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霁明珏此时也睁开眼,发觉自己被她以轻佻地姿势挑起下巴,颇为不自然的仰头往后退去,却被她抓着脖子上的银链拽回。
她奇怪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它的吗?为什么又将它挂在脖子上?”
他抿唇不语,握着她的手从银链上移开,伸手欲解下时被她一把抓住。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戴都戴了,拿下来就没意思了。”
视线落在他锁骨上,有一点想咬。
想在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上都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她俯身下去,刚想埋头在他颈间时,却听见他呜了一声。
“你怎么了?”她奇怪道。
“没什么。”霁明珏十指掐紧,抵御着碎魂症残留在体内的痛楚,又听见她问道,“你的修为怎么跌到九境了?”
他编了个理由,“杀鬼画仙时用了太多灵力,跌境是正常的。”
月见荷垂眼,指腹在他锁骨上轻轻摩挲着,将白皙的肌肤柔出了红痕,又顺着锁骨向下摸去,霁明珏急忙捉住她的手。
他抬眼恼羞地瞪她,月见荷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碎魂症消停了,又来玩他了?
“我给你一点灵力吧。”她说道。
霁明珏想要拒绝,被她抓着银链拉近,她挑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下。
舌尖顶开他的唇,见撬不开牙齿后便在他唇瓣上用力咬了一口。
霁明珏呜咽一声,眼眶微微泛红,他此刻跪坐在月见荷床榻边,因她拽着他脖子上的银链,他的腰背不得不挺直,脑袋仰起往前倾,明明是她在逼迫他,反而显得他像是在求欢。
月见荷趁势将舌尖伸进他口腔,朝他口中吐出一口气,属于她的灵力顺着他的口腔划入腹中,在丹田处汇聚,他紧实的小腹微微隆起。
唔,给的有点多了。
不过她没怎么在意,反正灵力总是能化消的。
柔软的唇紧贴着,她找到那想要将她推出的舌尖,轻轻咬下。
察觉到身下人身躯开始轻轻颤抖,她索性加大了力度,咬着他的舌头不肯他收回,手掌探入他上衣里,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下。
掌心忽然传来怪异的触感,她好奇地按了下,触感竟更明显了。
唇间的笑意更愉悦了,她调笑道:“你在触碰我的手呢。”
察觉到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霁明珏羞耻极了,用力想要推开她,可偏偏被她吻得使不上力气,反而更像是欲拒还迎。
指尖稍一轻触,他便忍不住闷哼出声,索性报复般将舌尖往她口中探去。
月见荷感到惊奇的同时又觉得有趣,霁明珏居然会主动了。
她索性张唇让他进入,在快要触及到她舌苔时用牙咬住,勾缠着他的舌尖,引导着它划过她的口腔内壁。
霁明珏惊觉不对想要退出时已经来不及了,被她按着后脑逼着往前贴近她的唇,后退的想法一被她察觉,她的指尖便会重重地掐上一下。
而比痛感更先来到的却是快感。
他只好尽力贴近她,避免不必要的惩罚。
双眼逐渐失神,耳中只剩唇齿交接时的水渍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看他快喘不过气来了,月见荷终于放开了他。
她微笑问他:“喜欢吗?”
他偏过头去,不肯回答,但红透的耳廓早已暴露出他的答案。
喜欢的。
他其实是喜欢被她玩的。
又或者说,习惯了被她玩。
谁让他喜欢她呢。
正想问她身体好些没有时,耳垂又被她掐住,指腹轻轻揉捏着,轻柔飘忽如鬼魅的声音传来:“霁明珏,你喜欢什么样的耳坠呢?”
他心中一惊,慌忙拍开她的手,恼羞地瞪她一眼,“什么样的都不喜欢!”
月见荷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指尖挑起银链,心道,送他锁心链的时候死犟着不肯要,现在不还是戴在脖子上了。
如果他的嘴能跟他的唇一样软就好了。
门外响起叩门声,昭岁抱着一叠衣服推门而进,正巧将这二人诡异的暧昧姿势尽收眼底,她立刻关上门,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重新轻轻敲门,“大小姐,收到一封云涯的传信。”
“拿进来吧。”
“等一会!”
昭岁脚步顿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
月见荷奇怪地看向他,想出声再唤昭岁进来时,嘴被他一把捂住,皱眉在他掌心咬了下,留下浅浅的齿印。
“等我穿好衣服。”霁明珏见她点头后才松开覆在她嘴上的手掌,飞快地整理起身上凌乱的衣服来,触及左肩时,眉头忍不住微蹙,因连用两滴精血后又取出了心血的缘故,他此刻体内灵力空虚,竟是未能将月千寻留给他的伤修复。
眼角余光撇脚月见荷一直盯着他看,咬住下唇内侧故作无事一般将衣服拉好,谁知月见荷却说道:“你的衣服脏了,要换一下。”
“一会再换。”他回道。
月见荷按在他左肩上,还未用力便察觉眼前人身躯一颤,似乎是痛得。
“你身上有伤?”她问道。
霁明珏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没有。”
她才不信,干脆直接伸手扯开他的衣襟,果不其然露出肩膀上狰狞的剑伤,还残留着月千寻的灵力。
她用自己的灵力覆上,转瞬间肩头肌肤复原如初,好似从未受过伤一般,又奇怪道:“月千寻为何要对你出手?”
一个远在云涯,一个久居幻月湖,在此之前从未碰过面,按理说不应该有过节才对。
霁明珏回道:“不知道。”
他也不明白月千寻为何要对他出手,甚至是下的死手,但这一点他并不打算告诉月见荷,月千寻几乎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他并不愿意因自己而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好在月见荷并没有继续追问,他刚松了口气,却听见她说道:“衣服脱掉,我要检查下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
她不想让完美的东西被别人破坏,尤其是霁明珏。
“不……”他抓紧了衣服,艰难出声,“没有其他伤口了。”
视线转向门口,门扉上不合时宜的又传来两下叩门声。
月见荷看出了他在害怕什么,好心朝门外说道:“昭岁,信放在门口,你先退下吧。”
昭岁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离开了,反正听声音大小姐的身体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月见荷从床上起身,将他的身体掰过来与她面对面,指节挑起他的下巴,眨眼道:“还是说,你想我帮你脱?”
霁明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开,见她仍不死心后干脆直接将她双手反剪至身后,皱眉轻声斥道:“你的伤刚好,不宜做这种事。”
啊?
月见荷错愕,他在乱想些什么?
她只是单纯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有的话替他修复一下而已。
怎么想到床上去了……
但她也懒得纠正他想歪的想法,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瓣,膝盖挤进他两腿中,缓慢地轻蹭着,一旦霁明珏有松开她双手的趋势,她便立刻去扯他的衣服。
霁明珏被蹭得受不了了,闷哼一声后咬着唇说道:“我自己来。”
月见荷如他所愿,点了点头。
他转说身去背对着她脱去上衣,宽厚白皙的肩背对她袒露,“看到了吗,没有伤。”
她凑近去瞧,见背部皮肤光滑无一丝伤痕,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指腹在他后颈轻按了下,霁明珏呼吸一僵,刚想要捉住她的手时,那只恶劣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脊背来到后腰,衣服被人往下轻扯了下,“下面还没脱呢。”
他立刻转身抓住她的不安分的手,瞪她一眼:“你知不知羞……”
剩下的话被她的指腹按了回去。
她视线往下扫去,轻飘飘道:“又不是没看过。”
但确实好久没看了。
她抬手轻按在他小腹隆起处,那里聚集的她的灵力立刻四散而去。
霁明珏忽感体内每一处灵脉同时传来触电般的感觉,酥软瞬间传遍全身,好不容易平缓的呼吸又乱了,他颤着手捂住小腹,微微气喘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月见荷回道:“你既然不愿意脱了让我检查,我只好替你将体内我的灵力化开了修复伤口啊。”
脸上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霁明珏实在无法同她计较。
他的小腹重回紧实,但四肢的酥软仍在,腿软得快站不住,心中气羞极了,月见荷简直是个白痴,这么做跟神交有什么区别,他身体里已全是她的气息。
月见荷见他面色微微发红,疑心他是不是有内伤在身,干脆想着一并解决了,正欲再催灵力时,却被他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时,气得扯着他的腰带将他一齐带倒在床上。
她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看着身下死死咬着唇却仍有喘息逃出的人,心中困惑,问道:“你怎么了?”
霁明珏偏过头,低声说道:“放开我。”
身下窜起令人羞耻的反应,他不着痕迹地夹紧了腿,伸手去推她,“我没事,你先去看昭岁送来的信吧。”
月见荷没动,信放在那反应又不会跑,眼下还是先搞明白霁明珏为何会这样……
她细细地打量着身下人,见他耳尖通红,肩膀伴随着胸膛的起伏轻微抖动着,尽管对她偏过头,但隐约可见水雾的泛红眼尾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状态。
像极了情动。
月见荷心中忽然有了想法,她勾唇一笑,掐着他的下颚逼他与她对视,认真说道:“我们现在交换神魂印吧。”
说着,便不容拒绝地向他释放出自己的神识,覆盖他每一寸肌肤,霁明珏张唇时拒绝的话只化作急促的喘息。
“不……”他拼命摇头,抗拒地伸手挡在额头上,拒绝她的侵入。
月见荷不解,“为什么不?”
他垂着眼,不敢看她,只是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你最讨厌的骗子小玉,而因神魂印的存在不得不永世绑定时,会恨我的吧。
月见荷仍是不明白他是何意,但见他眼中殷切,似乎是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便认真想了下,说道:“会喜欢的。”
反正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样也不算骗他。
霁明珏抬眼,撞见她清澈双眸下的茫然,心知她根本就不明白。
可她没说不喜欢。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一点喜欢他呢?
霁明珏觉得自己简直比伏藏之渊下镇压的怨力还可恶,因为他说了句:“好。”
他明白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可他太想留在她身边了。
他移开挡住额头的手,放任自己沉沦在她无意识编织出的幻梦中,半撑着胳膊挺直腰背,仰头向前,试探着轻轻碰了下她的唇,见她没有拒绝后,与她额头相触,神识缓慢溢出。
“过了今天后,你就不能再将我扔掉了。”
第42章 铃响
◎银铃系在它身上,它动,它响◎
神识溢出,二人的气息交缠在一处,霁明珏跌进一团青色的雾气中。
雾气扫过他每一寸肌肤,窜起密密麻麻的痒意,他忍不住唔了一声。
很快,唇又被人按住。
他半睁着眼,舌尖轻舔她指腹。
想要含住时她去飞快拿走了手指。
他半张着唇,茫然又无措地看着她。
溢出一些神识去触碰她。
她将手指伸进他口中,缓慢轻柔地从舌尖游移到舌根。
又刮了刮四壁。
耳中逐渐失去声音,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指甲刮擦牙齿的声音。
将要窒息的时候她终于收回了手指。
洁白的指尖挂着晶莹水珠。
她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伸进他上衣中。
指尖轻柔拂过,将水渍完全擦在他身上。
霁明珏闷哼一声,呼吸又错乱了几分,身体不受控地细微颤着。
肌肤上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就像是被人捏在手中把玩。
他挣扎着要后退,腰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他只好向前挺身,仰头试图轻啄她柔软的唇瓣,反而被她扣着脑袋压下。
她垂眸欣赏他,男人原本白皙的肌肤早已染上薄红,眼尾还挂着潋滟泪珠,甚是好看。胸膛起伏时连带着羽睫轻颤,鼻尖溢出细碎的喘息。
她抚摸着他的脸庞,拭去那滴泪珠,柔声问道:“霁明珏,你爱我吗?”
好一会,才听见他压抑的声音:“喜欢你。”
她摇摇头,感到不是很满意。
喜欢可不够,她要他爱她,要他完完全全属于她。
神识再次溢出,青色的雾气说着他半敞的衣服滑进去,将他完全包裹。又生出尾巴触碰他的唇瓣。
缠绕住他的神识。
神魂交融的极致快感同时传给二人,月见荷用力撑着胳膊才没有让自己倒下,指节紧抓着床单,轻轻地喘息着,忍了许久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霁明珏适时睁开眼,双眼朦胧仿佛失去焦距,只呆呆地凝视着她,也不知道看清楚没有,就仰头去吻她。
月见荷偏了下头,柔缓温热的唇恰好落在她眼睛上,舌尖卷走她眼尾因动情溢出的泪,睫毛被舔得水润。
她岔开腿坐在他身上,歪头打量了一会他因情动而一碰就颤的身躯,忽然又想到了新的玩法。
她问道:“你想亲我吗?”
他点头,又试探着想去啄她的唇,却被她按着肩膀推回,只好用充满水雾的眼睛不解望着她。
她指了指身下,说道:“亲我这里。”
他身躯僵住,差点忘了呼吸。
“怎么?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她鼻孔哼气,“这都不愿意?”
他扭过头去,理智与欲望在脑中激烈地搏斗着,理智告诉他这是件羞耻的事,可偏偏欲望叫嚣着让他向她靠近。
他跪坐在她身前,俯下身去亲吻她。
堆叠的衣料遮蔽了他的视线,他两手轻放在她腰上,凭着感觉去贴上她的唇。
但这样好像不够,他飞快回想了下她是如何亲吻他的,学着她的动作,笨拙地将舌尖往里缓慢探入,轻轻地舔舐着柔软。
察觉掐在他肩膀上的手力度加重,他有些疑惑,是他吻得不够好吗?
应该是的吧。
他继续深入吻她,一直吻到最深处,学着她的动作,舌尖上下拨动着。
她的脑中被一种新奇又愉悦的快意迅速填满。
想要结束这个吻,却有些失神。
下巴微微扬起,指甲用力掐在他肩膀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他的吻还在继续。
等她回过神来后,双唇早已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空隙。
直到身下的床单被打湿,他的口腔中充满了她的气息,这个漫长的吻才迎来了终止。
霁明珏抬起头望着她,在阳光的映照下,双唇泛着浅浅的水光。
她想让他擦干净,却见他抿唇轻舔了一下。
她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霁明珏跪坐在她面前,仰头又想要吻她,被她偏头躲了过去。
月见荷感到很是惊奇,没想到霁明珏在床上与床下居然是两幅模样。
但她并不想亲吻那些水渍,所以她将他往后推了一下。
霁明珏手掌撑着床稳住身体,心中感到无措,他不知道他哪里又做的不对了,为什么她突然不肯让他亲了。
他轻轻拉着她的衣袖,眼神无辜又可怜,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月见荷蹙眉,隔空召来一盏茶杯,看着他漱完口后才肯让他的唇碰她,但也只是眼睛。
她不肯让他碰她的唇了,霁明珏感到委屈,又溢出不少神识,与雾气勾缠着。
房间中两道神识逐渐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勾起他的腰带,又松开。
是让他自己脱的意思吗?
霁明珏犹豫了一下,忍着羞耻闭上眼,颤抖着手摸向腰间。
地上堆积的衣服又多了几件。
窗外的凉风拂过他每一寸肌肤,可身体里的血液仍是滚烫得好似要将皮肤灼伤。
理智一点点被吞噬,好像行走在火山中,迫切地想要向身旁唯一的冰凉靠近。
喉结上下滚动,微弱又极具诱惑的声音传出:“你可以摸一下它吗?”
她凑近去看他的眼睛,早已被情欲填满。
指尖顺着喉结一路下滑。
短暂擦过,一触即离。
他的腰背瞬间绷直,脑袋向后仰去,被汗水打湿的里衣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腰腹流畅的线条,紧攥着床单的手指下青筋若隐若现。
他感到委屈,月见荷先前明明很喜欢玩弄他的,为什么现在不愿意了?
是因为他刚才吻的不够好吗?
可他实在很难受,仿佛置身于滚烫的熔炉中,悄悄地去贴近她冰凉的掌心,声音闷闷:“你为什么不继续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的吗?”
霁明珏想,她还是那么坏,轻易就将火苗点燃,却不肯让它熄灭。
可也怪他自己,身体太过敏感,她一触碰,便会控制不住。
他应该再坚持一会的。
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只隔空感受到她指腹的温度,便忍不住轻颤。
月见荷一下子睁圆了眼睛,这是霁明珏嘴里能吐出的话吗?
抬手按在他额间,确认是本人无误。
她唇角微微勾起,放缓了镌刻神魂印的速度。
霁明珏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云端,周围都是青白色的缭绕雾气,视线变得模糊,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雾气扫过肌肤,就像她在抚摸他。
不知道在云端飘了多久,久到他感觉衣服染上一抹泅湿后,才终于重新跌落到土地上。
神魂授印完成的那一刻,月见荷收回所有散出的神识。
霁明珏脑中仿佛有根弦随着她神识的抽离一齐断掉,思绪下坠,眼神陷入空洞。
茫然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仍是不可避免地掉进空虚中。
可很快,身体里残留的愉悦又卷土重来。
他仰头想要去亲吻她,被她重新按倒。
柔软的指腹摩挲着胸肌,一点飞快立起。
先是酥麻伴着快感,然后是痛感。
他闷哼一声,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不肯她乱动。
她摸就算了,怎么还掐他。
窗外已是黄昏,室内光线昏暗不明。
月见荷挣开他的手,挥出一道灵力将桌上的琉璃灯点亮。
柔和的光线填满房里每一寸角落,交叠的影子投射在白墙上。
他躺在床榻上,衣襟敞开,一副任人采撷模样。
但却并不是这么安分。
他抓住她的手掌,将她拽倒在他身上。
二人隔着隔着薄薄的衣料相贴。
轻柔缓慢地蹭着,像是在讨她欢心。
滚烫如燃烧的烛火,隐隐有融化的蜡流下。
她用指腹紧紧按住,恶劣道:“不准。”
他委屈看她,小声说道:“可你方才也……”并无意识舔了舔唇。
月见荷咬牙:“反正你就是不准!”
他眨了下眼,忽然问道:“你的那本乱七八糟的图呢?”
“你想看?”月见荷坐直身体埋头翻找时,忽感腰间贴上一股温热,尚未反应过来外衫的系带便被他解开了。
他仰头堵住她的唇,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腰上,随手将碍人的外袍扔到地上。
月见荷睁圆了眼睛,一时竟有些失神。
当发觉到他想要继续往下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了。
被留下了齿痕。
月见荷急忙伸手掐住他的下颚,恶狠狠道:“不准咬!”
“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目光略显委屈。
黄昏落尽,皎月攀上枝头。
晚风吹拂进室内,灯火摇晃。
影子也摇晃。
她不轻不重地地掐了一下。
他轻哼了一声,意识下坠的同时,身体给出最诚实的反应。
她的干净整洁的衣裙染上污渍。
皱眉解下时,他又动了一下。
恰好擦过。
她恼羞地按住不让乱撞,指腹狠狠压住。
霁明珏只觉得大脑肿胀得快要裂开,如河流刚要决堤,水阀却被人拧紧一般,拥堵其中的流水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往堤口涌去。
他难受地呜咽出声,眼尾一片泅湿,双眼逐渐失去焦距,指节将褥单抓出褶皱,脑袋向后仰起,露出敏感脆弱的喉结。
她俯身咬下,用力在上面留下属于她的印记,又笑眯眯地欣赏了好一会,才松开对它的控制。
突然得到释放后,就像岸上的鱼重新落回水中,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水源。
她用指腹捻起,欲送进他口中,被他偏头躲过。
“你自己的。”她戏弄道。
他咬住牙,不吭声。
欲望过后,理智终于稍稍回笼。
他垂眼不敢看她,用灵力替她擦去手上污渍。
见神魂印已经交换完毕,他想起身穿衣。
月见荷掐着他的下颚逼他仰头看她。
视线落在她凌乱的衣裙上,他伸手便要替她整理好,却听见她说道:“是你弄乱的。”
手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凑近他颈侧,朝他耳中吹出一口气,轻声道:“你刚才不是撞的挺喜欢的,怎么不继续了?”
他吱唔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那它进去了吗?”
应该没有吧。
他觉得是这样。
月见荷闭眼,又睁眼,她此刻竟有些搞不懂霁明珏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都二百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纯情吗?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纯情的霁明珏玩起来格外有趣。
她忽然又有了恶劣的想法。
她拿出心音铃,在他耳边摇晃了一下。
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霁明珏惊觉不妙,慌忙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月见荷不说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低头将铃铛系了上去,开始轻柔缓慢地触碰。
清脆的银铃声从他耳中撞进识海,灵魂往上飘,思绪被抽走。
他已经无法思考。
铃声伴随着摇晃的灯影,起起又伏伏。
褥单被打湿。
琉璃灯燃了多久,银铃便响了多久。
第43章 穿衣
◎“就在这里换啊。”◎
霁明珏醒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青霜台的霜雾散去不少,有晨晖透过半开的小窗照进室内,有一缕阳光恰好落在他眼睫上,给漆黑的眼瞳添了几分流光。
思绪渐渐回笼,昨夜的荒唐浮现脑中,他半阖着眼,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伸手往身旁摸去。
月见荷已经不在了。
他急忙撑起身体,动作间耳中传来银铃轻响,伸手欲解下窗檐下悬挂的风铃时,视线恰好撞见坐在窗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的月见荷。
衣裙已经新换了一身,昨日旧衣被她随手扔在地上。
还有他的。
“你醒了啊。”她懒洋洋出声。
唇角弯了下,好像在笑。
他轻声嗯了下,又小声问道:“昨夜……”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昨夜我们交换了神魂印。”指尖灵力微动,一朵青色莲花浮现在他掌中。
霁明珏摸了下,感到有些灼人。
但记忆里昨夜的荒唐远不止如此,他艰难出声:“除了神魂印之外,还有没有……”
“有啊。”她挑眉,指了指大腿,“你吻了我。”
刚褪下的因情欲带来的红此刻又飞快攀爬至他眼尾,他飞快移开眼,不愿再回想。
但有些问题还是得问。
他平静了一下心神,对上她的眼睛,认真问道:“我们昨晚……做到哪一步了?”
他深知月见荷并不明白男女之情,她对他的情感不过是对待一样喜欢的物件,而非当作一个喜欢的人,于情于理,他都不可与她做到最后一步。
月见荷疑惑:“你指的是哪一步?”
霁明珏闭眼,又睁眼,艰难组织了半天语言,“我们有没有、有没有做到你那些图册里的那一步……”
月见荷感到无语,“有没有做到那一步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气愤,“还是说你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明明昨天已经应他的请求给他舒服了。
霁明珏沉默垂下脑袋,恰好看见他锁骨上一道牙印,抬手想要揉一下,盖在身上的薄毯失去束缚后划落大腿上,堆叠成小山。
视线顺着锁骨来到腰腹,白皙的肌肤上尽数是她留下的痕迹,正想用灵力消除时,耳中传来轻佻的声音:“喜欢吗?”
他抿住唇,不肯说话,默默用灵力将一身红痕消除,欲起身穿衣,刚将薄毯掀起一角便发觉自己未着.寸缕。
不止如此,甚至……
甚至那处还系着一只铃铛。
也难怪会听见铃响。
他重新扯着薄毯遮好,脑袋恨不得低到地上去,小声请求道:“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想换衣服。”
月见荷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就在这里换啊。”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被玩了这么多次怎么还这么纯情。
霁明珏双手死死抓着薄毯,艰难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识海中不断重现着昨夜景象,他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去仰头吻她,去请求她玩弄自己……
那颗名为羞耻的心此刻摇摇欲坠。
他摸索着去解下那枚铃铛,小心翼翼地避免它发出声响,好半天,直到额头泛起细密的汗,他才将铃铛握在手中。
上面还残留着昨夜粘稠的水。
掌中灵力微动,将污渍涤除干净,他将它紧紧握在掌心,透过指缝飞快扫过一眼,认出了那是心音铃。
是能将他带回月见荷身边的心音铃。
他忍着羞耻,轻声问道:“你还要吗?”
月见荷喝茶的动作一顿,被茶水呛得咳了好几声。
要什么?
昨夜不是已经陪他玩过了吗?
她的碎魂症才刚结束没多久,身体里还隐隐残留着刺痛,若非如此,她昨夜早按着他做到最后了。
毕竟那样意乱情迷的霁明珏实在难见,简直是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摇头:“不要。”
闻言,他的心脏忽然刺痛,整个人仿佛溺在水中要喘不过气来了。
月见荷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他都让她睡了,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难道就真的只把他当作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吗?
他不愿意,就算是玩物,他也想留在她身边。
他抬眼看她,朝她伸出手,小声又认真地说道:“我把它擦干净了。”
月见荷睁圆了眼睛,面色复杂,仍是坚定出声拒绝:“擦干净了也不要。”
她揉了揉手腕,那里酸痛仍在,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云涯送来的信还没看呢,她还有很多事要忙,例如数一下荷花池中的荷花还剩几朵,告诉防风雅她的杀夫仇人已经被她搞死了,再让寒雪衣给她多找几本图册,旧的已经看腻了……
霁明珏的视线一点一点落寞了下来,手掌脱力,心音铃顺势滑落,在地上发出的轻响声将他的神思拽回,他急忙俯下身捡起,重新将它握在手中。
不可以不*要他的。
他用薄毯裹紧下身,缓缓挪动脚步朝她走去,抓着她的手认真庄重地将心音铃放进去,最后覆掌在她手背将掌心合拢,说道:“我们已经交换过神魂印了,你不能不要我。”
似乎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够有说服力,他又补充道:“我们是签了婚契的夫妻。”
月见荷感受到掌心被塞进一枚被捂得温热的铃铛,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要’是什么意思,陷入茫然的沉默中。
就不能一把话说清楚些吗?
她抬眼,见霁明珏略显悲怆的神情,又起了玩心,明明前一阵子还各种想着离开她的人,此刻竟会求着她别不要他。
霁明珏见她还是沉默,心下一沉,忍着羞耻咬牙说道:“你还把我睡了。”
月见荷被他这话震惊得半张着唇好半天没能发出声音,她辩驳道:“我没有睡你。”
那根本不叫睡吧?
最多也就是玩了它一下。
好吧,其实不止一下。
霁明珏长睫轻颤,忽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在她睡到他之前,应该是不会把他扔掉的。
他弯腰将心音铃重新系回她腰间,再次请求道:“你可以先出去吗,我想换衣服。”
“在这里换啊。”她将桌上的衣袍推到他面前,手指点了点,又道,“你又不是没被我看过。”
霁明珏耳尖通红,一言不发拿起衣服,转身欲走,月见荷飞快地踩住拖在地上的薄毯,纵使他动作再快,也露出了一半。
他用力拽了几下后后发现拽不回,只好回退两步,他不敢看她,只背对着她僵持着。
月见荷眨眼:“你没有力气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换。”
似乎是对她这句话的反驳,薄毯另一端又传来了几分力气,她差点没踩住让薄毯重得自由。
“快一些。”她催促道。
“那你转过身去。”他坚持着,抓着薄毯的手青筋隐隐暴起。
月见荷拒绝:“不。”
他越是不愿意,她就越要看。
霁明珏站着不动,也不肯说话,只与她无声僵持着。
好半天后,月见荷见茶壶中没有水可喝了,才说道:“我转过去了,你赶紧换吧。”
换完了她还有新的东西要送给他呢。
听见身后椅子转动的声音,霁明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拿起衣服,松开薄毯,肩背下的景象一览无余,月见荷眯眼欣赏着他后腰被她留下的印记。
衣袍抖开,他飞快地穿上,系好腰带弯腰穿鞋时,视线滑过角落的铜镜,月见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回过头去,恼羞地朝她喊道:“月见荷!”
月见荷只朝他无辜眨眼。
霁明珏感到深深地无力,果然,就不能相信月见荷的话。
正想在与她争论几句时,门外传来叩门声,还未等他出声,月见荷便已经让人进来了。
昭岁一推开门,便见到散落一地的衣服和凌乱的床铺,她赶忙收回视线,不敢乱看,双手持着一封信交给月见荷,用口型说道:送进云涯那位传来的密信。
月见荷点头,将信收入怀中,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昭岁离开时贴心地将门关好,顺带拎走了试图往门内探头探脑的两只金羽仙鹤。
昭岁推门而入的一瞬间,霁明珏脊背一瞬间都绷直了,地上凌乱破碎的衣裙,床上存留着潮湿水迹的褥单,都在向外人宣告着昨夜的旖旎。
“月见荷,你知不知羞……”他瞪了她一眼,见她毫无反应后,眼一闭心一沉,将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捡起,又朝床上施了个除尘术。
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索性往月见荷身上也扔了一个除尘术。
月见荷被砸的一懵,茫然困惑地看着他,说道:“我身上很干净啊。”
被弄脏的那身衣服她已经换掉了。
又见他莫名其妙抱着那堆脏衣服,她皱了下眉,本想问问他在做什么,忽然想起云涯的信还没拆,索性喊他过来一起看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云墨尘狗嘴里又要吐出些什么话来,上一次可是狮子大开口管她要了一整座灵矿。
霁明珏将衣服扔到床上,给自己做了好一翻心理建设后才重新坐到她面前。
月见荷展开信纸飞快扫了一眼,神色沉了下去,冷笑一声将信纸扔到霁明珏手中,“你自己看看吧。”
云墨尘这个贪心不足的老东西,居然好意思再朝她狮子大张口,也不怕噎死。
霁明珏展开信纸扫过上面的内容后,也是面色一变。
‘……为加固伏藏之渊的封印,云涯恳请浮荒出借无相心灯。’
‘……作为报答,云涯门下弟子任凭霜主挑选,还请霜主不吝相借。’
落款——云墨尘。
霁明珏指尖将信纸攥出褶皱,掌门还真……还真是叫人……
他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此等叫人难堪之事。
他看着明显陷入沉思的月见荷,心中不免紧张。
她是在考虑掌门的提议吗?
她会有其他新鲜的玩物吗?
是他不够好玩吗?
手上力度无意识加重,本就脆弱的信纸顿时裂成两半。
月见荷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动声色地修复信纸,问道:“无相心灯是什么?”
月见荷垂下眼帘,羽睫抖动,似乎是在犹豫。
霁明珏也不催促,安静地等着她的回答,见她好久不说话,心知这应该是个他不能听的答案,虽然感到一瞬失望,他还是贴心地将话题转移,“封印伏藏之渊,你需要去吗?”
他不想她去,月见荷的身体有太多毛病了,死过两次,丢了一颗心,缺了一魄,形态全靠魄冠维持,出招超过三招便会引发碎魂症,情绪波动过大会引发心魔……
他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残破的人是如何活着的。
但还好她活着。
好一会,他才听见月见荷不情愿的声音。
“我也不想去,可我没办法啊。”
他不解道:“为什么会没办法?”
以月见荷的身份地位,只要她不想,没有人能逼着她做任何事,为什么会说出‘没办法’这种话。
她无奈道:“封印伏藏之渊,是当初云涯与浮荒以天命书的力量签订的契约,谁都无法违背。”
他沉默了会,说道:“那你可以让其他人带着无相心灯去吗?”
反正云涯只是借灯而已。
月见荷忽然谈了口气,抬眼看他,平静道:“可是,无相心灯在我身体里啊。”
第44章 刻名
◎月见荷!把魂血收回去!”◎
霁明珏袖中双手轻轻颤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为什么无相心灯会在你身体里?”
月见荷耸了下肩,随口道:“因为我要用它护住我最后一缕心火不熄。”
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回答“你吃饭了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霁明珏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抓着他的心脏狠狠往下一拽,仅剩的那点侥幸此刻也已经消弭无踪。
那只满口谎言的玄龙居然说了一句真话。
他忽然又有些生气,月见荷为什么会将自己活成如今这副模样。
抬眸时,月见荷忽然对他笑着眨了下眼,他的生气变成了自责。
因果境呈现的记忆中,他离开时小荷还是好好地一个人,若是他没有忘记她,按照约定回到朝歌,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是他的错。
他得想办法,想办法重续月见荷的心火。
心火系于心。
也许,找到无垢之心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吧。
他也不知道。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他又问道:“取出无相心灯的话,对你的心火会有影响吗?”
月见荷托着腮想了一会后,说道:“不知道。”
距佛子将无相心灯放入她身体里已经将近百年,如果不是云涯忽然这么一提,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只是,既然她自己都快忘了,云墨尘又是如何得知无相心灯一事的呢。
她嘴角又泛起笑意,像是等待了许久的猎人终于守到了猎物一般。
看起来,想要她死的人不止浮荒那群老家伙们呢。
霁明珏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只感到心中有股无名火,月见荷为什么如此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就好像活着也行,死了也无所谓一般。
他忍不住问出声:“月见荷,你就不怕取出无相心灯会对你的心火造成不利影响吗”
月见荷讶然:“我没说要将它取出来啊。”
天命书只约定了封印怨力,可没说一定要用无相心灯去封印。
再说了,难道云墨尘要什么她就得给什么吗?
想得真美。
“啊?”
霁明珏突然满腹火气瞬间消失殆尽,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半张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月见荷朝他伸出手,管他要道剑刻名字时,才回过神来。
他耐心地同她解释了一遍本命剑是无法用非剑主的魂血刻名的,但月见荷显然不信,她坚持朝他伸手,“把你的剑给我。”
霁明珏深吸一口气,再次正色与她解释了一遍本命剑是没办法用他人的魂血刻名的,她的魂血取出来了也是浪费,反而会害得她自己身体虚弱好长一段时间。
月见荷冷哼一声,都没试过凭什么说她的魂血用不了,霁明珏分明就是小气,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剑上有她的气息。
可是他的神魂上都被她留下印记了,凭什么剑上不能?
视线将他扫过一遍,她面色明显不悦,冷冷瞪他一眼后,直接伸手向他腰间抓去。
他的人都是她的了,剑自然也是。
霁明珏一时不察,本命剑便落入了月见荷手中,他急忙伸手去抢,月见荷自然不肯如他的愿,她抬手化出一朵青莲将他困在其中,霁明珏奋力拍打着花瓣,焦急喊道:“你尚要去往封印伏藏之渊,此时断不可取出魂血!”又急忙补充道,“若是刻名,用我的魂血便可以。”
反正他也没什么作用,刻个名字哄她开心也好。
月见荷微笑着朝他竖起食指晃了晃,坚持道:“我就要用我的。”
有没有用她得试了才知道。
说完,便将他的呼喊抛之脑后,飞快地划破掌心,灵力牵引出一道极细的血线后,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刚恢复血色的唇又变得苍白,身体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跌回椅子中。
还是高估了碎魂症带来的影响,如今仅是取个魂血都如此费劲,也不知道魄冠能不能撑到找到登仙道上捅她一剑的那人的时候。
“月见荷!把魂血收回去!”
霁明珏疯狂地拍打着莲花的花瓣,冲着她大声喊道:“趁着魂血未离体,赶紧收回去!”
月见荷假装没听见,灵力再催直接将魂血抽离。
魂血离体的那一刻,她猛地咳了好几声,浅绿色的裙摆染上了几点红。
尽管她掩饰的动作极快,霁明珏仍是看见了,他刚想召出灵力刺破莲花,却听见她说道:“这是我的本命物,你可得小心对待。”
他瞬间收回灵力,唯恐伤害到莲花。
“月见荷,放我出去!”他朝她大声喊道,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何在不伤害她的本命物的同时从中脱身。
月见荷继续装作没听见,灵力将魂血牵引至指尖,低头打量着该在何处落笔,顺便回想了下“芙蕖”二字的写法。
窗外有风吹过,檐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下又一下,在霁明珏的识海中碰撞着。
昨夜在她身下的景象又不合时宜的重现脑中,她是如何将心音铃系上的,又是如何哄骗着他自己伸手触碰。
她怎么可以这么玩他。
本名剑被她握在手中,寒凉的温度透过剑身传至他脊椎,就好像她的手贴在他后背一样。
手掌划过剑身。
她在抚摸他的后背。
指腹按在剑柄。
她在触碰他的后颈。
她的手又往下游走。
霁明珏急忙叫停她的动作。
月见荷疑惑地回头看他,以为他要阻止她,便说道:“魂血已经取出来了,是收不回去的。”
总之,今天这个名字,她非刻不可。
霁明珏平稳好错乱的呼吸,柔声劝说道:“我不拦你刻名,你将我放出去吧。”
只要将他放出去,他便可以通过神魂印的牵制将她的魂血逼回去。
月见荷淡淡扫了他一眼,选择装聋作哑。
将他放出来了,她还能刻上名字吗?
魂血取出后她顿感体内灵力运转不畅,困住霁明珏的莲花隐隐有消散的趋势,她干脆调动锁心链将他整个人捆住,避免他惊扰她的动作。
霁明珏急忙喊道:“你将我捆住做什么?”
又见她额头泛起细密的冷汗,心中焦灼,虽想强行破开莲花对他的束缚,但却怕伤害到月见荷的本命物,他头一次对月见荷感到如此束手无策。
魂血落至道剑上,月见荷指尖牵引它形成“芙蕖”二字,一遍过后,魂血用尽,只在道剑上留下极浅的痕迹。
她唇角下压,一副明显失落的样子。
原来真的不行啊。
她撤去对霁明珏的束缚,将道剑扔回他手中,恹恹道:“你来吧。”
霁明珏接住剑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刻字,而是握住她的手腕,灵力送进她体内查探她的身体状况,见只是魂体并无异常,只是灵力稍有不济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气恼瞪她,想要责备几句她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但在触及到她明显不高兴的神色后全部咽了回去。
算了,让她死了这条心也好,否则还不知要为这件事纠缠多久。
反正有替命咒在,她受到的伤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月见荷又催促他,“你怎么还不刻?”
他不会要反悔吧?
可他明明已经答应她了。
霁明珏见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狐疑,叹了口气划破掌心,一缕血线从裂口处飘出,缠绕在他指尖。
月见荷的眼神变得雀跃,凑过来期待地看着他进行下一步动作。
血线在剑身上游走,勾勒完“芙”字后继续往下,“蕖”字刚勾勒出一半,又一缕血线显现在剑身,描绘完“蕖”字的下半截后与他的血线相连。
月见荷被窗外探头探脑的两只金羽仙鹤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看见这惊奇一幕。
霁明珏面露震惊,瞳仁微微扩散,难以置信地拂过好几遍剑身,仍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是月见荷的魂血。
这怎么可能?
用自己的魂血在别人的本命剑上刻上名字这种事,不亚于归墟下雨。
但尽管再难以置信,剑上传来的属于月见荷的气息却做不了假。
虽然微弱,但却真实存在。
他垂下眼眸,思索几瞬后选择将此事掩下,将道剑递给月见荷看,“刻好了。”
它现在应该叫芙蕖剑了。
月见荷握住芙蕖剑挽了个剑花,一朵透色莲花出现在剑端,正准备凑近欣赏时,金羽仙鹤伸嘴轻啄了下,莲花便化作浮沫消失无踪。
她呵呵冷笑,拎着两只罪魁祸首的脖子将它们一齐捉进房中,金羽仙鹤挣扎中掉了满屋子的羽毛,她又嫌弃地将它们甩开。
两只金羽仙鹤落地后便急忙找了个角落缩成一团,生怕又惹她不高兴。
一只躲到桌底,一只躲到霁明珏身后。
霁明珏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月见荷有两只仙鹤,一只喜欢他,一只讨厌他,但因为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有时候他认错了仙鹤便会狠狠挨上一口。
因此他后来便学会了等仙鹤主动过来蹭他再伸手去摸。
可月见荷这两只仙鹤像成精了一样,讨厌他的那只仙鹤有时候会装作喜欢他的样子,等他伸出手的时候便会狠狠给他来上一口,看见他吃痛后便扑扇着翅膀飞速跑开,口中还叽歪乱叫着。
像是在嘲笑他。
“它们有名字吗?”他问道。
月见荷陷入沉默,好一会才指着桌底下那只仙鹤说道:“它叫小一。”又指着霁明珏身后的那只,“它叫十三。”
霁明珏面色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疑惑问出口,“它们为什么会叫这么……这么奇怪的名字?”
月见荷不解:“这哪里奇怪了?我可是按照他们出现的顺序命名的。”
霁明珏被她这朴素的命名方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又有点庆幸还好她没给他的本命剑取名叫十四。
但他还有一点疑惑,“它们长得一模一样,你是如何区分的?”
若能得到区分这两只仙鹤的方法,他下次应该就不会因为摸错仙鹤而挨啄了吧。
月见荷细想了一下,她没觉得这两只仙鹤长得一样啊,一只随她一样聪明,而另一只则从里到外透露着愚蠢。
她掐了个诀丢在那只愚蠢的金羽仙鹤身上,将它的脑袋上的羽毛染上一簇金色,说道:“这是十三。”
也就是躲在霁明珏身后探头探脑的那只。
霁明珏了然,如此说来桌下那只讨厌他的仙鹤便是小一了。
但他仍是搞不懂,为什么这只仙鹤会如此讨厌他。
分明他不曾得罪过它,甚至有时候它的窝还是他在打理。
正想细问一下这两只仙鹤的来历时,他忽然听见了桌底下的那只仙鹤的声音:“小荷,他怎么也在这里啊?”一副很不情愿见到他的语气。
霁明珏刚想说他是月见荷的夫君,凭什么不能在这里。话刚冒了个头就被他急忙掐断。
因为他发现,他居然能听懂金羽仙鹤的话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只仙鹤为何会如此亲昵地称呼月见荷为“小荷”?
它会与月见荷的过去有关吗?
他又看向脚边的另一只仙鹤,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因果境可以回溯过去,月见荷这两只仙鹤勉强也说得上是灵物,也许能通过它们的记忆回溯他离开后月见荷身上发生的事呢?
霁明珏决定先隐藏他能听见仙鹤说话的事情,偷偷接近一下月见荷的过去。
无论是一千年前的月见荷,还是朝歌的小荷。
都是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真实存在的月见荷的一部分。
正想得出神时,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昭岁焦急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第45章 花谢
◎“你不是在骗她,你是在骗我!”◎
荷花池上的醉心亭中,月见荷半倚在栏杆上,垂眼看着谢了一半的荷花陷入沉思。
死秃驴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荷花凋尽时,她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
她抬起手,指尖轻抚掌心的纹路,见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后便去数着还剩几朵荷花。
一朵、两朵、三朵……
四十三朵……
一百六十七朵……
数错了。
再来一遍吧。
还是没数对。
为什么会少呢?
思绪越飘越远,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
霁明珏安静地站在她身旁,他先前听昭岁提起过,这些荷花似乎与月见荷的命魂有关,如今荷花枯败,她的生命会受到影响吗?
答案呼之欲出。
“还剩五百七十六朵。”
他适时出声打断她的思考,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嵌入掌心的指甲移开,扣住她的手,无声地与她对望着。
他有无数想问的问题,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又一阵清风拂过,吹得残荷左摇右晃,枯枝败叶跌落水中,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金羽仙鹤飞入水中,叼起残荷想要将它们重新接回,却是毫无效果,可即便这样,它们仍没有停下动作。
霁明珏听见小一难过的声音:荷花谢了,小荷又要难过了。都怪那个佛子乱讲些什么荷花凋尽命数终了的话,小荷本无需在意这些的。
又听见小十□□驳的声音:可是佛子也是为了小荷好啊,不然他也不会将无相心灯放进小荷体内,那可是用他的佛骨所铸的。
小一:那又怎么样,那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小十三:可他早就为自己赎过罪了啊。
小一:哼,他才不是为了赎罪,他只是为了勘破自己的因果业障。勘不破因果业障,他就成不了圣佛。
声音还在继续,霁明珏却已经听不清了。他偏过头去观察月见荷的神色,只见她无声垂眼看着金羽仙鹤的动作,羽睫轻微地抖动,对金羽仙鹤的话毫无反应。
但她应该能听懂的,毕竟那是她养的灵物。
月见荷不说话,霁明珏便安静地等着。
青霜台没有黄昏,不知何时,一轮明月出现在霜雾中,冷寂的月光洒落地面,两只金羽仙鹤累得睡着了,昭岁也早已离去,醉心亭中只有他们二人执手而立。
最终,还是霁明珏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
“这些荷花与你的命魂有什么关系吗?”
月见荷终于从神游中清醒,偏头扫了他一眼,随口说道:“荷花就只是荷花而已,为什么会跟我的命魂有关?”
霁明珏盯着她的眼睛,平静说道:“昭岁告诉过我了。”
月见荷轻轻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如常,脸上泛起与往常一般别无二致的笑意,“我骗她的,为了让她照顾好这些荷花而已。”
霁明珏袖中的那只手紧攥成拳,气急喊道:“你不是在骗她,你是在骗我!”
说完后又开始后悔,他不该冲她大声说话的。
他低声道歉。
月见荷并没有没在意,毕竟她确实在骗他。
他掰着她的肩膀使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时,她见到他眼底复杂得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就不能对我有一句真话吗?”
言辞恳切,但按着她肩膀的手却在颤抖。
月见荷按住他颤抖的手,想了下,认真回道:“没做完。”
“什么?”霁明珏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月见荷:“我们没睡。”
他简直要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命都快要没了。
见他着实气得眼睛通红,月见荷决定先不逗他玩了,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荷花与我的命魂并没有关系,硬要说的话,它相当于一个预占吧。”
这种东西可信可不信的。
信秃驴的鬼话还不如找防风雅卜卦来得有用。
说到防风雅,她差点忘了有个好消息得去告诉她一下。
她对他笑了一下,说道:“我有些事要离开一下,你先回去吧。”
说完便准备走。
霁明珏没动,拉着她的手也没有松。
月见荷疑惑,挣了挣,他还是不肯松,只好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天已经黑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做吗?”
他在挽留,也在害怕。
害怕她离开后便再也不会回来。
月见荷不明白,她看了看那紧紧抓住她不肯松的手,明白自己现在是无法去找防风雅了。
“那就明天再做吧。”她无奈妥协。
但是现在要做什么呢?她又感到无聊了。
“回去睡觉吧。”霁明珏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去。
月见荷微微愣神,霁明珏为什么又要跟她睡觉?他的精力这么旺盛的吗?
荷苑的房间已经被侍官打扫的干干净净,仿佛昨夜旖旎从未发生。
她坐在床上,张开双臂,指使道:“帮我把衣服脱了。”
霁明珏顿时僵在原地,她又在胡说些什么,脑袋里能不能装些正常东西。
他小声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月见荷疑惑:“不是你说的睡觉吗?”
霁明珏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这个睡觉只是单纯的睡上一觉,不会与她做那些图册上乱七八糟的事情。
月见荷又在催促。
霁明珏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抓起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住,她从被子探出脑袋来,问道:“你不睡吗?”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不困。”
月见荷打量他几眼,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到在床上,“那你就躺在我旁边好了。”
她总觉得霁明珏想趁她睡着了背着她做些不能见人的事,为了以防万一,她得时时刻刻看着他。
霁明珏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僵硬地躺在床上,四肢不敢乱动。
月见荷想将被子分给他一半,被他拒绝了。她奇怪道:“你不冷吗?”
霁明珏疑惑:“现在是六月,为何会冷?”
不止如此,青霜台本身的温度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热,以至于他总需要分出些灵力去调节身体的温度。
月见荷哦了一声,没理他。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的同时将他的手臂也抓了进来,扣在怀中不肯松。
他想要抽回手,反而被抱得更紧了,柔软的触感贴在他手臂上,他不敢乱动,只能任由她抱着,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快麻了。
月见荷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意识逐渐陷入昏沉。
感受到枕边人的呼吸平缓后,霁明珏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抽出,尽可能避免不触碰到她。
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做得满头汗。
他轻轻替她捻好被角,往她身上扔了好几个昏睡诀,以防她中途醒来后发现他不在身边,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后便慢慢推门而出,借着月色往荷花池旁走去。
夜晚的青霜台比白日里更显清寂,陪伴他的只有躲藏在在霜雾后面的皎月。
霁明珏从储物袋中翻找出初来此地时被他负起击落的那朵荷花,低头端详,已经过了数月,本就干枯的荷花如今一吹就散,他小心地捧起,纵身跃入荷花池中,一身薄衫被水打湿,紧贴在肌肤上,夜风吹过时,竟感到一丝冷意,他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他双手托着荷花送入水中,将灵力顺着断口处渡入,荷花在水中飘出一段距离后,终是散成数片腐败的花瓣,一触即散。
怎么会没种上呢?
他感到奇怪,面色变得凝重,想了下决定再试一次,他将散落在水中的花瓣捡起,掌心再次聚起灵力,却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的功法修的是春生诀,可叫万物复生,怎么会失败呢?
霁明珏视线掠过荷花池中枯败的荷花,运转春生诀的功法将一身灵力尽数释放出去,荷花开始复生,他长舒了口气,缓缓将灵力撤去。
灵力撤去的瞬间,刚复生荷花却是摇摇晃晃地重新跌落水中。
霁明珏慌忙伸手去接,只是荷花太多了,他刚接住一朵,另一朵就已经落下。
水面溅起阵阵涟漪。
是他的眼泪。
他低头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经意间早已泪流满面。
月亮逐渐西奔,霜雾渐渐散去。
他从水中走出,拖着沉重的步伐往荷苑中走去,推门而入前才发觉身上充斥着潮湿水气,皱眉掐了个诀用灵力烘干,装作无事发生一般,重新躺回月见荷身边。
月见荷还在沉睡,他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发现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后,指尖捻起她一缕发丝,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割下一截后收入怀中。
窗檐下的风铃响动,金羽仙鹤开始引吭高歌,庆祝新的一天的到来。
月见荷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睡意全无,想起身抓着两只没眼力见的仙鹤扔出青霜台,发现手还被霁明珏握着。
她偏头打量他,见他呼吸平稳,应当是在熟睡,便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垂。
身边人毫无察觉。
她又戳了戳他的脸颊。
没有她的软。
视线上移至他闭合的双眼,却见眼尾挂着极浅的泪痕。
霁明珏哭了吗?
他为什么会哭?
她想不明白。
算了,等他醒了直接问他好了。
霁明珏睡梦中忽感身体温度骤降,好像掉入一片冰原中,大雪纷纷扬扬,落地时冰雪生出一朵又一朵的冰霜花。
他想捡一朵送给月见荷,如果月见荷见到冰霜花,她应该会很喜欢的。
伸手去触碰,可冰霜花还未被他捡起便化为一滩水。
霁明珏看着接连融化的冰霜花,感到茫然无措,是因为他的身体太热了吗?
他将手伸进积雪中,试图给自己降温,谁知积雪竟也开始融化,涓流汇聚成飞流,倾泻而下,他被冲得左摇右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中。
周围唯有一块浮冰可让他落脚。
他抱住了浮冰。
海水消失。
他睁开了眼。
那不是浮冰,而是月见荷。
月见荷双手环抱在他腰上,脑袋枕着他的胸膛,腿还不安分地挤进中间,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轻声呼唤她:“醒一醒,天已经亮了。”
月见荷没理。
他又轻声说道:“你昨天不是说有事要去做的吗?”
月见荷这才睁开眼,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捉起他的头发,边玩边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耳坠?”
霁明珏被问得一愣,这才想起先前答应她穿耳一事,无奈苦笑,她怎么还没将这事忘记。
他实在想不通月见荷为何对他的身体有如此之深的占有欲,恨不得每一处都要留下她的痕迹。
但他又拿她毫无办法,毕竟无论他做何抵抗最后都会被她轻轻压下。
小腹升起一股火焰,他想这应该是晨起的正常反应。
试图压制,却无济于事。
他只好轻轻推了推她,说道:“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月见荷不想起来,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卡在中间的腿半曲着。她盯着他的眼睛,执着地要等他一个回答。
轻柔的吐息扫在他眼睫上,霁明珏感觉身体的变化更强烈了,小腹紧绷,隐隐发痛,已在决堤的边缘。
他挪动身体往后退去,刚离开她的影子没多远,她就伸手按在了他腰侧,将他禁锢在原地。
他微微偏过头去,轻声说道:“都可以,我不挑。”
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欢。
月见荷对这个回答感到不是很满意,还想再问时,两只金羽仙鹤从半开的窗户飞进房内,落地的一瞬间竟同时转过头去。
她嘴角扯出阴冷的笑,两只没眼力见的蠢货,好想把它们的羽毛扯下来做一件羽衣,让它们当两只秃毛鹤。
霁明珏感到慌乱,虽然知晓着两只仙鹤再怎么样也不过是灵兽,确认不可避免的对现在这个姿势感到羞耻,他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声道:“你快些起来吧。”
月见荷被金羽仙鹤*搞没了兴致,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抓着金羽仙鹤的脖子将它们晃地晕头转向才罢休。
霁明珏趁着她折腾仙鹤的时候急忙起身整理好衣袍,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都没压下反应,只好略微扯松了腰带。
又见她只穿着薄薄一件纱裙,赤足蹲在地上,便提醒道:“你的鞋还没穿。”
月见荷忙着教训金羽仙鹤,随口道:“那你给我穿好了。”
第46章 卜卦
◎不算命数,算因果。◎
霁明珏愣住了,有些恼羞地看了她一眼,拒绝道:“自己的鞋自己穿。”
月见荷不高兴了,让他穿个鞋而已,又不是要他的命,再说他作为她的夫君,给她穿个鞋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她瞪了他一眼,挑眉道:“可我就是想让你给我穿。”
随后便双手环握在胸前,顽劣地笑着看向他。
霁明珏嘴唇抿住,又松开,再抿住,最后捡起地上散落的鞋子走向她,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他弯下腰来,蹲在月见荷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月见荷的表情怔住了,惊诧的目光落在霁明珏身上,
如果有人敢让她给穿鞋的话,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会让他变成一堆花肥了。
霁明珏垂眼,轻柔地将她的脚塞进鞋里,指腹不小心蹭到脚心,她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刚穿到一半的鞋又掉了。
他重新捡起,准备再替她穿上,察觉握着的那只脚踝在用力往回收,忽然有了猜测,月见荷居然怕痒?
“你不是让我给你穿鞋吗?又在逃些什么?”霁明珏低垂的眼眸中忍不住泛起笑意,原来她这么怕痒啊。
因常年练剑而带有薄茧的指腹擦过她足心时带来的痒意让她忍不住蜷紧了脚趾,她往后抽了抽,试图逃开那恼人的细细麻麻的痒意,但反而被温暖的手掌捏地更紧了。
月见荷死死抿住嘴,不想被霁明珏发现她怕痒的事情,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快一些。”
霁明珏反而放缓了动作,慢悠悠地捏着她的脚塞进鞋中,指腹装作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脚掌,又让脚趾再次蜷紧。
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待终于穿好鞋后,她立马后退数步,恼怒地盯着霁明珏。
霁明珏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走上前去准备将手上的外袍给她,却又见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月见荷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要做什么?”
他无奈地将手中外袍往前送了送,月见荷正想说她不想穿外袍,但又怕他强行给她披上,只能不情不愿地接过他手上的外袍,又听见他问道:“你昨天说你有事要做,是何事?”
月见荷被他这么一打岔,又忘了给他穿耳一事,歪头笑了下,说道:“不告诉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霁明珏没有感到不开心,只是觉得有些闷闷。
为什么她总是有很多秘密。
又为什么她总是不愿意和他多说呢。
不过没关系,他有很多耐心,可以等到她开口和他分享关于她的一切。
只是,他仍是忧心伏藏之渊一事。
就算他求着她不要去管伏藏之渊,可她仍旧会去,甚至会脑子一抽将无相心灯取出。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倚靠在门边,目送着她远去。
房中重回寂静,唯有檐角风铃随风晃动。
霁明珏拿出因果瓶,敲了两下瓶身,因果瓶发出不满的声音。
这里没有它喜欢的因果,它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
因果瓶有气无力道:“小白脸,你把我喊出来做什么?”
霁明珏冷冷道:“你再管我叫小白脸的话,我就把你从青霜台上扔下去,让你摔个粉身碎骨。”
因果瓶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道君,您找我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他问道:“你能回溯人的记忆?”
因果瓶为自己正名:“我那不是回溯记忆,是重现因果。”
霁明珏觉得没什么区别,不过他还是给了因果瓶一个面子,“什么叫做回溯因果?”
因果瓶:“因果循环,每一种行为都会带来相应的结果。人通常见因不知果,而我则可以回溯产生此种结果的因。”
霁明珏明白了,它的意思是它可以倒推因果。
他看着脚边两只仙鹤,忽然有了想法.
寒崖之下有一座湖,名为镜湖。湖水澄澈如明镜,仿佛人照见人的魂灵。
天光透过霜雾倾泻落在湖面上,天与水,难分清。湖边生长着连绵的青草野花,花瓣飘落在水面,偶有风动时随波逐流,使镜面出现一道道裂纹。
一位身着缟素的妇人坐于镜湖之上,垂眸看着水中倒影,衣袖随风飘动,湖水泛起涟漪,倒影被揉皱。
妇人正是防风雅。
外间多传闻月天尊兰望舒死后,其夫人防风雅下落不明,有说她已经为月天尊殉情的,又有说她其实已经亡于妖鬼之乱,青霜台对外宣称失踪不过是为了替大小姐月见荷稳固大权。
但除了月见荷和与她亲近的昭岁外,无人知晓防风雅仍然活着。
正准备从镜湖中走出时,她忽然听见天空上方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随后一位身穿绣有鎏金纹的青色衣裙的女子轻盈地从金羽仙鹤身上跳落在地。
她抬眼,认出那位女子。
月见荷从空中落地,对着她扬起灿烂一笑:“好久不见呀,防风雅!”
防风雅硬扯了几下嘴角,发现实在扯不出笑容来便放弃了,只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无喜无厌,听不出感情。
月见荷用脚踢起一块石子打入湖中,水花溅在妇人衣服上,妇人依旧面无表情。
她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防风雅:“有话就说。”
月见荷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在湖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随手掐断一朵野花,将花瓣往湖水中扔去,随口道:“罗丰死了。”
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你的杀夫仇人死了。”
防风雅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湖水开始细微地颤动,如同她波动的情绪。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得她已经快遗忘他的面容,短得她又难忘记对他的爱恋。
她缓缓说道:“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月见荷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
防风雅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二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一百年前,她那个天生无识的女儿说出了第一句话,不是母亲,不是父亲,而是:“你是谁?”
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那不是她的女儿。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因月氏的诅咒,她的女儿生下来便是死胎,那缕无识之魂也不是她女儿的。
但她是个母亲,尽管如此,她还是强行以魂养魂,希望无识之人能生出神智来。
后来无识之魂确实生出神智来了,但却不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自始至终只是一个被她强行催生长大的躯壳。
身下湖水透亮,防风雅向水中望去,不仅能看见自己的脸,连心底那些藏得最深的念头,似乎也要被这澄澈的明镜照了出来。
她是怨恨她的,因为她曾冷漠地看着她的挚爱死亡。
但她更怨恨她自己。
是她在权力与爱情中选择了权力。
可后来,她才发现她最爱他。
但他已经死了。
死于守护她想要的权力。
“你还有其他事吗?”防风雅先打破了沉默。
“当然有了。”月见荷起身,足步轻踏湖面,不起一丝涟漪,站定在防风雅面前,俯身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你替我算一卦。”
苦厄地一行已经够倒霉了,可不想去封印伏藏之渊时又出什么乱子。
她对封印怨力这种造福归墟的事情不感兴趣,更好奇的反而是云墨尘在背后搞些什么幺蛾子。
鄢琉回信说已经找到了山河图的位置,反正都是要去云涯找山河图的,封印伏藏之渊只是顺手,更重要的是她的确很想看看鄢琉与云墨尘的掌门之争。
也不知道云墨尘发现没有,若论辈分,他还得喊鄢琉一声叔叔呢。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趣味真恶劣,毕竟鄢琉可是她送进云涯的。
“你要算什么?”防风雅叫她笑得意味不明,心中莫名燃起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便听见她微笑说道:“我想请你替我算算,我什么时候会死。”
防风雅短暂错愕,随即恢复平静,说道:“我只能算出修为比我低的人的命数,你的修为高于我,我算不了。”
月见荷很失望地“啊”了一声,看起来防风氏的卜术也不过如此嘛。
但来都来了,她总得让她算出点什么再走。
她眼珠转了一下,说道:“那你算一下这个人的命数吧。”随后用灵力在湖水上写下霁明珏的生辰八字,又补充道,“他可只有十境修为。”
言外之意,你要是还算不出的话,那防风氏的卜术也不过虚名。
防风雅面无表情,周身灵力散出,防风氏本就于窥命一途颇具天赋,而她又是族中最天赋卓绝的卦师,百岁之时便以卜卦一术入十境,普如今已是十一境卦师,虽不能窥探天道,但算出一个人的命数早已不成问题。
三枚龟甲从水中浮出,她着手起卦,卦象缓慢现出,但她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皱。
茫茫一片中难窥其命。
她算不出。
她感到困惑。
为什么会算不出一个十境修士的命数呢?
月见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算出来了吗?”
防风雅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答,选择重新起卦,这一次她换了种算法。
不算命数,算因果。
一缕丝线从龟壳中飘出,晃晃悠悠地缠绕在月见荷手腕上,她扯了扯,丝线莫入她掌心消失不见。
防风雅心中有了结果,说道:“此人与你因果牵连太深,我算不出。”
月见荷扯了下嘴角,卦术不行就是不行,还给自己找借口。
防风雅不理会她脸上的嘲讽,平静问道:“我一天只能算三卦,还有一卦你想算什么?”
月见荷眼珠转了几圈,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算的了,便随口问道:“你知道归墟什么时候下雨吗?”
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最近总是千叮万嘱说务必在归墟下雨之前让霁明珏爱上她,可归墟从不下雨,她也没见过雨。
防风雅听闻此言后终于抬起来眼,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月见荷被看得好生不适,便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防风雅这才回过神来移开眼。
“归墟只下过一场雨。”她怔了一会后平静道出,“那是一千多年前,有人打开了登仙道,破十三境飞升真仙时,天降大雨,那场雨为逐渐走向末法时代的归墟带来了新的生机,灵力不再枯竭,草木重新生长,就连归墟经久不散的怨力也被因此被镇压进了伏藏之渊。”
“那人是谁?”月见荷感到奇怪,有如此之强的人为何她从未听人提起过。
“不知。”防风雅道,“那人没有姓名,甚至整个归墟都找不到与祂有关的记载。”
就仿佛是被人刻意抹消了存在过的痕迹一般,如果不是她侥幸从防风家的卜卦记录中窥见这段记载,她甚至都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能真的打开登仙道。
月见荷注视她半晌,知道她没在说谎,但她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便重复问了一遍,“归墟什么时候会下雨?”
防风雅轻皱眉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如此奇怪的问题,但她还是依言起卦,半盏茶后,卦象落定,防风雅却是面色骤变。
为何会是此种结果?
她感觉头皮上好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防风家记录的千年前的卜卦结果竟与今日卦象相同。
“登仙道打开的那天,归墟会下雨。”她平复完惊慌乱跳的心脏,才缓缓开口回答。
闻言,月见荷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眯眼打量她,这个卜卦的结果好生奇怪,既不是一个确定的日期,也不是一个确切的答案,反而是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
她向来对世事看得云淡风轻,就算明天归墟的天塌下来了,她也毫不在意,但此刻却蓦然生出一丝不安。
为什么偏偏是登仙道打开的时候呢。
一千年前那个打开登仙道的人又是谁。
到底,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她从未觉得眼前的谜团如此之多。
防风雅又道:“云涯中存有归墟最多最全的道藏,你那位新的夫君既然是云涯的道君,不如问一问他。”
月见荷讶然:“你不是从来不出镜湖吗?怎么连这也知道?”
防风雅沉默了一下,回道:“我不出镜湖,并不代表我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
“好吧。”月见荷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转身离开时,防风雅又叫住了她的脚步。
“还有事?”
防风雅:“封印伏藏之渊一事,由我前往。”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镜湖了呢。”月见荷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又道,“毕竟外面可都传言你已经死了呢。”
防风雅没与她计较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平静道:“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们互不干预。”
“随你。”她懒懒扔下二字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平静的镜湖突然掀起巨浪,一个用灵力维系不朽的躯体从湖水中浮出,防风雅亲昵地抚摸着躯壳的脸庞,口中呢喃轻语:“等我替你找回心脏,你就可以活过来了。”
“我的女儿。”
第47章 穿耳
◎“月见荷,你的灵力去哪了?!”◎
月见荷离开镜湖后没有直接回荷苑,而是来到了霜余殿,在里面哐当一阵翻找。
有段时间没来了,她有些记不清当初将那枚鹊镜扔哪去了。
这还是明轻雪给她的,说什么将这个镜子一分为二,一半给霁明珏,一半她自己留着,当察觉到霁明珏变心时,那半枚鹊镜便会飞回她身边,然后她就可以一剑捅死不忠之人。
当时她觉得很无趣,现在也是。但一想到一会要将它制成耳坠给霁明珏戴上,又觉得很有趣了。
霜余殿她并不经常来,只有每年六部议事的时候会呆上一阵子,因此这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她随手所扔,找起来较为麻烦。
不过,她向来对与霁明珏有关的事颇具耐心。
毕竟他是如此好玩。
她在霜余殿中翻翻找找,霁明珏则在荷苑中对着小十三连哄带骗。
小一不喜欢他,要是将它扔进因果境,它肯定会告诉月见荷,在他尚未确定哪些记忆是可以让她想起的,哪些又是必须忘记的之前,不能被月见荷察觉他将因果瓶带回一事。
他微笑着看向被月见荷留下的小十三,摸了摸它的脑袋,亲昵说道:“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但你不能告诉小荷。”
小十三茫然眨眼,为什么不能告诉小荷?
霁明珏继续哄骗:“你知道什么叫秘密吗……”
小十三点头,它当然知道,秘密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它也有秘密。
就比如它从未告诉过小荷,它其实在二百年前就认识她了,那时候她还不叫月见荷,只是禅院中的一朵莲花。
但他的秘密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十三疑惑,但它只是一只仙鹤,它所要做的不过是一直陪伴着小荷,至于其他的,它并不在意。
见它点头答应,霁明珏拿出因果瓶,示意它赶紧动作,因果瓶却晃了晃瓶身,好像在拒绝。
他疑惑:“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帮我回溯关于她的因果,就当是吃饭了。”
因果瓶:“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因果境一人只能入一次,且只能回溯此生最重要的因果,你已经无法再次进入因果境了。”
霁明珏:“你不早说?”
早知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将因果瓶带回,如今捏着这因果瓶就仿佛捏着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行,不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果瓶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忙补充道:“你虽然是进不去了,但我可以将因果境中呈现出的一切凝聚成幻象珠给你!”
它已经饿了好久了,放在以前这种蠢仙鹤的因果它根本不屑一顾,只可惜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霁明珏垂眼思考片刻,同意了它的说法,又问道:“你需要多久?”
他得在月见荷回来之前结束这一切,如果不是无法确定忘尘咒是否对灵物有效,他会直接把小十三丢进因果境,如今哄骗它已经花去了半天时间,若是月见荷回来后发现它不在了,难保不会起疑。
因果瓶含糊道:“那得看它的因果有多深了。”
因果业障越深,因果境持续的时间就越长。
小十三一直待到月亮冒头才被因果瓶吐了出来,耷拉着脑袋,眼神失去光泽,整只鹤都无精打采的。
霁明珏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微笑着与小十三叮嘱了一遍,说这是他们一人一鹤之间的秘密,等小十三点头保证它绝对不会说出去后,才轻轻抱起它放回它的窝中。
因果瓶将幻象珠吐出后便咕噜滚到一旁消化去了。
霁明珏接过幻象珠,准备放出神识去查探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急忙收起幻象珠,又藏好因果瓶,整理好衣服推门准备迎接。
只是,见到的却是昭岁。
昭岁朝他行礼后问道:“请问霁道君,大小姐可在此处?”
霁明珏摇头,“她今早出去了,尚未归来。”
又问道:“你找她是有何事?”
昭岁并未说有何事,只是递给他一只传信灵鸟,希望他能在大小姐回来时告知她一声。
霁明珏伸手接过,点头示意他知晓了。
昭岁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昭岁走后,霁明珏又在院中等了好一会,顺手给花坛里种的花浇了遍水,用灵力将几枝蔫掉的重新催生。
月见荷还没有回来。
她去哪了呢?
为何什么都不与他说呢?他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寻她。
霁明珏不再等了,他朝手腕上的锁心链中渡入灵力,循着锁心链的指引前去寻找月见荷。
他曾跟着金羽仙鹤走过青霜台的每一处角落,对于这里的路线已将算是较为熟悉了,况且他过目不忘,只是今日仍被这弯弯绕绕的路弄得晕头转向。
夜晚的青霜台像是被人布下了迷阵一般,他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出现在了霜余殿门口。
门半掩着,门外也没有守卫,月光透过门缝照进室内,映出一地凌乱和躺在凌乱中的月见荷。
霁明珏轻轻推门而入,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了几声,脚步小心地避开散落在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走到月见荷身边。
他垂眸望着已经陷入熟睡的月见荷,一身干净的衣服染上不少尘埃,乌发散落在地,手中还捏着半枚镜子。
是鹊镜。
他感到奇怪,月见荷找鹊镜做什么?
还是说,她依旧不相信他并不会离开她?
可是,为什么她不相信呢?
霁明珏不明白,月见荷好像对身边人永远没有信任,不管是昭岁还是他。
他总觉得他与她之间隔着厚厚的霜雾,尽管走在同一处却看不清对方。
月见荷翻了个身,眼见她的脸就要擦到倒在地上的琉璃灯,他急忙伸手挡住,将琉璃灯拿远了些。
这才看清楚她手中还握着一枚耳坠,崭新得看起来应该是刚制作出的。
坠子折射出月光,映在霁明珏眼中。
他觉得这枚形似鹊鸟的坠子极为眼熟,像是一面镜子。
视线流转过月见荷手中捏着的鹊镜时停住,他短暂的怔住。
原来这枚耳坠是由鹊镜制成的。
一时竟有些失笑,原来月见荷就是为了做这枚耳坠把自己累得睡着。
他没有选择喊醒她,而是弯下腰来轻轻将她打横抱起,迈步走向殿中的藤椅边将她轻柔放入。
窗外时不时有风吹进室内,桌上摊开的书页哗哗作响,霁明珏走过去将窗户关上,殿内重回安静。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她今日穿的雪色衣裳上身上,好似有流光婉转。
想起她怕冷一事,他解下外袍盖在她身上,盖好后想要将她手中的镜子和耳坠拿走,月见荷却握得更紧了,还将手往怀中缩了缩,霁明珏无法,只好任由她去了。
好在她这次还算有分寸,知晓控制力度不会将自己弄伤。
窗外传来阵阵蝉鸣,他竟不知不觉看着她直到天明。
室内一片凌乱,趁着月见荷没醒,他轻手轻脚地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挨个摆放好。
忙了一阵后觉得有些口渴,转身走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抿着。
桌角堆着一摞书册,大多数是礼官所记载的浮荒每年一度六部议事的过程,他无意窥探浮荒内部政事,便将那堆书册推回原位,见地上还掉着几本,随手捡起准备放回时却不受控地眼角狠狠一抽。
是一本图册,泛黄的页脚卷起,应当是经常被人翻阅。
尽管他合拢得速度够快,还是瞥见了其中不堪入目的图画。
月见荷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准备召出道火对这种污秽的东西进行毁尸灭迹,手腕却被人握住,后背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他僵硬转头,见到月见荷嘴角的浅笑。
“不可以哦。”她按住他的手,微笑说道。
霁明珏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图册就被她抽走了。
月见荷整个人贴在他后背,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双手环过他脖颈,将图册在他面前摊开,笑吟吟问道:“你有喜欢的吗?”
图上的动作简直要将他眼睛刺瞎,他刚要伸手合起,月见荷飞快地按住他的手。
贴得更紧了。
他只好移开眼,尽力忽略滚烫的耳尖,抿着唇说道:“没有。”
谁会喜欢这种被人压在身下的姿势。
月见荷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干脆掐着他的下颚逼他直视着图册,伸手一页一页翻开,问他最喜欢哪一种,霁明珏欲起身离开,却被她按住肩膀逼回原位。
见反抗不成,他干脆闭上眼睛。
月见荷问了半天没听见回答,凑近一看见他居然把眼睛闭上了,感到有些生气,她可是在和他分享她最喜欢的一本图册。
她不允许有人拒绝她,因此她今天一定要让霁明珏选出最喜欢的姿势。
她捻住他的耳垂,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将灵力凝成极细的针穿透而过,饶是霁明珏忍痛能力再好,也因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痛得身躯一颤,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在做什么?”
他想要起身离开,月见荷却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移动半分。
她笑吟吟:“我在给你穿耳呀。”
一滴殷红的血冒出,被她捻起来抹在霁明珏的唇瓣上,指腹用力按压,直到抹匀了才肯收回。
霁明珏短暂愣住,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曾与他讲过一则流传在朝歌中的传说,穿耳时留下的那滴血,会化作红线贯穿与穿耳人的生生世世。
好在这是朝歌的传说,月见荷应当并不知晓。
但也算是阴差阳错。
他没有再拒绝,任由她动作着。
月见荷将手摊开在他面前,由鹊镜制成的耳坠安静地躺在她掌心,她柔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吗?
他沉默着,为何是鹊镜呢?
一定要用鹊镜去证明他永远不会离开她这件事吗?
为什么不能够信任他一点呢?
“喜欢吗?”她还在问。
他没有说话,既不想违心地说喜欢,又无法拒绝她。
也许她并不知道鹊镜的含义,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呢?
“喜欢。”最后他如是说道。
他没有问为什么会是鹊镜,似乎只要他不问,便可以假装不知道鹊镜的含义。
月见荷脸上泛起满意的笑容,捻起耳坠,眯着眼睛仔细地将它穿进霁明珏耳垂上的小孔中。
她欣赏了一会,又觉得不够,便拿出剩下的半枚鹊镜放在霁明珏面前,邀请他一起欣赏。
霁明珏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尾染上迷蒙的粉,耳垂上挂着一抹殷红,是未干的血珠,他忍不住摸了摸。
刚想与她说昭岁找她有事,却措不及防间被她按倒在地。
疑惑地看她,“你这又是做什么?”
月见荷拎起桌上摊开的图册,在他面前晃了晃,微笑说道:“你不是说喜欢这个姿势的吗?我们现在来玩一下吧。”
霁明珏急忙辩驳:“我说的是喜欢耳坠,不是这个!”
月见荷不管不顾:“可我是一起问的。”
霁明珏气羞,这简直强词夺理。
腰带被她扯开,衣袍散落一地,肌肤裸露在外,她的手顺着锁骨一路下滑,将要摸向腰间时,霁明珏急忙按住,劝阻道:“现在是白天。”
月见荷奇怪:“白天怎么了?”
难道白天就不能玩了吗?
霁明珏咬唇,心下一沉,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垫在她脑后防止磕到,一手将她不安分的双手紧扣着拉至头顶。
月见荷茫然眨了好几下眼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地位变化中反应过来,霁明珏居然如此大胆敢将她压在身下?!
她气得抬腿踹他,又被他用膝盖压下。
“从我身上起来!”她瞪眼道。
“你先答应我,今天别玩。”霁明珏垂眼,看着她气愤至极的眼眶,竟觉得有些好笑。
但随即又心中泛起疑惑,若按往常他敢对月见荷如此动作,她应当早就聚起灵力一掌打向他了,为何今日竟什么都未做?
他不觉得月见荷会如此容忍他。
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握着她手腕的手渡入一股灵力去查探她身体的状况,片刻后,他的瞳孔猛地扩大,眼中惊惧难掩。
“月见荷,你的灵力去哪了?!”
第48章 旧事
◎“今生,你是何人?”◎
“不知道。”月见荷眼睛一眨不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霁明珏简直要气笑了,他不过半天没在,月见荷竟将她一身灵力给玩没了。
“说实话。”见她移开眼,他继续问道,“你的灵力去哪了?”
月见荷不满地瞪着他,她的灵力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凭什么管那么多?
她手上用力想要挣脱,他却握得更紧了,她只好说道:“你弄疼我了。”
霁明珏垂眼看见她手腕上被扼出的浅浅红痕,稍微松了力度,月见荷趁此机会挣脱,用力一把将他推开。
“出去!”她指着门外冷声道。
霁明珏低头,没有动,他知道月见荷不高兴了,可他也不高兴。
为什么她从来不在意他对她的担心?
为什么她永远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可他没法质问她。
抛开虚无缥缈的夫妻名分,他于月见荷而言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他在心里劝过自己一遍又一遍,她没有小荷的记忆,她只是月见荷,她不喜欢你,不可以沉迷在她编织的美梦中。
但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在这场梦幻泡影中越坠越深,无法自拔。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见她仍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便捡起掉落在地的图册塞进她手中,说道:“我陪你玩。”
月见荷已经不想玩了,她将大半灵力存入了耳坠当中,有用剩下大半灵力动用了时间禁术去窥探未来,虽然仍和过去探知的结果一样,时间的尽头是登仙道打开的那一天。
她对此虽然感到很困惑,但此刻却有些精神不济,她按了按眉心,说道:“出去吧,我现在有些累了。”语气有几分疲倦。
霁明珏没有走,反而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灵力渡进她体内。
温暖的灵力让她身体的疲倦消散不少,暖洋洋的直叫人犯困,准备靠在他肩膀上再睡上一觉,突然想起来她还在与霁明珏置气,又狠狠地将他推开。
但没推动。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霁明珏将她死死扣在怀中,分毫挣脱不得。
她恼怒地瞪着他,费劲地挣扎着,试图挣开手腕上的束缚,却不料越是挣扎,霁明珏抓的就越紧。
他伸手轻轻拍在她背上,安抚道:“累了的话就睡一觉吧。”
月见荷抿唇不语,还未想好如何斥责他,却感到身体一空,乍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搂紧了霁明珏的脖子,她拧眉瞪他一眼,不悦道:“放我下去。”
霁明珏一言不发,抱着她大步朝殿内走去,将她重新放到藤椅上,捡起掉在地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柔声劝道:“你灵力空虚,先休息吧。”
月见荷刚要起身又被他按回藤椅上,她指着窗外,气愤道:“但现在是白天,你见过谁会在白天睡觉?”
霁明珏:“你会。”
月见荷要没脾气了,无奈地扯着他的外袍盖住脑袋,愤愤想道,早知道留一点灵力了。
不过好在该做的事也做完了。
困意逐渐上头,迷迷糊糊中她听见霁明珏问道:“你的灵力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恢复。”
“半个月吧。”她含糊答道。
还好,尚能赶在封印伏藏之渊之前恢复灵力。霁明珏稍稍安下心了。
看得出来月见荷却是很累了,霁明珏没一会便见她脑袋一歪,手臂垂落至地面,陷入熟睡当中了。
他将她的手臂塞回衣袍下面,仍是感到疑惑,月见荷昨天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一身灵力突然消失了?
如果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灵力的地方,他也可以代劳的。
为什么,她从来不愿意与他多说呢。
天色仍尚早,他放在传信灵鸟上的手默默收回。
让她再多睡一会吧。
左右现在也无事可做,霁明珏干脆拿出幻象珠,放出神识进行查看.
一僧人骑着白鹤,手持一盏明灯穿梭在人间山河万川中,无论日升月落,他不眠不休。
白鹤累的受不了了,口吐人言道:“了尘,你已经连续找了数百年了,她的魂也才寻到了一半,停下来歇一歇吧?”
僧人垂眸片刻,轻声说道:“鹤师兄,我知晓你的好意,可这是我的业障,勘不破业障,我此生难登大道。”他又笑了下,“何况,我确实想让她重新活过来。”
白鹤叹气*:“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如此着急的收集她四散的魂魄,毕竟那位已经早已献祭了神魂换她冲入轮回,她的魂魄重聚不过是时间问题。”
僧人却道:“也只是换回了一个轮回的机会罢了,她的魂魄只要未聚齐,我便一日不得安心,毕竟她是物泽之灵,本不应有轮回的。”
白鹤无奈摇摇头,陪着他继续走在山河万川中。
只是人间山河万川,从无人能真正走遍。
僧人孜孜不倦地行走着,直到来到一处海边。
白鹤落地,飞了许久它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伸嘴饮了口海水又连忙吐出,小声嘀咕道:“这海水怎么是苦的?”
“苦?”僧人疑惑,“鹤师兄,你怕是说错了,海水不该是咸的吗?”
白鹤坚定道:“就是苦的,不信的话你自己尝尝。”苦与咸它还能分不清吗?
僧人见它坚持,只得躬身掬起一捧海水尝了下,随即皱起眉头。
海水确实是苦的。
他感到疑惑,刚想放出灵力查探,突然间海上风起云涌,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云层中闪电时隐时现,海浪掀起数丈高,他急忙拉着白鹤后退,仍是不可避免被打湿。
白鹤抖了抖羽毛,甩干身上的水渍。
僧人面色凝重,喃喃道:“天象异变,莫非有什么东西要出世了?”
还没等他思索出结果,天空中蓦然炸响一声惊雷,电闪雷鸣间磅礴大雨落下,灵力护罩尚未撑开便已经被淋湿了。
惊雷震得他耳膜生疼,脑中嗡嗡作响,白鹤也缩进他衣袍下,将脑袋埋进翅膀里。
好在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天已经放晴了。
一座彩虹桥出现在海上。
僧人刚要踏上彩虹桥,桥的另一边却飘过来一朵莲花,气息像极了他的那位故人。
僧人伸手捡起,随即面露喜色,朝白鹤大喊道:“我找到了,她的最后一抹魂!”
白鹤载着他回到禅院中,他小心地将莲花种在净池中,只是莲花魂力微弱,仍需要以固魂阵蕴养她的神魂。
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莲花中的那抹魂终于凝聚出了实体。
尽管面容十分稚气,霁明珏仍是从她锁骨下的那枚莲花印记认出来了那是月见荷。
只是,他更感到困惑了,为什么佛子会在寻找她的魂,还说着什么关于业障之类的话,那只白鹤又为何与如今呆呆傻傻的小十三性格明显不同?
幻象还在继续,他跳过因果境中已经历的一切,直接来到了他离开后的朝歌。
他看见月见荷一直在等他,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唯有那只白鹤陪在她身边。
四季更替不知多少个春秋,她依旧在等她。
白鹤劝她:“你随我一起回禅院吧,他骗了你,他根本就不会回来了!”
月见荷摇头,坚持道:“可他从不骗我。”埋头想了会,又说道,“他一定是出事了,我要去找他。”说完起身便走。
白鹤扑扇着翅膀跟上她的脚步,喊道:“你要去哪里?你的魂体尚未好全,不可以随意离开此地的!”
月见荷充耳不闻,很快便甩开了白鹤。
白鹤见失了她的踪影,只得急忙飞回禅院去寻佛子,它一个猛子扎进殿中,落地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住,急忙说道:“了尘,我没有看住她,她离开朝歌皇宫了!”
佛子敲击木鱼的声音顿住,回头问道:“她去哪了?”
白鹤摇头:“我不清楚,她只说着要去找那个人。”
佛子不再多言,起身去寻她。
那个人去了归墟,而要从朝歌去往归墟,需要穿过过天门。
他急忙赶到过天门,却早已空无一人,过天门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他凝眉片刻,忽然又想到一地,转瞬从过天门前消失。
怨力丛生的烬渊之地,他只来得及抓住一截衣角。
匆忙赶到的白鹤差点一个猛子也扎进烬渊之地,幸亏佛子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它的脖子。
“怎么办?”它问道,下面全是怨力,它可下不去。
“我去将她带上来。”佛子不顾劝阻直接跳进烬渊之地,片刻后带着一身伤爬了上来,手中捧着一朵残缺的莲花。
“她快不行了,得想办法救她!”白鹤急道。
“我正在想。”佛子从来都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裂纹,圣佛赐予他赎罪的机会,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让她再有闪失。
可物泽之灵没有转世,那位以禁术送她入轮回本就是违逆天道而行,如今命运又再次将她引向死亡,莫非天命当真不可违吗?
可若真不可违的话,佛圣当年又为何要救他这一抹残魂呢。
他细想片刻,忽然有了决定,看着白鹤,好似在交代后事,“她的魂缺了一缕不在人间,也许藏在归墟,我现在要剖出她的一魄伪造她已死的迹象,并且封印她的所有记忆,然后将她剩余的魂魄送入归墟,但此番操作若是被天道察觉,必然会引起天罚降世。”他停顿了下,语气郑重,“鹤师兄,若是天罚当真降世,你不必管我,直接带着她的魂魄去找佛圣,求他出手。”
白鹤惊道:“你疯了?就算不被天道察觉,如此逆天行事,你数百年的修行也将毁于一旦!”
佛子不理会白鹤,直接引出莲花的一缕魄,将它送入烬渊之地,见其下怨力不再翻涌后,才着手施术,准备将莲花送入归墟,但他已是朽木难支,身影摇摇欲坠,术法隐约有中断的迹象,危急时刻,白鹤朝他吐出了一口三清气,才勉强续住术法。
看着莲花被安全送出朝歌,他才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地,白鹤也同时无力倒地。
他摸向白鹤,不解问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她的吗,为何要将你修了数百年才修出的三清气送给她?”
白鹤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发出了沙哑的叫声。
“失了三清气,你便失去了人言的能力。”佛子怜爱的摸着它的头,叹道,“何苦呢,万般因果皆系于我一身多好。”
白鹤陷入昏睡,画面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霁明珏见到了一百年前的青霜台。
“许久不见,霜主可好?”佛子问道。
月见荷疑惑:“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佛子垂眸片刻,说道:“霜主是第一次见我,我却早已见过霜主。”
月见荷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直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道:“禅院遗失了一样圣物在霜主身上,还请霜主能够将它归还。”
“什么圣物?”她问道。
“照世明灯。”他缓缓说道。
“不行,”月见荷拒绝,“你把它拿走了我可是会死的,而且你们佛门中人不是不杀生吗?”
佛子无奈扶额,说道:“我自然知晓霜主顾虑,但照世明灯用于护佑心火属实是大材小用,我今日带来了无相心灯,霜主用它护佑心火足矣。”
月见荷还在犹豫,佛子继续说道:“若霜主不放心,我亦可以佛法在青霜台中种下荷花,以稳固霜主命魂。”
月见荷这才点头同意。
佛子临走前停下脚步,突然往她手中塞进一只仙鹤。
月见荷皱眉拒绝:“拿走!我没有养灵宠的爱好。”
佛子却道:“我观它与你有缘,霜主何必拒绝?”
说完便立刻消失不见,生怕晚了一秒她就会将白鹤重新扔回。
佛子走后,白鹤从月见荷手中跳落在地,大摇大摆地在青霜台中走动着,仿佛是来到了自己家一般。
剩下的画面无非是一人两鹤偶尔冷清,偶尔吵闹的日常,画面一直到他来到青霜台的场景才消失。
因果在这个节点终结。
他收回神识,不知何时衣襟已经湿了一片,他伸手往脸上抹去,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月见荷的那一魄是这样丢掉的啊。
原来他竟让她等了她那么久。
是他害得她沦落得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抱头无声流泪了许久,他才将幻象珠中所见景象重新回看。
然后,忽然眉头微微拧起,困惑陡然而生。
为什么佛子会一直寻找她的魂魄?还说这是他的业障?
还有献祭神魂送她入轮回的那位又是谁?
脑中措不及防闯进因果境中老和尚和月千寻对他说过的同一句话:“菩提果,一果双魂,共躯而生,百年轮换,至死方休。”
“今生,你是何人?”
他能是何人?
他是朝歌的季玉,是云涯的霁明珏。
他是人,不是圣物。
自然就更不可能是菩提果了。
若只有因果境中老和尚这么说过的话,他自然会认为这不过是场环境中的呓语。
可偏偏月千寻也这么问了,她是与月见荷一千年前过去唯一有关的人,定不可能莫名其妙对他说出这种话。
所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得找个机会去向她问个明白。
但一想到月千寻对他的态度,霁明珏又忍不住头痛,他不明白为何月千寻对他有如此之深的敌意,恨不得想要杀死他。
只是,这头的疑惑尚未解决,另一个困惑又冒上心头。
他为何会忘记了她?
如果没有因果瓶这一遭,他或许永远不会想起朝歌中有关她的一切。
可这也不算是想起,他只是见到了因果瓶呈现给他的因果。
所以,这些记忆都是不全的。
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他忘记了。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有关她的记忆的呢?
他毫无头绪。
也罢,反正下月便要去往云涯了,到时候找当年负责照看他的那位老剑客细问一下吧。
老剑客的梅园中种满了白梅花,月见荷应当会喜欢的吧。
他往她身边挪近了些,望向她的睡颜,不自禁伸手轻触她脸颊,似有无限眷恋。
准备放出传信灵鸟去找昭岁时,却见月见荷袖中掉出一封来自云涯的私人信件。
落款是——鄢琉。
第49章 玩我
◎只有我,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鄢琉是谁?
霁明珏观其印猜测鉴应当是逐月峰峰主亲传弟子,但他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莫非,此人是在他离开云涯后才被收为亲传弟子的?
但,为何月见荷会收到此人的信件呢。
她不是向来不爱出门的吗?又为何会与云涯之人有牵扯?
霁明珏本无意窥探月见荷与他人交往内容,只是想得太过出神,捏着信纸的力度松了些,门缝又恰好有风吹进来,信纸变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信上内容不经意间就被他尽收眼底。
山河图?
那是云涯所藏的一样圣物,里面记载着归墟数万年来的地貌变迁,甚至包括一些秘境的位置。
他感到疑惑,月见荷找这个做什么?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对秘境感兴趣的人。
等等?
她先前找了能打开灵族故地封印的瑶光令。
所以,是为了找到灵族故地的位置?
可当初为何不直接与云墨尘做交易?反而采用如此曲折的方法去找山河图?
难道她要去灵族故地所做的事并不可以被云涯知晓?
又或者说,要瞒着所有人。
可只是一朵能够回溯前世的忆尘花而已,不至于如此严防死守吧?
霁明珏本想将月见荷喊醒,问问她为什么要找山河图,又为什么不来问他?
他亦来自云涯,知晓山河图的存放位置,也知晓如何取出山河图。
可他只是捡起信纸折好后重新塞回月见荷袖中,召出传信灵鸟告知昭岁月见荷正在霜余殿中,随后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月见荷还是什么都不会和他说。
她总有很多秘密。
就连她找瑶光令的目的,他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接到传信匆忙赶来的昭岁与他的背影擦肩而过,没有注意到他的落寞的神情。
她推门而入,轻声唤醒月见荷。
“何事?”月见荷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道。
“雅夫人离开镜湖了。”昭岁道。
“就这点事?”月见荷揉了揉太阳穴,没耐心道,“爱离开就离开呗。”
昭岁:“但她去见了阴墨雨。”
月见荷揉脑袋的动作停住,眼神扫向昭岁,疑惑道:“阴墨雨还没死啊?”
都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还以为他那个看他总不顺眼的侄子已经把他搞死了呢。
昭岁:“……”
她说道:“雅夫人此行便是为了此事。”
月见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随她吧,反正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昭岁不再多言,只是将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浮荒各部的动向报与她听。
月见荷听得昏昏欲睡,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毫无兴趣,左右不过利益交换,你把手伸进我的口袋,我将手伸进你的口袋罢了。
但她不允许有人将手伸进她的口袋。
她又问道:“无相心灯在我身体里一事,都有谁知道?”
昭岁想了下,回道:“除了我与大小姐,还有身在朝歌的佛子,恐怕也只有寒雪衣和雅夫人知晓了。”
月见荷垂眼,眼神晦暗不明,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击着,这是她陷入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不会是昭岁,她与云墨尘并不认识。
寒雪衣就更不可能了,满脑子只知道种地的家伙。
如此,便只剩下防风雅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具被她用术法催生长大的躯壳已经还给她了,至于浮荒之主的位置,那是她自己非要与她做的交易。
以浮光之主的位置换取她替她杀了害死兰望舒的凶手。
月见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相欠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任防风雅动作。
“昭岁,去找明轻雪,让她在防风雅身上下追踪术。”她按了按眉心,随后又道,“你先出去吧。”
昭岁离开后,月见荷躺在藤椅上发了好半天呆,最后选择将识海中的系统敲了出来。
“你会算命吗?”她问道。
系统:“???”您有事吗?
它说道:“不会。”
月见荷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将来会被霁明珏杀死。”
系统:“……”
它说道:“我说过很多遍了,只是看见了未来。”
“时间,地点,都有谁在场。”她追问道。
有些事情,在出发去往云涯之前她必须搞清。
以及,她已经容忍这个叫系统的东西很长时间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它从识海里摘出来。
见系统不说话,她闭上眼,遁入识海之中,一朵青色莲花无声绽开,她足踏莲花,缓步走到识海中不属于她的那抹灵魂碎片身边。
然后,伸手捏住。
灵魂碎片开始挣扎,许是感到了恐慌,急忙大叫道:“登仙道打开的那一天,无望海之上,只有你与他!”
月见荷松开手,灵魂碎片便如同游鱼般想要逃走。
没溜出几步又被她捉回。
她指尖掐诀,虚空中凝出一朵花,将灵魂碎片扔了进去。
这种麻烦的东西绝不能再留在她识海里了。
灵魂碎片挣扎无果,被她带出识海,乍然的刺眼天光让它急忙缩进花蕊之中。
月见荷伸手戳了戳花瓣,将它从花蕊中戳了出来,问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灵魂碎片见自己被抓,干脆做一副摆烂状,“因为我有一副慈悲心肠,喜欢救人于水火之中。”
月见荷听得嘴角抽搐,忍着想要将它丢出去的冲动,耐心再次问了一遍。
它道:“因为我是菩萨。”
月见荷呵呵冷笑,直接将它扔了出去。
有病吧。
她还是观音呢。
花朵又咕噜咕噜地滚了回来,用力从地上蹦起落至她肩头,说道:“他在外面,快把我藏起来。”见她不动作,又威胁道,“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他发现吧?”
月见荷:“???”
她忍无可忍地掐住花朵,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化为灰烬?”
系统:“留着我,会对你有用的。”
月见荷简直要气死了,她留着这么一个满口胡言乱语吐不出几句真话的东西到底能有什么用!
但眼下她的灵力确实不够将它毁去,只能忿忿地将它化为一枚耳坠挂在耳垂上,顺便施了个术将外界的一切对它屏蔽。
霁明珏走至殿门前却又停下脚步,他负气走到荷苑时,不由自主地又折返了回来。
可他为什么又要回来?
对,是因为他居然在担心月见荷醒来如果没看见他,会不会又将他渡给她的灵力玩没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她呼来喝去的狗。
不,根本不用她呼唤他就会自己摇着尾巴凑上前去。
算了,当她的狗就当她的狗吧。
他推门而入,恰好撞见月见荷散漫慵懒目光。
“你去哪了?”月见荷问道。
霁明珏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常后,才说道:“昭岁找你有事,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听,便先离开了。”
月见荷讶然,她竟从他这番话中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可她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告诉他。
“我有些累了,你抱我回荷苑吧。”她便他张开双臂,示意他将她抱起来。
霁明珏按了按眉心,心中颇感无奈,他什么也没问,弯腰在她身前蹲下。
月见荷爬上他后背,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掐着他的头发玩。
他背着她正要快出门槛时,却听见她说道:“等一下,我有东西忘拿了。”说完便蹬着腿要从他背上跳下来。
他握住她的小腿,回头问道:“是什么?我去给你拿。”
月见荷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图册。
他面无表情扯了下嘴角看都不看就走。
月见荷睁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霁明珏居然会拒绝她?!
她伸手用力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恶狠狠道:“拿上它!”
霁明珏吃痛得倒抽一口气,夏日衣衫本就穿得薄,她这么一抓直接抓在了……
抓在了他……
他咬牙切齿道:“你把手松开。”
“你先把它拿上。”她不肯松手,反而加了些力度。
感受到那点完全被她抓在掌心,霁明珏肩膀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他抿紧了唇,不敢发出声音,忍着胸前的酥痒快步上前拿上那本图册,刚准备将它塞进袖中时,却被月见荷一把抢了过去。
她的手终于离开了,但带来的感觉仍在。
他胸膛起伏着,月见荷疑惑道:“你很累吗?为何如此气喘吁吁?”
她也不重啊?
难道真是前日里给霁明珏玩坏了?
她撇撇嘴。
啧,这么不禁玩。
霁明珏回头恼羞地等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她乱抓。
月见荷正低头欣赏着寒雪衣新画的图册,没收到他的眼神指责,看到觉得不错的便顺手在霁明珏眼前晃一晃,问他喜不喜欢,自然,不出意料的是他一次都没有回答。
月见荷逗了几次见他毫无反应后也施了兴趣,扯松他的衣襟将图册塞入他怀中,“送你了。”
霁明珏只觉得胸前肌肤格外发烫,他很想现在就将这本污秽之物扔掉,真不明白月见荷怎么每天都在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经咒诀是一点都不学的,光一个简单的除尘咒他教了她起码有十多遍,她到现在都使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真学不会,还是为了使唤他。
霁明珏觉得是后者。
青霜台没有黄昏,他背着她刚走出霜余殿没多久月亮就升了上来。
冷寂的月光照在身上,月见荷又将他抱紧了些,催促道:“你走快一点,我想回去睡觉。”
霁明珏觉得她说的“睡觉”不是个好词,刻意放缓了脚步,装作随口一问:“封印伏藏之渊,你非去不可吗?”
“防风雅会去。”月见荷没直接回答。
“那你呢?”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知道啊。”月见荷垂眼,重新抓起他的发丝玩。
霁明珏正要开口问她有关灵族故地一事时,听见她说道:“我只想找山河图。”
他猛地抬眼,眼中惊诧过后竟有一丝惊喜。
月见荷这次没有不告诉他。
“山河图在云涯神殿。”他说道。
月见荷垂眸,看来鄢琉没说谎。
她又问道:“那怎样才能将山河图带出?”
“每百年开启四峰论道时,云涯神殿会打开,但唯有魁首可以进入。”他回道。
月见荷陷入了苦恼,四峰论道听起来就像是云涯内部的事务,她作为外来者肯定是没法参加的。
难道还真只能指望鄢琉了?
那万一他要是没在四峰论道胜出,她岂不是白救他一命了?
月见荷又摇摇头,她不喜欢只将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
她凑到霁明珏耳边问道:“四峰论道你也可以参与吗?”
“应该可以。”霁明珏想了下,又肯定道,“可以。”
四峰论道凡云涯在册弟子皆可参与,他虽代表云涯与浮荒联姻,但掌门并没有将他从云涯除名,因此他的确有参与的资格。
月见荷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那我要你将山河图拿给我。”
霁明珏脚步略微停顿,随即又继续平稳地往荷苑中走去,低声回道:“可以。”
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山河图。
月见荷惊讶,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还以为会好一番心思才能说服他呢。
她笑意吟吟,决定这几天先不玩他了。
霁明珏却有些失落,他将她放在床上后,准备解开外袍,却听见她说道:“你这几天可以不用和我一起睡。”
他愣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措道:“为什么?”
月见荷疑惑眨眼:“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和我一起睡的吗?”
他抿唇,小声道:“我并没有,只是你总玩我。”
还每次都会恶劣地挑起他的反应,然后将他独自仍在欲望中挣扎。
月见荷一副了然的样子:“所以你是不喜欢我玩你。”
霁明珏沉默了片刻,那句“没有”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可耻地想着,他其实是喜欢被她玩的,甚至贪恋她的触碰。
他看了已经快昏昏欲睡的月见荷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宽衣解带。
直到只剩一件里衣后,才躺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说道:“玩我。”
只有我,不可以再有其他人。
第50章 交缠
◎他将自己完全给她了。◎
月见荷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霁明珏怎么可能主动邀请她玩他?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她干脆闭眼,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
但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带着她来到一个滚烫炽热的胸膛上。
她怔了又怔,一时间睡意都散去了。
撑着胳膊翻身,垂眸注视着霁明珏的眼睛,指腹轻捻着他的锁骨,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玩我。做你最想做的事。”
月见荷更疑惑了。
他不是不喜欢被她玩的吗?
她犹豫道:“可你看起来比较虚弱。”
刚才背着她一路气喘吁吁的,很难再陪她玩的吧?
霁明珏差点将牙咬碎,她到底从哪得出的不切实际的结论?
他一点也不虚弱!
“你可以试试。”他握住在他锁骨上乱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月见荷眨了下眼,“你确定?”
“确定。”他无比坚定。
他想将他自己送给她玩,让他完完全全属于她。
就好像这样,就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
月见荷伸手按在他的唇上,用力地捻了几下,霁明珏牙龈吃痛,想要劝她不要这么干时,她的手指伸进了他口腔中,将他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没有什么温度的指尖进入温热的口腔,一进去便轻轻碰了碰柔软的舌尖,手指上多了些晶莹的水渍,又丝滑地往里深入,从舌尖来到舌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霁明珏感到有些难受,脑袋摇晃着,却被她伸手掐住下颚。
“是你要我玩你的啊。”她轻轻啧了一声,“你不会要说你这就不行了吧?”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身上,他只要略微直起腰背便可以触碰到她。
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薄薄的衣衫已经盖不住了。
手指从口中抽出的瞬间,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半撑着胳膊挺起腰背,仰头看她,说道:“我也想亲你。”
月见荷将手指上的晶莹水渍擦在他脸颊上,轻触他的眼睫,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痒意,疑惑道:“你今天为何如此奇怪?”
奇怪吗?
霁明珏心想,她果然如此,只对自己得不到的事物感兴趣。
要如何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好叫她不要得到后就对他弃若敝履。
又如何才能叫她想起,她与他曾发生过的那些过往,那些懵懂未能出口的爱意。
他长睫毛轻颤,偏头躲开她的手指去看她,手掌覆上她腰窝,缓慢下移后拇指按了按,“我要亲这里。”
不想听她说出拒绝的话,他直接低头吻上,紧密贴合着她的唇,不给她留出喘息的空间。
房中的温度在不断攀升。
比第一次亲吻她时带来的欢愉更甚,她沉溺其中的同时,心中想着霁明珏不愧是云涯最天赋卓绝的年轻道君,学点东西可真快啊。
他手臂揽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颈侧,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耳垂上,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你可以要了我吗?”
月见荷偏过头,惊诧地瞪着他,她还是很难相信霁明珏居然会如此主动。
然后,便见他伸手,扯松自己衣服的系带。
扯完了自己的后,又开始扯她。
隔着夏日的薄衫抵在她腿侧,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夹杂着几许恳求:“可以吗?”
已是夜晚,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沉的灯,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洒落一地,视线昏暗不明。
一缕月光落在她身上,更映得肤色如雪,眼睛明亮如夜空中唯二的星辰。
霁明珏看得失神,措不及防就被推倒在床榻上。
她轻抚过他的肌肤,眯眼欣赏着他意乱情迷时,胸口剧烈起伏,仰头喘息不止的模样。
霁明珏脑中的弦一根一根断掉,他的身体本就对她的触碰格外敏感,此刻又被她如此挑弄,理智已是摇摇欲坠。
他声线轻抖:“别这样。”
她眨眼:“你不喜欢被这么玩?”又疑惑,“还是说你这就不行了?”
霁明珏垂眼,带着她的手掌按住。
“玩这里。”他说道,“要了我吧。”
他想与她行至最后,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月见荷面露惊讶,她还没碰他呢,这就有反应了?
再抬眼看他,见到比夜里燃烧的烛火还要炽热的眼神。
她起了坏心,微笑道:“你玩给我看。”
霁明珏怔住,他自己怎么玩?
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这是让他当着她的面自渎?
眼中又气又羞。
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月见荷笑眯眯地欣赏着他这副气羞的模样,啧,不过就是轻轻逗了一下,就羞得话都说不出来啦?
她指甲轻轻划过,随意挑逗了一下便离开了。
有点累,而且这种玩法她已经有些腻了。
想要玩点不一样的。
但……
她又疑惑道:“你会吗?”
被碰一下都颤得不行,能陪她玩那些吗?
霁明珏好似尊严受到质疑一般,立刻扣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下。
咬牙道:“我会。”
他在她睡着时,看过那本污秽不堪的图册。
偏生他过目不忘,怎么都难以将那些记忆从脑海中消除。
月见荷起了兴趣,仰头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轻声说道:“你没能让我舒服的话,我下次可就不会跟你玩了。”
他不再说话了,俯身去咬她的唇瓣,却被她用手抵住。
“漱口。”她皱眉嫌弃。
他垂眼,听她的话漱完了口才去咬她的唇瓣,牙尖轻轻厮磨着,却始终没有进入。
月见荷被磨得烦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贴住他的唇,欲将舌尖探入时,他却快了一步,学着她先前对他的动作去亲吻她。
夜色渐深,安静得只听见混杂在一处的呼吸声和和唇舌交缠时产生的水声。
薄衫被汗水浸湿,唇间点缀的水珠被月色照得晶莹剔透。
一吻结束后,他托住她的腰,红着脸小声问道:“可以吗?”
月见荷点头又摇头,总觉得有些不对。
还未想出是哪里不对,浸过汗水的衣衫已散落在地上。
他垂眸认真地望着她,滚烫的呼吸洒落在她眼睫上,她轻轻眨了眨眼,乌发被他拂至耳后,垂首与她鬓边厮磨着。
月见荷对上他的双眸,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想了想,问道:“你爱我吗?”
霁明珏不懂,为什么她总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可是,如果就这么告诉她了,她会不会就此腻了他。
毕竟他能给她的,好像除了一颗心外便只有这个还算好用的身体了。
他认真说道:“喜欢你。”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玩腻了就将我扔掉。”
月见荷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不高兴的抓着他脖子上的银链将他拉低,凑近去看他的眼睛,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将你扔掉?”
霁明珏垂眸,极快的掩饰住眼中欣喜。
她不会将他扔掉了。
他轻声道:“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一点也好。
他知道她情感淡漠,不懂爱恨。
所以只要有一点,便足够了。
月见荷感到困惑,为什么他每次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要问一句她会不会喜欢他。
可到底什么是喜欢?
她不明白。
她问道:“怎样才算喜欢你?”
霁明珏抬手,指腹轻轻按着她的唇,“你会与别人也做这种事吗?”
月见荷奇怪:“为什么要与别人做这种事?”
随即感到不悦,“所以你不喜欢?”
他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眼中透着欣喜,“没有,我很喜欢。”
喜欢你,也喜欢和你做这种事。
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
“我不想玩了!”她感到累了。
他凑过去吻她的唇角,吻完后在她耳畔小声哄骗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月见荷抽出神短暂想了下,勉强同意了。
他垂眸注视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淡漠无比的眼睛此刻充满着情欲。
是因*他而产生的情欲。
月见荷眼中的情绪总是淡淡的,他极少见她对什么东西真正感兴趣过,霜余殿中散落一地落满灰尘的奇珍异宝是这般告诉他的。
他觉得她就像一朵开在雨中的花,看得见,也摸得着,但却留不住。
而他却试图让她为他停留。
他不知道找回记忆后她会做什么,她计划的未来好像从来都与他无关。
可她有计划过未来吗?
他不敢再想了。
她又仰头啄他的唇瓣,他回吻她。
她应当是喜欢的。他猜测。
所以,他应当还会有下一次机会。
月见荷的意识逐渐涣散。
怎么还没结束?
以前怎么没发现霁明珏时间这么长?
她想要让他快些结束,唇瓣张张合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漫长的欢愉结束后,二人皆陷入失神中。
他终于将自己给她了。
月见荷从失神中走出后,立刻将他按倒,同时狠狠掐了他一把。
他闷哼一声,呼吸又乱了。
刚散去的情欲卷土重来,他刚想按下,却被她紧扣住双手。
他其实有力气推开她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而是借机与她十指交握,提出了他最大胆的要求,“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人?”
明知得不到答案,他却仍是想问。
月见荷一如往常的没有回答这种问题,她垂眸打量着他。
发冠被取下,乌发散落,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唇瓣泛着晶莹水珠,眼眶充斥着迷蒙水雾。
身上尽是她留下的痕迹。
她完完全全得到他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离开她了。
她感到很满意,指尖捻起他的发丝,轻扫在他眼眶上,细软的发丝挠得他眼睫抖动,双眸逐渐失神,微张的唇中吐出的气息愈加滚烫。
指尖轻弹。
一下又一下。
嘴角噙着浅笑,欣赏着他隐忍又克制的模样。
烛火摇晃,墙面上映出二人交缠的身影。
在她玩累了睡着后,霁明珏半垂的眼睁开,目光一片清明。
指节搭在她手腕,灵力缓缓渡入她体内查探她的身体状态,见神魂重归稳定后才放心地躺回床上。
因替命咒的存在,月见荷已经感受不到碎魂症发作时带来的疼痛,但今早他刚踏出霜余殿没几步,浑身便传来刺骨的疼。
月见荷的碎魂症又发作了一次。
他眉头拧紧,深陷在思考中。
距离上一次碎魂症发作才隔了数日,怎么会如此频繁。
但若非如此,他也不想这么快将元阳交与她。
他学的功法为春生诀,一定程度上能够稳固她神魂的状态。
但此法毕竟治标不治本,他总不能当她的炉鼎吧。
虽然说也不是不行。
不过还是用补魂玉最有效。
他望着她的睡颜,轻柔地拂去黏在她脸颊的发丝,在她眼角落下极浅一吻,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时,见到她耳垂下有枚耳坠闪着微弱荧光。
好奇伸手触碰,一道尖锐的声音乍然闯入他识海,刺得他头痛欲裂。
“在归墟下雨之前,要让无心之人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