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上的油脂让他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承受着心痒和煎熬,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
“快好了。”
他去烤箱里取出叉烧肉,她像一个人形挂件,抱着他的腰不放。
他无奈:“小心烫到你。”
她才不情不愿放开手。
过了会儿,沈以心满意足地吃到了邵轻云亲手做的叉烧面,那碗面的味道似乎还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只不过她眼大肚子小,只吃下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邵轻云解决,她就独自溜上了楼,钻进邵轻云的被窝。
肆无忌惮翻滚了两圈,她点开手机,继续去短视频APP里骂人。
她现在天天去子非鱼的账号里怼恶评,时不时再去怼两条关于邵轻云的。
她对国内的舆论场有了新的认识,不敢相信现在的人嘴巴能如此恶毒,造谣能如此无下限。
其中一个邵轻云黑粉看到沈以的回复,还来了劲头,一来一去跟她公然对骂起来。
沈以越来越气,从躺着,到坐着,最后怒火上头,一把将手机甩飞了。
手机从床上弹到木地板上,砸了邵轻云脚边。
他刚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天知道整个过程他有多迅速,内心有多躁动。
结果就看到床上气得眼睛发红的一个小人儿。
他捡起不知被她磕磕碰碰多少次的手机,扫了眼屏幕,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吵的?”
她摊开手臂气呼呼道:“为什么这些人这么不讲理?”
“你跟键盘侠讲什么理?就应该无视。”
他一眼都不看自己的黑料,只抬起她的下巴,观察她破皮的下唇。
“刚刚又咬了?”
这些年他不在她身边,她又养回了恶习——愤怒或者无措的时候,会用牙齿撕扯嘴皮,直到尝到血腥味。
他用拇指摩挲她白皙的脸颊,认真说:“你跟他们吵架是没有尽头的,下次不要看这些,只会让你心情不好。”
“我尽力吧。”她注视他,“但如果有特别难听的,我还是要骂!我还要把他们揪出来全部告到中央!不是,法院!”
邵轻云笑了,他蓦然想起高中时候,父亲地产企业的受害者来找他麻烦,沈以就是这样不顾一切挡在他面前,那么瘦小的身材,却好像全然不害怕危险。
而沈以想到的却是她在英国,笃定了沈克己的为人。想到他对邵轻云妈妈做的事,他对一些女性做的事,痛恨自己跟他是一家人,还曾在年少时那么信任他。
她眼睛浮上一层泪花,很快盈
满而落,就落在邵轻云的拇指上。
她气愤而坚定地说:“我会永远跟你站在一起!”
更多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完。
过了许多年,她仍然是他的爱哭鬼女孩。
他吻了上去。
起初轻柔,带着安抚。后来她终于平息下来,他却再无法平静。
他的呼吸渐渐加重,她在他的身下喘息。
隐约的月光照进来,他看到她脸上,迷离之下的疲倦。
工作性质原因,她忙起来常常不眠不休。这次还是提前坐飞机赶回来的,途中自不必说多么辛苦。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翻身下去,将她拢在怀里。
“早点睡吧。”
沈以睁开眼,侧头看他:“你不行了吗?”
“……”
邵轻云一言不发,眼神危险地注视她。
实际上彼此紧贴的身躯,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躁动。是那种隐忍多年的可怕,炽热。强硬,而又脆弱。脆弱在于,经不起一点撩拨。
沈以起身跨在他身上,裙摆因这个姿势掀到腿根之上。
“你不行,我还行。”她狡黠地对他笑。
她俯身吻过他的额头,他的鼻梁,他的喉结。
他对此毫无招架之力,在她俯身的瞬间,他也同时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像怕她逃走一样。
他理性的大脑不再有任何理智可言。
从她不得要领的地试探,到他不堪忍受地重新掌握主动权。
她被他箍得一动不能动,就好像面前的整个世界是由他构成的,只能看到他,只许看到他。
即便是在从前,她也从没感受过如此猛烈的他。
他早就敏锐地明白,这件事本身就不存在公平,因为悬殊的体力,实质上是一方对一方无可避免的伤害。
所以即便从前再喜欢,再强烈,他也尽可能去学习,研究,期望给她最小的痛苦,最大的欢愉。
而今天的他,却像完全回归了原始。
她的指甲都嵌不进他的臂膊,因为手臂肌肉已经紧绷到极致。
她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娇娇软软地逸出音节,像只咕咕唧唧的小白鸽,被一只可怕的猎鹰挟制。
似乎是过了好久,好久,好久…
最后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呼吸深重地叫她:“沈甜甜,沈甜甜……”
她感到眼前金光一闪…
余韵持续了很久,她也脑袋空白了很久。
她蜷缩起来抱紧被子,他紧贴着她脊背,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痛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在思考,人类真是神奇,给了一方强势的武器,也给了另一方那么包容的通道。
“对不起。”他怜惜地吻她脑壳。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全然被一种磅礴的爱意、深处的欲望支配。
实在是,七年太久了。他太想太想她了。
她困顿地不想说话。
他抱起她进了浴室,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又伸手进盒子里夹带了一片。
然后……洗了一个小时。
他们身形悬殊,即便是她挂在他身上的姿势,他也始终稳稳地托着她。
他在她颈侧烙下滚烫的吻痕。
热水淋漓地浇下来,他吮着她的唇,一刻都不想放开。
她又开始陷入幻想,眼前是一片潮热的雨林,他是人猿泰山,她是人猿美女,他们不受现代文明的约束,在大自然的任何一处角落,兴致来了随时随地开始。
果然很像她的英文名,亚当和夏娃。
沈以哼哧哼哧笑了,笑声都被撞得很碎。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对她的细微情绪了如指掌。
“感觉这件事好好玩。”
她恶作剧般收紧,他腹肌立刻收缩,倒吸一口气。
“好玩吗?”他的眼睛湿漉漉、黑沉沉地望着她,“那就多玩几次。”
……
最后沈以虚虚地趴在他的肩膀,几乎没有了任何力气。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总之一夜无梦。
第二天,她睁开眼时,还有些发懵。
她正侧躺着窝在邵轻云的怀里,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而他正面朝上,一手自她颈间穿过环抱她,一手举着手机专注看着什么。
她抬头,心想他怎么这个死亡角度都没有双下巴呢?依然英俊逼人。□□爱反而让他气色更好了。
“醒了?”他声音温柔愉悦。
“嗯。”她探头窥他屏幕,带着初醒的鼻音好奇发问,“你看什么呢?”
只是今天的开盘行情。
但沈以刚看了两秒钟,就见他的屏幕上跳出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标注着——
沈以妈妈。???
沈以猛然坐起来,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连忙拉起被子遮住胸口。
“我妈打电话干嘛?”
说话间,他已经接了起来,声调礼貌沉稳:“阿姨,早上好。”
那头传来孔令仪优雅的声音:“早上好啊,阿肖。我昨晚看见你的车回来啦,想着你应该在,给你送点我做的燕窝糕。”
她知道邵轻云一个人在京市打拼,作为有旧交的长辈,就存了顺便照顾的心态。
毕竟沈以高中时候,也没少被人家照看。
“哦……”邵轻云的目光扫过沈以细白皮肤上的吻痕,久久移不开眼睛,“谢谢,我一会儿自己去取。”
“不用。”孔令仪热情道,“我已经在你家门口啦!”
邵轻云和沈以对视一眼。
紧接着,楼下的门铃声倏然响起。
“叮咚!”
仿佛起跑线上发号指令的枪声,沈以蹭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四处翻找内裤。
邵轻云笑倒在床头,堪堪止住笑意,才对那头说:“您等等,我马上去开门。”
他也起床穿衣服,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毫不遮掩地将她上上下下欣赏了个遍。
她可算套好了皱巴巴的睡裙,眼神惊恐像只误闯狼窝的小鹿。
实际上是跟男人鬼混一夜,即将被她妈抓个现行而已。
“放心,我不会让她上来的。”邵轻云穿好T恤。
沈以挽住他的手臂,一拍脑门:“天哪,我的行李箱还有衣服鞋子都在一楼!”
说完不等邵轻云反应,她已经一溜烟跑了下去。
邵轻云无奈地跟上去,帮着她把东西都塞进一楼的客房,连同她自己也躲了进去,将门反锁。
她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他们先是互相寒暄客气了一番,孔令仪叮嘱他怎么保存燕窝糕,还邀请他跟她们一起过除夕夜,邵轻云欣然答允。
孔令仪似乎要走了,但她脚步声停下,突然问:“沈甜甜来过这里吗?”
沈以惊讶地瞪圆眼睛,心想真不愧是她亲妈。
邵轻云临危不惧,云淡风轻:“没有,我用的和她同一款香水。”
“噢……”孔令仪恍然大悟,同款香水这样暧昧的巧合,又让她忍不住试探问,“所以,你和我们小甜现在是?”
第92章 学渣母女扭曲的星星自头顶涌入她的身……
沈以耳朵贴门更近,不由地替他紧张,心想这该怎么说?怎么掩饰?
哪成想,邵轻云似乎根本没想着掩饰,几乎没有犹豫,就对孔令仪说:“我喜欢她,阿姨,或者说……我也不怕告诉您,我爱她。这辈子只会
跟她在一起。”
孔令仪似乎十分惊讶,半晌才开口:“你……你们是又在一起了吗?”
“这个,让沈甜甜亲口来告诉您吧。”
“你知道你曾经伤害她多深吗?”
“我知道,所以我会用以后所有的时间弥补。”
孔令仪没再说什么。她不是那种会干涉孩子选择的家长。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她能享受选择带来的甜,也能承担一切后果。
她知道,沈以也有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
孔令仪终于离开了。
邵轻云关门,转身,一辆小坦克却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相拥,无声胜有声。
*
隔天就是除夕。
邵轻云清早去买了食材,还带来了两只手都拿不下的节礼上门。
孔令仪直埋怨他太客气。
邵轻云也给沈以带了礼物。
邮轮晚宴那天,当晚他们大谈四小时。三分钟热度的沈以把那枚价值连城的戒指随手扔在了他的床头柜。
后来邵轻云找人做成了项链的样式,这次重新给了沈以。
她打开丝绒盒子,两眼放光地欣赏了几下,又合上随手放在一边。
邵轻云看她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唐僧一样叮嘱:“自己的东西要收好。怎么,不喜欢吗?”
“喜欢。但是,我更喜欢这个。”她从衣领里捞出一枚月亮形的吊坠,泛黑的银色,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虽然价值远比不上蓝宝石,但是他亲手做的,且意义非凡。
这些年,她没有戴过这枚月亮,却总是藏在身边。除了艾米丽一直在她身边,月亮也一样在守护着她。
现在,终于能够让它重见天日。
那天是沈以近些年和妈妈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和邵轻云重逢后的第一个。
两个最爱的人都在她身边,她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几乎都在笑。
她跃跃欲试要给妈妈展示包饺子技能,却发现时隔多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邵轻云又手把手现场教学。
她看着孔令仪一手一个,非常娴熟,惊讶道:“妈妈你居然会包?”
“那当然,你小时候的辅食,也不都是黄姨做的好吗?”
沈以埋冤她:“我当年本来想给你准备惊喜,但你没有回家,你知道我多惨吗?”
邵轻云在一旁专心干活,笑而不语。想的却是也多亏孔令仪失约,反而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行了行了,妈妈知道错了。不过当时我真的很幸福啊,哪能顾得上你?”回忆起当年,孔令仪很感慨,“虽然最后跟他还是分开了,唉。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她洒脱道。
她看着对面的邵轻云和沈以:“一个人能和另一个人兜兜转转还在一起,并且一直到老,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一样,要好好在一起哦。”她看向邵轻云,“把甜甜交给你,我很放心。”
邵轻云郑重地点头。
沈以却不满:“妈妈,什么叫不要像你一样,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就分开是很勇敢的事,再说你个漂亮又单身的富婆,多舒服啊。”
孔令仪乐了:“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最疼我!”
过了会儿,她又担忧地望向邵轻云:“不是我对你的职业有偏见哈,但跟你谈恋爱,我们小甜会不会被攻击?”尤其是他这种大帅哥级别的明星,听说女粉特别疯狂。
邵轻云想了想,选择对她们坦白:“我之后会退出娱乐圈,具体时间还不确定。”
孔令仪吃惊:“为了小甜?”
沈以也感到意外。
“本来最初就不是怀着纯粹心态进来的,演员这行也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当然也确实为了保护沈以,我觉得退出更合适。”
孔令仪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关心地问:“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早就在准备清大的博士学位。”
学渣母女对视一眼,沈以竖起大拇指,佩服道:“你可真是太爱学习了。”
邵轻云看着她宠溺一笑。
孔令仪想不通:“既然你喜欢搞学术,那当初为什么进娱乐圈呢?为了赚钱吗?”
邵轻云依然坦诚:“赚钱是一方面,另一方是想靠明星的影响力,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沈以打断她:“你不要问人家的隐私啦!”
孔令仪这才消停。
三个人其乐融融,一起吃了年夜饭,又一起看春晚。
临近十二点,孔令仪催促两个孩子:“虽然不能放大型烟花,但能放小的呀,你们出去绕一圈吧,在家里多无聊。”
于是邵轻云开车,拉着沈以去了附近的广场。
广场张灯结彩,挂了一圈如梦似幻的彩灯。
也有不少年夜无聊出来放小烟花的附近居民。
邵轻云给沈以买了许多仙女棒。
她一手拿了三支,围着邵轻云绕圈圈,一边用根本没调,但清甜可爱的嗓音对他唱——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邵轻云始终眉眼柔和地注视着她,待她唱尽兴了,才问:“如果我以后去做公益律师,就不能再给你买180万的宝石了,怎么办?”
沈以嗤之以鼻:“我稀罕你那三瓜两枣呢?现在都有别的团队高薪挖我呢!”
“是吗?”
“是呀!”她踮着脚尖勾住他的脖子,拍拍胸脯,“安心,老公赚钱供你读书。”
邵轻云彻底笑开,沈以也眉眼弯弯地与他对视,转而认真告诉他:“比起演员,我更喜欢你当博士、当律师的样子。”
她从年少时就知道,他心里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宏大的追求。所以她才会对网上的恶评那么生气,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他。他的才智应该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展现。
他看着她,感觉到强烈的动容。他常常自诩了解沈甜甜,但她也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他情不自禁低头向她靠近,这时广场上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她对他说。
“有你,我就快乐。”
*
没有烟花的除夕,过了十二点,像一个寻常的普通日子。
农历新年的第一天,第一个小时,万籁寂静。
车停在生态湖边一处隐秘的地带。
车玻璃的隐私模式完全开启,就算不小心有人经过,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况。最多是从微微晃动的车身,联想到些见不得光的私密情事。
宽敞的后排座椅,沈以跨坐在邵轻云身上,深深地喘息,止不住的颤抖。
每次这样的角度,对于她来说都很艰难。
像是两个人在进行一场博弈,她总因恐惧后退,他总有办法大获全胜。
沈以想起了刷到的关于邵轻云的yy视频。原因是有几次赵卓阳给他选的西装裤不太合身,或者由于版型材质的问题,导致他某处让人无法忽视,或者走路间前面若隐若现。词条就是“裤子尴尬图”“帅得很突出”之类的。
当时她的反应是骂赵卓阳不够细心,现在是想骂邵轻云——
长这么突出干嘛啊?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接纳。
完全成功的那一刻,依然是那种让她触及灵魂的震颤。
震颤之后,缓缓而来的就是饱胀和刺激。
除去那天晚上,时隔七年后他们的第一次之外,邵轻云其实很会运用技巧,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缓慢抚慰,什么时候该所向披靡。
他的悟性太高,太会观察她的反应。
沈以终于渐渐放松,并享受其中,学会配合他的节奏。
车里的音乐随机到《LastNightonEarth》。
沈以仰头,分神听着。
“真浪漫啊。”她说。
他慢下来,刻意跟上了旋律的节奏,却让沈以有了
更销魂蚀骨的体验。
她趴在他的肩头,深深沉迷和感受。
他用语音控制打开了车的天窗。
“沈甜甜,抬头。”
她顺着他的指引,仰起头,看见一方天窗,框住了一池星河。
她展颜笑起来,被他轻轻吻住唇角。
“Mybeatingheartbelongstoyou…”他用磁性的嗓音,跟着乐曲在她耳边唱。
她始终仰望星星,他始终望着她。
起初那些星星还是独立的个体,渐渐拖起了尾巴,而后开始旋转,交错,重叠,星河起了波澜,无边无际地荡漾开来。
世界崩塌,星辰陨落也无法阻挡他们相拥。
她闭上眼,呼吸一刹停滞,那些扭曲的星星仿佛自头顶涌入她的身体,而后膨胀,暴裂,化成一泓闪着金光的河,奔涌不息,抽搐不止。
她摊倒在他身上。
他深埋进她的颈窝,不知该用何种方式表达快要满溢的情感,只能贴着她的耳朵,说:“我爱你。”
这句话在他看来,都如此单薄。
群星,月亮,山河,都不及你。
他在此刻在终于明白了婚姻誓词的可贵——
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沈甜甜。”
*
沈以和邵轻云度过了醉生梦死的几天。
她那闲不住的老妈又去小岛晒太阳了,或者也是有意把时间空间给这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
她从没有这么安逸、平静、舒坦过。
早上一睁眼开始,就是邵轻云做的美味三餐。然后她看书或者看秀,他在成摞成摞的照片上签名,不知疲倦似的。
她知道那是他给粉丝准备的退圈礼物。
他这个人最著名的一点就是——宠粉。
沈以想,不知道那些粉丝得知他准备退圈,得多么伤心。不过她开心,因为从此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兴致来了,他们就makelove,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用光了邵轻云的几盒库存。
这样的日子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沈以都对上班产生了抵触情绪。
上班,意味着不能和邵轻云天天黏在一起。
但节后有一场商演活动,恒泰的新高端商圈开业,请了几位明星站台。巧的是,邵轻云和林妲同时接到了邀请。
合作品牌是早就定好的,她需要根据珠宝赞助,选配合适的衣服。
她趴在床上忙得忘乎所以,研究好几种珠宝和服装搭配的效果,没有注意到坐在书桌前的邵轻云摘掉了眼睛,起身走过来,将她的电脑抽走。
“该睡觉了。”
“等下睡,我还没做完!”她翻过身面向他抗议。
他膝行向她逼近,她一脚蹬在了他的肩膀上,笑说:“不许过来!”
他果真停顿,然后头一侧,一低,吻在了她白皙的脚背上。
“啊!”沈以尖叫,正欲收回脚,他却抓住了她的脚踝,顺势将她拉倒,压了上来。
“亲过脚的不许亲嘴!”
“你不是精油给脚抹了好几遍?现在嫌弃自己了?”
“我是嫌弃你!”
两人在床上翻来滚去打打闹闹。
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氛围。
他们同时看向床头柜。
是邵轻云的手机,来电显示——梁璧君。
沈以面色流露不满和醋意:“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当老板的没有一点边界感吗?”
她先他一步拿起手机,点了接听,语气悠扬:“喂?翠西董事长,有什么事吗?”
那头,梁璧君没有对她接电话感到意外,反而劈头盖脸就骂——
“大姐!大哥!你们俩就不能小心点吗?!”
沈以愣了愣,看眼邵轻云,问她:“怎么了吗?”
“自己看热搜!明天我带胡芳杏去找你们,商量怎么办!”
第93章 一场屠杀于千次万次中,自己拯救自己……
这几天二人的生活太满,沈以也不再热衷于怼黑粉,自然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热搜。
果然首页被顶到前三的热搜就是——邵希恩恋情。
点进去第一张图,就是她和邵轻云在机场拥抱的画面。
重点是,她的脸被拍到了。
她转头,看到邵轻云瞬间沉郁的脸色。
他接过电话,对梁璧君说:“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去找你们。”
等他挂了电话,沈以说:“去公司吗?我也跟你一起。”
“不用了,你等我就好。”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和刚刚跟她打情骂俏的样子完全不同,冷静而果决,“这件事不能拖。”
他说的没错。
因为是春节假日期间,网友本就无聊。那条热搜居高不下,还加入了很多讨论。短短几分钟没看,又有凑热闹的营销号博主汇总了一下邵轻云的绯闻,发现早就有迹可循。
从他第一次被拍到和一个女生逛超市,到后来的机场亲密照。
那个身影都不是沈闻笛,而是沈以。
紧接着,网友根据沈以的身材和照片里脸的轮廓,很快扒出了她的职业。又爆出好几张她带着口罩和邵轻云同框的画面。
顺藤摸瓜,大家也都知道了她是林妲和陈晞尔的造型师。
沈以没有硬要跟着邵轻云走。他们现在是众矢之的,被发现又在一起那就是雪上加霜。
邵轻云走后,她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苦闷地躺在床上。给赵子非怼黑粉,她像打了鸡血,轮到自己,只觉得郁闷但无可发泄。
她现在知道了,逞一时口舌之勇,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他又会怎么解决呢?
*
深夜十二点,钻石传媒灯火通明。
“这次的爆料有点来势汹汹,我提前没收到任何风头,感觉是有预谋地针对你。但会是谁?你现在影视资源并不好,也没动什么人的蛋糕啊。”梁璧君百思不得其解。
“事已至此,先过了这一关吧。”胡芳杏知道邵轻云要退圈的计划,虽然她对此很可惜。但只要一天是他的经纪人,她就会全心全意保护他。
“刚跟沈闻笛的事还没完,现在又是沈以。我早就觉得你俩有问题,还跟我隐瞒呢。”胡芳杏冷笑。
梁璧君拍拍她的肩膀:“还有更狗血的呢。”
胡芳杏预感不妙:“什么?”
“这个沈闻笛呢,是沈以同父异母的姐姐。”
胡芳杏果然倒抽一口冷气:“你别说,这两人确实有点像。”
梁璧君环着手臂,凉丝丝地看着一直不发言的邵轻云:“所以呢,现在的重点就在于,赶紧阻止这桩绯闻,不然被网友扒出来这一层关系,对沈以就更不妙了。”
因为沈闻笛有巨大的粉丝体量,还和邵轻云有相当大一部分CP粉。而沈以只是个素人,如果这层亲缘关系被曝光,两姐妹抢一个男人,那么弱势的一方将受到无可抵抗的围攻。
梁璧君都在心里同情沈以了。
邵轻云终于开口:“实话实说,承认恋情呢?”实际上他也进娱乐圈没几年,并不是很会应对,也在思考各种方式的后果。
更有经验的胡芳杏看他一眼,说:“下策。于你走的路线来说,恋情影响戏路。于沈以来说,你的公开承认就把矛头完全对准了她,粉丝对你恋情的不满,将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邵轻云捏了捏紧皱的眉心:“那你的上策是?”
“这件事目前没有上策。比较稳妥的办法,第一,联系媒体,压热度,引导关注点到别的方面。第二,不回应,当事人没有明确回应,就永远是猜测。等过段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被别的事吸引。”
“我只有一个底线,不伤害沈以。”
“迟了。”胡芳杏面无表情,“这件事还得怪你。你明明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抓住这么明显的把柄?”
邵轻云沉默片刻:“多说
无益。那就按你说的来吧。”他平静的目光扫过二人,“如果还不行,我提前发退圈声明。”
胡芳杏马上否决:“不行!你的通告已经接到7月了,如果退圈要付多少违约金你算过吗?”
“算过,我出。”
他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那夜,钻石公关部一夜未眠,撤照片,压热搜。然而在娱乐圈身经百战的胡芳杏,这次却想错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邵轻云恋情”的热度,结果按下葫芦浮起瓢,另一条关于邵轻云绯闻女友身世的重磅八卦,以燎原的态势,突然引爆全网。
孔令仪也被牵扯进来,曝光者形容她当年如何第三者上位传媒业巨头,害原配不久后病逝,留下两个女儿。这在当年网络还不兴盛的年代,被压得严严实实,现在却不知怎的全都被翻了出来。
一时间,关于沈以第三者插足沈闻笛和邵轻云感情的猜测甚嚣尘上。
毕竟她妈妈就是那样上位的,女儿现在又来破坏亲姐姐的感情。
明明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八卦,却因为离奇狗血的情节,正中粉丝偏见的红心。他们不问对错,给火里再添一把柴。唯恐天下不乱,唯恐邪恶的女配破坏仙女的羽衣。
毕竟大家眼中的沈闻笛,就是仙女般天衣无缝的人。邵轻云有什么理由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如姐姐的素人妹妹呢?
一定是妹妹耍了什么心机手段。
比起无聊的真相,狗血的戏码更刺激了乌合之众的情绪。
转发,评论,胡扯,蹭蹭蹭上涨。
沈以也没想到,一觉起来,网络上早已风起云涌。
她忽然从素人,变成了名人。
她面无表情,一条一条刷下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消息提示音叮当作响,圈内圈外的朋友们陆续发来或安慰或探究的消息,沈以一概忽略不点。
被编得有声有色、像模像样的假八卦,彻底点燃了邵轻云和沈闻笛的CP粉。
他们甚至不知怎么挖出了沈以的ins账号,明明还没彻底弄清楚真相,铺天盖地的谩骂、诋毁先向沈以袭来,像一场根本来不及躲避的暴雨。
沈以直接退出了账号。
她冷静地给妈妈打电话,让她这段时间先不要回国,也尽量不要看网络。
邵轻云回来时,脸色并不好。
沈以早就有心理准备。
他再聪明,再厉害,能以一人之力抵敌成千上万失去理智的粉丝吗?
事关沈家丑闻,沈以相信热衷体面的沈克斌必然也采取了行动,他更具备只手遮天的能力,但显然也收效甚微。
现在的网络圈、粉丝圈已经不是当年他钱多、人脉多,就能控制走向,掌握话语权的了。
邵轻云告诉了她初步的解决方法。
待公司权衡好退圈事宜,他的感情问题已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他会牵着她的手公然出现,一切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但那是针对他们恋情的解决方案。
而今天的风向已经和昨天的完全不同,话题点变成了沈以和她妈妈。他希望所有的攻击都指向他一个人,偏偏局面早已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邵轻云心头的沉重让他的声音也很疲惫:“这几天,你先不要出门了。”
沈以看着他,表情理所当然:“我当然要出门,我还要工作。人还能被胡编乱造的东西压垮吗?我凭什么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改变我自己的生活?”
他知道她只是伪装不在意。但又拗不过她的倔强和坚持。
春节假期的尾巴,在愁云惨淡中度过。
年后,沈以照常上班,但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小三这个词本就敏感,本就遭人鄙夷。
而且,现在传言她和她妈妈还都是小三。
但沈以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没两天就是恒泰的新商圈开业活动。
酒店里,沈以帮林妲调整发型。品牌方临时又让加戴一条钻石项链,对于林妲今天同样闪烁的裹身裙来说,钻石戴在颈间就太多了,落入俗气。
沈以想了一个办法,以时隐时现的方式,将项链穿过林妲中式古典的盘发中,更具一种流光溢彩但不俗套的仙女美感。
品牌方满意,林妲也满意。
只不过,项链毕竟不是发饰,在固定方面不太牢靠。几个人想了一些办法,但也都差强人意。
邵轻云也参加当天的活动,跟他的造型师是赵卓阳。
她现在当然不能和邵轻云同时出现在媒体面前。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黑色廓形皮衣,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如果颜色能代表心情,她现在就想当一团不引人瞩目的黑雾。
沈以调整完时,林妲拉住了她的手。她也曾经历过网暴和一段糟糕的恋情。她知道网络会把一个人扭曲成什么样子。
“你留在酒店吧,别被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认出我。”全副武装的沈以捏了捏她的手,口罩挡住了她的笑,挡不住她弯而明亮的大眼睛,“你今天特别漂亮,大家都会被你吸引,谁能注意到我这个黑煤球啊。”
林妲被她逗笑。
沈以开完玩笑,想了想,还是说:“不过我确实不适合跟着,万一有意外,别连累了你们。”
最后活动开始前,就只剩她一个人呆在酒店。
这时林妲助理打来电话,语气匆匆地想让沈以送几个黑色固定发卡,只不过走路快了一点,项链果然摇摇欲坠,有掉下来的趋势。砸到林妲的脸,或者被人踩坏,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于是沈以紧了紧口罩和帽子,揣着一把黑色发卡,出了酒店。
在明星上台之前,沈以赶到,紧急给林妲重新加固了发饰。
林妲在剪彩仪式上顺利亮相。
沈以松了一口气。她混在工作人员中,但还是发现了邵轻云不经意瞥向自己的目光。她压下帽檐,没有跟他眼神交汇。
活动按照流程一项一项进行。
能够拿到入场券的除了恒泰邀请来的贵宾,还有慕名找渠道来的粉丝。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见面会。
当然,各方媒体也来了不少。不管是主流的,还是娱乐的。
尤其这两天邵轻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大家都想抢个独家新闻。
有人问同行:“邵希恩那个绯闻女友,不是他的造型师吗?今天来没来?”
“人太多了,看不出来。”
“这时候肯定躲起来了,怎么可能出现。”
“那太可惜了,多拍点吧,万一呢?”
这时,身旁一个穿黑色但很有风格的男人扭头对他们说:“她来了。”
有人还在问“谁来了”?有人已经立马反应过来。
“在哪里?哪个是?”
看这位爆料人戴黑色口罩的样子,像是内部工作人员。
“跟我穿一个颜色。”
媒体兴奋起来,立马端着设备四下寻找。
有人还想问内幕,发现黑衣男人已经融入了人群,早就消失不见。
活动结束,明星下台退场,工作人员各自围上去跟随。
粉丝举着手机热烈追过来,保镖强硬拦出一条道。
邵轻云的绯闻女友、沈闻笛的小三妹妹在现场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一传十十传百。追星之余,就是玩叫做“寻找沈以”的游戏。
人们很快锁定了跟在林妲身侧,一身黑衣,身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工作人员。
“就是她!”伴随着某个女粉一声吼,紧接而来是空中划过一杯奶茶,直直地砸过来。
紧急时刻,沈以转身将林妲护住,奶茶砸在她的肩膀上,杯盖撞开,甜腻的褐色液体顺着她的皮衣蜿蜒流下。
沈以当时还有空自嘲:难道早晨就预感到了这一场意外,所以刻意选了不渗水不染色的外套?
这一杯奶茶像是导火索,本来
还算有序的退场通道,因为“找到沈以”的消息,刹那间变得失控。
闪光灯疯了一般闪烁,咔嚓声像铡刀起落,密集地在进行一场屠杀。
CP粉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对象。
更多乱起八糟的东西砸过来,沈以将林妲推给保镖,一边还在心疼被奶茶波及的礼裙。
混乱中,有人扑过来拉扯她的衣服和手臂。
更多的镜头向她怼过来。
她紧紧压着自己的帽子,心头涌上无尽的迷茫和恐慌,她像沉溺在海里,抬头想寻找她的浮木,她的救赎。
然后她隔着涌动人头,对上了邵轻云愤怒的眼睛。她从没见过他那么愤怒的样子。
她看到他用力拨开人群,带着一种坚定不移的气势向她走来。
那一刻,他的坚定给了她勇气。
她想起自己在遇到邵轻云之前,从来都不需要浮木。
她不需要依靠一个男人的怀抱来保护自己。
她从来都是直面降临于她身上的水火,于千次万次中,自己拯救自己。
在以她为核心,金碧辉煌,却膨胀地快要炸开的现场,她咚咚乱跳的心脏回归稳定的节奏。
她站定在那里,脱掉了狼狈而黏腻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一枚银色的月亮躺在她锁骨间的位置,像被漆黑的夜色映衬,暗色的银也变得格外闪亮。
因为她的动作,四周的喧哗似乎弱了几分。
人们看到她瘦骨嶙峋的肩膀,但抬起手臂时,纤细的大臂却鼓起优美的肌肉线条。
展示着她不是一株弱不经风的细草。
她有健康强壮的根系,有不易被折断、被摧毁的枝干。
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中一把摘掉了帽子和口罩。
曲卷的长发带着点汗湿,甩落在她背上,肩头。
沈以伸手,自额头将凌乱的头发拢在后面,端着挺拔的脖颈,将离她最近的摄像头一把拉在自己面前,毫不躲闪地注视它。
几乎纯素的一张脸,野生感的细眉,明亮而射出锋芒的眼睛,瘦而秀丽的下半张脸,拥有和沈闻笛同款的皮贴骨美感。
整张脸虽不及沈闻笛精致,却有让人惊异的无畏和凌厉。
“想拍吗?给你们拍,我就长这样,满意了吗?”
人们在短暂的愣怔后,因为这前所未有的突发事件,重新疯狂、沸腾起来。
“所以你和邵希恩是真的吗!?”
“你真的是小三上位吗!?”
“你妈当年真的插足沈克斌的家庭吗!?”
“所以你现在也破坏你姐姐的感情吗!?”
第94章 温顺猫咪一个普通女孩最不错的生活……
……
她眼里燃烧着沉静的火焰,扫过以恶意揣测她的镜头和目光,拽过某记者怼来的麦克风,用一种清脆而笃定的声音说——
“我就是在和他谈恋爱!”
全场哗然。
她的声音压过沸反盈天,清晰地回响。
“我们的恋爱跟沈闻笛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你们毫无根据的臆想。是的,我妈妈是做错了,她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被沈克斌骗了人,骗了青春……”
不知谁的手机兜头向她砸来。
离她最近的摄像机甚至清晰地捕捉“咚”的一声脆响。
钝痛让她一时间头晕目眩,脚下却生根了似的,仍屹立不倒。
保安又替她勉力拦开了一些空间。
她很快找到了前排扔手机的粉丝。那是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女孩,大概精心打扮来见她的偶像,婴儿肥的一张脸却因愤怒而显得狰狞。
“小三!小三!你滚!你不配和希恩哥哥在一起!”
沈以脸色漠然,又有点无奈。原来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瞥了眼地上的手机,踏了上去,碾了碾,直到听到屏幕碎裂的声音。
媒体全程拍下了她的恶行,她却依旧坦然,弯腰拾起被她踩碎的手机,走上前。
摄像机不止不休,单反的镜头拉近再拉近。数不清的胳膊举着数不清的手机,像浑浊河流里的水草,探着头,齐齐顺着一个方向,谁都不想错过任何石破天惊的时刻。
有人已经谋划起了热搜的标题该怎么写,总之必然劲爆。
他们迫不及待制造一场八卦的盛宴。
沈以路过野心涌出眼睛的狗仔们,像路过贪婪的恶犬。
但不为他们停留,一直走到扔手机的粉丝面前。
她看起来真小呀,不知道有二十岁吗?
正是疯狂的年纪。
沈以将蛛网般裂屏的手机递给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勉强两清,我不追究你。”
小粉丝怒目圆睁,但对上沈以的眼睛,她又不自觉弱了几分。
“我的手机八千多!你又没受伤!怎么值八千?再……再说……”
“不然问问警察,”她强势打断她,“看看故意伤害到底值多少?”
小粉丝偃旗息鼓。
沈以眼睛流露怜悯:“喜欢你的哥哥吗?”
她警惕地瞪着沈以:“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的样子,很丑陋。”沈以刀刀见血,直戳一个小女孩最在意的部分,“如果喜欢一个明星,能让你变成这副样子,那真的很可悲。”
小粉丝目瞪口呆。
沈以一字一句,继续说:“他真的很好,总是怕你们等他太晚回家,每次给你们买奶茶,冰激凌。尽力演好每一场戏,录好每一个综艺,怕配不上你们的喜欢。但现在看来,是你不配喜欢他。”
邵轻云终于越过重重阻碍,将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肩上。
他没再说什么,因为沈以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而他的行为,就是对沈以所说的一切,最好的支持。
他没看那个小粉丝,也许是因为生气,也许是失望自己有这样的追随者。
总之,那天是小粉丝离自己偶像最近的一天。
但偶像不屑于看她一眼。小粉丝相信了沈以的话,自己刚刚的样子好像真的很丑陋。
她低头哭了。
而邵轻云只顾揽着沈以的肩膀,从人群里破开道路,替她阻挡长枪短炮的围攻。
媒体最后拍到的,就是他们携手离开的背影。
*
邵轻云开车载着她,逃离了粉丝在身后的围追堵截。
刚制造了一场风暴,又从风暴里脱身的沈以,一身攻击气场散去,只余劫后余生的虚弱。
她也不知道刚刚怎么想的。
反正好像……又干了冲动不计后果的事了。和梁璧君胡芳杏的冷处理策略背道而驰。
他们生怕把她抬到风口浪尖,特别是邵轻云,好嘛,这下她自己把自己送上去了。
此刻冷静下来,沈以才转头问邵轻云:“我是不是做错了?”
问是这样问的,但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忐忑不安。毕竟,她从不为自己做的事后悔。
“你没错,是别人错了,是我错了。”邵轻云对她露出一个宽广的,充满鼓励的笑,“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居然现在才醒悟。”
沈以的手机,邵轻云的手机,同时开始嗡嗡作响。
连绵不绝,不休不止。
但他们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接电话看消息。
沈以耸耸肩:“看起来,我还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是你让事情变简单了。”
她靠回椅背,转头看窗外飞驰的街景。
“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送你回月亮湾,你先在那里避一阵。出门依然要低调点,我一会儿联系梅姨,让她这段时间和你住在一起。”
“我又不是小孩子。”沈以懒懒地歪头。
“把那些软件都卸载吧,什么都不要看。最晚七月份,我会让一切都会过去。”
她闭眼不说话。
他转头看她一眼,他知道她非常热爱工作,却不得不在最风生水起的时候停止一切。
但他不知道,这个扭曲的娱乐圈伤了她的心。她还曾那么全心全意,想在其中驰骋,寻
找自己的价值。
“一个人无聊的话,给我打电话。”
沈以点点头,露出一点期待:“我终于可以去找孟圆了。正好也有时间,继续整理我的画册。”
那本书已经快到了截止交稿的日子,她决心在这一时期全部完成。
“你也要小心。”她看向邵轻云。
“不用担心我。”他趁着红灯,轻抚她额头上肿起来的包,毫不掩饰的心疼,“我先带你去医院?”
“不用,几天就好了。”
沈以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还有沈克己。”她殷切地抓住他的手,说出一直想说的话,“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邵轻云果然拒绝,语气严厉:“不需要,如果你非要做多余的事,我会生你的气。”
“知道了。”她怏怏地回答。不一会儿又似想起什么,拉下副驾驶的遮阳板,打开小镜子顾影自怜。
“我的照片现在应该上热搜了吧?唉,早知道化个妆咯。”
她刚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此刻关心的却是够不够上镜。
邵轻云冷硬的神色顷刻融解,嘴角甚至流露一丝微笑。
她总是这样洒脱。不像他,永远活在瞻前顾后中,熟练地在名利场中运用自己的许多副面具。
而她呢,她会永远是揭露皇帝没穿衣服的那个小孩。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她那冲动之下,丝毫没有斟酌过的话高明吗?不,甚至显得稚气。但因稚气而可贵。
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品质,他都没有,他的沈甜甜有。
*
两个闯了祸的人,心平气和逃亡海角。
而对于梁璧君、胡芳杏,还有钻石全公司的人,包括看了热搜新闻的所有人。
他们的第一个想法是——
没见过沈以这样的。
大家都在遵循着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行事。
面对这样的情况,当事人当然要闭嘴,自有高超的公关以文字游戏巧言令色解释,或者义正辞严反驳。
没有像她这样,一个当事人公然挑衅媒体,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
真的就承认,假的就澄清。
先别管可信度高不高,总之她扔掉脏外套,摘下帽子和口罩甩头发、扯镜头那一刻,太飒了。
居然有不少人因为这一幕路转粉。
当然,后续依然是烂摊子。但正如邵轻云所说的,她的直白也让事情更简单了。
无需再遮遮掩掩,模棱两可。
抵制他们恋情的人依然很多,没完没了的谩骂还在继续更新。黑粉断章取义,只截取她那句“我妈妈是做错了”,四下传播,辱骂她是小三的私生女。
说她公然砸粉丝手机。截取她扭曲的表情,和沈闻笛精致p过的照片放在一起,发大段评价嘲讽她的长相。
类似这样无下线的博文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黑粉对她群起而攻之,反正,骂人又不需要负责任。
不过好在,沈以听从了邵轻云的建议,没再登录过任何社交软件,除了微信。
邵轻云请来了梅姨陪她。
而他继续在争议中完成着该完成的合约。
再次见到梅姨,沈以也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梅姨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但身体依然健朗,每天吃完晚饭赶着去跳广场舞,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沈以回来梅姨也有了伴,在此之前,除了定期去打扫叶家的别墅,梅姨都是一个人生活。
所以对于沈以,她就像亲孙女一样照顾。在沈以赖着不起床吃早饭时,她就掀被子拍屁股。
沈以被迫三餐按时吃,该起起,该睡睡。在家放空了两天,又去海边放空了一天,沈以终于调整好了心情,去找孟圆去。
空闲的那几天,她把真心关心她的朋友消息都回复了。也特别注意了一下,张于蓝,赵子非,甚至没有那么亲密的班长尤静都发来了安慰,但孟圆没有。
她们的聊天记录还是很久之前,她给孟圆家买猫粮的对话。
除此之外,孟圆从来都不给她主动发消息。
沈以不是不失落的。
其实在她心里,过了这么多年,仍然视孟圆为最好的朋友。说来也很奇怪,因为她们性格完全不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当那天晚上,沈以时隔多年再次睡在孟圆柔软的小床上,她似乎隐隐明白了。
在孟圆旁边时,她总觉得安心而放心。那种安心让她睡得很踏实。
这也是孟圆给她的感觉,一个没什么攻击力,总是安安静静做自己事的女孩。
她喜欢在她身上寻找类似于温顺猫咪的气息,那种味道让她治愈。
那天下午,她先去孟圆的单位等她下班。
时隔多年再次重逢,她热情地上前拥抱她。孟圆相对腼腆,但看起来也十分高兴。
与沈以轰轰烈烈的几年相比,孟圆的经历几句话就能说完——普通本科毕业,和初恋于理因为异地恋分手,回到月亮湾备考两年公务员,去年考上了区检察院。
仍然和父母住在那套旧房子里,养一只三条腿的狸花猫,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
扎一条很文静的低马尾,穿着依旧朴素。有时候穿工装,深蓝色的制服,打红色领带,领口别着一枚检察徽章。
她一辈子靠辛苦赚钱的父母,第一次看到女儿穿制服的样子,曾悄悄热泪盈眶。
孟圆好像已经过上了一个普通女孩最不错的生活。尽管没有什么能够夸耀的成就,但是她父母唯一的骄傲。
小卧室里。
“唯一的骄傲”正苦着脸对着电脑加班改材料。
沈以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猫,一边新奇地翻看孟圆的工作证件,上面有她穿蓝色衬衣的一寸照片。
她猛然翻身过来,语气飞扬:“孟圆,你好厉害啊!”
孟圆回头对她赧然地笑笑,实际上她只是最普通的那种小科员,每天有忙不完的琐碎工作,加班写并不由她发言的讲话稿。
没想到在沈以这个留学归国,娱乐圈里翻江倒海,这几天频频上热搜的“名人”眼里,自己居然也是厉害的。
她们的人生轨迹像是不会再有交集的平行线。
可现在,“名人”沈以还是躺在了她的小床上。
孟圆放弃了加班,也过去趴在她身边:“我觉得你才厉害。那天看到热搜,我吓了一大跳,有几个人敢那样直接怼媒体啊。”
“嘿嘿。”沈以故作云淡风轻,“小意思啦。”
二人亲昵地挤在一起,聊这些年的生活,聊各自的感情。
不知不觉夜深,孟圆起身去上厕所,沈以看到她忘关的屏幕上,是刚刚正在使用的微博页面。
她用一个叫小圆加字母的昵称,和网上黑沈以的博主辩驳。她忍不住划了两下,明显孟圆平时不怎么用微博,这几天却全都在跟人吵架,据理力争得甚至有点笨拙,标点符号都运用的很整齐,很完备,字斟句酌,敲下一段一段文字为她辩护。
而她还曾悄悄失望于孟圆人情疏远,事实是,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她。
就像沈以会默默替赵子非吵架一样。
孟圆从卫生间回来,看到的就是沈以坐在床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样子。
她手忙脚乱拿了一包纸巾过去。
“怎么了?
小以,怎么了?”
这么多年,还是只有孟圆会叫她小以,那么温暖,那么可爱。
沈以紧紧抱住孟圆的脖子,完完全全的释放了自己,在她肩头不住抽泣。
从这件事发生以来,哪怕是在邵轻云面前,她都没有哭过。即便是刚刚跟孟圆讲心里话,她也是足够平静的。
可是那一段段字斟句酌的文字击溃了她的防线。
那些话让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没有错,我没那么不堪,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我是被朋友喜欢的,很不错的一个人。
她哭了很久很久,后来睡得很香很甜。
一块深埋的石头从她心底卸了下去。
那些谩骂再不会频繁回荡在她脑海中。
因为爱人毫无保留的爱她,真正的朋友在无条件的信任她。
她只需要在意这些人就够了。
第95章 高中校服她站在他长腿撑开的夹角之间……
在月亮湾的日子,沈以粘上了孟圆,有时候是去她家玩,有时候是让孟圆来琴山路别墅陪她一起睡。
她还会在傍晚的夕阳下,在检察院门口等孟圆下班。
孟圆现在谈着一个长相干净的男同事,说不上多俊,但算得上端正,和孟圆有种同样温和的气质。他们是同一批考录,一起培训时产生的感情。
沈以请客吃饭,暗地里帮孟圆把关。
她看着这个叫薛敬文的男人默默烤肉,在她们说话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将烤好的五花肉分成两份,先给孟圆,再给沈以,自己没留。
她很替孟圆感到开心。
有些人的人生看起来平凡,但注定美满。
孟圆总能遇到这样好的男孩子。因为她自己散发的气场,吸引的也是同样好心肠的人。
朋友们听说她回了月亮湾,也都回来了。
尤静研究生毕业后,考取了青致中学的老师,现在成了田燕子老师的同事。
三月初,正是刚开学的日子,沈以、孟圆、张于蓝、赵子非几个人一起回到了高中母校。
田燕子见到他们非常高兴,毕竟是她第一次当班主任带的孩子。
与从前的朴素不同,田燕子现在穿上了碎花的裙子,头发依然板板正正梳一条短辫,但却没有从前那么粗了。
明明才三十多岁,眼角已经有了操心过度的痕迹。
笑时那些皱纹更加明显,但田燕子克制不住地笑,因为看到她的学生过得都很好。他们告诉她,万峥现在是飞国际航班的副机长,田燕子就更欣慰了。
她也看到了最近网络上的非议,但只是拉着沈以的手,感怀地说,你和邵轻云还在一起,真好呀,你们都是好孩子。
沈以一如既往语调张扬:“别说得你好像是个老婆婆一样,你是管不住学生的田燕子!”
田燕子作势打她,大家一起爽朗地笑。
最后他们在操场上合影,沈以摆好了她带来的三脚架和相机。
那天大家好像心照不宣,都穿着自己最漂亮、最喜欢的衣服。
七年前高中毕业时,他们穿着校服,和老师在同样的位置合影留念。
七年后的第二张照片,还是同样的几个人。
沈以很喜欢这张照片,决定把它放在她书的最后一页。
和朋友们在月亮湾的日子,沈以渐渐忘却了那些讨厌的事情,每次和邵轻云打电话都是开心的。
只是有一件事打破了她的好心情。
艾米丽在某一天,毫无征兆的死了。
沈以早起喂食,发现它已经翻着肚皮沉在了水底。
她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但冷静的想想,对于一条小金鱼来说,它已经活得够久了。
他们说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可她觉得艾米丽是认识自己的。那种隐约的直觉,只有她自己清楚。
或者,艾米丽发现现在有邵轻云,有那么多朋友陪在沈以身边,她终于不再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守着一条鱼。
它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完成了鱼生的使命,于是安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沈以想了很久该如何埋葬它,在别墅的院子里挖个坑,它好似仍然还在她身边,但又成为另一种束缚。
艾米丽生命的最后阶段,即便住在邵轻云给它买的豪华鱼缸里,但也仍然是牢笼。和她住过的那些小房子本质上相同,永远有五面坚固的壁垒,保护它,也阻隔它。
它从住在塑料袋里,到一路跟着她颠沛流离,没有尝过真正的自由、畅游的感觉。
于是那天晚上,沈以带艾米丽来到了海边,将它放进了大海的怀抱,看它被海浪裹挟着远去。
也许成为大鱼的腹中食物,也许会徜徉很久,慢慢分解,陨落海底,成为更小鱼类、生物的滋养。
总之它会真正回到,基因本能觉醒的地方。
送别完艾米丽,沈以转身,看到沙滩上不知立了多久的峻挺黑影。
黑色的夜和黑色的海相连,远处船舶的航行灯在影影绰绰闪烁。
她展颜笑开,几步奔过去,熟练地起跳扑在他身上,他也立即将她抱紧在怀里。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他吻了吻她的耳朵。
算一算,他们已有月余未曾见面。邵轻云在工作之余,还在准备清大博士综合考核,形式是笔试加面试。
但听她在电话里,告诉他艾米丽死亡的消息,他还是千方百计回来看她了。
别人知道一条鱼死了,只会觉得那又怎么样呢?鱼本来就很容易死的。只有邵轻云明白艾米丽对她的意义,明白她有多难过。
不过在看到他回来的这一刹那,她便只剩下喜悦。
沈以一个月没看社交网络,比他们恋情更轰动的新闻事件都轮换了三个。她当时上热搜有多轰轰烈烈,被人抛在脑后的速度就有多快。
同样的键盘侠,骂完她继续骂下一个人。
对他们来说,生活就是这样。
当然,只是因为她不露面,黑粉们才安分一点。倘若哪天她和邵轻云又公然出现在大众面前,自然又要引发一波战争。
他们牵着手回到琴山上。
自由自在亲密相拥,不用担心被拍到的感觉很好。
走到13号与14号之间,邵轻云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沈以眼睛弯弯,狡黠地笑:“梅姨在我家睡觉,当然去你家。”
“好。”他眼里也闪动着热切的微光。
小别胜新婚,谁都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
他一路开车回津海,风尘仆仆,先去浴室洗澡。
她从衣柜里翻他T恤当睡衣,便看到了旧日的高中校服。
白衣蓝领POLO衫,她也有小号的同款。
很刻板的样子,在中国高中随处可见的款式。
她换上,宽宽大大,上衣正好遮到腿根,扣子没扣,衣领正好开到胸间。
她展开手臂,在镜子前绕一圈,想起第一天去上学的那个早晨,他穿这一身校服清清爽爽等她的样子,像淡蓝天空般干净澄澈,却又悠远而遥不可及。
现在却是,她将他拉下了神坛,让他为自己而倾倒,而念念不忘。
她偷偷笑了一会儿,从他的卧室出去,顺着走廊来到了尽头的书房。
没开灯,但有月亮透进来的光,隐约勾勒出叶阿公常伏案读书的那张红木书桌。思及此,心中还是难免唏嘘怀念。叶阿公对她很好,对邵轻云自不必说。他的遗嘱里,将这栋房子留给了邵轻云。叶澜对此没有意见。
听妈妈说,叶澜叔叔后来也成了家,伴侣是瑞士人,目前定居在国外。
书房里的藏书还是那么多,那么满,但没有很重的灰尘气息,因为梅姨来打扫的勤快。想必她也常常怀念这里的生活吧。
进入里间,就看到了她曾和邵轻云一起学习的那张书桌,非常古老的样式,透明玻璃板压在红毯子之上。只不过没有了曾经的照片。
自从叶阿公去世后,邵轻云就将照片悉数收起,放入相册珍藏。
她的手抚上冰凉凉的桌面,听到身后邵轻云夹杂笑意的声音:“怎么?又想做数学题了?”
她立马转头,笑着威胁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向她走来。
她问:“怎么不吹干头发?”
“看不见你,什么都干不在心上。”他大言不惭说着骚话,眼光落在她穿的属于他的校服上,瞳孔又幽深几分。像猫科动物在深夜锁定了猎物,似乎能透过衣服,看到衣服之下的美味。
沈以向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说:“等着。”
她出去一趟,拿过来了吹风机。
他们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开灯。是那夜的月色刚好明亮,是昏暗的环境催促着蠢动的情愫。
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她站在他长腿撑开的夹角之间。
以前,她也以这样的方式为他吹过头发。
他的眼前,仍然是她隆起的姣好曲线。比起年少时的克制,他现在当然有了放肆的理由。于是手随心动,将她环抱,贴紧自己。
他的呼吸顺着敞开缝隙的衣领钻进来,让她觉得痒痒,后腰弯出弧度,试图远离,但他不放手。她只好就着这个样子继续给他吹头发。
嗡嗡嗡的杂音回荡在二人之间。
她持着吹风机的手不知不觉开始颤抖,嘴里逸出轻轻的呻吟或喟叹。
他似觉的下拉的衣领不尽兴,索性撩起了她的衣摆。
“等一下!”
“等不了。”
这段对话也似曾相识,他终于舍得将头抬起来,唇色红而潮湿,饱满性感,只不过声音变得喑哑,眸子直勾勾望着她,说:“别吹了。”
“但还没有干。”
“一会儿就干了。”
他起身利落地将她抱到桌面上,好似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她抱着他的脖子,呼吸不稳,还不忘关心他:“你那个什么笔试面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放心,我很擅长考试。”
这一点她倒是相信。应该说,很少有他不擅长的事,哦对了,演戏算一件。她在内心嘲笑他,自顾自在他肩头偷乐。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啊!”
他又变成了许久未见的第一次那种状态,充满了攻击和掠夺欲望。
她根本压不住涌上喉头的尖叫,嘤咛。
“除此之外,我还很擅长让你……”他倾身到她耳边,吮了吮她白嫩的耳垂,“reachingorgasm……”
身下冰凉的玻璃逐渐变得温热。
她手臂撑在背后的桌面上,和他深情而热烈的眼睛对望,带着戏谑。
“以前……我们在这里学习的时候……你有想过这样做吗?就在这张桌子上……”
第96章 树莓红发那你是个纯洁的宝宝,不像我……
他停在她面前,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想过,不止一次。”
他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她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边喘息边娇柔斥责:“坏东西!我都没想过!”
“那你是个纯洁的宝宝。”他也语带调侃,“不像我。”
他们从桌子上,转移到玻璃窗前。
她双手抵在窗户上,他结实的小臂揽在她小腹的位置。
“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的那个傍晚,记得吗?”
她在销魂的茫然中稍稍找回一丝清醒。
“怎么了?”
“你就站在那个位置。”他眼神示意那一截上坡路。
她扭头,一秒领悟:“你看到我了?”
他单手捧过她的脸颊。
“我一直用的头像,就是你那天看的晚霞。”
如果他的拍照角度再往下偏移几厘米,就能捕捉到17岁的沈以。
那天,她穿着天空蓝的背心和短裤,露着白皙而结实的四肢,仰起的头颅饱满好看,天空暗下去,她侧脸的剪影美好如画。
沈以恍然大悟,又有一丝甜蜜:“啊,所以你早就喜欢我了?”
他实话实说:“不清楚。”
但又怎么解释,他从那天开始就用上了那张头像呢?
看到那片晚霞,就好像看到天空之下的沈以。
也许她从那时开始,像藏在照片之下一样,同样藏在了他心里。
只不过他后来才慢慢发现这件事。
毕竟谁都不是恋爱学的博士。
他能确定的唯一一件事,他此刻正深深爱着她,未来也将如此。
*
邵轻云离开后,她又陷入了某种空虚。
现在,朋友们也无法弥补那种寂寞。
除了爱情,好像还因为别的。
人总得找点事干。
最近完全不工作,让她一身高能量无处释放。甚至还跟梅姨去跳了几次广场舞。
她也不是真的爱跳,大部分时候就坐在后面的长椅上,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她有职业病,喜欢看人们的穿搭。在国外就有这个习惯,各种年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看。
法式优雅随性,英式慵懒混搭,德式秩序整洁,意式大胆热情……
毕竟是时尚的起源大陆。在欧洲的大街上,很少见到穿随便一件卫衣的成年女人,至少搭一顶极有风格的帽子或有趣配饰,日常就是zara也能穿出高定的感觉。
但国内在个人风格方面显然略逊色。阿姨都埋没在千篇一律的阿姨衫里,连年轻女孩也大多是跟风的重复风格。
她们沉迷于网购、直播带货购买的快时尚品牌,哪怕版型混乱,面料偷懒。穿几次就扔也没关系,反正是廉价的合成纤维材料。在各种潮流风里来去匆匆,留下九宫格的出片照片就够了。
要么就是像孟圆那样,因为常年压抑个性,所以时尚羞耻,总选择最不引人注目的颜色和款式,即便走上社会,也像学生时代一样,热衷于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其实这些都无可厚非。每个国家的传统、思潮都有历史沿袭。
她只是反感,下沉市场充斥着同质化的衣服,到处都是被商家标签化的个性。
也不是没有版型质感都出众的品牌,与此相对的是价格高昂,将一大堆女孩拦在门外。
就像她不喜欢娱乐圈将国外顶奢视为圭臬,宁愿自己四处奔走挑选有想法有匠心的新生品牌。
她仰头看着天空,想起香奶奶深深印在她心里的话——时尚在天空中,在街头。时尚与想法、生活方式以及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
她又重新看向来来往往的行人,灵感如烟花一个个爆破开来。
恰好此时赵子非打电话,约她来他家的店里吃烧烤。
正好她想找个朋友分享激情和蓝图,便欣然赴约。
赵子非这次回月亮湾,除了来看沈以,也是在京市呆的压抑。他经受着比沈以体量弱一点,但同样恶毒的舆论围剿,每天一打开社交平台,一半支持和鼓励,一半骚扰和暴力。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好话坏话对半分,但在心中反复咀嚼的,却总是坏的。
赵子非的账号停更了好久。
他本来为了回家调整心情,结果在家也不能闲着。他勤劳的爸妈不允许看到一个成年男人在家躺平。于是天天喊他去店里帮忙,大有让他继承家业那架势。
他们能在京市给他买房,家底还是有一些的,是父母两个人的辛苦钱。赵子非也很清楚,所以从来听话,基本上对父母毫无怨言。
毫无怨言,于是换来了得寸进尺。
父母因为给他买了房子而占据制高点,对他从京市突然回来,还不接受相亲安排颇有微词,逮着空就念叨几句。
沈以到他家店时候,赵子非正举着托盘,灵活地穿梭在楼上楼下的客人间。
当然灵活,他八岁就学会了上菜,以及用瓶起给客人开酒。
赵子非看到沈以,将她拉到一处僻静的座位,让她先等等。
她坐的是一楼位置,可以看到他正在收银的母亲,还有
偶尔从后厨出来,被油烟熏得汗涔涔的父亲。
明明赵子非说约她来吃烧烤,但他一忙就是三个小时,抽空给她上几盘烧烤,就把她一个人撂在一边。
沈以没有生气,只耐心的等待。
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她排名第二的朋友向来敏感,不愿给别人制造任何麻烦。甚至连心中烦恼也很少真的吐露。所有偶尔有一次这样的行为,一定有他的原因。
客散时已过了十二点。
还是因为现在是淡季,旺季能一直忙个大通宵,将勤劳视为习惯的赵爸赵妈囫囵睡一上午,下午还能精神抖擞准时过来。
这是他们循环稳固的生活方式。同样稳固的,还有多年形成的观念和认知。
赵妈妈身材发福,但嗓门中气十足:“沈以,你们从高中就是朋友,你劝劝赵子非,你们这个年纪,相亲不是很正常吗?”
赵爸爸系着围裙,正坐在空桌前小酌解乏,闻言也应和道:“你让他把那个头发也剪了,还有那脖子里、手上提溜连挂的东西,没有个男人样。”
沈以同情地看向赵子非,他的父母从没有真的了解赵子非,或者说,他们自欺欺人,不愿揭穿那一层真相。只要他遂了他们的心愿,结婚生子,他就永远是他们的好儿子。
至于赵子非真正想要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不重要。
讽刺的是,他们还给他取名子非。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如此洒脱的名字,却是被禁锢的人生。
赵子非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忽然很古怪地笑了笑。
她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笑,没有惯常的拘谨,云淡风轻到有些异样。
像蹦极的人终于下定决心,眼里只有全然放开的疯狂。
他坐在沈以对面,背对着自己的父母说——
“不用再给我介绍对象了,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沈以惊讶,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地跟父母出柜。
店内倏然寂静,连打扫卫生的雇员都停下了动作。
酒杯掉在地上的碎裂声像一个开关,正式启动一场癫狂的进攻。
那天晚上,是沈以拉着赵子非的手,将他带出了那间经营几十年的烧烤店,他父母的心血。
他也是他们的心血。
所以他的父母几近崩溃。
人在崩溃的时候就会抛却体面。她听到杯碗砸到地上凄惨的碎裂,听到他妈妈恐怖的尖叫:“你不是!你搞错了!你怎么可能是!”
以及他爸爸雄浑的咆哮:“恶心东西!丢我们赵家的人!还不如没生下你!你就是我们家断子绝孙的罪人!”
“我们每天拼死拼活供你上学,给你买房,不是为了让你……让你这么丢人现眼的!你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快活,不负责任!”
当他爸爸扯着他的衣领,要拽他到奶奶面前再说一遍时,赵子非故作镇定的神色才有了裂缝。
沈以拉着他,离开了暴风雨的中心。
他们在黑寂的沿海公路上奔跑,赵子非手撑膝盖喘息,忽然大笑起来。
但那笑声里没有笑意,空洞得像是干嚎呐喊。
沈以只是像多年前高中校庆时一样,拉着他的手,继续带他往山上走。
她将他安顿在自己家的客房。
沈以洗完澡去看他,发现他还坐在窗边,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大海发呆。
听见沈以过来,他才转头对她说:“抱歉让你今晚过来,我只是怕我说不出口。”
他早就想那么做了。后果也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这次多亏了沈以,才真的有勇气说出来。
她坐在他对面,语调故作轻松:“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但你在京市有自己的生活呀,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妥协的。现在这个时代,喜欢同性的人多了去了。”
赵子非倦怠地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如果是你妈妈,也会这样骂你吗?”
沈以语塞,还是选择实话告诉他:“不会,我妈妈会说,你的快乐最重要,只要你觉得幸福,怎样都好。”
赵子非的眼眶逐渐泛红,抿唇垂下眼睫,自嘲道:“所以,人本来的东西是改不了的。今天他们说的那些话,我以后还不知道要听多少次。然后他们会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强扭着让我相亲,结婚,生小孩……”
沈以舔了舔嘴唇,那毕竟是养育他长大的父母,他们有自己坚固的理由和立场。
她无法站在高点评判谁,只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高扬:“别这么丧气了,等你变得牛逼了谁还能强扭你啊。我本来今晚想跟你说我的计划。”沈以眉飞色舞,“你跟我回京市,我打算创业,做一个服装品牌。你就当我的广告总监。我还要拉上张于蓝,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
沈以尽情畅想未来,赵子非慢慢也笑了,柔顺地说:“好。”
他转而担心道:“你要是再被粉丝围攻怎么办?”
“网上说几句就算了,我有的要忙不跟他们计较。要是还敢砸我,”沈以捏了捏拳头,纤细的手臂绷出肌肉线条,“我会随身携带臭鸡蛋,谁动我我砸谁。”
赵子非被她彻底逗笑。明明知道只是玩笑,可她语气里义无反顾的勇敢是真的。
而勇敢这件事,是可以传染的。
他下定决心,说:“我跟你回京市。”
“非非,你有没有看过F1?就是世界一级方程式赛车比赛。”
“没有。”
“我在英国看过一次。”那次还是左应枫带她去的,她本来对赛车没什么兴趣,那次之后却完全爱上了。
“看赛车是一件特别热血的事。赛车手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加速,冲刺,为零点几秒的差距努力,冲出赛道也没关系,轮胎掉了也没关系,装上再重新跑就是了。这次没有赢,没有夺得杆位,下场比赛继续就好了。”
沈以抚上他冰凉的手背,目光灼灼:“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他们打扰不到我,因为那些噪音都在场外,但阻挡不了我的前进,赛道是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和观众没有关系。”
赵子非喉结滚动,反握住她的手,说:“好。”
沈以要离开前,他将一个带密码的日记本交给她:“这个先放在你这里好不好?”
沈以认了出来,就是他小时候特别保护的那个。里面藏着他的秘密。
她坏笑:“那我可要偷看咯。”
“密码是0317。”赵子非直接告诉她。
沈以怔了怔,赶忙说:“诶,诶,我没想看。”
赵子非和煦地笑了,说:“我们一起回京市吧。”
沈以眼神放光对他笑:“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魔都看F1!我跟你说,维斯塔潘超帅的,让张于蓝也一起去。”
他露出期待的表情:“好!”
*
两天后,被网暴二人组华丽回归,落地京市。
华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两个人潮得像是复仇者联盟亮相。
沈以特意染了一头树莓红发,既炫酷又有攻击性,像迪士尼动画里的梅莉达公主。而赵子非则是浮夸的宽肩风衣和阔腿长裤,厚底皮鞋。
不过……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无人在意。
尽管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毕竟不是明星级别的人物,现实里没人追他们的行踪,戴个墨镜就能畅通无阻。
二人在机场分别时,沈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别听你爸的,你明明超适合卷发的。”
赵子非很受用地笑了笑,说:“被人欺负了给我打电话。”
沈以看他那清瘦的小身板,道:“你能干什么呀?”
赵子非认真想了想:“给你挡臭鸡蛋?”
沈以噗嗤笑了,转而也认真道:“关于创业的事,你等我先做个具体方案,找找合伙人,组组团队什么的。有眉目了再联系你。”
赵子非点点头。看着兴致还是不够高涨。
沈以豪情万丈晃晃他的肩膀:“振作起来!让那些骂我们恨我们的人,最后都爱上我们做的衣服!”
赵子非哈哈笑了,终于挺起胸来,说:“好!”
*
沈以没告诉邵轻云自己回来的消息,想给他一个惊喜。
但恰逢邵轻云在外地做剧宣。
去年他拍的那部古装剧播出了,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他的演技以惊人的速度提升,在新剧里已经能和老戏骨飙戏,情感充沛,台词顿挫,打戏完美,丝毫不逊色于男主角。
人的悟性高是能体现在方方面面的,沈以当初去大西北给他当助理就发现了。可惜他志不在娱乐圈,否则,说不定还真有希望冲个未来的视帝、影帝。
所以近期娱乐新闻对他的追踪,一下子从骂绯闻到了夸演技。
这个时候有人爆出在清大偶遇邵轻云参加博士学位面试的照片,又引发了一轮对他正面形象的热议。
但因此,粉丝更加认为区区一个造型师配不上他们又帅又高智的希恩哥哥了。
所以,骂她的评论虽然势头减弱,但没有一天停止过。
而沈以根本不屑关注,也顾不上看。她一边计划着做品牌,一边也没打算放弃造型师的工作。
她回公司第一天,本来做好了迎接审判目光的准备,然而每个人都非常忙碌,休完产假归位的Stella见到她就像见到救命稻草。
赵卓阳被邵轻云开除了,并且用了点手段,让他以后没法在国内的圈子里混。
原因是他查明商场开业活动那天,是赵卓阳恶意
引导媒体对沈以进行围攻。
他早就对沈以心存嫉妒,自己不得志,就想逼着她辞职,然后取代她首席造型师的位置。
这些都是她回公司后才听说的,邵轻云什么都没告诉她,也许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肮脏的东西。
公司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最近林妲、陈晞尔、蒋济、邵轻云全都开启了事业运,两位女演员都有跃升一线女星的趋势,男演员都因为过硬的演技而好评满满。
钻石传媒水涨船高,又签了几位新人,摊子有越做越大的趋势,已经不是当初无人问津的小公司。
国内爱豆选秀节目度过了低迷期,有高调回归的势头。一直没放弃练习生赛道的钻石传媒又赶上了一波机遇。
梁璧君忙得天南海北地飞,导致沈以现在还没见上她。
实际上,她想找的第一个创业合伙人就是梁璧君。她有钱,也喜欢搞新东西,或许会对沈以的理念感兴趣。
她准备精心做一份企划案,争取梁璧君的入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Stella交给她一项任务——明天邵轻云剧宣回来,直接到公司试装,为下个月的颁奖典礼红毯作准备。
Stella面不改色,仿佛不知道他们的恋情,公事公办地叮嘱她一定要选好这次的礼服。
那是当然,毕竟有关于他的事,就是她的头等大事。
最近邵轻云的时尚资源非常好,190的卓越身高,优越的骨架形体,以及恰到好处的肌肉饱满度,让他成为难得一见的衣服架子。再加上他本身沉稳贵气的绅士感,颇得奢侈品的青睐。
这次要试装的高定有好几件,珠宝品牌的配饰也摆了一桌,仅供挑选。
邵轻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人的一头红卷发,在灯下闪着亮丽而张扬的光。
她正背对着他,和小袁讨论哪套衣服配哪套珠宝。
他放缓了脚步。
她感受到试衣间里莫名静下来的氛围。
于是转身,对上了他定定望向她的眼睛。
第97章 露肤度下次不要这么穿了。
距离上次见面,又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与他们在海边相见时彼此难掩的激动不同,在公司见面,二人看起来都非常淡定。
一旁的化妆师和发型师暗戳戳眼神交流——哦吼哦吼,这下近距离吃到瓜了。
毕竟是一个公司荣辱与共的同事,他们压根没有粉丝那种恶意,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从二位当事人的蛛丝马迹中八卦八卦。
另外就是膜拜沈以——能吃到邵轻云这么顶的男明星。
“什么时候回来的?”邵轻云平静地问。
“上周。”沈以平静地答。
邵轻云点点头,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沈以清脆地打个响指:“OK,那我们就从G家的开始试!”
化妆师和发型师顿时意兴阑珊。
什么嘛?就没了?这俩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但当邵轻云进更衣室换装时,还真出现那么点蛛丝马迹。
他似乎在穿一件设计繁复的衬衫时遇到了问题,叫人进去。沈以安排男助理小袁去,很快他又灰头土脸走出来,对沈以小声说:“呃……师傅,邵老师让你去。”
沈以余光瞥见土拨鼠站立一样突然振奋的化妆师、发型师,对天花板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她站在更衣室的门口,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一本正经说:“这件衣领是斜的,确实不好扣扣子。”
然后推门而入,又紧紧合上。
造型师和发型师对视一眼,平时看的那些霸道总裁小说情节,在那一刻产生了共鸣。彼此的眼神好像在说,不可描述,嗯,我懂你的意思。
啊啊啊啊。
两个人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克制着颅内的胡思乱想。
王诗宜和小袁也无奈而又尴尬地对视一眼。
空间狭小的更衣室内,沈以环着手臂,打量着衣衫不整的邵轻云。
他确实不会扣扣子,等着她来帮他扣。
沈以面不改色走过去,从最下面的开始,一颗一颗往上系,一点一点遮掩他鲜明的肌肉线条。
系到领口时,他伸手挑起了一缕她的红发,撩拨在修长的指间。
“好看吗?”她问。
他垂眸不语,只是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一颗有力的心脏在她掌心下跳动,是比平时更快一点的节奏。
他抬眼,幽深地望着她:“好看到想做坏事。”
她抽回手,后退一步,背抵在门板上。
“邵老师有点不专业了,工作时间,你怎么能想别的呢?”
他从上到下扫她一遍。
造型师的穿衣风格本来就与常人不同。
明明离入夏还早,她已经穿得清凉。
为了工作便捷,她脱掉了麂皮外套,只剩下一件抹胸,丝巾一样的材质,印满了棕色的花纹。或者那本来就是丝巾,被她当做抹胸围绕,最后在纤薄的腰际系了个结,看起来岌岌可危,像随时都会松开飘落。
但刚好展示她最好看的部位,肩,腰,脖颈,锁骨。
如果沈以的手还在他的心口上,会发现他的心脏又快了几分,那是热血缓慢上涌的症状。
但他毕竟是邵轻云,表面仍然不露声色,只是轻飘飘扫过她下身的工装半裙。从腰际向下延伸一排纽扣,但最下面两颗没系,松松敞着,隐约露出细嫩的腿根。
“沈老师怎么这么粗心?”
他当然知道那是她刻意而为之的设计。造型师对露肤度的接受度总是比常人高。
但他就是,很,不,高,兴。从她在外面脱掉外套开始。
沈以也没有拆穿他的心思,而是露出无辜的表情:“哎呀,那不然你帮我扣上吧。”
他穿暗红色系的复古衬衫,抓得很有型的黑发下,是冷白皮混血感的英俊脸孔,像高贵王子,也像危险吸血鬼。
总之是最不可能轻易屈膝的两种角色,偏偏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
空间太狭窄了,他蹲下去后,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多余的间隙。
他歪着头,专注地给她系上两枚扣子,弯曲的指骨无意间扫过她的大腿。
轻轻的痒让她心头颤动,下一秒,他的手绕到她的大腿后侧,揽近,低头,烙下。
她倒吸口气,刚捂住嘴,他已站起身,扒开她的手指吻了上来。
堵得严严实实,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又熟练地撬开她的牙关。
只不过没能吻两分钟,就被她咬了下唇以示警告:“我们还在工作呢!”
他自鼻息深深出气,以示不满。将她调转身,检查她腰际那个岌岌可危的蝴蝶结系法,发泄般的用力拉紧。
“下次不要这么穿了。”
“你管不着我穿什么。”她嚣张。
他换了种说法:“并不好看。”
沈以果然脸色一沉。
他还欲说些什么,她却置气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
正各自忙碌的工作人员齐齐看过来,她掩藏一丝尴尬,生怕别人发现她大腿内侧一道吻痕。后面加倍认真,以六亲不认、铁面无私的态度发挥自己的专业性。
最后她给他选定了一身红色的丝绒西装,里外略有层次,并
非全然一致的红,但整体是沉稳的调性,又彰显着大气和野心。
他有一项“最受瞩目的新人演员奖”提名,倘若获了奖,当然要以最亮眼的形象上台。
毕竟有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站上演艺圈领奖台。
她不想让他留下遗憾。
*
晚上两人一起回到郊野别墅。
沈以家的灯是亮着的,看来孔令仪回家了。这段时间的风头确实下去了不少。
她对邵轻云说:“那我今晚不过去了,之前在电话里,我妈妈的情绪也不好。”
尽管她让她不要看网络,但又怎么能完全避免。
邵轻云虽遗憾,但也善解人意:“嗯,那你好好陪阿姨。”
分别时,他又揽着不放多亲了她几下,在她耳边说:“下次补偿我。”
沈以面红耳赤地推开他:“补偿你个大头鬼!”
然后转身小跑着上了台阶。
邵轻云笑了笑,欲转身回自己家,余光瞥见一抹锐利的反光。转头细看,才发现夜色中藏着一辆纯黑的跑车。
迈凯轮超跑系列,沈以妈妈没有这辆车。而且,也不是女士会选择的速度与激情风格。
他转眸看向沈以家亮着的灯。
门内。
沈以拖鞋还没换完,就在玄关嚷嚷:“妈妈!妈妈!你回来了吗?”
她转过玄关,冲向客厅,在看清沙发上的男人时,倏然毛骨悚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孔令仪端着一杯茶从厨房出来,面色还残留着茫然,似乎也对这个人的深夜造访感到奇怪。
“啊,小甜回来了?”男人莞尔一笑,姿态落拓坐在沙发正中,好像他才是主,她才是客。
沈以脸色渐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次在英国,是小叔招待不周。现在我到京市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想玩什么东西,随便跟小叔说。”
他说话客气温情,而盯着她的目光,却似鹰隼静待鼠兔出巢。
沈以攥了攥拳头,终于挤出笑容:“小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沈以意外。
沈克己似笑非笑:“没错,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我最亲爱的小侄女。”
孔令仪放下茶,又说:“你们先聊,我去切点水果。”
“嫂子不用忙,我只是想跟小甜说几句话而已。”
孔令仪听出了言外之意,看了眼沈以,得到她“没关系”的眼神后,终于上楼去了。
沈以坐在沈克己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沈克己看着侄女亭亭玉立,又难掩春色满面的样子,笑了:“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
“小叔找我什么事?”沈以已经恢复了镇静。
沈克己答非所问:“家里那么多小孩,我只喜欢你。我甚至打算将来拟遗嘱时,把自己的遗产都留给你。”他朝她飞了个媚眼,“其他人,我都看不上。小溪太精明,小笛太听话,只有你呀,小甜,身上那股劲儿跟我一样,能把沈家搅个天翻地覆。”
“那你留给别人吧,我不缺钱花,也要不起。”沈以敛了笑容。
“啧。”沈克己摇摇头,“我从来都不打算结婚,唯一想结婚的时候,就是觉得生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儿也不错。可惜……我这么疼你,你却准备和别人一起,搞我吗?”
随着他最后一声质问,眼神里的温情也悉数被冷酷取代。
他猝不及防挑破了一切。沈以顿感脊梁骨发麻,但她仍然坚持与他对视。
“小叔你在说什么?谁会平白无故针对一个人呢?除非这个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沈克己摇摇头,站起身来,眼神可惜:“论白眼狼这一点呢,没想到小甜也和我如此相像。”
沈以坐着没动:“小叔慢走,我就不送了。”
沈克己整了整衣领,最后对她凉淡一笑:“我最近都会在京市,小甜无聊了,就来找我玩。或者,我来找你玩。”
他说着走出门去。
直到玄关门合上,沈以才长长舒了口气,一直躲在楼梯上的孔令仪下来,惊惶地问:“他来干什么?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妈妈。”沈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什么。但你最近不要乱跑,沈克己再来就假装自己不在……”
孔令仪不依不饶地问。
别墅门外,沈克己姿态潇洒地下了台阶,在看到台阶之下的男人时,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调侃道:“呦,这位骑士还没回家呢?”
“迟早有一天,我会送你下地狱。”邵轻云语气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锋利无比。
那是他多年蛰伏换来的自信。
然而沈克己玩味一笑,并无惧意:“如果有人要我下地狱,我也一定会拉着他一起。”
他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扬长而去,在上那辆迈凯伦前,他忽然转头问邵轻云:“最在意的人和唯一的底牌二选一,你会选什么?”
满意地看到邵轻云倏然凝聚的瞳孔,沈克己朗然一笑,钻入驾驶座,惊天动地一脚油门,轰鸣着远去。
邵轻云在夜色中注视他离去,神色恢复了沉寂。
“还轮不到你做出题人。”
这时,身后房门打开,屋里的光映着沈以瘦弱的身材,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那么冷静——
“什么底牌?”
*
黑夜有属于黑夜的秘密。
当太阳升起,生活还是在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
从零开始创办一个品牌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初期。
尽管沈以在英国修过有关课程,但是在国内市场真的实践,完全又有另一套东西要学。
她先见缝插针去做市场调研,感觉不容乐观。国内服装市场太卷,太过于鱼龙混杂,甚至劣币驱逐良币,原创设计只要一出爆款,电商马上就出低价同款。
所以梁璧君迟迟也没有确定性的答案。
经济下行期,都在规避风险,谁也不敢轻易投资。
但沈以还是保持着一腔热血,到处结交服装品牌的主理人,想要先摸清行业里的门道。张于蓝也和她一样热血,她早就厌烦了国内码数越做越奇葩的趋势。正好她在兼职平面模特,就帮沈以寻找有想法有能力的设计师。
她搞出了大动静,最后左应枫都听说了她要创业的消息。
他约她出来几次,给她介绍了一些人脉资源,告诉她做工作室的经验。
虽然造型和服装品牌内容不同,但也有许多可参考的地方。
左应枫看她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调侃:“真不是三分钟热度?”
她挑眉:“你小看我。”
左应枫笑了,看她那意气风发的表情,心中又动了动。
“我也可以当你的合伙人。而且,我比他更适合你,不觉得吗?”
他突然的坦白让沈以有些错愕,但也只是几秒钟。
“左老板,感谢你倾囊相授,但你要说别的,那我就先走了。”
左应枫妥协,面目流露一丝无奈:“好了,朋友还是可以做的。最后一次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他看着她,半晌才说,“我比他差在了哪里?就没有一次对我动过心吗?”
她沉默不言,想起她同意他交往请求的前一个晚上。
那时,她在英国的一间小公寓里发着烧,几乎要神智不清,左应枫穿越重重艰难来照顾她。
其实他和邵轻云长得不像,只是身型像,还有温柔的声音像。
那时,她太想太想邵轻云了,想到最后,是极致的痛苦。
她想摆脱那种痛苦,便试图进入一段新的恋情,试着接受一个新的男人。
可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一切亲密的举动,都充斥着另一个无法回避的影子。
原来初恋刻骨铭心,原因就在于此。
有人能走出来,有人得需要更长久的时间。
她终于决定不再欺骗左应枫,也不再欺骗自己。
“你没比他差,只是,你不是他。”
那夜他送她回家,沈以目送他开车离去,转身往自己家的别墅走的时候,给赵子非打电话。
最近她只要一空闲就给他打电话,他的号至今还没更新。她安慰他不想做自媒体就不做了,品牌运营起来了有他要忙的。
沈以的语气里全然是对未来的憧憬。
但听筒那端,赵子非却越来越安静。
沈以贴近耳朵,敏感地问:“非非,怎么了?还是不开心吗?”
赵子非说:“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
“你说,赵子非就是赵子非。”
沈以笑了:“是呀,就像沈以就是沈以。”
“谢谢你。”
“空口白牙不行哦,等这个典礼结束了,你要请我吃火锅!”
*
不知不觉就到了颁奖典礼这天。
红毯上,邵轻云身着红色丝绒西装大杀四方,他越来越适应当一个男明星,在红毯强光下眼神依然坚定,头身比例优越,步伐松弛优雅。
下场后,她上前帮他调整领口的红宝石胸针。
闪光灯齐齐朝这个方向闪烁,毕竟是大型典礼,安保做得比商场好,也没有愤怒的粉丝再来把她当靶子。
整理完胸针,沈以回头,食指和中指并拢抵到唇边,给镜头抛了飞吻,然后灿然一笑。
她现在十分随意,口罩都不戴了,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红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和红唇相得益彰。消失两个月,媒体以为她会枯萎憔悴,但事实上,她像一朵雨后玫瑰,更鲜艳耀眼了。
邵轻云走了两步,发现沈以没跟上来,一回头发现她在挑衅媒体。表情显露一丝伤脑筋,回来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方式,暗含一种保护的意味。
在进场馆前有一段混乱的区域,他们和沈闻笛狭路相逢。
除了赵卓阳,邵轻云没告诉沈以的第二件事,关于她身世的突然曝光,背后有她姐姐沈闻笛的一份力量。
所以再见到沈闻笛,邵轻云神色漠然,拉着沈以直接掠过。
沈以也并不想叙旧。
因为她早就对她说过,下次再见,不会再叫她一声姐姐。
他们错身而过。
沈闻笛站在原地失神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公主,迎接每一道揣测她的镜头。
邵轻云进入会场,坐在自己的位置。
沈以趁着典礼没开始,赖着不走。
反正一会儿也是个上热搜,也是个被骂,再多几张照片也无所谓。
“最受瞩目的新人男演员。”沈以弯腰,和他脸对脸打趣,“获奖感言准备好了吗?必须要第一个感谢我哦。”
他笑:“不一定是我。”
她语调神秘:“我有预感,肯定是你。”
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她倒退着和他告别,不小心撞到了别人。她回身说对不起,看到那人手中晃动的半瓶水,不知为何想起了艾米丽死去时的样子。
那时正好是早晨八点钟,阳光斜斜插入水中,映在它发白的肚皮上,鱼鳍了无生气的飘荡,它的身体沉沉浮浮。
沈以突然觉得心慌,感觉胸腔堵了一大团东西,呼吸都不是很顺畅。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张于蓝。
“喂,沈以,我今天上午打赵子非的电话没打通,刚刚又试了试,怎么还不通?你跟他在一起吗?”
第98章 一了百了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莫名的,沈以的心像浸入了冷水,又像是瞬间置身于太阳系最寒冷的行星。
“我不跟他在一起。等我给他打试试……”
“我在魔都回不去,要不你直接去他家看看吧。我不放心。”
“好,我现在去。”
挂掉电话后,沈以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她一边想着不会的,他还要给她当总监,他们要一起做服装品牌,还要一起去看F1比赛……
她回头看了眼邵轻云,在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时,她已经转回了头,和王诗宜囫囵叮嘱了几句,就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场外走去。
一开始还是走,后来是狂奔。
她顾不得在意那些见缝插针、没完没了的媒体,狗仔,粉丝。
气喘吁吁奔到车子前,她的手都在颤抖。
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肯定没事的。他不是想不开的人,他只是偶尔难过,只是不太喜欢跟人敞开心扉。
他永远对朋友的安慰说“好”,他就是真的好吗?
一路飙车,总算很快赶到。
敲门时她幻想赵子非来开门的样子,睁着一双很乖很安静的圆眼睛,问她你怎么这么着急?我只是睡过头了而已……
但没有人来开。
当初她刚回国无处可去时,就是赵子非收留了她。她用记忆里的密码,开启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幽暗,没有一盏灯亮着。
小而温馨的两居室。
沈以不可抑制地又开始抖,连带着嗓音也不稳定:“赵子非,赵子非,非非。”
无人应答。
她推开他的卧室门,窗帘拉着,一片死寂。
光线幽微,模模糊糊勾勒着床上隆起的一道身影。
她想叫“赵子非”,但嗓子堵得发不出声音。
此时她的手已经抖得几乎对不准开关。
啪嗒,灯终于开了。
后来再回忆那天,沈以总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缺了一块记忆。
她想不起她自己是怎样呆如木鸡,被那一幕残忍的画面冲击。灵魂好像出窍了,一切全凭本能。
她扑过去,扯掉赵子非头上紧覆的塑料袋,疯狂拍打呼喊他的名字。以不得要领的方式拼命给他做心肺复苏,痛恨自己力气怎么那么小。
哭得声音嘶哑,几乎是尖叫着拨打110和120,然后继续按压他的胸膛,
比110和120先来的人居然是邵轻云。
他看到了沈以临走时那惊恐的眼神,于是起身跟了上来。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身后的浮华,放弃了一会儿可能属于他的荣誉。
那些都是虚的,他在意的人才是实的。
而哭得满脸潮湿的沈以,看见他的第一句就是:“你快来帮帮我!我按不动!你帮我救救他!救救他啊!!!”
他蹲在她身边,伸手摸上了赵子非的颈动脉。然后眼睫垂落,藏起沉寂的目光。尽管明知徒劳,他还是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和沈以一起拯救他的心脏。
直到120的医护人员冲进来。
邵轻云拉起了几乎站不住的沈以。
她浑身颤抖,看着他们将他抬上担架。而后彻底崩溃大哭,发出一声一声嘶哑的尖叫。
他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自己的怀里。
他身上那枚她亲手挑选的宝石玫瑰胸针,尖锐的花瓣刺痛她的脖颈。
但都不及心脏疼痛的万分之一。
医院里,人来人往。
一身火红高定的邵轻云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也太过于惹眼,有人认出来,立马新奇地偷拍发在网上。
同一时间,盛况空前的颁奖典礼上,知名影帝宣布“最受瞩目的新人男演员奖”归属于邵轻云,镜头切过来,他的位置却是空的。
胡芳杏打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但是邵轻云都没接。
医生过来宣布赵子非的死亡时,沈以腿一软倒在邵轻云怀里。
她茫
然呆滞了几秒钟,眼泪疯狂地滚落,死死拽着邵轻云的西装衣领,问:“是不是我打120太晚了?我应该一开始就打的,是我去的太晚了,要是再早一些,非非就不会死了……”她流露极度痛苦的神色,声泪俱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非要让他回京市的,如果他在家里,就不会这样了……”
“跟你没关系,沈以,”邵轻云强制她抬头,眼神沉痛而郑重,“跟你没关系。”
死亡时间是几个小时前,死因是窒息。
赵子非心理疾病的躯体化表现,是过度换气,使得体内二氧化碳排出过多。抑郁症多年,他知道发作时怎么做,将头套在一个袋子里呼吸,防止自己呼吸碱中毒。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一时疏忽,也许是想一了百了。
总之,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只有几天前,他们在电话里最后的对谈。
“你说,赵子非就是赵子非。”
“是呀,就像沈以就是沈以。”
“谢谢你。”
……
沈以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
也想不通,一个那么鲜活的人,会骤然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深夜时分,他的父母闻讯赶来,赵妈妈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沈以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操心别人。她还能说什么呢?赵子非死了,他们才是最痛苦的人。在月亮湾的那个晚上,他们说那些狠心的话时,也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一个人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弃生命呢?不,沈以相信他也做过艰难的挣扎。
他那么在乎朋友感受,在崩溃的边缘,一定也想着不能让朋友伤心,还要去和沈以一起做一件事。哪怕想想都很难,但他们一起努力,总是可以办到的吧。
就像高中时,他其实害怕上台表演,被鄙夷的目光视作娘娘腔,是沈以给了他勇气,告诉大家,这就是我。
不是娘娘腔,只是赵子非。
校庆那晚的璀璨、欢呼、掌声对他来说像梦一样,竟成为他人生唯一的高光时刻。
他曾短暂和自己和解,但这些年从未真正自洽。也许有些勇敢的人可以,但他不行。甚至反复痛恨自己,为什么天生和别人不一样。
继续活下去,就是每天重复这样的挣扎。
所以他在最后一刻,顺从自己的心,放开已经扒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手,任凭自己坠落深渊。
会有一段极度痛苦的时候,但熬过去,就是彻底的平静。
只是可惜,他不是故意死去的。如果知道那天会死,他一定提前给每个朋友写一封信。
他会告诉沈以,是你那句话,让我一直走了这么远。
他会告诉张于蓝,你是我世界里最帅气的女侠。
他会告诉万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
赵子非的葬礼在津海举行,万峥也来参加了。
墓碑立在一座面向大海的山上。
万峥在他微笑的相片前站了很久,久到亲朋好友陆续下山,只剩下他和沈以两个人。
他神情萧索恍惚,说:“也许我也有责任。”
在自己最不懂事的年纪,给别人造成最痛苦的伤害。永远都解不开,再多的道歉都于事无补。
沈以递给他一个日记本。
“我本来打算烧了的。既然你来了,那你决定怎么处理。毕竟,与你有关。”
邵轻云在不远处等她,而张于蓝在等万峥。
她在离开前,转头补充:“密码是0317。”
万峥低头看着日记不语,在沈以离开后输入了那几个数字。
里面藏着0317的秘密。
它不是谁的生日。
而是高一下学期刚开学的某一天。
那时每逢周末,琴山下的篮球场总是人满为患。
青致中学的学生最多。
赵子非打得不太好,但为了装作融入男生,还是常常跟来做围观的替补,等待极少数缺人的时候。
万峥总是袒护自己班的男生,在有人推推搡搡骂赵子非运球烂时,万峥就会高高大大站在他面前,帮他推搡回去。
谁的气势都比不上万峥,就连赵子非也是畏惧他的。
直到那个黄昏,他和万峥一起在场边休息。
一个小女孩眼巴巴仰头望着他——手里的矿泉水瓶。万峥两口全都灌完,随手抹了把下巴,将空瓶子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欣喜接过,怀抱一堆瓶子,左掉一个右掉一个,万峥笑了笑,起身帮她拿着,送去给不远处拖着麻袋的老奶奶。
他才发现,原来万峥不是他想的那么可怕。他甚至有柔软的内心,也许和他一样柔软。
他不知不觉成为了万峥朋友里的一员,看到他桀骜背后的另一面。
混沌的内心就是在那时开启一道缝隙,挣脱出一株幼苗。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但他是一个男生。
这似乎是不对的。
不对吗?
对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陷入日复一日的思索。
但没能抵得住情感的驱使,有一天,万峥在教室后排睡觉,一支胳膊大喇喇伸到前面来,头侧着枕在手臂上。
微蜷的手指带着不设防的松弛,骨节分明又独具力量感,赵子非忍不住牵了上去。
轻轻柔柔,十指交缠。
再抬眼,他对上万峥惊讶、困惑、厌恶的眼睛。
……
赵子非在日记里写,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那是一种藏在内心、血液的东西,他无法靠精神抵挡。
他只是日复一日的思考,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想要什么?
漫长的时光里,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也确实得到了一些满足欲望的东西,白天他挂着满身名牌招摇过市,夜深人静时,他看着那些包包,首饰,衣服,却只觉得空虚。
空虚的原因是,真正能填补他、给他自信的东西,他很少获得过。
他想要父母的认可,想要另一半毫不犹豫的爱。
也许再耐心等等,一切都会有的。
但他没能撑到那一天。
第99章 JoyofFish我还是更喜欢……
沈以来到邵轻云身边。
他像这些天每次的习惯一样,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摸两下后脑勺以示安慰。
墓园在阴天总是格外凄清。
她跟着邵轻云往山下走,目光扫过一排排墓碑,看着上面定格的名字,时间,和笑容。
她问他:“你妈妈走的时候,你见到了吗?”
“抢救时我在。”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当时的他有多痛苦。
赵子非只是她的朋友,而叶湄,是他的妈妈啊。
她声音凄凄:“那么,我得要多长时间,才能忘记那一天呢?”
忘记她打开灯的那一刻,忘记令她恐惧而痛彻心扉的一幕。
“很久。”他诚实地说,但没有告诉她一个残忍的真相——一个生命的离去对生活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人可以在幸福中生活,也可以在痛苦中按部就班。
毕竟饭是要吃的,觉是要睡的,还有事情是必须做的。
“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你可以吗?”
“我可以。”沈以明明脸色憔悴,可答应得非常坚决,“什么事?”
她也需要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琴山路14号。
也就是曾经的叶家,现在属于邵轻云的那幢庭院。
院子里站着两个高大健朗的陌生男人,这件事已经非常奇怪了。
没想到上了二楼,王诗宜和梅姨都在。
她们在照顾一个躺在床上的女子。
女子面色苍白消瘦,脸颊凹陷,黑眼圈浓重,表情空空茫茫。但能看出来五官很清丽,约摸三十多岁,近四十的模样。
沈以眨了眨眼睛。
脑海中电光火石回忆起了一个风雨夜,闪电一瞬亮起,楼下的女人满脸惊恐地看向她。
明明那个女人的面孔仍然是模糊的,可是沈以感觉,就是她。
当年出现在沈克己家的女人,她以为见鬼,成为困扰她多年的梦魇,其实都是真的。
她在大概八岁的时候,曾亲眼撞见被沈克己性虐待受伤的女人。
她攥了攥手指,问他:“这就是你的底牌?”
“是沈克己以为的底牌。”邵轻云说,“她是王诗宜的姐姐,王诗然。帮我一个忙吧,沈甜甜,这几天能不能好好保护她?我有事情要去做。”
她仰头,睁着亮似星芒的眼睛,坚定地对邵轻云说:“你尽情去做,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她。”
*
沈克己派人去京郊的精神病院找王诗然时,她早就不在了。
另一边,邵轻云因前几天频繁出入医院,又成为了热议的源头。
万能的网友扒出了他小时候的照片,也是在医院,在叶湄去世的现场。
人们吃到惊天大瓜——邵希恩居然是叶湄的儿子。
与此同时,他那极致辉煌过,后来又走投无路去世的父亲——港商邵雪舟,也自然而然被大家扒了出来。
毕竟叶湄和邵雪舟曾经也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眷侣。
旧事只要牵出一个线头,连带着的一切也会重新浮出水面。
当年关于叶湄死因的猜测也曾闹得沸沸扬扬,不过那还是电脑上网冲浪的年代。
而现在,不管多旧的新闻,只要登顶热搜,大有野火燎原之势。
叶湄的旧日老板沈克斌首当其冲被当做怀疑的对象。
有人扒出当年的爆料,圈内工作人员曾见
过叶湄被迫参加商务酒局,还发出了模糊的照片。在叶湄精神状态已经很糟糕的情况下,公司仍然在压榨她,但她为了还清债务,选择忍气吞声。
这样的舆论导向让大众一边倒的替叶湄鸣不平。
自然有不少人去邵希恩的微博下面蹲着。
他的账号除了转发剧宣、综艺宣、营业照之外,从来没有别的发言。像一直以来都是公司运营。但也渐渐积累了将近一百万粉丝。
而因为最近的大八卦,越来越多的粉丝来问他真相,关注量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破了百万。
但邵希恩的微博始终沉寂,连公司也是一言不发。
就在大家以为蹲不到真相了,5月5日,立夏时节,凌晨2点27分,邵希恩的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长文。
深夜,并不是网民最活跃的时间。
但邵轻云有一百多万粉丝,足够了。
于是在沈家人第二天早晨反应过来时,关于曾任引光传媒电视剧制片人的沈克己,走私致幻剂、权色交易、以胁迫手段潜规则试镜女演员的丑闻已经传遍了全网。
他和叶湄的死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间接的刺激——他知道叶湄心理疾病严重,以多年老友的身份,获取她的信任,为她提供了境内一般渠道无法购买到的违禁药品,几微克就足以让人产生幻觉,严重的会产生轻生念头。知道真相后的叶湄痛苦万分,想要曝光沈克己的所作所为,却被他发来自己不清醒时的视频威胁。最后在成瘾、还债、声名狼藉的幻想等多重打击下,叶湄终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邵轻云还未成年,连靠山都没有,在失去母亲的巨大悲痛下,没有怀疑更多,毕竟是警方已经定性的自杀事件。
沈克斌也不给他怀疑的机会。
叶湄的手机随着她一起坠楼,粉碎,最后悄无声息消失。
她曾是电影厂初代的女明星,他们有共同闯荡的情谊。
他也曾为她倾倒,特意买下她家旁边的老房子,只可惜有缘无分,比不上她和别人的一见钟情。
叶湄已经死了,他不能再为此搭上一个亲弟弟。况且,沈老也对沈克己的恶劣苗头有所察觉,所以给他改名克己,并且要求沈克斌一直约束、保护他。
沈克斌在舆论盯着他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免去沈克己在公司的职位,只保留股份,让他在国外避了一阵。
然后他熟练运用金钱压制媒体。不久后,一切真相就如合上盖、锁上锁的箱笼,彻底盖棺定论。
他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会在多年之后,被邵希恩一夜之间全爆了出来。
选择在娱乐圈崭露头角是邵轻云的计划之一,他要传播力、影响力,让沈克斌无法阻挡的影响力。
丑闻带来连锁反应,引光传媒股价震荡。
邵轻云以一己之力挑动了这个二十多年的行业巨鳄。
但毕竟拥有全国顶尖的公关团队,官方很快发布否定的声明,欲起诉邵轻云造谣。
邵轻云好像也在等待这一刻,直接发上来一张受理案件通知书。
他早几天已经以原告的身份向法院提交起诉书,反将引光传媒一军。
只是为了保护证人隐私,他没全部公开在网络上,但他有明确的人证物证——沈克己购买致幻剂的渠道证据、同样遭受过折磨但沉默多年的女演员……
是的,不是只有王诗然一个受害者。
而帮助他找到她们,鼓励她们站出来发声的人,是邵轻云真正的底牌做到的——
沈闻溪。
邵轻云曾和沈闻笛有一段绯闻,说她为他引荐导演、制片人。
那个制片人就是沈闻溪。
沈闻笛想让他有机会参与自家公司的大制作电影。
但邵轻云却想和沈闻溪产生交集。
有调查作为基础,加上几次聪明人之间的交锋,他彻底确定,沈闻溪暗藏反骨,只不过是在忍辱负重,毕竟自己的地位,全在于自己父亲的一句话。
沈闻溪其实并不满意沈克斌替她决定的婚姻。而且他们的投资、制作理念太老了,连年的亏损,沈克斌仍旧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她想要的东西是——沈克己的全部股份。
与此同时,沈克斌将会因丑闻不得不接受调查,大概率退位,那她将成为引光传媒最大股东,以及实际控制人。
这诱惑太大了。
而且,她不像两个妹妹那么单纯,她从大学毕业就深深参与在公司的各个环节,知道的传言、肮脏事很多。
她本身就看不上这个胡作非为的叔叔。
她曾对沈以不屑一顾的原因,除了同父异母的隔阂,还因为她居然蠢到和那个人关系亲密。
她对这个叔叔没有一点感情。
除却利益以外,出于正义,她也觉得这个人早就应该得到惩罚。
但没有人知道让邵轻云稳赢的证据,有她这个沈家大小姐一份力。
在舆论最轰轰烈烈的时候,沈克己被警方带走,沈克斌配合接受调查,引光传媒上下大乱,沈闻溪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稳定了局面。
并且公开发表致歉声明,承诺有她在的一天,就会保护旗下所有的女演员不受侵害。也立即从上到下改革整顿,立志成为行业干干净净的标杆。
这番操作果然获得了舆论的压倒性支持。
并且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公开宣布退婚,恢复了单身。
沈克斌给她精挑细选那个夫婿时,想的是能给她助力,能给引光传媒助力。
但她对那个养尊处优的男人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她认为他配不上自己。
她坐在沈克斌从前位于顶层的办公室,看着从跌落到上涨的股价,笑了。
事实证明,她沈闻溪不需要谁的助力。
“改朝换代”之后,将由她带领引光传媒,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
诉讼程序复杂又漫长,沈克己的庭审被排在了三个月以后。
他涉嫌□□、走私毒品、职务侵占等罪名,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在这期间,清大法学博士的公示,邵轻云的名字就在其中。
他完成最后一个合约的广告拍摄后,发布了退圈声明。
“致粉丝:
感恩相遇。
再见面,彼此都是普通人。从此不会再签名合照。
三年拼尽全力做不擅长的事,希望没有辜负你们的支持。也希望喜欢过我这件事,能让你们回想起来,仍觉美好。
但最美好的,应该是你们自己的人生。
最后,请不要再讨论我的爱人,不要再传播她的信息,感谢。
否则,法庭见。”
除了这条简短的公告,他还给超话里所有5级以上的粉丝都发了签名照。
至此,邵希恩这个名字将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邵轻云。
博士邵轻云,沈以的男朋友邵轻云。
*
后来沈以问过邵轻云,为什么是5月5日,凌晨2点27分?
他说,那是他妈妈去世的时间。
她沉默片刻,又问:“你想认识沈闻溪,为什么直接不找我?”
“在整个过程中,我不想利用任何人,尤其是你。”他说,“其实对沈闻笛我也有抱歉,但她后来那样对你,算是扯平吧。”
邵轻云将一切算得刚刚好,经纪约签了三年,在一切陈
年往事都解决后,合约也正式到期。
“黎恩采那边有退团回国的风声,你早点搭上线去争取。”
黎恩采是韩国现役顶流女团的中国籍队员,在外打拼多年,国内外人气超高。但到了将近三十岁的尴尬年纪,回国发展是大势所趋。
这是他和梁璧君早就定好的计划,为什么偶像练习生赛道赔钱也不放弃,就是等待这一刻,争取得到黎恩采的签约。
梁璧君在心里感慨,邵轻云总是能比她多想十步。有了黎恩采,她将拥有最好的流量王牌。
“我不能随便放你走,你陪我去和黎恩采谈,我怕我做不好。”
“不,你已经能做得很好了。”邵轻云目光笃定。
莫名的,梁璧君有点眼睛发热。
没有邵轻云的助力,她一个只爱追星、吃喝玩乐的大小姐,真没有毅力走到现在。
后来她在应有尽有的人生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她要带着钻石传媒上市,成为和引光传媒并驾齐驱的行业巨头。
“目前你赚了这么多,放着也没用,可以都投进来作为股份。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亏本。”梁璧君又恢复了大小姐的自信。
“可以。”没想到邵轻云干脆地答应,下一句却是——“股权人换成沈以。”
梁璧君大吃一惊:“你知道有多少吗?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依旧淡定,仿佛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不夸张,是我欠她七年的。”
梁璧君本该阴阳几句的,但却没什么讽刺的兴致。
只是在邵轻云打算离开时,她突然开口:“我说我没喜欢过你,是假的。”
邵轻云背影停顿。
她在他身后,低沉地笑了笑。
“有一天胡芳杏说,感觉我和沈以有点像,个子也差不多,说话的语气一样,乍一看五官都相似。所以,当年我们在美国,你对我那么真诚,是把我当做她的替代品吗?”
邵轻云转身,用那种她口中形容的真诚眼神,看着她:“我不会把你当作替代品,你是你。而沈以,她无可代替。”
邵轻云离开后,梁璧君发了会儿呆,无奈笑了。
“唉,你这家伙真的很容易让人喜欢呢。”她深吸口气,看向落地窗外阴霾笼罩的城市。
片刻后,她潇洒地转了个椅子,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你不是要合伙人吗?我跟你做。但是我很忙的,顾不上太多,你最好别是在瞎搞……”
那边传来沈以欢欣雀跃的保证。
挂断电话后,梁璧君懒懒摊在椅背上,洒脱地笑了。
“不过呢,我还是更喜欢你老婆。”
*
邵轻云重新回归学校的时候,沈以正热火朝天地筹备着自己的品牌。
品牌的英文名叫做“JoyofFish”,翻译过来是“鱼之乐”。
理念是让你感到快乐、舒适的,就是最适合你的时尚。
做一个品牌,从设计、面料、供应链等等她都事无巨细的把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也冲淡了赵子非带给她的痛苦。
她取了这个名字,就是想让赵子非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她。
每当遇到艰难险阻,或者想放弃的时候,看着这个名字,她也会咬咬牙坚持下去。
邵轻云搞起学术来也很忙,他此前接受的是国外法律体系学习,虽然自学考过了国内律师从业资格证,但还需要弥补很多缺失。
这天,沈以一整天的工作都非常顺利。设计师画出符合她心意的图样,打版师攻克了一个工艺难点,面料师选到了最为合适的材质,品牌发布的第一场秀也筹备顺利。
黄昏时分,沈以早早结束工作,心血来潮开车去大学门口等邵轻云。
她存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开了辆孔令仪的红色帕拉梅拉,虽然俗了点,但是沈以想要的冲击感足够。
她特意配了一条红色吊带长裙,早就染回的黑发十分有女人味的散在背后。
烈焰红唇,身材火辣,和全国top级高校浓郁的学术气息格格不入,因此吸引了目光无数。
正是饭点,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
一个个都非常有书卷气,长得就像是建设国家的栋梁。
没等多久,邵轻云就出来了。他最近科研任务沉重,无边框的窄方眼镜已经焊在了脸上。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甚至更多了一些斯文内敛的气质。
他正在边走路边跟一个女同学讨论着什么,两个人看起来一板一眼,严肃正经,但讨论地很热烈。
沈以瘪瘪嘴,环起了手臂。
再仔细一看,那个女生居然有点眼熟。她摘掉墨镜细看,想了半天没想到是谁。
这个时候邵轻云已经注意到了她,跟那女生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一起向她走来。
沈以仍然环着手臂,直到他们过了马路,越来越近,她忽然脱口而出——
“李佳曼?!”
她就是当年对邵轻云充满敌意的全校第二,还是害的邵轻云头破血流的始作俑者。
沈以实在是没想到,绕了一大圈,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李佳曼。
邵轻云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的装扮,嘴角扬着点笑,给她介绍:“没错,她现在是我的学姐。”
“学姐”这个词让李佳曼有点赧然,实际上她变化不大,还是短发,黑框眼镜,形象太固定了,所以沈以得以想起她来。
她比邵轻云早两届读博,已经在京市的红圈所小有名气,还随她的教授参与过政府立法顾问的工作。
老同学相见,自然而然一起去吃了顿饭。
饭桌上沈以听到邵轻云和李佳曼的讨论,他们打算未来成立一间公益律师事务所,主攻烂尾楼维权案件。
大部分内容沈以根本听不懂,就眨着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邵轻云,一会儿看看李佳曼,一脸专注聆听的表情。
中途李佳曼去上厕所,沈以刚喝了一口橙汁,突然被身侧之人揽过了脑袋。
沈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邵轻云用力吻住了嘴唇。
辗转吮吸了一会儿,她推开他:“你干什么!”
虽然是包厢,但也算是在外公众场合。
“你刚刚那么看我,我受不了。”他还蛮有理。
沈以瞪大眼睛:“明明你们说得那么认真,你还能注意到我在看你?”
他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将她肩胛骨上歪斜的吊带正了正。
“吃饱了吗?吃饱就早点回,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沈以抿唇暧昧地笑了,两人早出晚归数日,各自心里早就屯了一堆干柴,只等着用彼此的烈火点燃。
三人吃完饭出来,邵轻云去开那辆红色的保时捷,沈以和李佳曼在门口等待。
她也没什么想和李佳曼寒暄的。
谁知李佳曼站在她身侧,先笑了。
“好奇怪,今天一看见你,我就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
“你说我是可以改变规则,弥补缝隙的人。谁能想到呢?我现在真的在干这样的事。”
“那不是很好吗?”沈以若无其事反问,一边想起这两个高学历人才在饭桌上探讨的,法律的滞后性和社会变化的复杂性。
她当时其实在心里感到崇拜,他们这么优秀的人,正在用自己的能力,做惠及众生的事情。
她转头对李佳曼发自肺腑说:“你们真的很厉害。”
“你也很厉害。”李佳曼看着她,想起她在被媒体围攻时,那无所畏惧的反击。
沈以忽然转身到她面前,凑近她的脸颊仔细看。
李佳曼下意识后撤,对她带着香风的靠近,脸都微微红了。
“怎,怎么了?”
沈以展颜笑开:“不错嘛,有长进,痘痘没有了。”
李佳曼轻咳一声:“当然了,这都多少年了……”
身后传来保时捷油门的轰鸣,邵轻云坐在敞篷车的驾驶座,表情十分不解,以及不悦:“你怎么不管男女,都能勾搭两下呢?”
李佳曼哈哈笑了,实在是,在外永远正经八百的邵轻云,真的只有在沈以面前,才表露这么活人感的一面。
邵轻云自顾自运筹帷幄。
听说她过几天还要去面试首秀男模,他是真不放心,沈以极有可能做出动手动脚的行为。他必须要去监督着点。
她有个特质,不论男女,只要跟她说几句话,就很难不对她产生好感。
只不过对他来说,并不完全值得高兴。
一腔闷火转化成了激情,回到家一进门他就把沈以按在了墙上。
火热急促的气息让狭窄的玄关迅速升温。
沈以头仰的高得不能再高,被他困在怀里,有种要被他循序渐进吞入腹中的感觉。
“为什么穿成这样去找我?”他慢条斯理,跟她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