海警的船了。


    “很快。”


    几乎在姜楚绪话音落下的同时,施承青和直播间观众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是一艘船。


    不对,是一支船队!


    施承青瞬间兴奋地站起来。


    海面上,数道强光探照灯刺破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庞大的“海风号”,几艘海警快艇疾驰而来,后面还跟着一艘吨位更大的海警指挥舰。


    舰船上的几个大字格外明显,充满了震慑力。


    【竟然是海警!】


    【真的来得好快】


    【瞬间有安全感了】


    海警快艇迅速靠近海风号,训练有素的海警队员利用挂钩和绳索,敏捷地攀上游轮甲板。


    他们全副武装,战术手电的光柱在甲板上扫过,第一时间发现了瘫坐在角落惊魂未定的施承青。


    海警队员迅速确认了他的状态,将他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更多的海警队员以及从指挥舰上乘坐快艇赶来的穿着特殊黑色作战服的人员出现,她们如同潮水般涌向船舱入口,舱门被专业的破门工具瞬间撞开。


    “警察,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反抗者后果自负!”


    严厉的呵斥声、战术靴踩踏甲板的声音瞬间压过了船舱内混乱的哭嚎和呓语,强光手电照亮了原本幽暗恐怖的船舱。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海警和特殊部门队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杯盘狼藉,桌椅翻倒,人群如同受惊的羊群挤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恐惧。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几个明显精神崩溃的人,张子显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抽搐,黄毛皮肤发红蜷缩着喊“烫”,还有几个或呆滞或疯狂挥舞手臂仿佛在驱赶什么无形之物的……


    特殊部门的队员迅速散开,手持特殊的能量探测仪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但仪器显示船舱内虽然阴气残留浓重,那些制造混乱的鬼却似乎在他们闯入的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控制现场,所有人分开看管,医护人员!”带队警官厉声下令。


    行动迅速展开。


    惊恐的“宾客”们被分开控制、登记,医护人员带着担架和镇静剂冲进来,将张子显、黄毛等几个明显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抬走。


    其他参与者,无论是否崩溃,都被戴上手铐严密控制。


    特殊部门则开始快速检查是否有邪术物品残留,比如会不会这个也和K组织有关联。


    不过她们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相关的东西。


    施承青被海警带下海风号,登上了指挥舰。


    他惊魂未定,但看到周围全副武装的执法人员,安全感终于慢慢回归,他紧紧握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姜楚绪的直播间。


    姜楚绪看着指挥舰上忙碌而有序的景象,对着镜头平静道:“剩下的事交给警察,那些鬼报完仇,也该去投胎了了。”


    她指尖拂过项链,感受着那残留的最后一丝执念和释然,正随着海警强光的照射而缓缓消散于无形。


    说完,她没再看弹幕的挽留和提问,指尖一点,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姜楚绪这边可以说是岁月静好,她还去了趟超市买菜做猫饭。


    而另一边,指挥舰上灯火通明,临时辟出的审讯室内空气凝重。


    惨白的灯光打在张子显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瘫坐在特制的约束椅上,手腕戴着手铐,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眼神涣散,嘴角残留着干涸的白沫痕迹。


    镇静剂的药效似乎过去了一些,但精神上的重创远未恢复。


    恐惧如同实质般缠绕着他,取代了昔日的嚣张跋扈。


    两名穿着特殊部门制服的审讯员坐在他对面。


    负责主审的警官姓张,他的声音低沉平缓,不带丝毫情绪起伏:“张子显,清醒点,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张子显眼神惊恐地扫过四周,仿佛那些墙壁随时会渗出鲜血或探出鬼影。


    他不敢看审讯员的眼睛,只是胡乱地点头,又猛地摇头,语无伦次:“鬼,有鬼,它们回来了,它们要我偿命!”


    张警官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将一份文件夹放在张子显面前。


    文件夹摊开,首页是几张高清打印的照片,海风号主宴会厅的狼藉景象,被抬上担架昏迷不醒的黄毛,以及他自己瘫倒在地口吐白沫的丑态,下面附着几张初步的身份确认和事件简述。


    “看看这个。”张警官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上他自己的脸,“海风号,‘特别派对’,闹鬼,说说吧,那些鬼是怎么回事?它们是谁?为什么找你?”


    照片狠狠刺入张子显混乱的神经,他身体剧烈一抖,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无头身影和悬浮头颅凝视的时候。


    他猛地闭上眼,发出压抑的呜咽。


    “它们,它们是……”张子显的声音干涩嘶哑,“一个跳舞的,一个多管闲事的记者,还有被放火烧死的乡下小子,应该还有几个。”


    他断断续续地报出几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让他脸上的恐惧加深一分。


    “是我和几个朋友之前突然提起来,但是我们又担心会被发现,有个朋友就提议在海上做这些就不容易被发现。”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又像是被无形的恐惧彻底压垮,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


    他承认了组织并主导多次所谓的“死亡派对”,以虐杀活人为乐,也描述了如何挑选猎物。


    大多是社会关系简单、不易引起注意的边缘人,或是像施承青这样被他欺骗的“朋友”。


    他详细讲述了虐杀的过程,语气时而麻木,时而带着残留的病态兴奋,但更多是被巨大恐惧淹没的颤抖。


    如何用残忍手段结束生命,如何清理现场,如何将尸体抛入茫茫大海毁尸灭迹。


    每一个细节,都印证着特殊部门在船上找到的零散证据和姜楚绪从那些鬼身上看到的画面。


    特殊部门的同事微微皱眉,记录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当张子显说到为了确保派对安全,不被冤魂骚扰时,他的声音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接着说。”张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张子显心上。


    “我害怕。”


    张子显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躲闪,“那些人死了也不安分,我怕她们回来,所以我花了大价钱,通过一个中间找,找到一位大师。”


    “大师?”张警官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样的大师,叫什么,哪里人?”


    张子显摇头,眼神带着后怕:“我不知道那个大师的真名,很神秘,我只通过加密的卫星电话联系,收费是黄金,他说他叫渡鸦,声音很哑,像是被处理过的。”


    “他做了什么?”


    张子显一哆嗦:“他当时过来看了看,然后给了我一个东西,一个黑色的,像是什么骨头做的小铃铛,他让我挂在驾驶舱一个特定的位置,说是能镇住不干净的东西,出事前那些东西确实没出现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指着自己袖口的位置。


    “他袖口上,好像绣着一个很小的金色的K字,我偷偷看到的。”


    当时张子显其实挺好奇的,但是那个大师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太好。


    要不是那时候有所求,张子显都想说,不想被人知道身份那就换件衣服呗。


    他看两眼又没什么事。


    “K?!”负责审讯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严重的凝重。


    怎么又和这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扯上关系了。


    “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怎么联系?”张警官追问,语速加快。


    张子显报出了一个加密的卫星频道代码和一个复杂的暗语。


    “就前些天例行维护,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审讯持续了数小时,张子显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时而崩溃痛哭,时而陷入呆滞,但核心的犯罪事实和对“渡鸦”及其K组织背景的供述,在反复确认下基本固定下来。


    他交代的其他参与者和受害者信息也被迅速记录在案。


    中途船还靠岸了,张子显被带到另一个地方接着审讯,至于海风号,则是被接手了,要继续找船上有没有证据。


    结束审讯,张子显被带下去严加看管。


    特殊部门的人则是留在审讯室,看着厚厚的笔录。


    过了会儿,一个人忽然走进了审讯室,是徐昭今。


    她是正好在附近做任务,得知消息赶了过来,她翻了翻笔录,脸色瞧着不太好。


    “K组织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长。”


    徐昭今手指敲着桌面,接着沉声道:“这种外围的业务,既能敛财,又能发展潜在客户。”


    张警官也点头,眼神锐利:“这个渡鸦或许是关键突破口,张子显这条线,还能用。”


    计划迅速成型并上报,利用张子显提供的加密频道和暗语,伪装成张子显再次联系渡鸦。


    理由很充分,就说感觉船上有鬼,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检查的问题,因此急需大师再次出手,进行彻底的净化和镇封,价钱不是问题,甚至可以翻倍。


    特殊部门赌的就是两点,贪财,以及K组织内部的信息壁垒。


    加密频道接通,特殊部门同事熟练地使用变声器,模仿着张子显的语气,有点瞧不起,又很高傲的感觉。


    对方的声音果然经过处理,沙哑而傲慢,正是渡鸦。


    听到海风号再次闹鬼,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特殊部门的人感觉到对方在评估风险。


    最终,对翻倍天价报酬的贪婪压倒了警惕,渡鸦同意了,确认了新的价码,并约定两天后的深夜,在海风号临时停靠的泊位进行法事。


    这两天姜楚绪也就是直播解决观众问题,特殊部门则是紧锣密鼓布置,争取不出一点纰漏。


    两天后,深夜。


    军用码头外围戒备森严,但目标泊位附近被刻意营造出一种松懈的假象。


    海风号庞大的船体静静停泊,船上只亮着几盏昏暗的指示灯,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入指定区域,车上下来三人。为首者身穿深灰色唐装,身形瘦削,面容阴鸷,留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正是渡鸦,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们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寂静的码头和海风号。


    渡鸦上连接码头的舷梯,脚步沉稳。


    他感受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阴气?确实比上次离开时重了点,手法也显得混乱了些,但在他眼里,不过是无主怨魂最后的挣扎罢了。


    可他不知道,船上的阴气全是特殊部门搞的。


    渡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唐装袖口内侧那个K字,心中盘算着即将到手的巨额财富。


    在伪装成张子显心腹的特殊部门成员的引导下,渡鸦带着保镖登上海风号,被带到了主宴会厅。


    厅内空无一人,只亮着一盏小灯。


    “大师,你看,就是这里,阴气最重,那些东西好像都聚在这儿了。”伪装成员声音紧张地低语,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舞池中央。


    渡鸦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无主残魂而已,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他从容地放下随身携带的古朴木箱,从中取出几面材质奇特,又画满诡异暗红色符文的黑色三角小旗,手指捻动,口中念念有词,准备布下他惯用的“锁魂镇煞”之法。


    就在他捏着第一面小旗,准备放到地板上的瞬间。


    宴会厅所有光源瞬间熄灭。


    “谁?!”渡鸦反应极快,他捏着旗子十分自信,无论是什么鬼在作怪,他都能立刻支付。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直接压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啪!”


    数道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柱骤然亮起,瞬间将渡鸦和他的两名保镖牢牢锁定。


    周围是数名如同幽灵般从黑暗中显出身形的特警队员,黑洞洞的枪口和冰冷的红外瞄准点密密麻麻地覆盖了他们全身要害。


    两名保镖下意识想拔枪反抗,但刚有动作,就被如狼似虎扑上来的特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倒在地,卸掉武装,铐上手铐,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反抗余地。


    渡鸦立在强光中心,脸色惨白如纸,山羊胡微微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他竟然在这里吃亏了?!


    【作者有话说】


    [摆手]


    第65章 065


    ◎K+旅馆+狗孩◎


    渡鸦藏在袖口里的手猛地一缩,指尖夹住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用婴孩指骨磨成的粗糙哨子,里面拘着他用秘法养了多年的小鬼。


    他嘴唇无声翕动,正要吹响那催命的哨音,让小鬼拼死一搏制造混乱好脱身。


    “怎么,在想你的小鬼吗?”


    一个女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宴会厅门口响起。


    所有人,包括被按在地上的保镖和暂时还站着的渡鸦,都下意识朝声音来源望去。


    姜楚绪不知何时斜倚在那里,怀里抱着小黑,她穿着简单的短袖加牛仔裤,与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格格不入。


    她甚至没有看渡鸦,只是低头挠了挠小黑的下巴。


    渡鸦心头警铃大作,他知道姜楚绪,这是K老大一直想要招揽的人,只是没成功过。


    他顾不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将哨子凑到嘴边。


    一个婴儿形态的鬼突然从渡鸦的袖口钻出来,但是这只婴鬼还没出手,它忽然就感觉身体好像要被撕碎。


    它发出一声尖啸,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渡鸦浑身剧震,捏着骨哨的手指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到,那枚用婴孩指骨磨成的粗糙哨子,“噗”的一声轻响,在他指间化成了齑粉,簌簌落下。


    袖口里那股与他心神相连的气息忽然消散,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渡鸦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顿下去,眼神涣散,脸上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最大的依仗,他耗费心血养了十几年的小鬼就这么没了?


    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带走吧。”姜楚绪这才抬眼,她扫渡鸦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看向周围。


    确定没有其他危险之后,她抱着小黑转身就走。


    特警队员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渡鸦和他的保镖拖了下去。


    强光手电的光柱随着他们的移动,在空旷的宴会厅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渡鸦和保镖直接被送去了审讯室。


    渡鸦被铐在特制的椅子上,脸色灰败,手腕上缠着纱布,那是骨哨碎裂时被反噬的伤,他在去审讯室的路上特警队员包扎的。


    他低着头,山羊胡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对面坐着特殊部门的审讯员,还有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姜楚绪。


    她没坐,就那样抱着猫安静地待着,存在感却强得让渡鸦头皮发麻。


    审讯员的声音冰冷,一想到K组织的人闹出这么多事情,不仅害人,还害鬼,真是活着死了都不放过。


    “姓名,代号,在K组织的具体职务,负责范围,还有组织的据点在哪里?”问的很直白。


    渡鸦沉默。


    审讯员也不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你养的小鬼没了,这反噬滋味不好受吧?而且你反抗有意义吗?”


    他不信K组织的人不知道如果来到这里会很危险,但是渡鸦依然来了,说明这个人是有弱点的,而她们要做的就是抓住渡鸦的弱点。


    渡鸦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养的婴鬼彻底消失时候的感觉,那种痛苦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的姜楚绪。


    她正低头看着怀里的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猫毛,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渡鸦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思。


    “我失联超过十二小时,K老大肯定会立刻转移据点,就算我告诉你们一个地址,等你们的人赶到,那里也只会剩下一堆灰烬,你们永远抓不到他。”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带着点挑衅:“你们能分辨我说的是真是假吗?我说东,你们就得往东扑个空,我说西,你们就得往西白跑一趟,时间,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审讯员的脸色沉了下来,渡鸦说的确实是她们最担心的,K组织核心成员的狡猾和谨慎,她们已经领教过了。


    “哦?”角落里的姜楚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渡鸦脸上,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却让渡鸦感觉到危险。


    “你死了,你的魂魄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到时候,我想知道什么,直接看你的记忆就好了。”


    姜楚绪挑挑眉,丝毫没觉得她在这里说这种话有什么问题。


    审讯人员也没说话,她们是对公民温和,对这种国外的还搞出那么多动静且手段残忍的人没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特殊部门审讯又不受限制,多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渡鸦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刚才那样说,也是想着她们不会轻易动手,却忘记了姜楚绪能看到他经历过的事情。


    这些信息是K老大从姜楚绪之前的直播里判断出来的,但是一直不确定她到底能看到多少。


    他很确定,姜楚绪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会按照她说的那样做。


    “你……你不能。”渡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能。”姜楚绪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而且,我保证,你也会‘看’得很清楚。”


    渡鸦所有的侥幸和硬气,在这个危险面前土崩瓦解。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审讯员也没有催。


    过了不知道多久,姜楚绪已经拿了个凳子坐下,这时渡鸦才开口。


    “我说,我说!”


    渡鸦思考了一下,报出了接壤的一个国家的边境小镇的详细地址.


    审讯员立刻将信息传递出去,情报要在确保真实的情况才有用,所以在传递之前,国家的相关人员也先进行了一些确认工作。


    行动指令很快下达,早已待命的那个国家当地的官方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扑向目标地点。


    这些当然都是外交交涉之后的成果。


    而在审讯室内,渡鸦只觉得很累。


    他瘫坐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他眼神空洞,喃喃道:“之前,我们真的很想拉你入伙,能通晓鬼物经历的能力太有用了,可惜,你被保护得太好了。”


    他苦笑一声:“每次我们的人刚摸到你附近,还没等靠近,就被抓了,连点水花都捡不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国内那个据点暴露的这么快。”


    姜楚绪挑挑眉,她一直知道特殊部门派了人在她家啊附近,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安保,但她没想到她们还真的抓到过几个人,真把K组织的人唔住了。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给这些没露过面的“邻居”加了点分。


    审讯员追问:“K组织在其他国家的据点呢?还有,你们老大K的真实身份?”


    K组织的老大就叫K,之前特殊部门的人其实听说过几次K老大这个名号,但是她们一直以为指代的是K组织的老大,没想到是老大的名字就叫K。


    那看来这个K或许是自恋型人格,整个组织名字以他的名字命名,组织成员穿的衣服还必须有个“K”。


    之后和K斗的时候,也可以抓住这个点,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这次的提问,渡鸦很配合,他竹筒倒豆子般又交代了几个国家的据点位置,以及他所知道的几个K组织扶持的傀儡势力和资金来源。


    至于K本人,渡鸦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只知道对方非常神秘,行踪飘忽,所有指令都是通过加密频道单线传达。


    是的,渡鸦已经算是核心成员了,但是他依然没有见到过K的样子。


    “组织里面见过K老大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准确点来说,是见过K真容的,渡鸦见到过两次K,但是那时候K戴着面具,身上穿着很大的一个袍子,看不出身形,更别提之后再一次见到K,渡鸦觉得K似乎矮了一点。


    “这些据点里面的东西,可比在你们国家的据点的半成品凶多了。”


    渡鸦眼神里戴着意思不易察觉的,还透露着一些恶意和幸灾乐祸:“我们叫它们巡游者,这些鬼能直接被人看到,很不好对付。”


    组织里也有不少人被这些巡游者吃掉过,不过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组织里有用的就是各种资料仪器和像他这样的大师。


    其他没有能力,只靠他们制作出来的东西拥有短暂御鬼能力的都只是养分。


    渡鸦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高傲,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相信自己不会死,而且很大可能会被救出去。


    姜楚绪又不会一直在这里,到时候逃出去还不是轻轻松松。


    特殊部门的人都没理会渡鸦那副死鸭子嘴硬的表情,直接把审讯记录和据点信息打包交给了行动组,这些信息在经过评析之后被共享给了相关国家。


    主要目的就是要打击跨国犯罪组织必须要的协作,也是在为后续可能的联合行动甚至引渡铺路,顺便给那些对K组织睁只眼闭只眼的地区施加点压力。


    审讯室里气氛压抑,渡鸦闭目养神,嘴角甚至挂着微笑。


    他在等,等行动扑空的消息传回来,那将是他反击的筹码。


    姜楚绪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小黑的爪子。


    小黑被她捏得不耐烦,“喵”了一声,把爪子抽了回来,揣在自己肚皮下面,只留给她一个嫌弃的后脑勺。


    结果迟迟没传来,暂时也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渡鸦。


    于是审讯室的铁门咔哒一声关上,渡鸦被拖走时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还在走廊里回响。


    “姜同志,这次多亏你及时……”丁玉澄拿着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审讯记录走过来,话没说完就被姜楚绪打断了。


    “客套话省了。”姜楚绪站起身,把小黑往肩上一搭,“据点地址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那边已经行动了。”丁玉澄点头,眉头却没松开,“但按渡鸦那德性,还有他最后看着很得意的样子,扑空的可能性很大。”


    姜楚绪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意外:“正常,真那么容易抓到,K也混不到今天。”


    她往外走,丁玉澄赶紧跟上。


    “那个巡游者?”丁玉澄想起渡鸦提到这个词时的那个眼神,“听起来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改造体都麻烦,能直接被人看见,攻击性还强,渡鸦说的那几个据点恐怕很危险。”


    这些鬼基本都是不能直接被人看见的,除非是特别凶的,就连之前在废弃小学看到的那两只最凶的鬼,也是因为姜楚绪的直播她们才看到的。


    可想而知那些所谓的巡游者到底有多难缠。


    “伤亡免不了。”姜楚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推开特殊部门大楼厚重的玻璃门,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她眯了眯眼,“没我们的人掺和就行,她们自己地盘上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姜楚绪不信那些人一点都不知道K组织的行动,不清楚K组织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她们也只是自作自受而已。


    她没再停留,抱着小黑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车流声。


    车子平稳行驶,姜楚绪靠着椅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项链。


    忽然,一丝和以往不同的感觉从之间传来,很难形容,而且非常模糊,几乎是一闪而逝。


    她皱了下眉,试图抓住那点感觉,却像捞水里的月亮。


    K组织解决掉之后呢?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


    当时莫名其妙掉进这个世界,还背上巨额债务,现在债换完了,K组织这条最大的毒蛇也快被揪住七寸了。


    然后呢?


    项链又轻微地烫了一下,这次的感觉稍微清晰了一点,像是看到了一把锁,之前她拿着钥匙,可是看不到钥匙孔,但是现在她能感觉到钥匙孔就在锁上面若隐若现。


    姜楚绪垂下眼,看着在自己腿上蜷成一团打呼噜的小黑,如果真的能回去就好了。


    或许,等K组织彻底玩完,这把锁就能开了?


    她扯了扯嘴角,把这个有点玄乎的念头暂时压下,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说。


    几天后,境外行动的结果反馈回来。


    和预想的一样,渡鸦交代的那个边境小镇据点人去楼空,只在废弃仓库里找到几个完成任务回去还来不及转移的成员。


    从这几个小喽啰嘴里,又撬出几个K组织在其他国家的活动点和安全屋信息,这几个都是渡鸦没有交代的。


    这些信息再次被打包共享给了那几个国家,多拉几个盟友,也后也方便。


    很快,相关国家的行动结果也出来了,传回来的结果和那几个国家最后说的其实不太一样,她们得到的信息伤亡人数比报告的多很多。


    消息传回特殊部门内部时,气氛有点凝重。


    那些被捣毁的境外据点现场照片和报告触目惊心,按照报告描述,K组织在境外豢养的所谓“巡游者”破坏力惊人,好几个国家的小队都付出了伤亡代价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其中一个据点,整栋楼都成了血肉屠场,墙上地上全是干涸发黑的血手印和拖拽痕迹。


    “这帮畜生!”一个年轻队员看着投影屏上打码都遮不住的现场照片,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丁玉澄脸色也很难看,她调出之前坳子沟小学行动的内部报告,尤其是关于404室那个“完美容器”林晚秋和二楼水房缝合鬼的评估数据。


    “要是让这些在国内流窜开……”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一个在废弃小学现场参与过收尾工作的玄门中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万幸啊,万幸有姜同志在,要是换成我们硬闯,十条命都不够填的。”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声,对姜楚绪实力的认知又拔高了一层,同时也充满了庆幸。


    这种庆幸姜楚绪本人是不知道的。


    她刚睡了个午觉起来,神清气爽,点了份外卖,顺手就点开了直播软件。


    开播提示音响起,蹲守的观众瞬间涌了进来。


    【失踪人口回归】


    【奶奶,你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绪姐下午好!小黑下午好!】


    姜楚绪把摄像头调好,让小黑在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下午好,处理连线。”


    她扫了眼后台,随机点了一个申请。


    屏幕分割,另一半画面出现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连线人叫周慧芳,穿着针织开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脸色透着一种长期睡眠不足的灰败,眼下的乌青很重。


    “主播你好。”周慧芳的声音有点紧,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遇到点事,实在没办法了,我女儿天天看您直播,说您一定有办法。“


    “你说吧。“姜楚绪言简意赅。


    周慧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大概是八年前吧,那年我四十二,单位组织旅游,去云山那边。”


    那天刚到地方的时候,天很阴,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果然,刚到预定的旅馆办好入住,外面就哗啦啦下起大于,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一整天。


    她眼神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住的是206房,那旅馆有点年头了,设施旧,但还算干净,我把行李放下,想着雨这么大,明天爬山肯定泡汤了,就临时改了计划,准备第二天先去市里的几个景点逛逛,爬山挪到最后一天。”


    【云山?听着有点耳熟】


    【老旧旅馆+单人房,要素察觉!】


    【阿姨脸色好差】


    “开始没什么不对劲。”周慧芳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那房间特别,很安静,走廊偶尔有人走动说话,但是一关上门,就像进了另一个空间,一点声音都透不进来,当时周慧芳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虽然房子老,但是隔音做的很好。


    晚上大概十一点多,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她就有点迷糊了,半睡半醒间,她感觉自己听到了好像有人在挠门的声音。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是敲门,是那种指甲刮在木头上的声音,擦擦擦的,很轻,但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就在我房门外面。”


    【最怕这种了,比直接撞门还吓人】


    【然后呢然后呢?开门了吗?千万别开啊阿姨】


    【感觉是开了,不然不能来找主播求救】


    “我当时一个激灵就醒了,睡意全无。”周慧芳抱紧了胳膊,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寒意。


    “那声音还在,我吓得大气不敢出,摸出手机想给我同事打电话,结果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连紧急呼叫都拨不出去。”


    刚巧,房间里的灯也开始忽闪忽闪的,这让周慧芳心理压力更大了。


    她不敢动,就那么缩在被子里,眼睛死死盯着房门,那挠门声持续了有大概十几分钟,然后就停了。


    周慧芳顿了顿,脸色更白了:“我以为外面的东西走了,结果我听到咔哒一声,就像是门锁被什么东西从外面轻轻拧开了一点。”


    当时周慧芳被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盯着房门。


    她觉得自己魂都要被吓飞了,她只能死死捂住嘴,从被子缝隙里往外看,门没开,但门把手自己在往下压,照这样,门被打开也只是迟早的事。


    但是门把手被压到一半的时候,又慢慢地弹了回去,恢复原状。


    “房间里死一样的静,我全身都是冷汗,被子都湿了,我瞪着眼睛一直到天蒙蒙亮,外面雨停了,听到走廊里开始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我才像虚脱一样瘫在床上。”


    结果,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说的是:“你以为我在外面吗?”


    周慧芳被吓得直接从床上弹起,然后直接跑到了前台处要求换房。


    她现在还能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当时前台小姑娘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但是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换到了三楼,三楼的房间还是刚好那个人退房了,不然她都换不了。


    换了房之后,晚上就再也没有听到那种声音,她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旅游结束便直接回家。


    周慧芳苦笑了一下,满是疲惫:“结果,回来大概半个月后,怪事又开始了。”


    先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感觉床边站这个人,看不清脸。


    周慧芳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个东西就在她家里,有时候在客厅沙发坐着,有时候就站在卧室门口,她看不见那个东西,可她知道它在哪儿。


    房间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冷气,怎么开暖气都没用。


    周慧芳试过搬家,可是根本没有,那个东西好像就认准了她。


    她之前也找过所谓的大师,花了不少钱,弄点符水香灰,一点用没有,反而是惹得那个东西更加暴躁了。


    “我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神经衰弱得厉害,头发大把大把掉,一直到现在,我女儿看我这样,让我一定要来试试您的直播。”


    她看向姜楚绪,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主播,求求您,帮帮我吧!它到底要干什么啊?”


    她自认为活到现在她都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一次旅游,就让她被一只鬼缠上了?


    【缠了八年?!我的天!】


    【怪不得阿姨看着这么憔悴】


    【换我早疯了】


    姜楚绪没说话,直接将插件打开了。


    下一秒,整个直播间炸开了锅。


    【我靠!!!】


    【啊啊啊在身后!在阿姨身后!】


    【趴在肩膀上啊!】


    【它在笑!它在笑!我看到了!】


    周慧芳的屏幕上,弹幕瞬间被惊恐的尖叫刷屏。


    她还没反应过来弹幕在说什么,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呼吸猛地喷在了她的后颈上。


    她浑身汗毛倒竖,一点一点地扭过头。


    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她的动作,以及她肩膀上缓缓显露出的东西。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女鬼。


    她穿着像是被水泡烂了的碎花连衣裙,布料紧贴在肿胀发白的皮肤上,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和脖子上,只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


    她的脸像是被水泡发了,惨白浮肿,嘴唇发紫,嘴角却向上咧开,扯出一个笑容。


    【救命!这比恐怖片还吓人】


    【阿姨快跑啊!不对,跑也没用啊】


    【主播救命啊,我要被吓晕了】


    那只泡发的鬼脸几乎要贴上周慧芳的侧脸,周慧芳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骤然收缩。


    就在这时,那只搭在她肩膀上同样肿胀发白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那只手的手指也泡得发皱发白,它没有去抓周慧芳的脖子,而是猛地覆上了周慧芳的双眼。


    周慧芳终于爆发出半声短促的尖叫,随即声音戛然而止。


    在她被鬼手蒙住双眼的瞬间,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骤然扭曲变色。


    手机屏幕上,姜楚绪那张原本平静的脸,在她眼中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姜楚绪的嘴角似乎也向上勾起,眼神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在她眼中,那只女鬼,竟然不是在她身后,而是出现在了姜楚绪的身后!


    那只女鬼正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外的他,嘴角几乎是要裂到耳根。


    直播间的弹幕也变了。


    那些飞快滚动的文字在她扭曲的视野里,仿佛变成了一条条蠕动扭曲的黑色蛆虫,发出无声的嘲笑。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恶意和诡异,唯一清晰的就是姜楚绪和她身后那只鬼冰冷的脸。


    “假的,都是假的,救命!”周慧芳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巨大的恐惧让她只想逃离这恐怖的画面。她手指哆嗦着,凭着最后一点本能就要去按挂断键。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啧。”


    一声咂舌声,清晰地传到了周慧芳耳朵里。


    是姜楚绪的声音。


    随着这声轻咂,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清风拂过。


    周慧芳感觉覆盖在眼睛上的冰凉感,“啵”的一声,瞬间消散无踪。


    眼前扭曲诡异的画面也像被按下了刷新键,瞬间恢复了正常。


    手机屏幕里,姜楚绪依旧是那张平静得有点过分的脸,眼神清亮,嘴角平直,哪有什么诡异的笑容?


    那只肿胀的女鬼,也依旧狰狞地趴在她自己的肩膀上,湿漉漉的黑发贴着她的脸颊。


    弹幕也恢复了原本的文字形态,正疯狂地刷着【刚才吓死我了】【鬼遮眼吗】【这连线人差点把直播关了】。


    幻觉消失了。


    周慧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重的恐惧。


    她看着屏幕上姜楚绪平静的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它想让你挂断直播。”姜楚绪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挂了,它就彻底缠死你了。”


    她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得周慧芳透心凉。


    姜楚绪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了周慧芳肩上那只女鬼身上。


    “说说吧,缠了她八年,到底想干什么,她跟你有仇?”


    那只女鬼肿胀的脸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覆盖在湿发下的那只充血眼睛转动着,怨毒地盯着姜楚绪,它没有立刻回答,或者说,它暂时还无法清晰地表达。


    姜楚绪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温热的项链。


    过了大约半分钟,女鬼开口了,只是逻辑有些混乱。


    “报仇,报仇,他杀了我,他害了我,好冷。”


    随着这怨毒的声音,周慧芳感觉一股冰冷的湿气瞬间包裹了她,窒息感和无边的黑暗汹涌而来,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谁?谁杀了你?在哪儿?”姜楚绪追问。


    女鬼的声音更加尖锐凄厉,充满了痛苦:“浴缸,206,他,男朋友,按住我的头,水灌进来,他笑,他还在笑,畜生。”


    一些破碎的画面被姜楚绪看到。


    昏暗的老旧旅馆浴室,白色的浴缸,挣扎的四肢,水面咕噜噜冒出的气泡,以及一张模糊却带着狰狞快意的男人脸孔。


    【我的天,谋杀啊】


    【怪不得阿姨被缠上,206房啊】


    【被男朋友淹死在浴缸?】


    【所以这只鬼一直留在206,那旅馆的人肯定知道吧,还卖这间房?】


    周慧芳浑身颤抖,她终于明白自己这八年噩梦的根源了。


    她住进了凶宅!


    这只枉死的鬼,或许是把她当作了某种寄托,或者说是迁怒对象。


    “我想,看到凶手的下场。”周慧芳肩头的鬼继续开口,“他在哪儿?抓到他了吗?”


    女鬼的声音充满了执拗的恨意,那只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楚绪。


    姜楚绪没说话,而是在手机上搜索着。


    几秒钟后,她抬起眼看向那只女鬼,接着陈述事实。


    “云山旅馆206室浴室溺亡案,八年前案发后一周,凶手,也就是你当时的男朋友,在邻市□□被抓,审讯时心理防线崩溃,自己全招了,判了无期,现在还在西江监狱服刑,案子早就结了,只是当时社会关注度不高。”


    因为当时好像是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那件事直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所以关于云山旅馆的案子,几乎没有多少人讨论。


    再加上那时候网上信息很多,很杂,各种案情信息要专门查找,很麻烦,除非是随机杀人,不然大多数案子都没有多少人清楚。


    姜楚绪顿了顿,补充道:“你死了不到一个月,他就进去了,一直到现在。”


    “……”


    那只女鬼肿胀的身体猛地僵住了,覆盖在脸上的湿发无风自动,露出了它那只充满了愕然地眼睛。


    那滔天的怨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地翻涌着,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进去了?”嘶哑的女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无期?”


    “嗯。”姜楚绪应了一声,算是确认。


    女鬼沉默了,它执着地徘徊了八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死亡的痛苦和寻找凶手的执念,结果仇人早就进了监狱?


    它这八年的痛苦和纠缠,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它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像是哭,又像是笑,它完全是靠着想看到男人受惩罚才一直存在到现在。


    结果那人早就进去了?


    周慧芳此时也反应过来,立马搜云山旅馆案子的视频,还真有人讲解过,只是热度不算太高,周慧芳不爱看这种所以也没刷到过。


    女鬼看着看着又笑了,它的身体骤然一轻,周身的阴气不受控制地蒸腾消失。


    或许是一朝怨气消散,姜楚绪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它的身影便开始变得透明。


    “对不起。”


    周慧芳感觉肩膀上一轻,那股压了她八年的阴冷感觉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又看看手机屏幕里那只正在缓缓消散的女鬼,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解脱更多,还是唏嘘更多。


    直播间一片寂静,过了好几秒,弹幕才重新活过来。


    【感觉这鬼好惨,死了都不知道仇人被抓了】


    【阿姨终于解脱了!八年啊】


    【所以这告诉我们,住旅馆前最好查查有没有凶案(狗头)】


    【别说了,应该是感觉到不对劲赶紧找主播】


    周慧芳看着彻底恢复正常的房间,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不是害怕,而是这八年积压的委屈、恐惧和疲惫,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起来,但这次,是带着解脱的哭泣。


    “它走了。”姜楚绪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你被阴气侵蚀太久,身体和精神都亏空得厉害,最近多晒太阳,去香火旺点的道观或者寺庙转转,不用求什么,沾沾阳气就行,身上的阴气散干净了,亏空自然能慢慢补回来,别自己吓自己。”


    “谢谢主播,谢谢您!”周慧芳泣不成声,“我明天就去,去栖霞观!我回头也给它烧点纸,让它在下面好过点。”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觉得那女鬼也是个可怜人。


    “随你。”姜楚绪对此不置可否,说完,她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连线。


    周慧芳也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栖霞观,她之前因为身上的女鬼也经常来这里,不过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次道观里的道士看到她便道:“你身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语气很肯定。


    周慧芳不停地点头,笑得很开心。


    回到姜楚绪那边,她结束和周慧芳的连线之后,又选了一个人连线。


    这次连线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叫孙宇。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袋很重,脸色苍白,背景似乎是在他自己家客厅,光线有点暗。


    他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一接通就连珠炮似的开口,声音还有点抖:“主播,我楼上住着的一对夫妻,她们……她们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警察白天才把人弄走,然后半夜,我听到了敲门声!”


    孙宇经常碰到那对夫妻遛狗,听说那对夫妻家里有两条狗,但是孙宇每次看到的都只有一条。


    有一次孙宇在电梯又遇到了那对夫妻,还问了一句,那对夫妻当时说另一条狗很不乖,所以先放在家里教教规矩,等乖了再牵出来。


    他当时想着,这毕竟是人家家事,于是也没有再继续问。


    谁能想到,就在昨天,那对夫妻竟然死了。


    他偷听到了警察说的,警察说,那对夫妻好像是被咬死的,而且人头也没找到,不知道在哪儿,也不清楚是不是仇杀。


    孙宇咽了口唾沫,眼神惊恐地扫了一眼自家紧闭的防盗门,仿佛那门外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今早应该是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敲他家门,‘咚咚咚’的。


    孙宇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就没理,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结果就在早上,我听隔壁邻居说,我们这层有个大姐,半夜也被敲门声吵醒了!”


    孙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那个大姐说她睡眠浅,被吵醒了,以为是有什么事,就过去开了门,结果你们才她看到了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那个大姐打开门,透过门缝,她看到门口蹲着两条狗。


    是那对夫妻养的,一条是金毛,她认识,在小区里看到过很多次*。


    但是另一条就很奇怪,看起来又像狗又像人,动作姿势特别离谱。


    最恐怖的不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两条狗的嘴里都叼着一个人头!”


    “就是楼上那对夫妻的,血淋淋的,那大姐说,那个像人又像狗的玩意儿,眼珠子还在转,直勾勾盯着她!”


    那个大姐当场就吓晕过去了,等她老公发现把她弄醒,门口就只剩下两颗人头,整整齐齐摆在她家门口。


    警察又来了。


    好消息,找到头了,坏消息,那两条“狗”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


    它们能咬死那对夫妻,会不会再咬别人?


    谁都没法确定,可是监控也看不到它们到底往哪儿跑了,搞得小区里好多人直接搬出去了,都不敢住在这里。


    “我现在腿都是软的,主播,那东西是不是还在楼里,它昨晚也敲我门了,我要是开了门……”


    孙宇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姜楚绪,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两条狗还没抓到,万一它们又来了怎么办?”


    或许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直播间里忽然出现了清晰的狗叫声。


    从他那里传来的。


    “汪汪汪。”


    离得很近。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66章 066


    ◎续命◎


    孙宇屏住呼吸,他根本开口。


    他现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着大门,他下意识翻转了镜头。


    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扇该死的门,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慢悠悠地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门缝一点点扩大,先出现的是一条狗腿,覆盖着乱糟糟沾着泥污的毛。


    接着是半边身子,那身毛脏得失去了光泽,打着绺。


    最后,门缝开得足够大,一只金毛犬的头探了进来。


    它没有看孙宇,眼睛空洞地望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湿漉漉的鼻头微微抽动。


    金毛脖子上的皮质项圈很宽,深棕色,边缘处却洇开一片暗红发黑几乎凝固了的污渍。


    孙宇的视线控制不住停留在那片刺眼的暗红上,他甚至没敢立刻去瞧金毛后面跟着的东西。


    光是这只项圈带血的狗,已经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金毛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


    然后,一个影子从它旁边挤了过来。


    那影子比金毛矮小一些,动作却透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僵硬,孙宇的目光一点一点挪过去。


    先是看到覆盖着同样脏污还有乱糟糟狗毛的躯干和四肢,接着,目光定格在脖子那个地方。


    那脖子上顶着的,不是狗头。


    是一颗人头。


    那是一颗男孩的头,脸色青白,嘴唇干裂发紫,眼睛圆睁着,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一丝活气。


    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这颗头的姿势极其诡异,以一个人类颈椎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微微歪着。


    更恐怖的是,它的眼睛,正缓慢地转动着,最后,直勾勾地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孙宇。


    孙宇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想尖叫,但根本开不了口,身体像被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我靠!人头,人头狗身】


    【那玩意儿不要看镜头啊!】


    【你挺住,主播救命!】


    【不是,这门怎么开了,啊】


    【还用问,这玩意儿肯定是鬼啊!】


    【可是没看到阴气诶】


    直播间瞬间被惊恐的弹幕淹没。姜楚绪看着屏幕上那诡异的人头狗身组合,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现在没有打开共享插件,但是看弹幕,她们都看到了鬼。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鬼只能短暂地被人看见,但是现在已经是比较长的时间了,可是弹幕依然能看到门外那个人头狗身的鬼。


    这东西身上散发出的阴气驳杂混乱,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跟之前在废弃小学女寝水房遇到的缝合鬼有点类似,但似乎更成功。


    巡游者,姜楚绪忽然有个猜测。


    “别动,也别说话。”姜楚绪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它现在注意力在你身上。”


    孙宇死死咬住嘴唇,拼命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


    他不敢再看门口,只能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姜楚绪的脸,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那只顶着人头的“狗孩”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某种威胁的低吼。


    它往前迈了一步,爪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那颗人头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孙宇,灰白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一种猎食感,就好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眼神。


    金毛犬似乎被同伴的动作惊扰,不安地挪动了一下爪子,发出低低的呜咽,但空洞的眼神依旧望着角落,仿佛失去了灵魂。


    “小黑。”姜楚绪只吐出两个字。


    一直安静趴在桌上的小黑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呼噜”一声,然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小黑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中的那个狗孩身上。


    随后它开始不停地喵喵叫,这次和以往不一样,压制起来还费了些力气,只不过小黑瞧着还是挺轻松的样子。


    就在这一瞬间,那只正欲再往前一步的“狗孩”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颗人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有困惑、惊疑,还有本能的恐惧。


    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住,四肢微微弯曲,支撑着身体的爪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吱嘎”声。


    那颗人头猛地向上抬起,灰白的眼珠疯狂转动,喉咙里的“咕噜”声变成了压抑痛苦的嘶鸣,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枷锁搏斗。


    【小黑厉害!】


    【不是,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狗啊】


    【这是狗吗,我都把它当人】


    【这玩意儿看着好凶啊】


    姜楚绪观察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正对着画面中那只挣扎的“狗孩”。


    她的意念也和狗孩连接在了一起,无数破碎的画面瞬间涌入姜楚绪的感知。


    无尽的黑暗和狭窄的铁笼,刺鼻的消毒水、血腥味、还有……狗毛的味道,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灼热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骨骼错位的扭曲感。


    绝望的哭喊和犬类的哀鸣混杂在一起,最终都变成压抑的呜咽。


    接着是两张模糊但带着狂热和残忍笑意的脸,估计是孙宇楼上那对夫妻,男人拿着沾血的皮鞭,女人手里是滋滋作响的电击棒。


    指令是混乱而残酷的:“爬!”“咬!”“不准发出人声!”“你是狗!是看家护院的狗!”“你要做的就是忠诚!”“要听话!”


    每一次违背指令,迎接它的就是鞭打,它在痛苦中逐渐麻木,属于人的意识被强行打碎扭曲,与兽类的本能和刻骨的怨恨强行糅合,它变得完全不像人了。


    那对夫妻会喂它吃一些活物,老鼠、兔子,甚至有一次,是一只被绑住的小猫。


    饥饿和植入的本能驱使着它扑上去撕咬,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带来短暂却令人作呕的满足感。


    那对夫妻在笼子外兴奋地记录着,像在欣赏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最后彻底失控,那个夜晚,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痛苦远超以往。


    它听到了那对夫妻惊慌的争吵:“失控了!”“快想办法,我好像被反噬了。”“它要挣脱了!”


    铁笼被狂暴的力量撕开,束缚被挣脱,长久积压的怨恨、痛苦、被扭曲的兽性,如同火山般爆发,尖利的犬齿撕裂了熟悉的气味,是那对夫妻被它撕碎了,就像撕碎那些被她们丢进来的活物一样。


    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啃咬骨头的“咔嚓”声,混乱中,它记得自己叼起了什么,接着在黑暗的房间里横冲直撞,最后似乎撞开了一扇门,带着“战利品”跃入了夜色。


    在这些痛苦混乱的记忆深处,偶尔闪过那对夫妻低声交谈的片段。


    “K老大那边,是不是要新的容器?”


    “渡鸦栽了,据点暴露。”


    “续命……‘先生’那边时间冲突了,钱没给够,K老大很急,要找新的‘先生’。”


    它抬起头,透过笼子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侧脸,属于一个穿着考究,但气质阴郁的男人,在某个昏暗房间的投影屏上短暂出现过,那对夫妻喊这个男人叫K。


    信息量巨大且令人作呕。


    姜楚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对夫妻似乎是K组织的核心成员,见过K的真容,更是亲手制造了眼前这只扭曲“狗孩”的罪魁祸首。


    而她们被自己精心培育的“作品”反噬,死状凄惨,纯粹是咎由自取。


    这只“狗孩”,就是渡鸦口中那种能被人直接看见的“巡游者”!


    就在姜楚绪快速梳理这些记忆碎片时,屏幕那头的“狗孩”挣扎骤然加剧。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也不似犬类的咆哮从孙宇的手机扬声器里炸开,那被小黑压制住的狗孩,它那颗人头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犬齿呲出唇外,涎水混合着暗红色的血丝滴落在地板上。


    小黑猫弓起了背,喉咙里发出低沉又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呜”声,瞳孔竖成一条细线,显然现在压制得并不轻松。


    这东西果然很凶。


    孙宇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那怪物就要挣脱束缚扑过来。


    姜楚绪眼神一厉,隔着屏幕处理这种级别的凶物,她自身当然无虞,但孙宇就在旁边,万一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电转间,她直接沟通了系统,扣除了一点功德点弄了个符咒。


    下一刻,一张泛着淡金色微光符咒出现在了她的指缝间。


    她的指尖对着屏幕中的狗孩虚虚一划,符咒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瞬间出现在了孙宇家的客厅,符咒无声无息地印在了疯狂挣扎的狗孩额头上。


    凄厉的惨嚎声戛然而止,原本从狗孩身上蒸腾而起的阴气,瞬间倒卷回它的体内。


    它赤红的双眼迅速黯淡下去,疯狂挣扎的动作彻底凝固,整个身体连同那颗诡异的人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只剩下微微的颤抖。


    紧接着,狗孩莫名其妙消失了,随后,它出现在了姜楚绪的项链之中。


    项链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一瞬,又迅速回落。


    客厅里,只剩下那只金毛,以及地板上几滴散发着腥臭的涎水痕迹。


    【又是隔着屏幕收鬼,厉害】


    【主播厉害!!!(破音)】


    【那只金毛怎么办?也是鬼吗?】


    孙宇颤颤巍巍将屏幕翻转回来对准他,他现在就是一整个呆若木鸡,脸色惨白。


    “好了。”姜楚绪看了眼孙宇,顿了一下才接着说。


    “那个鬼解决了,金毛只是普通的狗,被吓坏了,不是鬼,我会找人来处理,记住,楼上那对夫妻是自作自受,她们在偷偷用邪术养那种东西,结果被反噬了,这事跟你无关,别瞎想。”


    孙宇张着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连忙道谢,眼中还有一丝迷茫:“谢谢主播,谢谢!”


    “嗯。”姜楚绪应了一声,没再多说,直接切断了连线,孙宇那边的画面瞬间消失。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刷屏,大多都是在期待下一场直播。


    但是姜楚绪没打算再直播,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


    孙宇在结束连线之后瘫坐在沙发上,心脏还在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客厅里安静得吓人,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只金毛犬喉咙里发出的微弱呜咽。


    那只诡异的“狗孩”消失了,被主播收走了,但客厅中残留的各种痕迹,都提醒着他刚才不是噩梦。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直播结束的界面。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交织着,让他手脚发软。


    业主群的消息提示音疯狂地响着,估计是邻居们都在讨论警察白天拉走的警戒线和那两颗惊悚的人头。


    孙宇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点开业主群,果然,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他往上翻了翻。


    【我的天啊,警察又来了!就在我家门口发现的人头,吓死我了!】


    【楼上那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仇杀吗?】


    【听说死状特别惨……】


    【@物业,你们到底管不管?这楼还能不能住了?太吓人了!】


    【我今天都不敢出门了】


    【@孙宇,小孙,你不是住他们楼下吗?你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孙宇的手指有点抖,他想了想主播最后说的话,又看了看门口那只依旧茫然不安的金毛。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在群里打字。


    【各位邻居,大家先别太恐慌,我刚刚找人看了,楼上那对夫妻,她们不是在养普通的狗,她们在偷偷搞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养那种很邪乎的小鬼】


    他顿了一下,继续输入。


    【结果玩脱了,被自己养的东西反噬了,现在那个东西已经被高人收走了,不会再出来害人,大家该干嘛干嘛,没事了】


    消息发出去,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炸开了锅。


    【???邪术?养小鬼?】


    【我的妈!我说她们家怎么老有怪味儿!】


    【养鬼?!这都什么年代了!】


    【孙宇你找的谁看的?靠谱吗?】


    【@孙宇,小孙你说真的假的?那东西真被收走了?不会再敲门了吧?我老婆现在还瘫在床上呢】


    【怪不得!我就说那女的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


    【@孙宇,高人?是不是那个直播的姜主播?】


    【肯定是她!我也看那个直播】


    【谢天谢地,姜主播出手就稳了】


    【@孙宇,那只金毛呢?我看见它了,它是不是也是鬼?】


    孙宇赶紧回复。


    【金毛不是鬼,就是普通的狗,主播已经联系人了,马上会有人来处理它。】


    群里议论纷纷,恐慌的情绪被一种猎奇和愤怒取代。


    有人痛骂那对夫妻作死害人,有人庆幸主播出手及时,还有人开始八卦那对夫妻平时的怪异举动,比如深夜传出奇怪的敲打声,或者总买大量的生肉回家。


    物业也被疯狂@,要求彻底检查那套房子并加强安保。


    孙宇看着刷屏的消息,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后背全是冷汗浸透的凉意。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口,那只金毛还趴在那里,眼神空洞,身体微微发抖,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显得格外可怜。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门口出现了几个人。


    孙宇一个激灵,抬起头瞧着外面那几个穿着深色制服表情严肃的人,其中一个还带着犬笼,这应该就是主播联系的人吧?


    他连忙站起身,只不过他依然挺害怕那只金毛,所以没有走过去,


    “是孙宇先生吗?”为首的男人亮了一下证件,“接到通知,来处理现场和那只狗。”


    “是是是,快请进。”孙宇赶紧让开,“就是那条狗。”


    特殊部门的队员动作很利落。


    两个人迅速检查了一下客厅残留的阴气痕迹,重点查看了地板上那几滴诡异的涎水和门把手,接着用特殊的仪器采样记录。


    另外两人则小心地接近那只金毛。


    金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吼,身体往后缩。


    一个队员蹲下身,动作很轻柔,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用温和的声音安抚着:“没事了,乖,没事了……”


    金毛的警惕慢慢放松,低吼变成了呜咽。


    队员小心地给它套上牵引绳,检查了一下它脖子上的项圈,看到那大片暗红发黑的血迹时,眼神冷了冷。


    另一人打开了犬笼,金毛似乎知道没有危险了,顺从地被引导着进了笼子,全程都很安静,只是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笼门关上时,它甚至趴了下来,把头埋在前爪之间。


    “我们会带它去做检查和安置。”队员对孙宇说,“感谢你的配合,另外,关于楼上住户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孙宇。


    孙宇立刻会意:“我知道的,已经跟邻居们解释过了,就说她们自己搞邪术反噬,东西已经被高人收走。”


    队员点点头:“这样处理很好,如果后续还有什么异常,或者想起什么细节,随时联系我们。”


    他递过来一张只有电话和邮箱的简洁名片。


    特殊部门的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孙宇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消毒水味。


    孙宇瘫回沙发,看着重新紧闭的防盗门,感觉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浑身脱力,但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另一边,姜楚绪直接带着狗孩去了特殊部门的隔离观察室。


    这个隔离观察室已经修建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用过,这次终于能启用了。


    姜楚绪也在隔离观察室里,主要是盯着狗孩,免得狗孩再次发狂。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狗孩就在隔离室的角落,似乎是特别害怕姜楚绪。


    它四肢着地,狗身肌肉紧绷,爪子在地面不断刮擦着地面,它拼命挣扎着,试图摆脱压制。


    浓郁的阴气不断翻滚,但是始终避着姜楚绪站着的位置。


    玻璃墙外,站着丁玉澄、徐昭今、刘兰真,还有几个负责记录和分析的核心成员。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里面的景象。


    “怪不得能让伤亡那么严重。”刘兰真摇摇头叹了口气,她要是遇到了,还真不一定能打过。


    这个打不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些各种各样的形态,以及周身的阴气。


    当人在一个阴气太重的环境时,特别容易产生幻觉。


    “那对夫妻死有余辜。”徐昭今抱着手臂,眼神锐利如刀锋,她扫过狗孩那扭曲的脖颈连接处,“活体改造,剥夺人性,这种手段,天理难容。”


    姜楚绪没理会外面的讨论,她抱着小黑,目光平静地落在狗孩身上。


    小黑趴在她臂弯里,猫瞳半眯着,看似慵懒,但无形的威慑力如同实质,牢牢禁锢着隔离室内的凶物。


    姜楚绪又重新看了看狗孩的记忆,主要是K老大的样子。


    随后她走到旁边准备好的画板前拿起炭笔,她下笔没有丝毫犹豫,寥寥数笔,一个男人的侧脸跃然纸上。


    高挺冷硬的鼻梁,紧抿成线的薄唇,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那股透过纸面都能感受到的阴郁深沉气质,虽然只有侧脸,但特征抓得极其精准,看样子真不像是那对夫妻口中的老头。


    “K。”姜楚绪把画像递给丁玉澄。


    丁玉澄等人立刻围拢,迅速拍照存档,发送技术部门进行面部比对,虽然这个K一直是在境外活动,但是保不准是哪个国家的人,还是查一查比较好。


    “对了,K最近在找人续命。”姜楚绪简单讲了讲那个先生的事情。


    “K正以天价悬赏,紧急寻找替代续命者,很急迫。”


    众人瞬间明白了姜楚绪想说什么,这确实是她们的机会。


    “果然是邪道续命!”徐昭今眼神冰冷。


    K组织的人做了那么多损害阳寿的事情,尤其是K本人,一般邪道都活跃不了太久,基本都是靠着续命的手段。


    国内几人知道的能够续命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且近几年都没有再出手过了。


    丁玉澄反应极快:“查,重点排查三年前左右,是否有顶级富豪或权势人物在重病濒死时奇迹康复,且之后行为异常低调或古怪者!”


    如果能通过那个人得到K的信息,她们也能有更多准备。


    “现在是混进去的好时机。”也是处理K本人的好时机。


    卧底!


    虽然这个任务很危险,但是如果这次不处理,下次这样的机会就是好几年之后了。


    指不定那时候K会不会找到新的人替代。


    【作者有话说】


    [合十]


    第67章 067


    ◎一周◎


    众人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两个字,但是选谁呢?


    特殊部门内部人员基本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暴露过,最好是特殊部门外,但是又清楚这些玄学事情的人。


    这时姜楚绪想到了陆长安,他不是特殊部门体系内的,而且还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警察,是比较好的人选。


    “要不,陆长安?”姜楚绪就认识那么几个人。


    “陆长安?”丁玉澄眼睛一亮。


    “市局刑侦支队那个?心理素质过硬,身手也好,最关键是他见过鬼,跟咱们部门合作过几次,底子干净,绝对没在K组织那边挂过号!”


    徐昭今抱着手臂,指尖在胳膊上快速点了两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人选确实合适。K那边急着续命,像陆长安这种履历清白能力突出的‘民间高人’,反而更容易取信,他那张脸看着就靠谱,比我们这些常年跟阴气打交道,气质都变阴间了的强。”


    姜楚绪摸了摸脸,变阴间了?


    没有吧。


    她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毕竟人都是她提的,她只是提供一个方向,具体怎么操作是特殊部门的事。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跟陆长安谈谈!”丁玉澄雷厉风行,抓起桌上的加密通讯器就往外走,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时间就是生命,K那个老狐狸,随时可能因为据点接连暴露而彻底缩进壳里,或者狗急跳墙。


    姜楚绪坐到了隔离观察室外的椅子上,随后看了看自己剩下的功德点,还挺多的。


    于是她果断兑换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


    兑换完毕,那功德点减的不算太多,她神色平静,十几张材质奇特的符箓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叠得整整齐齐。


    很快,陆长安就被丁玉澄带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便服,身姿依旧挺拔,眉宇间带着刑警特有的锐利和沉稳,只是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而且他瞧着还没搞清楚状况,像是还没来得及消化全部信息。


    看到玻璃墙后那扭曲的“狗孩”,他瞳孔猛地一缩,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见过鬼,但仅限于正常人身至少还有个人形地鬼。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丁玉澄语速飞快。


    “K,就是K组织的老大,现在像条快渴死的鱼,满世界找能给他续命的高人,我们要你冒充这个人,混到他身边去,这是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甚至解决掉他的机会。”


    陆长安目光扫过姜楚绪和她手中那叠符箓,最后落在丁玉澄脸上,声音低沉:“冒充?具体需要我做什么?扮演什么样的高人?”


    “神秘,孤僻,有真本事但脾气古怪,最重要的是极度贪财。”徐昭今接话,


    她手里已经拿着几页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这是K已知的几个疑似续命者的特征和行事风格,你结合一下,话术方面,记住几个核心。


    你的续命术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和天价报酬,过程痛苦且有失败风险,必须绝对安静不能有丝毫打扰,支开他身边所有人是前提,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说这个你每五年才能做一次续命。”


    五年主要是为了和K之前那个续命师提供的时间对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特殊部门一间高度隔音的会议室成了临时课堂。


    几个精通犯罪心理学和话术的专家轮番上阵,模拟各种可能出现的对话场景和K可能设置的试探陷阱。


    陆长安记忆力超群,悟性极高,迅速吸收着那些拗口的“玄学术语”和“高人”应有的倨傲姿态。


    “记住,你是去‘救命’的,不是去求他的,姿态一定要高,底气要足,他越急,你越要拿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强调。


    “他身边肯定有懂行的核心成员,他们对你的试探会非常隐蔽且致命,任何对玄学基础认知的缺失都可能暴露。”


    另一个负责情报分析的成员补充:“所以,少说多观察,用沉默和反问来应对你不确定的问题,必要时,可以发怒,指责他们不敬。”


    姜楚绪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小黑趴在她腿上打盹,她也在默默学习。


    她看着陆长安从最初的紧绷,到逐渐进入状态,眼神变得疏离淡漠,偶尔流露出的不耐和审视也恰到好处。


    看来培养一个假大师也不是特别难,这家伙,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直到窗外天色蒙蒙亮,紧急培训才告一段落。


    陆长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中布满血丝,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沉淀下来,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


    姜楚绪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将那一叠符箓递过去。


    “拿着。”


    陆长安接过,入手微沉,他小心地翻看了一下,抬头看向姜楚绪,眼神复杂。


    “怎么用?”他问得直接。


    “贴身带着就行,遇到危险,它们自己会动。”姜楚绪言简意赅。


    陆长安点点头,没再多问,迅速而慎重地将符箓分门别类贴身收好。


    “定位器和微型摄像头在这里。”丁玉澄也递过来两样东西,“你们那边发生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同步接收,姜同志也能看到,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不对,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明白。”陆长安把东西带好,摄像头造型很别致,是一个类似于铜钱的样子。


    他把这个直接戴在了脖子上,定位器则是一个手串的样子,他把手串戴在腕上,调整了一下角度。


    他深吸一口气道:“出发。”


    在去找K之前,还要伪装一下身份,所以这几天特殊部门的同事还找了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人假装生了重病。


    然后就是透露出去了陆长安,果然,第二天就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出来了陆长安的联系方式,而且似乎是怕出什么意外,所以那边出价很高。


    陆长安自然是说考虑考虑,看看情况再说。


    那边的人发来了一个地址,还发来了一大笔定金,众人也不确定会不会是K,但也只能赌一把了,看地址或许是。


    ……


    位于邻国边境深山中的松涛疗养院,外观像座年久失修的老旧庄园。


    石墙是灰扑扑的,高大的窗户蒙着厚厚灰尘。


    周围是茂密到有些压抑的树林,风过林梢,发出呜呜的低啸。


    一辆黑色越野车碾过坑洼山路,停在疗养院沉重的大门前。


    陆长安独自下车,他换了身质地不错的深灰色中式立领外套,头发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眼前这栋建筑。


    装的特别像。


    特殊部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清晰呈现着陆长安那边的画面。


    姜楚绪、丁玉澄、徐昭今等人围在屏幕前,气氛凝重。


    门后露出的不是庭院,而是一条异常幽深的走廊,几盏昏黄的壁灯苟延残喘地亮着,光线勉强勾勒出走廊深处模糊的轮廓。


    陆长安面不改色,抬脚迈过门槛。


    就在他后脚刚踏进走廊的瞬间,身后的大门猛地发出一声巨响,紧紧闭合。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仿佛彻底隔绝了外界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那点微弱的光源“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吞噬了一切。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陆长安胸前的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变成黑暗。


    紧接着,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疯狂跳动的黑白雪花点,刺得人眼睛生疼。


    “信号中断!”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鬼打墙。”丁玉澄盯着雪花屏,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估计是K为了验证真伪做的试探。


    徐昭今抱着手臂,冷哼道:“老狐狸的见面礼,够下血本,就看陆长安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几秒内,姜楚绪动了。


    鬼打墙而已。


    她甚至没抬眼去看那块屏幕,抱着小黑的那只手依旧稳稳当当,空着的右手食指抬起,对着自己面前那部连接着陆长安视角的平板屏幕,指尖随意地一划。


    屏幕上疯狂跳跃的雪花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长安那边的画面重新稳定地呈现出来,依旧是那条深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


    画面恢复的瞬间,众人松了口气。


    死寂的走廊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咦?”,这声音短促得如同错觉,不过很快消失。


    陆长安的脚步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瞬间的光明恢复而停顿半分。


    他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根本不算下马威。


    他稳步前行,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音,这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从容。


    完全就是大师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装的,其实他一点不会。


    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他前方逼仄的视野,走廊长得异常,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禁闭的房门越来越像墓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度不断下降,阴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


    两边的墙颜色好像在变深,如同缓慢渗出的血渍。


    陆长安像是完全没察觉周遭环境的诡异变化,目光平视前方,步伐稳定,只有搭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了那叠符纸的边缘,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透出,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他继续向前走了大概十几步。


    突然,他正前方不到五米远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


    像是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更可怕的是,一只只青白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手,密密麻麻地从那个口子里伸出来。


    那些手臂疯狂地抓挠着空气,挥舞着,仿佛有无数的溺毙者正挣扎着要从那个深渊里爬出来。


    “兴华大厦?”这场景,姜楚绪一下子想到了兴华大厦。


    很像,特别像,当时其实没有特别明显*的证据指向K组织,只是她们一直怀疑,而且觉得可能是其他人做的,但是K组织掺了一脚。


    现在看来还真是K组织做的。


    指挥中心里,几个年轻队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陆长安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在那片黑暗边缘仅仅两步的地方,他没有后退,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恐。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其他人听见:“装神弄鬼,浪费我的时间。”


    这句话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那些疯狂挥舞的青白手臂猛地一滞。


    与此同时,陆长安感觉贴身的符箓中,有一张微微发热,热度一闪即逝。


    他心中了然,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厌烦的表情,仿佛眼前的恐怖景象只是拙劣的一出戏。


    他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片黑暗一步踏出。


    陆长安的脚稳稳地踩在了那片本应是一个大口子的地面上,那些青白鬼手像是楚绪给他的那些符咒灼伤,接着猛地缩了回去。


    地面恢复了瓷砖原貌,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陆长安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恢复如初的地面,他径直走了过去。


    姜楚绪靠在椅背上,对此并不觉得意外,而且这次通过直播看其他人,还真是挺有意思,怪不得好多人爱看直播。


    走廊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扇厚重的深棕色木门挡在前面,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异常宽敞却光线极其昏暗的房间。


    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背对着门口,只能看到一个花白的头顶和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


    那手枯瘦,皮肤松弛,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指关节异常突出,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沙发旁边,垂手侍立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


    屏幕前的姜楚绪将这个人和那对夫妻记忆里的做了下对比


    陆长安的脚步在门口顿住,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张背对着他的沙发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枯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远道而来,辛苦了。”一个沙哑的嗓音从沙发背后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透着力不从心的虚弱和一种刻意维持的威严。


    “鄙人,K。”


    陆长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没有回应对方的客套。


    “客套就免了,我的时间很宝贵。”这句话直白到似乎无礼。


    沙发扶手那只枯瘦的手猛地收紧,松弛的皮肤绷出青筋的轮廓,两边的黑西装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门口的陆长安。


    陆长安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两股带着冰冷杀意的目光,他完全没有动作。


    沙发背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喘息。


    有点像时日不多了。


    怪不得那么着急。


    陆长安眼神扫过那两个黑西装,带着点“你们算什么东西”的轻蔑,最后落回沙发靠背露出的花白头顶上。


    “时间宝贵,”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烦,“要么现在谈,要么我走。”


    沙发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枯瘦的手指用力抓着扶手,指节泛白。


    “……年轻人,够傲。”


    “进来吧。”


    陆长安这才迈步走进房间,空气中各种味道沉甸甸地压下来,那宽大的沙发转了过来。


    沙发上的人,就是姜楚绪在狗孩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侧脸的主人,K,只是看起来比那对夫妻看到的老很多。


    时间应该还没有过去多久吧,不过姜楚绪觉得也挺正常。


    他比画里看着更老,也更虚弱,皮肤是蜡黄色的,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嵌在里面,嘴唇没什么血色,微微张着,费力地喘气。


    两个黑西装保镖,像两尊门神杵在沙发两侧,眼神刀子似的刮着陆长安。


    陆长安眼神平静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屋子很大,但空荡荡的,除了K坐的那张沙发,就只有靠墙放着几把看着就不舒服的高背木椅。


    厚重的窗帘拉着,只留了一条缝,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勉强照亮空气里飞舞的灰尘。


    墙上挂了些看不懂的线条扭曲的抽象画,瞧着就不舒服。


    “坐。”K的声音又干又哑,他枯枝般的手指,随意指了指离沙发最远的一把高背椅。


    陆长安的目光重新落回K那张衰老疲惫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这命可不好续。”


    K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陆长安,没立刻接话,不过他也清楚,因为之前一直给他续命的先生也说了,他这次续命会很麻烦。


    K旁边一个保镖,就是左边那个眉毛上有道疤的,他往前踏了半步,语气硬邦邦的:“规矩是先生定的,钱不会少你的,但前提是,你得有真本事。”


    陆长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连眼神都懒得给那个保镖,只看着K:“本事?刚才外面那点小把戏,就是你们所谓的本事?”


    他回想着之前看姜楚绪直播的感觉,和特殊部门教的各种“天师”语录,接着道:“用不入流的鬼打墙和障眼法来试探一个续命师?K先生,看来你手下人的脑子,跟你这身体一样,都不太行了。”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个疤脸保镖脸色铁青,手猛地按在了腰侧,似乎下一秒就要拔枪。


    另一个保镖也绷紧了身体。


    K枯瘦的手却抬了起来,很轻地摆了摆,制止了手下。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喘。


    “年轻人,够狂,狂点好。”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说吧,你要什么?钱?权?还是……别的?”


    他刻意拉长了“别的”两个字,带着某种暗示。


    陆长安脸上那点不耐烦又浮了上来。“我说了,时间宝贵,那些虚的,等我确定你这命还值不值得续再说,免得你又来试探。”


    指挥中心里,丁玉澄几人听着陆长安这毫不客气的点评都捏了把汗。


    徐昭今抱着手臂,低声骂了句:“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真不怕那老狐狸翻脸?”


    姜楚绪倒是挺满意,她笑了笑,按照她对K的了解,K绝对不会翻脸,而且还会觉得陆长安确实有真本事。


    陆长安继续道:“当然,条件肯定还是有的,必须比我原本的单子开的条件高吧,不然我凭什么放弃他的,去接你的呢?”


    K沉默了几秒,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陆长安身上来回扫视,最终,他再次抬手,这次指向房间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窄门。


    疤脸保镖立刻上前,推开那扇门,门后是一条更窄、光线更暗的通道。


    陆长安没再废话,抬脚就走,两个保镖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个更小的房间。


    这里布置得像个小型会客室,有沙发,有茶几,之前空气中的那股味道淡了很多,墙上嵌着一块巨大的单向玻璃,玻璃后面一片漆黑。


    K笑了笑,指着单向玻璃道:“后面是我养的一些小宠物。”


    陆长安不太清楚什么小宠物,但是姜楚绪和特殊部门的人都很清楚,那里面估计是像狗孩一样的巡游者,要么就是和类似那些半成功品。


    陆长安随意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放松。


    “现在,说说吧。”


    他看着被保镖搀扶着坐到对面沙发上的K,接着道:“你的病根是什么?”


    这是姜楚绪教的,一般续命之前要知道病根,但这个病根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K靠在沙发里,他喘了几口粗气,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器官衰竭套快,比预想的快太多。”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


    陆长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


    这不活该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续命就是饮鸠止渴,用的次数越多,身体崩坏得越快,你不可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K自己也很清楚,他能明显感觉到上次续命之后,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之前的续命先生也说过这个问题,而且说没有任何人能解决。


    他这次找新的,除了是因为原先的不能再续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续命师不好找,不止陆长安,其他几个约好的续命师也是他打听到的要给某些人续命的,然后抢过来。


    在活着面前,他无所谓被那些人知道了是他抢的人之后会不会被报复,更何况,他还有小鬼保护,更不会怕。


    K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长安:“你……有办法?”


    “办法自然有。”陆长安身体微微前倾,“但代价很大,第一,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一丝干扰都不能有,否则前功尽弃,你当场毙命。”


    “第二,时间,我需要一周时间做准备。”


    “一周太久了!”K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焦躁,“我等不了!”


    “等不了?”陆长安嗤笑一声,打断他,“想活命,就按我的规矩来。”


    一周是特殊部门商量好的时间,毕竟K是在邻国,她们也不能莫名其妙闯进去。


    这一周除了是和邻国商量好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也需要准备时间,要保证抓捕过程中不出任何意外。


    K沉默了一会儿,陆长安是他见的最后一个续命师,也是准备时间最短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无论如何也要先试试。


    于是他咬咬牙道:“好!一周,就一周!”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更新


    第68章 068


    ◎第七天◎


    陆长安紧接着报出了一大堆东西,都是姜楚绪让他说的,这些东西就是虽然比较麻烦,但是可一周内一定能找到,其中一个东西特殊部门就有,当然那个东西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


    陆长安每报一样,K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就这些?”K的声音带着怀疑。


    “就这些?”陆长安挑眉,语气带着嘲讽,“K先生,你先能找全再说吧。”


    K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那枯瘦的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但他最终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马上去找!”


    “痛快。”陆长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类似满意的神色。


    “东西备齐后送到我指定的地方,这几天我会在你们这儿找个清净房间待着,谁也不见,一周后子时开始,如果东西没找齐,那么就另找他人吧。”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服,随后道:“带路吧,另外,送点吃的进来,清淡点,这鬼地方,待久了倒胃口。”


    他这副颐指气使反客为主的模样,反而让K和两个保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


    疤脸保镖看了K一眼,K闭着眼,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跟我来。”疤脸保镖冷着脸,引着陆长安离开了这个小会客室。


    陆长安被带到了疗养院三楼尽头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带独立卫浴,家具齐全,但同样透着陈旧和压抑。


    窗户被厚重的铁板从外面封死了,只留下几个小小的透气孔,门是厚重的实木门。


    陆长安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他进去后,先是慢条斯理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墙壁和家具上拂过,实际上是在检查会不会有摄像头或者监听的东西。


    确认安全后,他才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


    指挥中心这边,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丁玉澄立刻安排人手,一部分人盯着K组织调动资源的动静,同时根据疗养院的结构图和陆长安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制定一周后的突袭计划。


    姜楚绪则抱着小黑去了安排的酒店,对她而言,这一周就是难得的休假。


    第一天相安无事。陆长安像个真正的大师一样,在房间里练习和看书,送来的饭菜也吃得慢条斯理。


    K那边似乎在疯狂调动资源,疗养院外围的警戒明显加强,但内部还算平静。


    第二天下午,姜楚绪睡醒,慢悠悠点了份外卖,顺手打开了直播。


    【主播我等你好久!】


    【主播最近开播越来越不固定了】


    【上次那个狗头人的后续呢】


    弹幕瞬间涌出,姜楚绪把摄像头调好,小黑直接跳到桌上趴下。


    狗孩的事情自然不能透露,姜楚绪便没有回复。


    “下午好,处理连线。”姜楚绪扫了眼后台,随手点了一个。


    这次申请的都不算大事。


    屏幕分割,另一半画面中出现一个年轻女人,叫孟明云,她穿着家居服,背景是装修精致的客厅,但她的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布偶猫。


    “主播!求求你救救我家咪咪!”孟明云一接通就带着哭腔喊,“它不对劲!很不对劲!”


    【猫猫怎么了?】


    【布偶好漂亮,但看着好蔫】


    【细说怎么不对劲?】


    “别急,慢慢说。”姜楚绪的声音平稳。


    孟明云吸了吸鼻子,把怀里的布偶猫往镜头前凑了凑。


    那猫确实很漂亮,但此刻眼神涣散,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完全不像是平时温顺的样子。


    “三天前,我带咪咪回了一趟我爸妈在乡下的老宅,老宅后面有片林子,平时也没什么事,那天下午,咪咪自己跑出去玩了会儿,回来就这样了!”


    她越说越害怕:“开始只是蔫蔫的,不爱动,后来它开始对着空气哈气,还炸毛,好像看到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最恐怖的是昨天晚上。”


    孟明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半夜醒来,发现咪咪就蹲在我枕头边,直勾勾地盯着我,而且它对着我发出了像小孩哭一样的声音!”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会多想,这次却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有什么灵异事件。


    【呃,虽然但是,也有可能是受惊了,然后猫发情声音也是像小孩哭啊】


    【乡下老宅,要素察觉+1】


    【假设不是上面说的情况,那是被附身了?】


    就在这时,孟明云怀里的布偶猫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凄厉的叫声,完全不像猫叫,也不是不像,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它的眼睛瞬间瞪圆,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孟明云身后的某个方向,全身的猫都炸了起来,爪子胡乱挥舞着。


    “啊!”孟明云吓得差点把猫扔出去,手背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直播间的观众也清晰地看到,在孟明云身后的背景墙上,靠近天花板的一个装饰画框边缘,似乎有一小片阴影极其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又迅速消失。


    【墙上有东西!】


    【我看到了黑影】


    【是不是猫看到了这个东西,所以才一直叫】


    姜楚绪眯了眯眼,手中的项链已经开始发烫,她还感受到了一股属于幼童的怨念和茫然,这怨念不强,但似乎和那只猫产生了某种奇特的连接。


    “你家老宅那片林子,以前是不是死过小孩?”姜楚绪直接问。


    孟明云正手忙脚乱地安抚受惊的猫,闻言一愣,脸色瞬间煞白。


    “好像我奶奶提过一嘴,很早之前,有个外乡来的小孩在林子里走失了,后来在林子深处一口废弃的枯井里找到了尸体。”


    当时警察根据各种证据判断,那小孩是失足掉下去的。


    她声音发颤:“主播,你是说……”


    “一个迷路枉死的小魂儿,没什么恶意,就是太孤单太害怕了。”姜楚绪果断道。


    “你家猫那天在林子里乱跑,可能靠近了那口井,或者沾上了那孩子的遗物,小孩的魂儿懵懂,把你家猫当成了朋友,想跟它玩,结果阴气冲撞,把猫吓着了,它自己也懵懵懂懂地跟回来了。”


    【猫猫好惨,莫名其妙被吓到】


    【小朋友也好惨】


    【那现在怎么办?送走小朋友?】


    “听着,”姜楚绪对着屏幕说,“现在,抱着你的猫,走到你家客厅采光最好的地方,最好是正午有阳光直射的窗边。”


    孟明云虽然害怕,但对主播的指令深信不疑,立刻抱着还在挣扎低吼的布偶猫,挪到了落地窗边。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地洒在她们身上。


    “把猫放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让它趴着,然后你去厨房拿一罐牛奶,倒在一个干净的浅碟里,放在猫旁边。”


    孟明云照做,那只炸毛的布偶猫被阳光一晒,似乎舒服了些,挣扎的幅度小了,但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现在你走远一点,但是必须是能看到猫和这碟牛奶的位置,然后我会送那个孩子离开。”


    孟明云看着自家猫警惕的方向,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是感到一股寒意。


    她照着姜楚绪说的做,微微后退了一点。


    说来也怪,她后退几步之后,她家小猫突然停止了低吼,炸开的毛也慢慢顺了下去。


    它疑惑地歪了歪头,转头看了看孟明云,又看了看那碟牛奶,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口。


    与此同时,孟明云感觉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感,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这只小鬼送走不是很难,安抚一下就好了,姜楚绪很快收回手。


    “好了。”姜楚绪的声音传来,“那孩子愿意走了,牛奶不用收,让它自然放着,你家猫晒晒太阳,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以后最好不要让猫靠近老宅那片林子深处。”


    孟明云看着自家猫咪逐渐恢复平静,甚至开始小口舔着牛奶,她终于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接着姜楚绪便切断了连线。


    这次直播申请连线的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事,没有枉死鬼,鬼也都不凶,顶多是有点怨气。


    不过这个世界出现鬼的概率还挺大。


    毕竟鬼的出现是比较苛刻的,光有怨气不一定会变成鬼,大多数人死之后是直接投胎去了,而不是变成鬼停留在人间游荡。


    姜楚绪觉得,或许这就是她穿越过来的原因之一?


    她不是很确定,也只是一个猜测。


    毕竟一开始大多数直播连线,那些鬼其实和K组织没什么关系,但依旧很凶。


    不过最近这几次她感应到比较麻烦的基本都和K组织有关。


    而她们在解决掉K组织的大部分据点之后,她直播申请连线的都是比较小的事情了。


    姜楚绪摸摸下巴,没有再继续想,反正她已经很确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接下来几天,众人各做各的事,姜楚绪照常直播,部门里的其他同事则是准备前往疗养院的各项事宜。


    第六天一大早,众人出发了,晚上的时候,她们到了那个小镇。


    就在当天晚上,平静被打破。


    陆长安依旧在房间里闭目养神,胸前的摄像头安静工作,特殊部门的人轮流盯着屏幕,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


    突然,屏幕画面猛地一暗


    不是信号中断那种雪花点,而是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消失了,天花板的灯发出的亮光也在慢慢变暗。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阴冷气息从房间各个角落涌出,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怎么回事?!”丁玉澄猛地站起,扑到屏幕前。


    画面中,陆长安也瞬间睁开了眼。


    他反应极快,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就贴墙站起。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蠕动,靠近,带着令人作呕的湿滑感和低沉的嘶嘶声。


    陆长安身上带着的符箓开始微微发热,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一手灰。


    竟然有好几张符在这瞬间变成了灰!


    【作者有话说】


    [狗头叼玫瑰]


    第69章 069


    ◎K的结局◎


    陆长安后背紧贴墙壁,冰冷的触感通过衣料渗进来。


    黑暗中,那股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地上也像是有湿滑的东西摩擦的窸窣声,正从四面八方围拢。


    灯完全熄灭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靠近。


    好像不止一只鬼。


    酒店内的空气绷紧了一瞬,众人都猜出了,那应该就是巡游者,也就是K所谓的宠物。


    或许是长得和狗孩差不多的鬼?


    陆长安再次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符,只剩两三张了,他拿出最后几张,紧紧盯着面前的鬼。


    这些鬼实在太多了,符咒也只是限制了这些鬼的行动能力。


    就当陆长安觉得今天要搭在这里的时候,手中的符再次燃烧了一张,就着这光,他看清楚了面前的鬼。


    它像一团强行揉捏在一起的肉块,勉强维持着类人的轮廓,皮肤是青白的,表面覆盖着湿滑粘液,不断向下滴落浑浊的液体。


    它没有明确的头颅,只在躯干上方,一张扭曲变形的人脸深深嵌在肉里,五官移位,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森森白牙。


    数条末端带着吸盘、如同章鱼般的暗红色触手,正从它躯干各处疯狂舞动,抽打着空气。


    此刻,离陆长安最近的一条触手几乎快要接触到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那张燃烧的符咒彻底变成了灰烬,在那一瞬间,面前的鬼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发出尖厉的惨叫。


    徐昭今盯着屏幕上传回的黑暗画面,只能勉强看到陆长安贴在墙上的模糊轮廓和黑暗中更浓重的几团蠕动阴影。


    姜楚绪道:“这次应该不是试探,毕竟如果K现在受伤,那么他的后路就全部断了。”


    而且,就算陆长安暴露了,K也不会让这些鬼来,理由和她刚才说的一样。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鬼失控了。


    姜楚绪原本靠在椅背上,抱着小黑的手微微收紧,她叹了口气,这些符按理来说应该很强,她也用过几次,怎么这回几只鬼就让这些符快全部烧完了。


    她还没出手,只见陆长安手中剩下的两张符同时燃烧起来。


    但是姜楚绪能感受到,陆长安镜头里的几只鬼没怎么被这些符伤到,就连最后两张她觉得杀伤力很强的,结果还是不管什么用。


    这几只鬼确实比狗孩厉害一点,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必须要出手了。


    姜楚绪指尖点在屏幕上,一股力量瞬间穿透过去。


    陆长安房间里那几只张牙舞爪的巡游者,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


    嵌在肉块里的扭曲人脸爆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舞动的暗红触手寸寸断裂,庞大的身躯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粘稠腥臭的液体喷溅出来,糊满了墙壁和天花板。


    这重创似乎并未完全消灭它们,只是让它们陷入了更加狂暴的状态,阴气更加翻涌起来。


    陆长安反应过来应该是姜楚绪出手之后,他也不慌了。


    就在这时,陆长安房间那扇厚重的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K被两个保镖几乎是架着出现在门口,他此刻的模样比几天前更加骇人,蜡黄松弛的脸皮上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窝周围一片乌黑,浑浊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整个人佝偻着,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看向房间内那几只濒临崩溃的巡游者时,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咳咳咳,陆先生,您没事吧?”K的声音特别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艰难挤出来的,带着剧烈的喘息。


    “意外,纯属意外!这几个畜生不知道怎么冲破了束缚,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保镖的手臂才没瘫下去,显然巡游者被重创带来的反噬让他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雪上加霜。


    陆长安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手上的灰烬簌簌落下。


    看着门口形容枯槁的K,眼神里那点强装的倨傲下,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愠怒和惊疑:“意外?K先生,你这真是别开生面,若非我还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此刻怕是已经成了它们的点心。”


    他刻意扫了一眼K嘴角的血迹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这不会是你的哪个对头,趁机混进来搞的鬼吧?”


    他把怀疑的矛头轻飘飘地抛了出去。


    K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青白交加,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对头搞鬼,纯粹是巡游者失控加上眼前这位陆大师手段太狠的反噬结果。


    可他能说什么?


    难道承认自己连几只“宠物”都控制不住?或者指责这位可能是他唯一救命稻草的大师下手太重?


    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陆先生见笑了,是鄙人管理不善,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备齐了!就在楼下准备好的静室,请您务必尽快施法!”


    K的语气近乎哀求,眼中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活下去的疯狂渴望。


    巡游者的反噬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以恐怖的速度流逝,别说再等半个月去找那个需要更久准备的续命师,他连三天都未必撑得过去。


    陆长安已然成为了他最后的希望。


    陆长安看着K这副凄惨又急迫的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淡定地掸了掸衣襟,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东西齐了就好,带路吧,这地方我真是片刻都不想多待。”


    他率先迈步,越过还在痛苦抽搐的巡游者残躯,看都没看K一眼。


    K在两个保镖的搀扶下,几乎是被拖着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楼下准备好的静室,比之前陆长安待的房间更加阴森。


    一切声音和信号都被隔绝在外面,墙壁上刻满了扭曲怪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陆长安没有废话,按照之前姜楚绪告诉他的画,幸好这几天他无数遍在演练这个阵法,不然真不一定能画出来。‘


    很快,一个复杂阵法成型,阵法周围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器物。


    一个装着浑浊绿液的玻璃罐里泡着几节指骨,不是人的,旁边有几块刻满符文的黑色石头,还有一盆看起来像烧焦泥土的东西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陆长安围着阵法踱步,眼神挑剔地扫过每一样东西,似乎是觉得这些质量不是很好,他的手指偶尔在虚空中点划,口中念念有词,全是特殊部门紧急培训时死记硬背下来的拗口术语,配上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倒真有几分高深莫测。


    K被安置在阵法旁边一张特制的椅子上,整个人虚弱地瘫靠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长安的动作,每一次陆长安的停顿或皱眉都让他心脏狂跳。


    两个保镖像雕塑一样立在门内两侧,眼神锐利,但身体明显也有些紧绷。


    整个静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陆长安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和K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陆长安心里默算着时间,特殊部门的人应该已经到疗养院外围了吧,只等他的信号。


    他故意把布阵的节奏放得很慢,每一步都力求逼真,甚至拿起那盆焦土嗅了嗅,皱着眉放回去,又拿起装着指骨的罐子对着光看了看,嘴里嘟囔着“成色勉强”之类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K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他几次想开口催促,但看着陆长安那副不容置疑的专注模样,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能焦躁地用枯瘦的手指抠着椅子的扶手。


    就在陆长安装模作样地将最后一块黑色石头按在阵法某个特定位置上,直起身准备进行下一步仪式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外面传来,连这个静室都没法隔绝掉声音,整个静室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K和两个保镖脸色剧变。


    “什么声音?!”K惊恐地嘶吼,挣扎着想站起来。


    陆长安心中一定,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丝被打扰的暴怒和惊疑:“怎么回事?不是说了绝对安静吗?”


    他厉声呵斥,目光落在两个黑西装身上。


    两个保镖也慌了神,下意识地就想冲出去查看。


    “站住!”陆长安猛地喝止他们,“仪式已到关键时刻,外面天塌下来也不许动!惊扰了阵法,K先生当场毙命,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这话半真半假,气势十足,瞬间镇住了那两个保镖。


    K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别动!听陆先生的,外面不可能出大事!”


    他在外面布置了很多力量,还有鬼,当然那些鬼和他不是绑定的,他不能再受到一次反噬了。


    K十分确信,除非是姜楚绪来了,否则那些鬼不是好对付的,一时半会儿肯定进不来,等进来的时候他早就完成续命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和闷哼倒地的声音。


    显然,守在外面的保镖被瞬间解决了。


    K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静室的门不断被撞击,门锁的位置肉眼可见地变形凸起。


    “不、不可能!”K瘫在椅子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绝望地看着那扇正在被暴力破坏的门。


    怎么会,外面那么多人和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进来?


    难不成真的是姜楚绪也来了?


    早知道,他就应该直接解决掉,谁能想到,姜家两口子死了,倒是留下了这么一个祸害


    陆长安悄然退后一步,站到了相对安全的角落,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扇足以抵挡小型爆炸的门被硬生生撞开,轰然向内倒塌。


    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束瞬间撕裂了静室的昏暗,精准地锁定了瘫在椅子上的K和他身边如临大敌的保镖。


    K最先看到的时姜楚绪,明明她站在最后。


    K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他笑得腰都弯了,最后不停地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随后他抬头,望向姜楚绪道:“果然是你,我自认为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对付外面的鬼。”


    那些鬼有多厉害他很清楚,虽然相应的被反噬的时候也很严重,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反噬都不是事。


    K瘫坐在椅子上,剧烈咳嗽着,嘴角溢出的血丝在惨白皮肤上格外刺眼,他闭上眼似乎放弃了所有挣扎,只剩下粗重艰难的喘息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带走。”丁玉澄的声音打破沉默。


    几个特殊部门的同事立刻上前,动作迅捷有力,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K枯瘦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他被像拖麻袋一样从椅子上拽起,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阴鸷威严,只剩下一具腐朽的空壳。


    陆长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内衫。


    他看向门口的众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姜楚绪没看K,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到了被K关着的那几个被重创的巡游者身上,那些扭曲的肉块和断裂的触手还在本能地蠕动,嵌在肉里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几个巡游者……”徐昭今眉头紧锁,她想问的是难道要带走那几只鬼吗。


    姜楚绪猜到了徐昭今想说什么,她直接道:“不用这么麻烦。”


    她向前走了几步,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笼罩了不远处的几只鬼。


    那几个濒临崩溃的巡游者残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它们身上的阴气丝丝缕缕渗出,它们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瞬间被吸进了项链之中。


    这些鬼和狗孩到时候一起送走。


    “清理干净。”丁玉澄对队员示意,随即转向姜楚绪,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姜同志,辛苦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我们。”


    姜楚绪嗯了一声,抱着小黑转身就走。


    外面的清新空气驱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小黑在姜楚绪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盹。


    疗养院内的收尾工作如火如荼,K被秘密押送离开,那些被俘的黑西装以及几个所谓大师,还有搜缴出来的大量实验记录和仪器,都需要进行初步筛查和分类,整个行动十分高效。


    K很快被押送回国了,到达特殊部门的审讯室后,他便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手腕脚踝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灯光惨白,将他蜡黄枯槁的脸映照得清楚,他闭着眼,胸口微弱起伏,仿佛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几个擅长审讯的专家坐在他对面,气氛凝重。


    “K,你的组织已经完了,那些据点和你的核心成员基本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负隅顽抗没有意义。”


    K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他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K,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不了多久了,交代清楚或许还能争取到一个相对体面的终局,想想你的‘伟业’,难道你不想留下点什么?”


    “伟业,呵……”K终于发出了声音,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在惨白灯光下毫无生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败了就是白了,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又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丝。


    如果没有姜楚绪,K很确信自己所做的一切会是改变很多人生命和生活的伟业,但现在,一切都变成了泡沫。


    他就说完了那么一句,随后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几人对视一眼,沉声道:“叫医疗组,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K身上还有太多未解的谜团和情报。


    与此同时,特殊部门的休息室内,姜楚绪靠坐在沙发上,她闭着眼,手指下意识摩挲着小黑,审讯室里的对话已经传到了她这里。


    这个K也没几天好活了,一直不说话,那就等他死。


    姜楚绪默默想着,反正变成鬼了对她来说还更好问。


    接下来的几天,姜楚绪大部分时间待在特殊部门安排的宿舍里,配合特殊部门做一些必要的问询,其余时间就是沉默地撸猫、休息。


    丁玉澄她们忙得脚不沾地,审讯K、清剿残余势力、与国际方面协调。


    不过K时醒时昏,吐露的东西有限,但结合其他渠道的情报,已经基本知道了K组织的大部分信息。


    唯一差的就是K组织到底是为什么会建立起来,K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改造鬼的事情?


    K在来到特殊部门后的第六天死了,比预想中的多活了两三天。


    姜楚绪一直等在特殊部门的地下停尸间外面,这里温度很低。


    她站在推车前,小黑安静地蹲在她脚边,特殊部门的几个同事也在一旁,气氛凝重。


    “他死了,但执念很深,魂魄离体不会太远,也消散不了。”姜楚绪的声音在空旷的停尸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丁玉澄点点头:“我们只需要关键信息,组织真正的起源,他最初从哪里获得改造鬼魂的知识?还有没有我们没掌握的据点或核心人物?”


    姜楚绪没说话,直接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推车边缘,悬停在K尸体的上方。


    停尸间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惨白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几秒后,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推车上方浮现出来,正是K,他看起来比尸体更加枯槁,脸上凝固着死前那一刻的惊愕和不甘。


    他的魂魄没有挣扎,只是茫然地悬浮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还没完全理解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姜楚绪直接和K建立了连接,即使K一直在挣扎也强行查看了他的记忆。


    画面一是他从类似于手术台的地方醒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腐蚀着他。


    然后就是几个关键词,晚期,扩散了,最多三个月。


    K不甘心,他拥有庞大的财富和权势,怎么能像蝼蚁一样无声无息地腐烂掉?


    画面二中,K出现在一件昏暗的地下室,墙壁斑驳,挂着一些泛黄的羊皮卷轴,一个穿着破旧黑袍佝偻得几乎直不起腰的老者,坐在一张油腻的木桌后。


    老者脸上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睛浑浊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狂热。


    他用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一卷摊开的古老书册,上面是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描绘的图案,是一个人体和兽类的结合,痛苦挣扎的灵魂被强行糅合。


    姜楚绪没有关注其他东西,她的注意力全在了这个老者身上,她认识!


    而且是在她之前的世界认识的!


    【作者有话说】


    [狗头叼玫瑰]明天会更新


    错别字在正文完结之后一起改[求你了]


    第70章 070


    ◎直播◎


    那个人和那本书姜楚绪可太熟了,原来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止她一个啊。


    那个老人在她的世界的时候就一直致力于研究人兽灵魂融合,当时他的理由还是制作出强大的鬼更好的保护人。


    但是最后当然是被否决了,直到后来,姜楚绪在处理一个任务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制作出来的鬼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还导致了几个人的死亡。


    那时候也是姜楚绪去处理的人和那些被改造的鬼,结果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她。


    还得看看那个老东西死了没。


    于是姜楚绪继续看K的记忆,依然是那间地下室。


    黑袍老者陈九幽剧烈地咳嗽着,枯瘦的身体蜷缩在破旧的木椅上,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沫,溅在斑驳的地面和泛黄的羊皮卷轴上。


    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眼神却更加疯狂,死死盯着对面眼中燃烧着求生欲和野心的K。


    黑袍老者道:“年轻人,有野心,有冲劲。”


    陈九幽又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天不绝他的大业,然后过了没几分钟,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他的眼睛圆睁着,凝固着不甘和狂热。


    年轻的K站在尸体前,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猎物到手的冷酷和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老东西,死得倒是时候,你的大业吗?”他嗤笑一声。


    然后K干了一件事,他把陈九幽的魂带走了,而且陈九幽的魂还成了第一批被改造的鬼,只是失败了,陈九幽也魂飞魄散。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姜楚绪松开项链。


    该说不说,K也真是够狠的,不过不狠也干不出后面的各种改造,以及为了有足够怨气的鬼,去操控其他人的人生。


    姜楚绪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那笑声里只有彻底的鄙夷和如释重负:“死得好。”


    她的目光转向K那模糊的魂体,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那种以玩弄生命,扭曲灵魂为乐的老怪物,活着是祸害,死了是活该,至于你……”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你也死得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楚绪指尖在项链上轻轻一拂。


    K的模糊的轮廓在惨白灯光下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失无踪,停尸间的冷气也随之消散。


    姜楚绪没有说黑袍老者的事情,毕竟涉及到穿越世界的东西还是不说最好。


    她把从K记忆里看到的各种据点信息全部记录下来,有些据点早就被毁掉了,有些则是太过隐秘,而且瞧着没有直接联系,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接下来的日子,特殊部门依旧这些信息,精准打击着K组织残余的势力,姜楚绪则是又回到了相对清闲的状态。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小黑摊在窗台上晒得肚皮滚圆,姜楚绪随手点开直播。


    【主播下午好!失踪人口回归!】


    【今天有连线吗?】


    【小黑又胖了!想rua】


    弹幕刷得飞快,姜楚绪点开后台连线,果然,这些连线的人身边的鬼气息都比较温和,基本都是家人,或是她们养的宠物。


    姜楚绪便直接道:“这次找我连线的人身边基本都是自己家人,我让你们聊十分钟吧。”


    【啊?真的吗?!】


    【能看到亲人吗?呜呜呜我有点想我姥姥了】


    【十分钟!主播你是我滴神!】


    弹幕瞬间炸开锅,震惊、期待、还有一丝丝惶恐的情绪交织。


    “五分钟之后我就开始了,你们准备一下吧。”


    姜楚绪话音刚落下,刚才申请连线的人瞬间开始整理衣服,还有收拾东西。


    五分钟时间一到,姜楚绪便动手了。


    她手一挥,面前的屏幕上分出许多小块,每个方块里都露出一张紧张又期待的脸,背景各异,有卧室、客厅,还有一个看起来像办公室的地方。


    “十分钟,自己聊。”姜楚绪说完就靠回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小黑的下巴。


    第一个小方块里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圈通红。


    他嘴唇哆嗦着,对着空气喊:“爸?爸你在吗?”


    他面前空荡荡的客厅角落,空气像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一个身形佝偻的模糊人影缓缓浮现。


    人影的轮廓有些飘忽,但那张脸却和男人手机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男人瞬间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爸!爸我对不起你啊!您走的时候我没赶回来!”


    那人影似乎被哭声惊扰,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落在跪着的儿子身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抬起半透明的手,似乎想摸摸儿子的头。


    【好了,主播你满意了吧,我现在真的破防了呜呜呜】


    【老爷子看着好心疼】


    【哭死我了】


    第二个小方块是个年轻女孩,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泰迪熊玩偶,紧张地看着卧室门口。


    “豆豆?”豆豆是她养的小狗,可是有一次它自己跑到街上被车子撞了,女孩一直很想它。


    她说话时她声音发颤,而门口地板上一小团几乎不成型的影子凝聚起来,隐约能看出是只小狗的形状,尾巴的位置兴奋地快速摆动了几下。


    女孩清晰地听到了“汪汪”几声。


    她冲上前,但是不敢碰豆豆,都说活人身上有阳气,她怕自己会让豆豆难受。


    她的眼泪唰地下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泰迪熊放在那团影子旁边:“豆豆乖,姐姐给你带了小熊,你最喜欢的小熊。”


    豆豆立刻凑上去,围着泰迪熊欢快地转圈,同时不断发出汪汪声,看得出来很兴奋。


    【我家狗子就是去年没的,我到现在都好心痛】


    【呜呜豆豆好可爱,下辈子也要幸福啊】


    【这比那些所谓的温情片催泪多了】


    第三个小方块里是一对年轻夫妻,女人手中抱着一件小衣服,男人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紧张地望着卧室婴儿床的方向。


    “宝宝。”女人轻声喊着,婴儿床上的小小身影动弹了一下,似是回应。


    男人紧紧握着女人的手,只要这样,她们就觉得足够了,只要能看看。


    “宝宝别怕,爸爸妈妈在这儿,下辈子宝宝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第四个方块是个老大爷,背景像在某个陵园。


    他对着面前一座墓碑,中气十足地吼:“老伴儿,听见没,少打点麻将,在下面也注意点身体,缺钱了托梦,别省着!”


    墓碑前,一个穿着花布衣裳、叉着腰的清晰老太太魂魄浮现出来,没好气地瞪了老头一眼,她也数落了几句。


    老爷子反而笑了,眼里闪着泪花:“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大爷大妈感情真好!】


    【真的,又哭又笑,主播你赔我纸巾!】


    【我的眼泪不值钱】


    第五个、第六个……每个小方块都在上演着跨越生死的短暂重逢。


    有默默对望的母女,有笑着敬礼的老兵和年轻的孙子,有对着空椅子汇报成绩单的学生,十分钟,人间百态,悲欢离合。


    弹幕从一开始的疯狂刷屏,渐渐变得安静,只剩下零星的【哭了】【谢谢主播】飘过。


    姜楚绪瞥了一眼时间,还剩最后一分钟。


    连线的众人也很清楚时间不多了,只能急匆匆交代,最后虚虚抱在一起。


    一分钟很快过去。


    姜楚绪轻声道:“结束了。”


    众人回过神来,面前的“人”早已消失,她们只能擦擦眼泪,即使是短暂见到也没关系,至少还能再见一面。


    “好,下一个连线。”


    刚才又有几个人申请连线,她同意了一些,就剩下一个,那个人跟着的鬼比较凶,所以单独连。


    屏幕分割,另一半画面出现一个中年男人。


    背景是一间极其奢华的书房,巨大的红木书桌,真皮沙发,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男人保养得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的丝绸睡衣,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楚绪忽然笑了一下:“你这风水?”


    挺有意思。


    富豪眼睛一亮,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连线,转而道:“主播你也觉得我这个风水好吧。”


    “来我家的人都这么说,说住在这里面舒服。”


    真舒服?那些人还挺能忍的。


    姜楚绪差点笑出声,住在这里面,人没疯都算他厉害,还能舒服?


    估计是为了捧着这个连线人,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这个连线人看起来就是捧一下就能漏一大笔钱出来的人。


    姜楚绪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礼物光芒默默想着。


    “好了,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


    男人一下反应过来,停下了刷礼物的手。


    “我家里好像有鬼,那个鬼想杀了我!”


    富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恐惧。


    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只鬼就在他附近,不管他到哪里都能跟着。


    现在他也能感觉到,那只鬼好像在他身后。


    他感觉到了一股目光死死盯着他,阴魂不散。


    而且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直播了[抱抱],明天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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