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到这一事实的霍奇感觉到恍惚。
为什么会这样?是哪里发生了差错,让他们错过了彼此的相遇。
即便是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也感受到了迷茫与慌张。
但周围的一切并不会因为他此时混乱的思绪而停止。
等霍奇再一抬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从音乐厅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他少年时期的家,而现在他站着的地方是他的卧室。
年少的他正赤裸着上半身面对着穿衣镜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给自己默默上药。
那伤痕累累的背部看着触目惊心,旧伤还没好就已经添上了新伤,而年少的他在给自己涂药时,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就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
这对于霍奇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画面。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他那过于严厉与苛刻的父亲总会在各种原因之下管教他,他的父亲从不留情,下重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年少的他在给自己涂好药之后便套上了衣服,他坐在书桌前极其刻苦地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除了学习以外,他不做任何的事情。
霍奇知道,这是自己离开这个家庭的唯一方式。
年少的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摞什么东西。
霍奇下意识地觉得那是维奥拉写给他的信。
因为在维奥拉来西雅图读高中之前,当他觉得痛苦与挣扎时,总会阅读她的来信,这会让他得到片刻的喘息。
然而,年少的他拿出的不是信,只是他自己整理的学习笔记。
霍奇往还未合上的抽屉里望,那里没有他珍重收藏着的信件。
这无疑再一次提醒着他。
他和维奥拉不认识,他们没有相遇。
眨眼间,年少的他再次消失了。
霍奇听见楼下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紧接着的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争执声停滞了,令人窒息的寂静蔓延开来。
霍奇想要走下楼去,而这个念头升起来时,他已经换了地方。
继母惊恐地抱着他的弟弟肖恩,满地的玻璃碎片和血色让他回忆起了一切。
那是年少时,他和继母发生的最激烈的一次争执。
他因此受了重伤,是维奥拉闯进来将他送到了医院里。
……但这一回,他没有青梅竹马的爱人。
年少的他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直至继母反应了过来,害怕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嘴巴里叨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弟弟肖恩在旁边放声大哭。
或许是因为肖恩实在哭得太厉害,继母为了不让他再哭泣,终于拨打了求救电话。
救护人员在十几分钟之后出现在了他家的门口,将其抬走送去医院,而他的父亲也在之后姗姗来迟。
没有维奥拉,他也活了下来。
只是再也没有人在病窗前那样细心地照顾他,向他诉说着真挚的话语,陪伴着他走过身体脆弱的时刻。
他的父亲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妻子的问题,但在这次事件之后,他和父亲的父子关系并没有缓和,反而是越发疏远了。
他们没有在医院里进行任何的谈话,两个人都选择了回避。
所以,另一个他并没有发现父亲身体的异状。
当霍奇看见长大的自己在葬礼上诵读着追悼词时,他才惊觉了一个事实。
……父亲死了,死于突发的心脏病。
霍奇记得自己大学某一个暑假的时候,发现父亲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出于关心他敦促父亲去看了医生。
在检查之下,他发现父亲各项指标都出现了问题,后面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身体调理好。
他的父亲是个会因为工作忘记一切的人,他们两个人的僵硬关系让另一个他错失了救下父亲的机会。
霍奇看着青年的自己默默地站在棺木前,神情之中有淡淡的悲伤。
一位金发的年轻女性走到他的身边,没有言语,但是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
霍奇在企图在记忆中翻找这位女性,但是他不记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看着自己和金发女性成为了男女朋友,互相扶持,走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霍奇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艾伦霍奇纳的人生中再也没有维奥拉米尔的出现,就仿佛他们是两道平行线。
他甚至要怀疑,他是在做一场永不醒来的梦吗?
霍奇无法接受这一切。
但是很快,霍奇有了答案。
成年的自己和金发女性围绕着他的这份工作爆发了极其激烈的争吵。
他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心中的疲惫。两人的感情走向了陌路,他们没能走向婚姻的殿堂便分了手。
在某一个普通的夜晚,另一个自己在一如既往的加班过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听见了大提琴的声音。
街角有人正在演奏着温柔绵长的乐曲。
艾伦霍奇纳见到了他的维奥拉米尔。
*****
维奥拉被迫观看着自己的人生。
那是另一种的、她从未曾想过的人生。
没有预言,没有拯救。
她的父母死在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轰鸣的爆炸声成了她永远的噩梦。
维奥拉看着年幼的自己在无数个夜晚醒来,枯坐着等待白昼的来临,又如同行尸走肉般地、反复地在家里游走着。
她不吃不喝,同样也不说话。
维奥拉与年幼的自己感同身受,她了解自己,父母的死亡带给自己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看见仇恨在自己的眼中越攒越多,她看着自己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仇恨支撑着她长大了。
即便她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其实年少的自己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冷漠而疏离。
她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拥有的只是无尽的学习与训练。
年少的自己想要抓住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她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事情发生在某一个夜晚。
年少的自己在体能训练过后准备回家,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原本要来接她的车堵在了路上。
维奥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缓缓接近着年少的自己,在瓢泼大雨之中,谁都无法看见那人隐藏在手中的那把黑色手枪。
“不想死的话,就乖乖跟我走。”维奥拉听见男人这么说,坚硬的枪口抵在了年少的自己的腰间。
维奥拉看着年少的自己瑟瑟发抖,像是非常害怕的样子。
……不对劲,维奥拉感受到了一股违和感。
拉斯维加斯不缺亡命之徒,为了钱财,男人要绑架迈达斯集团的大小姐。
维奥拉看着自己被枪威胁着往前走,直到两人走到了无人小巷里。
男人高高举起了手,眼看着就要将年少的自己打晕过去。
但下一秒,事情发生了变化,年少的自己就像是一条没入水中的鱼一般,动作敏捷而顺滑,翻身就躲开了男人的攻击,并且在下一秒夺走了男人手中的枪。
维奥拉看着自己拿枪直接抵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她看见年少的自己竟然在笑。
维奥拉意识到了自己要做什么。
“不行!”维奥拉喊了出来,但她的话语影响不到另一个自己分毫。
砰——!
扳机被扣动,子弹穿过了男人的脑袋,惊愕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鲜血喷溅出来,将少女的脸颊染红。
男人倒在了地上,渗透出来的鲜血顿时因满地的积水扩散开来,仿佛要将这个世界肉染成红色。
年少的自己还在笑,仿佛很满意自己的行为。
她为这个肮脏的世界清除掉了一个渣滓。
维奥拉只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她做了些什么?
她到底在干什么?
维奥拉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癫狂到极致的邪教徒举起凶器向她挥来,她的手中有一把手枪。
她知道,只要她简单地扣动扳机,一切危机都能解除。
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责怪她。
一个残忍的凶手被杀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为了自保,不是吗?
但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她会知道不能那样做?
……因为她做过。
她曾经那样做过。
维奥拉看着年少的自己走向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道路。
青年的自己考上了耶鲁,成为优秀毕业生,*最后成为了一名FBI探员。
白天她是政府官方的探员,夜晚她是游走在黑暗里的杀手。
她要所有连环杀手都走向末路,她要那些夺走他人性命的、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的连环杀人犯永远堕入地狱。
维奥拉看见青年的自己在那个熟悉的街角演奏着大提琴。
和霍奇结婚之后,她时常会在那里进行街头表演。
而这是另一个自己平复心情的手段。
身着黑色西装的严肃男人站在街角的另一头,远远地看了过来。
维奥拉看着他走到了另一个自己的跟前,往琴盒里慢慢放下了一张纸币。
他们还是相遇了。
在一切都错轨之后。
第102章 非日常×38
霍奇看着街角正在演奏着乐曲的女人。
这个维奥拉和他相识相爱的那个人几乎完全一样,拥有着柔和的眉眼和温柔的神情。她在演奏大提琴的时候会轻合上双眼,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里,那绵长而悠扬的乐曲让人感到放松。
这都是他所熟悉的、每天都待在一起的爱人。
霍奇知道身心俱疲的自己会被这样的音乐所吸引。
所以,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另一个自己走向了维奥拉。
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些,虽然迟了很多很多年,但他们依旧还是相遇了。
霍奇害怕他们两个人永远只是陌生人。
另一个他无言地在展开的大提琴盒里放下了一张纸币。
“感谢您的慷慨,先生。”维奥拉这样说道。
“你演奏得很好。”他回答。
简短而疏远的对话便是他们的相识了。
让霍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次相遇竟然是在FBI的谈判技巧课堂。
另一个自己惊讶地看见坐在最前面一排的探员竟然是在街角弹奏大提琴的那个乐手。
她身着着预备探员的服装,打扮得十分利落,在课堂上看到作为培训员的自己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看上去并不意外他的身份,像是以前就认识了他。
霍奇的心中升起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维奥拉成为了一名FBI探员?
他们确实没有相遇,但以霍奇对维奥拉的了解来说,如果不是发生了特殊的情况,她不太会成为一名探员。
她那特殊的力量让她更会选择隐藏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加入一个处处受到关注的政府机构。
他们很快因为每周一次的谈判技巧课堂熟悉了起来。
维奥拉无疑是个优秀的学生,霍奇能看见另一个自己眼中的欣赏与满意。
他们的交流从课堂延伸到课堂之外,另一个他时常会被维奥拉拦下,然后便是一大段长篇大论的探讨。
他们拥有了很多相处的时间。
维奥拉是个很出色的预备探员,在培训中表现出了惊人的实力,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战训练,维奥拉都获得了远超于其他探员的成绩。
这让她成为了各个部门都想要招揽的王牌新人。
而她……选择了BAU。
霍奇看着另一个自己恭喜维奥拉加入了BAU。
他觉得面前的这一幕太过于奇妙,他的爱人真的成为了他的同事兼下属。
那和维奥拉成为BAU的顾问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霍奇在恍惚间想起了维奥拉曾经在某次醒来时,和他诉说的那个梦境。
维奥拉的梦境似乎在他的眼前重现。
*****
她的梦境在她的眼前重现。
维奥拉看着自己拿起案卷册,认真仔细地对其中的细节进行侧写研究,然后再给地方警局提出侧写意见。
这是BAU每一位侧写师的日常工作。
他们会接到全国各地提交上来的案件求助,JJ会对那些案件进行初期筛选,挑出其中需要他们及时前往当地解决的案件,其余的部分则会平均地分发给各个探员,只做侧写分析的工作。
而现在,另一个她就在完成这样的工作。
虽然维奥拉曾经开玩笑说自己有做侧写师的天赋,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成为一名侧写师。
现在,真实的情况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爱人成为了她的导师,然后又成为了她的上司。
如果另一个她不是一个已经扭曲了自我的杀人犯,维奥拉或许会更加高兴一些。
另一个她加入成为一名探员的目的不仅仅是追查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还为了获得更多的案件资源,达成自己清除世间一切邪恶的荒诞目标。
这就像是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计时归零的炸弹。
谁能保证被她盯上的就一定是真正的凶手,谁能保证她不会行差踏错,从追查凶手的人变成被追查的那一个?
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坠落。
维奥拉看着自己跟随着BAU的队伍,侦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案件。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从虚伪走向真实。
看着BAU的大家成为了她家人一般的存在。
……看着另一个她坠入了爱河。
即便未曾在过去相遇,即便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完全不同。
但另一个她依旧爱上了艾伦霍奇纳。
她严肃的上司,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在另一个她眼中,就如同是正义的化身。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让人绝望。
他们交往了。
他们牵手、拥抱、亲吻,交换着气息与温度。
另一个自己和霍奇陷入爱恋时的样子,就和任何一个普通瞬间的他们没有区别。
但越是幸福美好,维奥拉越能看见另一个自己心中的绝望与无助。
当另一个自己开始意识到曾经自己做了多少错事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维奥拉感觉另一个自己已经陷在了无法挣脱的泥沼之中。
当她想要努力爬出去的时候,那泥泞的黑暗就会开始侵吞她的身体,她的神志。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和霍奇不一样,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真的能握住霍奇伸出的手吗?
她有那个资格吗?她能够被允许吗?
她会被宽恕吗?
*****
霍奇是个优秀出色的侧写师。
那些细小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做出的动作表达了什么样的意思,他知道得非常清晰。
那么,另一个他也同样如此。
霍奇不认为自己没有看出自己恋人的问题。
另一个他与维奥拉陷入了热恋,他对此不会意外。
对于爱上维奥拉这件事,霍奇不会质疑,但爱情是不可能完全蒙蔽一个优秀侧写师的双眼的。
维奥拉有时在破案时说出的话语,让人心头一跳。
那其中似乎隐藏着残忍与冷漠,她对待那些连环杀人犯时,眼中总是充斥着森然的杀意。
当另一个自己发现维奥拉的父母曾经死于连环杀人犯之手的时候,另一个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所以,他竭尽全力去帮助她,希望她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那好像是有成效的,维奥拉终于愿意将某些往事告诉他了。
另一个他觉得,只要能够陪伴恋人跨越过难关,事情就能够解决。
直到,某位特殊的连环杀手成为了BAU桌前的案卷报告。
即使BAU内部一向不给任何连环杀手起外号,但政府方面将其称为‘清道夫’。
不知性别,不知来历。
只知道这是一位猎杀连环杀手的连环杀手。
这位‘清道夫’明显是一位政府内部的工作人员。
Unsub能够获取到外部人员无法得到的信息,并且准确无误地利用各种办法先警方或者探员一步杀死那些连环杀手。
‘清道夫’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
新闻报道中全是这位看似正义化身的凶手。
这称为了BAU案头的重要追查对象。
他们一边调查着‘清道夫’,一边又忙于全国各地的连环杀人案。
波士顿死神被捕后又越狱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当霍奇看到佛耶特时,恨不得在另一个自己的耳边高声提醒他,这就是波士顿死神。
但是,这一切无法被撼动分毫,事情朝着既定的方向一步步走了下去。
霍奇看见另一个他同样拒绝了那个交易,看见公交车上的所有人因他而死亡。
他看见了维奥拉在安慰痛苦万分的自己时,眼中迸发出惊人杀意。
另一个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悲剧在此上演。
佛耶特处心积虑地要毁了另一个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维奥拉作为另一个他珍视的爱人,成为了第一个死神狩猎的目标。
但佛耶特不知道的是,他狩猎的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另一个同类。
清道夫遇上了波士顿死神。
*****
维奥拉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噩梦到底是什么。
霍奇站在另一个她面前,劝阻着她不要犯下无可挽回的行径。
另一个她手中紧握着枪械,直指着霍奇身后那个已经半死不活、
奄奄一息的男人。
原来,她并不是要朝霍奇开枪。
霍奇不愧是谈判大师,他的话语让另一个自己缓缓放下了枪。
如果一切都在这里结束,维奥拉觉得另一个自己将会自首,以此赎罪。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这样的做。
但事情总是这样事与愿违。
本已经被她折磨得快要失去呼吸的佛耶特居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子弹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手枪中射了出来。
“不——!”维奥拉与另一个她同时惊叫了起来。
当血花在霍奇的胸口绽放时,爱人再一次在她的面前被人杀害。
悲痛,近乎于窒息的悲痛。
记忆、情感、疼痛都在此刻汇聚。
这令人绝望的画面拉扯着维奥拉的思绪与灵魂。
她与另一个在痛哭的自己于此刻重叠。
回忆如同汹涌而来的海浪在顷刻间将维奥拉淹没了。
在模糊而混沌的意识里,她明白了真相。
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经历了那一切。
那不是她的未来,那是她的过去。
第103章 非日常×39
混沌。
意识似乎变成了一条不知始末的长河。
流淌、分散、汇聚。
维奥拉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她在痛哭,一个她在欢笑。
每一份悲伤都对应着一份快乐,两种情绪撕扯着她的意识。
一步错步步错的那个是她。
坚定不移的那个也是她。
维奥拉看见自己正在她的面前,她们对视着,仿佛是在看镜中的自己,又好像不是。
她向前走了一步,另一个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下一步,她们重叠在了一起。
当维奥拉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已经理解了一切。
她同时拥有着天使与恶魔的血液,即便非常微弱,但还是让她成为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开启钥匙的方法便是让钥匙从善良堕向邪恶。
然而,当恶魔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在深渊里注视一切的杀人犯。
恶魔们需要唤起她心中的良知,再将她的希望打破,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霍奇成为了她的良知,也成为了她绝望的原因。
但所有的事情都会留有一线生机,这或许是上帝冷漠但仁慈的注视。
当她真的要化成钥匙,开启那扇大门的时候,一个遥远而不可名状的声音笼罩住了她。
——如果重来,汝将如何?
——我希望我有力量对抗这一切,我要抗争。
时间倒转以她为原点开始。
维奥拉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而现在,维奥拉强烈的愿望与情绪触发了她的身体里残留着微弱的时间倒转之力
这让她坠入到了时间的罅隙之中,找回了所有的记忆。
维奥拉转头,她看到了霍奇。
曾经、现在、未来的爱人。
他们无言对视着,很多话语不知从何说起。
维奥拉隐约能够感知到,霍奇也和她一样旁观了这一切。
“我……”她的话语停顿在了开头。
霍奇却在混沌的黑暗中坚定地向她走来,站在了她的身前。
“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说,“在我死后。”
维奥拉的眼神为他的话语颤抖,她还是不能接受,因为自己霍奇身死的事情。
“我的回答是,”他说着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希望更早遇见你,在一切开始之前。”
霍奇终于明白了,当年少的他在见到维奥拉的那一瞬间,那复杂的、难以抵抗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那是他自己的遗憾与悔恨。
他看见自己的爱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走上一条无法挽回的道路。
而他竟然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陷入无尽的沼泽之中。
如果……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想要早点遇到她。
他要在维奥拉踏入那片沼泽之前就拉住她的手。
“现在来看,我应该算做到了。”霍奇浅浅地笑了。
维奥拉看着爱人,眼眶发热,她有些哽咽:“我很抱歉,让你经历那些。”
霍奇抬手抹去了她眼角即将要滑落的泪水,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很高兴,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说。
他们拥抱着,仿佛要缩短他们相隔的所有距离与时间。
片刻过后,或者说在时间的罅隙中并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维奥拉知道他们需要离开了。
“走吧,”她牵住爱人的手,“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们并肩朝着前方走去,他们行走在过去的时间之中。
他们两人的过去融合在了一起,即便他们未曾在以前的时间里走到一起,但他们看见了曾经的对方。
时间在逆行。
在警局里进行交叉侧写的维奥拉和霍奇。
训练室里,一拳又一拳砸向沙包的维奥拉。
法庭上,意气风发的检察官霍奇。
在父母墓前,失去所有表情、仿佛行尸走肉的维奥拉。
受到父亲暴力对待,身上带着淤青的霍奇。
他们越来越年轻,直至后来时间里已经没有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走到了一处教堂。
“这里是……”维奥拉看着眼前的建筑,带着些许怀念。
这是她年少时曾经学习并且训练的地方,她在这个教堂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维奥拉有着些许的疑惑。
他们走进了教堂里,里面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霍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摸索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将项链从衣服中取出。
“我记得你说,这是兰迪神父给你的。”
这条项链在当年那件事过后,霍奇便一直随身带着,后面他们再次重逢,维奥拉没有将项链要去,只是让他贴身保存着。
维奥拉已经不再需要这条项链来掩盖自己的气息与力量了。
“神父说,这条项链从他任职开始就在教堂里了,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维奥拉想起了神父曾经的话语。
霍奇将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放在了维奥拉的手中。
“有可能,我们得把它留在这里,才能离开这个时间罅隙。”霍奇推测道。
维奥拉看着手中的项链,想起曾经的那些时光,她默默地走到了教堂的祷告台边,将项链放在了桌子上。
当项链碰触在桌子的时候,维奥拉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一声遥远的轻响。
她能够感知到,他们可以离开了。
一团光芒正在逐渐接近着他们,直至要将他们完全淹没而去。
维奥拉紧紧握着身旁人的手。
他们即将回到真实的时间中去。
*****
当光芒褪去,维奥拉听见了嘈杂的人声。
她睁开眼睛,发现霍奇正站在她的面前,脸上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嘿,你在闲逛些什么,快去搜查!”
“好的,Sir,我马上就去。”
警探的声音将两个人的思绪直接拉了回来。
他们回到了一分钟之前!
佛耶特已经再次举枪,而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他所期望的痛苦画面。
霍奇仿佛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猛然转过身来,枪械早就离开了探员的枪套,直指着佛耶特。
两枚子弹同时射击了出来,探员早就有所准备,直接侧身躲开。
但佛耶特就来不及了,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笑容和突如其来的惊愕同时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两声枪响换来了周围人的惊呼声,所有在场的探员和警察都围了过来。
虽然已经将佛耶特一枪爆头,但霍奇仍然保持着警惕,用枪指着地上的尸体再一步步接近,直至将落在地上的手枪踢远了些。
佛耶特瞪大着眼睛,直到死亡时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奇沉默地看着彻底死亡的佛耶特,片刻过后,他将手枪塞回了后腰的枪套里。
那边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佛耶特,而维奥拉却看见了角落里的那个白发男人。
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依旧能认出那个人的脸——因为他的长相和曾经没有任何的变化。
“亚兹拉斐尔先生?”她走向了白发男人。
亚兹拉斐尔在发现维奥拉看过来的时候,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还带着些许震惊。
“你、你能注意到我?”他下意识询问。
“我想,您还是挺显眼的。”维奥拉觉得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奇怪了。
这么多警车将这块地方完全包围了起来,如果是普通人,即便好奇也只会选择远观。
毕竟谁都不知道警察们到底在做些什么,万一靠得太近,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但亚兹拉斐尔站在警戒线之内,并且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样子。
理论而言,他会在站进来之前就被警员们驱赶,但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呵呵……我路过。”亚兹拉斐尔的神情尴尬。
他心中的疑惑不比维奥拉的少。
当他注意到自己留给维奥拉的那份天使之力被触发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他没有中什么奇怪的法术的话,片刻之前,他看到的还是昏迷了一地的人。
但当他在焦急寻找维奥拉的身影时,周围的场景突然发生了改变。
他回到了自己家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分出去的那一份天使之力已经消失。
无奈之下,他只能根据刚刚感受到的地点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看见的却是另一个场景,一名杀人犯被霍奇击毙。
他所担心的地狱之门并没有打开,一切普通平常得和任何一个夜晚相同。
再然后,便是维奥拉走到了他的面前。
亚兹拉斐尔企图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与慌张,他轻咳了一声,扬起一个笑容。
“咳、咳……哈哈,好巧啊,米尔女士,”他说话的时候望天看地,“我该走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他便三步并两步,以极快的步速离开现场。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利用‘奇迹’回到家中,这样就能当作无事发生了。
至于他的天使之力去了哪里,他可以之后再找克劳利商量。
谢天谢地,他因为太着急了,还没来得及通知克劳利,不然真不知道这事情该如何收尾。
但是,他离开的脚步被站到自己面前的人类拦住了。
“等等,亚兹拉斐尔先生,”人类女性的眉头轻皱了起来,盯着他看,“你……不是人类?”
“……哈哈,米尔女士,你在说什么呢?”亚兹拉斐尔打起了哈哈。
上帝啊,现在就让他走吧。
第104章 非日常×40
维奥拉看着面前这个看天望地就是不敢直视她的白发男人,面上神情复杂。
她不知道,当年她未曾发现这位书店老板的真实身份,究竟应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时间的罅隙中回来,她发现自己的那双能够‘看见’的眼睛似乎变得更加特别了。
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为什么会在亚兹拉斐尔的背后看到一对隐约可见的翅膀。
亚兹拉斐尔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维奥拉发现她能看见连接在他背脊处的隐约的光芒,而当她意识到他的背后有些什么的时候,再次眨眼间,她发现自己能看得更加清晰了。
这就好像是给她的眼睛装上了一个开关一样,当她有希望‘看清’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回应她的想法。
至于亚兹拉斐尔背后的那对翅膀,如果这与普通人印象中的理解一致的话,这……似乎是一对天使才会拥有的翅膀。
面对亚兹拉斐尔企图逃避的话语,维奥拉选择了更加直接的回答。
“可是,亚兹拉斐尔先生,你的翅膀没有藏好。”她故意这么说。
“什么?!”天使的声音都变调了,连忙往自己的背后看。
在发现自己的背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的表情连同身体一起僵住了。
维奥拉现在可以确定,她看见的东西不是她的幻觉了。
“您……是天使吗?”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哈哈,什么天使?我吗?”亚兹拉斐尔干笑了几声,“米尔女士,你真会说笑,我看上去完全不像天使吧。”
维奥拉觉得面前的人一副坚决不会说实话的样子,那只能由她先主动出击了。
“如果您是来确认地狱之门会不会开启的话,”她可不觉得亚兹拉斐尔只是来路过一下的,“我可以告诉您,不会了。”
“为什么……啊。”亚兹拉斐尔下意识地询问道,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在问些什么,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两个人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一个人捂着嘴,一个人不知道如何将会话进行下去。
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候,维奥拉感觉熟悉的气息靠近了自己,她回头看过去,是霍奇走过来了。
“这位是?”霍奇站到了她的身侧,疑惑地看向亚兹拉斐尔。
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的样子。
“……其实我也想问。”维奥拉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情况。
霍奇更加疑惑了。
亚兹拉斐尔忍了又忍,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上帝啊,我一定会被问责的,”他先是叨叨了两句,然后看向了维奥拉,“你确认地狱之门不会开启了吗?”他神情中带着些希冀。
当然,无论怎么看,地狱之门都确实没有开启。
面前的这位人类女性都还保持着人类的样子,没有堕落变化成什么让他心惊胆战的外表。
“我确认。”
维奥拉是钥匙本身,在已经明白了现状的如今,恶魔们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先机,她在冥冥中明白,自己有将那些恶魔扔回地狱的能力。
“你能保证?”亚兹拉斐尔再次确认,还一副深怕被谁听见一样压低了声音。
“我能。”维奥拉点头。
“OK,”亚兹拉斐尔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天使现在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维奥拉听到他承认,面上并没有太震惊,既然有恶魔的存在,那也必定会有天使。
虽然说,这么多年里,她也就见过这么一位,而且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的。
“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亚兹拉斐尔默默地看向了她。
“……因为我?”维奥拉指向自己。
亚兹拉斐尔没有回答,只是又看向了旁边的霍奇,神情中再次流露出犹豫。
“我想,他也有权利知道。”维奥拉认真地说道。
无论是现在还是时间倒转前的过去,霍奇都是那个直接受害者。
亚兹拉斐尔看看维奥拉,又看看霍奇,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周围的人群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顿在了原地,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仿佛嘈杂的人声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面对着奇异的一幕,霍奇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但表情还是没怎么变。
对于他来说,今天所遇到的非日常的情况已经够多了,不缺这么一件。
而维奥拉更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只是紧盯着面前的天使。
“这只能维持一会儿,”亚兹拉斐尔说道,“我们得说快点儿。”
“米尔女士,我曾经送给过你一份礼物。”
维奥拉先是一愣,然后某些记忆便被她从脑子里翻了出来。
“……那个提灯?”要说她收到过什么不知来处的礼物,非那盏新婚夜里的提灯莫属。
霍奇也想起了那张提灯,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家里的装饰品。
“你知道的,嗯……你的身份特别,”亚兹拉斐尔扭捏地说,“我和我的……我的朋友想要确保你不会突然堕落。”
维奥拉反应了过来。
在她和霍奇掉入时间罅隙之前,已经精神崩塌的她即将堕落,但却有一股力量将她短暂地拉了回来。
而正是这短暂的一瞬间,让她在彻底堕落并唤醒地狱之门之前,触发了留存在她身体里的时间之力,让她掉进了时间罅隙之中。
“我能感受到,我的天使之力已经不见了,”亚兹拉斐尔纠结地看着她,“力量去哪里了?”这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力量又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这个问题让维奥拉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她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曾经被逆转的那些事情应该永远被留在时间的罅隙之中,不能在现在的时间里叙说。
不然将会给她和霍奇招来一些祸端。
她看得出来,亚兹拉斐尔对他们没有恶意,但这种风险不能冒。
“确实发生了紧急的情况,而您的力量将我拖了回来,”维奥拉的这句话是事实,只是话没说全罢了,“谢谢您。”
“真的吗?”亚兹拉斐尔的神情顿时飞扬了起来,“那真的太好了。”他很高兴自己帮上忙了。
“亚兹拉斐尔先生,其实……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哦!当然,请讲!额……不、不过不能是违背常理的事情,我会被问责的。”亚兹拉斐尔答应得太快,说完才开始想到给自己找补。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维奥拉失笑,“您知道基金会吗?特殊现象调查与研究基金会。”
“我听说过,那是个庞大的组织。”亚兹拉斐尔在人间这么多年,虽然除了定期制造些‘奇迹’以外,他整天沉迷在各类书籍之中,不太在意其他事情,但基金会他还是知道的。
维奥拉将阿兹拉在人为制造恶魔之血拥有者的事情告诉了天使。
她看着亚兹拉斐尔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说她在制造什么?”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他是天使,应该不会幻听吧?
“制造后天的恶魔之血拥有者,这样她可以为恶魔提供更多的附身用的躯体。”维奥拉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亚兹拉斐尔先生,我希望您能帮助我阻止这个人。”她在为自己拉拢同盟。
基金会的研究部部长在做这种事情,是否意味着基金会内部暗藏着更深的危险。
亚兹拉斐尔吞咽了一下喉咙,他看上去略带紧张。
“我、我需要联系一下我的朋友。”
人群恢复了走动,寂静被嘈杂的环境音所吞没。
亚兹拉斐尔这便急着要走,维奥拉急忙拦住了他。
“亚兹拉斐尔先生,请您至少告诉我,如何联系您。”她说道。
“有纸吗?”天使问。
霍奇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他平时办案用的记录册,还没等他把笔递过去,文字就自动浮现在了纸张上。
“我的电话号码,我先走了!”天使急匆匆地离开了。
维奥拉眨眨眼睛,与霍奇面面相觑。
“……很人类的方法。”霍奇冷不丁地说道。
维奥拉忍不住笑了一声,回答道:“确实很人类。”
没有依靠任何神秘的联络方式,而是手机电话。
非常人类,非常现代社会。
“霍奇,我们要回警局了!”不远处,摩根在喊霍奇。
主管转过头去,高声回答道:“我马上过去。”
在一片蓝红闪烁的车灯中,维奥拉与霍奇再次对视。
他们望向了对方的眼睛,心中都有太多的话语想要和对方诉说。
但他们同样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无论是霍奇还是维奥拉,都有正事需要解决。
维奥拉抬手抚上他的侧脸,大拇指指腹轻轻揉擦着他略带胡茬的皮肤。
“等我回来。”维奥拉说道。
“好。”霍奇只是简单地点了头,没有多问什么。
维奥拉看着霍奇快步走向了他的队友们,他们还有很多后续收尾工作要完成,直接击毙了一位连环杀人犯,等待着霍奇是无数的文书工作。
至于维奥拉,作为觉醒了自我意志的钥匙,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其中第一件事,就是把阿兹拉找出来。
*****
波士顿,某一处公园。
“噢,Luv,很高兴看到你没事。”
康斯坦丁看了维奥拉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正拿着一袋粉末,在地面上勾勒着*什么。
“抱歉,事情发生得比较突然。”维奥拉走了过去。
在佛耶特开枪之前,她正在和康斯坦丁通电话。
虽然她和霍奇在时间罅隙里待了很长时间,但对于现实世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在康斯坦丁的视角看来,他的那通电话就是在枪声中突然挂断了。
虽然天使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在原地等待。
康斯坦丁同样不是个被动蹲守的人,当她再次给康斯坦丁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寻人用的?”维奥拉看着地面上用不知名粉末勾勒出的咒文。
“嗯哼,”康斯坦丁点头,“阿兹拉家里有不少能利用的东西。”
他取出怀里的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绘制出来的咒文。
火舌顿时顺着粉末吞噬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们两人的脸。
“希望没人举报纵火。”维奥拉开了个玩笑。
“相信我,Luv,”康斯坦丁在这种事情上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他们来之前我们就走了。”
烟尘受到控制一般地升起,并聚拢到了一处,最后一股脑地涌向了放置在中心的白羽,羽毛顿时被黑雾所染透,变为了黑色。
羽毛漂浮了起来,悬在了康斯坦丁的掌心之上,为他们指明着方向。
“走,上车,朝着羽毛的方向开。”康斯坦丁说道。
维奥拉负责开车,康斯坦丁在旁边指路。
凌晨的道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车辆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而行,他们逐渐开始远离波士顿市区了。
“方位在变化,”康斯坦丁看着手上不太稳定的羽毛猜测起来,“阿兹拉很可能在移动。”
“她要离开波士顿。”维奥拉下了定论。
渐渐的,他们开过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偏僻,直至道路两旁的路灯数量都有所减少,路况也颠簸起来。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们终于远远地看见路的尽头处停着一辆车。
路的尽头处看上去是个已经许久废弃的穿山隧道,已经被铁网围了起来,贴着禁止入内的警告标签。
“没路了。”维奥拉踩下了刹车。
黑色羽毛缓缓落在了康斯坦丁的掌心,片刻后化为了灰烬,消散在空中。
一切都告知着他们,他们要寻找的人就在此处。
康斯坦丁先行下了车,维奥拉挥手取上了放在后车座的湖中剑。
康斯坦丁先是走到了停在隧道口的那辆车前,他摸了摸引擎盖,在寒冷的冬夜,残留着的温度显得格外明显。
“刚刚停在这里没多久。”
他们都看向了面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
“走吧。”
维奥拉走到了铁网前,观察了一下,发现角落里有一处铁网可以拉起。
两人对视了一眼,拉起铁网缓步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隧道的时候还能借由外面的月光看清里面的路,但越往里走便越暗,直至光亮被完全吞噬。
‘擦’得一声轻响,康斯坦丁点燃了他的打火机。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芒,他们能够看清隧道里的情况,年久失修的道路上到处都是碎石和植物的藤蔓,当人走过的时候会发出类似踩在沙地上的轻响。
“那里好像有什么。”
维奥拉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有个井盖被移开了。
康斯坦丁将打火机靠近井盖,能看见那里有个向下而去的爬梯,他们能看见地下有着光亮。
这种废弃的隧道里能看见光亮,属实是有些违和了。
“嗯……干这种活怎么就没人给我派点工资呢。”康斯坦丁嘴上抱怨着,下一刻却是先维奥拉一步上了爬梯。
两人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最底下。
地下的空间比他们两个想象的还要大,这里似乎是个曾经的军事防空设施,不然很难出现这么大块的区域。
维奥拉心中警惕,朝着前方有个类似门洞一样的地方走去。
他们已经能听见里面传来类似纸张翻动摩擦的声音。
维奥拉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变轻,直至接近了那个亮着灯光的地方。
突然,康斯坦丁向她示意看地面。
维奥拉的视线移到了地上,发现那里竟然用碎石组成了一个困阵,几乎要和地面的其他石头混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几小时前刚刚被陷阱坑害过一次的康斯坦丁在这种时候更加仔细,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正当康斯坦丁在研究如何破坏掉这个困阵又不被里面的人发现的时候,他看见地面上的石块竟然无声无息地自己动了起来。
“……”他惊异地看向了维奥拉。
维奥拉对他抱歉地笑了笑,眼神示意之后再和他解释。
门口防御用的陷阱解除,两人走过去,紧贴着墙尽力观察着里面的状况。
维奥拉能看见里面一整排的培养皿,悬浮着人类的器官组织,令人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四肢、躯干、心脏……人类的身体。
培养皿里悬浮着的那具身体有着维奥拉熟悉的脸,安静地合着双眼,如果仅仅看那张脸,便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
——艾莉丝哈特维尔。
维奥拉觉得自己血液的流动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阿兹拉正在快速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但下一刻她的动作却禁止住了。
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是谁?”阿兹拉并没有慌张,反而是冷静地提问。
维奥拉与康斯坦丁从暗处走了出来,与其对峙。
“噢,原来是你,维奥拉米尔,”阿兹拉看到是她,挑了挑眉,“偷跑进我家的贼也在呢。”
“很遗憾,”康斯坦丁皮笑肉不笑,“我很不喜欢吃亏。”
“到此为止了。”维奥拉面含冷意。
阿兹拉勾起嘴角,笑看着维奥拉。
“你确定你还是你自己吗?维奥拉米尔,”阿兹拉的双唇上下开合,“当你看着佛耶特的时候,真的没有准备自己下手吗?”
“哦,当然,你的爱人先了你一步,”她很遗憾地说,“可惜了我一步步将佛耶特喂养至今,但他还是个普通的人类,会被普通的一枪杀死。”她仿佛在说,人类还是太羸弱了。
“我永远属于我自己,”维奥拉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动摇,“你就不一定了。”
“恶魔的眷族,你将自己献给恶魔的时候,没考虑过堕入地狱之后的事情吧。”康斯坦丁同样冷眼看她。
阿兹拉嗤笑了一声。
“堕入?你错了!”她的眉头扬起,笑意中带着癫狂。
“这个世界便应该变成炼狱,又何来堕入?人类如此脆弱、愚蠢而又贪婪,有何资格获得这个世界?”
“Luv,我在精神病院里经常看到这种人,你和她是说不通的,”康斯坦丁只觉得无语,“我们直接点,打晕带走吧。”
“狂妄。”
阿兹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以外的表情。
她身体表面的皮肤开始膨胀、开裂,就像是吹气球一般,她的身体鼓囊了起来,皮肤之下生长出黑色的肌体,带着硫磺味的恶臭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的手化作了利爪,她的头上生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扭曲犄角,纯黑的瞳孔与恶魔如出一辙。
研究员细瘦的身体里诞生了一只怪物。
“——!”啸声几乎要震聋维奥拉与康斯坦丁的耳朵。
“OK,我只能说,这比精神病人严重多了。”
康斯坦丁看着面前扭曲丑陋的怪物,忍不住摇头。
“要过来了!”维奥拉高声提醒。
怪物暴起的力量顿时挣脱了维奥拉对它的束缚,它猛然扑向了面前的两个人类,带着挥来的利爪。
维奥拉翻身躲开它的攻击,就见其爪刃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湖中剑已然出鞘,金色的长剑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拖住它!”康斯坦丁喊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很快,在地面上画起了巨大的阵法。
阿兹拉凭空积蓄起数团黑色的物质,在下一秒如同箭矢一般射向了康斯坦丁与维奥拉。
维奥拉举起长剑,将黑色物质与空中斩落,但有漏网之鱼依旧要窜向康斯坦丁。
“休想!”金色的光芒镶嵌在她的瞳孔周围,她紧盯着那些黑团,下一刻所有黑色的物质都像是提前被触发的炸弹炸了开来。
伴随着空中星星点点的黑色,阿兹拉的爪刃已经闪到了维奥拉的身前。
一道金光闪过,向前挥起的长剑斩落了阿兹拉的一条手臂,不知道是鲜血还是什么其他东西的液体喷溅出来。
尖锐的叫声充斥在整个防空设施中,阿兹拉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形态时女性的嗓音,声音变得沙哑而粘稠。
一团黑色光芒从阿兹拉的身体里窜了出来,维奥拉能感受到那光芒中膨胀的力量,带着恶魔邪恶的气息。
那似乎是让阿兹拉变成这样如此的源头。
那黑色光芒急速紧缩成了很小的一团,维奥拉感受到了即将要爆发开来的力量。
如果让阿兹拉成功,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炸毁!
维奥拉没有犹豫,冲到了黑色光芒前。
如果这是恶魔的力量……
那她完全可以控制!
黑色的光芒像是被牵引的星球,无法抵抗地涌向了维奥拉的身体,直至一点点变得弱小,最后居然真的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混血儿!”阿兹拉那丑陋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它转身就要逃,却不想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它。
那边,康斯坦丁的阵法也已然完成。
“我可没同意你走。”伴随着他的话语,一支匕首被他直直插进了阵心,耀眼的光芒闪烁着,阵法启动了。
阿兹拉被那光芒完全环绕住,直接跌落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她的样子也逐渐开始缩小,直到变回了人类研究员的模样——不过她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
她的身上全是伤痕,气若游丝,连支撑起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康斯坦丁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
“恶魔有告诉过你,眷属只要失去了恶魔之力就离死不远了吗?”
他刚刚使用的阵法是困阵,同时也能剥离恶魔眷属身上的恶魔之力,只不过大部分的力量似乎都被维奥拉吸收掉了,他只能算是个补刀的。
“呵呵……我不在乎……”阿兹拉还在笑。
“等你在地狱里煎熬的时候,我希望你还这么想。”康斯坦丁嘲讽地笑了笑。
“你们都会、和我一样的……”阿兹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维奥拉,“她……才是命中注定会带来毁灭的那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彻底昏了过去。
维奥拉听到这句话,面上的神情一顿。
她倒不是因为这句话心中动摇,只是她会有些担心康斯坦丁怎么想,毕竟她对其也隐瞒了不少事情。
“啧,最讨厌什么宿命论了,”康斯坦丁站了起来,“你别想太多,你自己的选择比什么狗屁命运要重要多了。”他甚至在反过来安慰她。
“……谢谢。”维奥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了声谢。
“来吧,这地方看上去有很多值得查的地方。”
康斯坦丁走到了桌子前,开始翻看起摊在上面的资料。
就如同康斯坦丁所说,这里的资料可比波士顿的基金会分部里面假模假样的东西丰富多了。
维奥拉不仅翻找到了佛耶特相关的详细记录,还看到了厚厚几册关于艾莉丝的记录册。她匆匆阅读了其中的一些内容,实在是不忍再继续看下去,略带着愤怒合上了记录册。
阿兹拉在艾莉丝的父母双双死亡之后收养的了艾莉丝,并给其灌输了不少错误的思想。
包括将艾莉丝父母的死全部归结于艾莉丝的能力失控上,让她对其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并利用赎罪的借口将她引诱上了职业杀手的道路。
阿兹拉欺骗艾莉丝,她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的恶人,但其实其中混杂着不少表面看着恶毒,实则事出有因的普通人。
艾莉丝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她的情绪陷入了极度的崩溃。
当阿兹拉觉得艾莉丝会顺着她的意思堕落到底并成为一具完美的恶魔躯壳的时候,艾莉丝却选择了抗争。
——她选择了自杀。
最后,原本完美的恶魔躯壳变成了废弃的半成品,充其量能装载恶魔的分身或者投影,还是个一次性用品。
阿兹拉在撰写这段记录的时候明显非常失望与愤怒,笔尖数次划破的纸张,留下了痕迹。
维奥拉终于知道了,她从未结识艾莉丝哈特维尔。
雪山上的那个年轻女人,仅仅只是恶魔利用她的身体与记忆进行的伪装,或许连艾莉丝本人的千分之一也未曾表现出来。
她看着那些记录,甚至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在尚未逆转的时间里,她曾经也是和艾莉丝一样的人。
维奥拉走到了角落里装着艾莉丝身体的容器面前,沉默了很长时间。
记录中有写到,这是阿兹拉在雪山事件之后秘密将艾莉丝的尸首回收,放置在了这里。
因为她要研究,是否艾莉丝的身体还有二次利用的可能性。
‘咔嚓’一声轻响,容器的玻璃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痕,似乎是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
液体从裂痕中渗透出来,直至液体的压力将玻璃完全冲破。
艾莉丝飘浮着,缓缓离开了容器,落在了地面上。
“你干什么?”康斯坦丁听到声音后转头看过来,这才发现维奥拉的动作。
维奥拉环看了下四周,没发现什么适合的道具,只能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艾莉丝的身上。
“我想……至少让她安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