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令公子想要科举,我也可以帮您去问问负责乡试的先生,我确实擅长考学,一路上都有认识的人,消息也算灵通。既然李大人选我做令公子的先生,那便是信任我,在家里父母娇惯,孩子的玩心也大,不如直接派人送令公子到我家。”
秦思昭面色十分不悦,不加掩藏。
既然他敢拿他妻子的身份说事,那他便拿他儿子的前程来说事,这样才算得上是公平。
“这……”
李县丞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他妻子唯独舍不得这个儿子,颇为娇惯,孩子在功课上也总是拖拖拉拉,不思进取。
“您会纵容孩子,可我这个做夫子的必然不会纵容,若是在家里,孩子只会觉得自己有恃无恐。小孩子开蒙挨手板都是常事,想求学就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令夫人恐怕是听不得孩子哭叫的,若是您实在舍不得令公子,不如每隔五天便接回去两天吧。”
私塾最常见的教育方式就是背不下来就打,棍棒教育本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念书不挨揍才稀奇。只是他们夫妇二人对这个孩子太过宠溺,一直舍不得管教,几乎是有求必应,才导致孩子的功课落后。
“……”
李县丞陷入了沉默,秦思昭说的确实是实话。
“秦先生,我回去跟我夫人商量一下。”
“请便,我就不送了。”
他淡然一笑。
见李县丞走了,陶金荣便从后面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忧虑地说道:
“阿昭,明年春天要办选秀?那岂不是……”
她有些忧虑地咬了咬下唇,随后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轻声细语地对他说道:
“没关系,只要我不抛头露面,问题就不大,应该没什么事,他以为我死了,找不到我的。”
若是事儿真的来了,谁也没办法,至少她不希望秦思昭为她担心。
可选秀一事毕竟是个隐患……陶金荣不希望自己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再被破坏掉,而且,她现在根本就无法预测顾时会做到哪一步。
而且这个小地方的姑娘都早早许下人家了,哪来那么多适龄单身女孩……顾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真想拿把斧头把他的头劈开看看里面放的是不是白花花的脑子。
秦思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荣儿,不必担心,应该是问题不大的,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我们不用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担心。”
她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只要顾时不动手杀人,一切都好说。
她是光明正大的走,又不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逃跑,就算顾时算她的前夫,那也是坦坦荡荡的和离二嫁,她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
就算他真找上门来,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亏。
一转眼便入了夜,陶金荣在床前用火折子点了两支蜡烛。
“阿昭……”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转身扑在了他的怀里。
“……”
他搂着她的后背,她的肩胛骨就卡在他的掌心里,她侧过颈子,一点一点地啃咬着他的耳垂,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她就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跨在了他的膝间。
她头上的流苏甩来甩去,打在了他的面颊上。
“疼不疼?”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亲密地问。
“不疼的……”
他的喉结紧张地上下动了动,她直接俯下身,在他的喉结上亲吻了一下,很显然,她看出来他在紧张了,他因羞涩和生疏而涨红了脸。
“荣儿,把蜡烛吹了吧。”
“你不想看看我吗?”
陶金荣直接把头枕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阵小风吹进窗内,直接把蜡烛吹灭,黑暗让秦思昭觉得放松了许多,她身上幽幽的香气传来,一下让他失了神志。
“荣儿……我知道的……”
他没有任何拒绝她的理由,一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毕竟学过医,确实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可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开始还算得上是顺利,可是他却因为过度紧张而不知道该怎么合适地结束。
“阿昭,停吧,我真有点受不了了……还是有点疼的。”
秦思昭伸手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她已经因疼痛感而开始出神。
“荣儿,抱歉,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停……对不起……”
他把话说得极软,在她耳边连连道歉,他温柔有礼的态度和身下极其无礼且充斥着占有欲的动作,一下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割裂感。
他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的修长脖颈,不再克制自己,狠狠地咬伤了一口,才终于结束了。
秦思昭十分心虚地握着她的手亲了亲,说道:
“荣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你也知道我没经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停。”
陶金荣在疼痛之余,陷入了迷茫。
不是说一般男人的第一次都很快吗?
等等,她是从哪知道的这种事……
她侧躺在床上,费力地扶着自己的腰,翻了个身。
不仅是是腰很酸,就连盆骨一带都十分酸痛,很明显他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好力度,如果他不是毫无经验,她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折磨她才这样做。
陶金荣提了一个颇为诚恳的建议:
“阿昭,你还是去读一读房中术吧。”
“感觉很不好吗?”
“你用的力气太大了。”
抱怨完后,她觉得很疲惫,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才扶着腰起来,觉得自己浑身疼痛,简直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她一低头,腰侧明晃晃的一个手印形状的淤青,她无奈扶额。
秦思昭给她端来了一杯蜂蜜水,说道:
“这是附近的养蜂人送来的蜜,尝尝吧。”
陶金荣接过蜂蜜水,略带埋怨地看向秦思昭,他心虚地往旁边一瞥,不敢看她。
“荣儿,抱歉,你身上的伤……我去给你拿点跌打损伤的油来,揉一揉就好了。”
陶金荣看着他叹了口气,这认错的态度倒是挺好。
他利索地拿来了药,涂在了她的腰上,轻轻给她把淤青揉开。
“是我没控制好自己,这种药治疗淤青的效果很好的,揉开会有点痛,但是很快就好了。”
他神态坦荡,丝毫没有半点怯意,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腰,眼中没有情欲,全是专注。
她脖子上还挂着个牙印,腿侧和脚腕还有淤青,一看便能看出来昨夜有多么荒唐。
他把她从床上慢慢扶起来,她一扭头,才发现床单几乎也不能要了……
秦思昭默默开口说道:
“我去洗床单吧。”
陶金荣扭头亲吻了他的侧脸一下。
“这次不怪你,下次注意就好。”
“嗯……”
他把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处,抱着她问:
“那今晚可以再来一次吗?”
“……”
陶金荣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
“还是让我先歇两天吧……”
秦思昭没松手,反倒抱得更紧了些。
“阿昭!”
她面色略有些不悦,扭头看着他,他才把手松开。
他亲手给她穿好了衣裳,又给她的脖颈绕上了一层白纱,盖住她脖子上的牙印。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秦夫子!秦夫子!怎么你府上这么寒酸,连个家丁都没有呀。”
秦思昭叹了口气,亲吻了陶金荣一下,便走了出去。
门外是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孩,咧着嘴对着他笑,手上还抱着个脏兮兮的课本,书角全都卷了起来。
“秦夫子,我是我爹的儿子,大名李璋,小名李大牛。”
秦思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的表达方式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便直接问道:
“你爹是谁?”
李大牛完全不理会秦思昭,扭头过去,双眼放光:
“哇,漂亮姐姐,真的好漂亮,要不要嫁给我做娘子啊?”
秦思昭黑了脸,默默地去找了戒尺。
待他回来时,那李大牛已经扒在了陶金荣身上,他果断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他捏着他的手,扬起了戒尺。
三下清脆的响声之后,屋子里便响起了嘹亮的哭声:
“哇——你凭什么打我!我只是想和我娘子玩,我有什么错!”
陶金荣气得伸手去拧这小鬼头的耳朵,骂道:
“小兔崽子,谁是你这小崽子的娘子?看好了我是你姑奶奶!”
“哇——”
挨了一顿骂,李大牛哭得更惨了。
可他却发现,不管他哭得再惨,这里也没人给他送上好吃的好玩的来哄他,渐渐地便止住了尖锐的哭叫声,开始一边啜泣一边说:
“我爹当官,说是皇帝要来,怕我添乱,说要把我送到夫子家……可我就是想看看那皇帝长什么样,是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若是看不见皇帝,看见漂亮姐姐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却一点都不温柔啊!”
秦思昭眼睛一瞪,那小孩便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站着,再也不敢哭了。
当夫子的确实自带一种威严。
顾时要去县丞家里做客?这实在是桩稀罕事,但顾时做出什么事来,陶金荣都不觉得奇怪。
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忧虑,却提高了嗓门说道:
“李县丞真是英明,赶紧把你这样的小崽子送走,不然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92章 第92章顾时泠川重逢!!!……
李大牛眨了眨眼睛,这孩子的眼睛其实挺大,但因为胖的缘故,一双黑灵灵的大眼睛被脸上的肉给挤得小了。
“每个大人都喜欢我,说不定那皇上也喜欢我,给我买好多好东西吃呢。”
他忽然扑到陶金荣的怀里,猛地一抱。
“漂亮姐姐喜欢不喜欢我呀?”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秦思昭就直接挡在了她的前面,抢先把这小鬼头推开,摆出了一副夫子的架子:
“李璋,你也大了,懂不懂得要尊重女子?不能举止轻浮?”
他掏出了戒尺,冷冰冰地问:
“还敢举止轻浮,莫非是皮痒了欠打?”
李大牛吓得缩了缩脖子,退后了几步,说: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乖乖地跟着秦思昭走进了书房,秦思昭拿出了笔墨纸砚,淡淡说道:
“把《大学》尽数默写一遍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可听在李大牛耳中竟如惊雷一般。
他连抄都抄不齐全,更别说默写了,李大牛瞬间面露难色。
“夫子……我……我……”
“握笔姿势不对,是不是该打?”
坐在书桌上,李大牛一下变得冷汗森森,时不时开始打着摆子,一直抖腿。
“怎么?默不出来?那便把《大学》抄上三遍,好好长长记性吧。”
他从书架上拿出了一卷书,放在书桌上。
“抄完了再吃饭。”
李大牛吸了吸鼻子,认命地开始抄起了那卷书,抄着抄着,便传来一阵饭香,他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没忍住擦了擦,继续饿着肚子抄书。
终于抄完了!正好赶上了饭点!
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直奔饭桌。
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
“夫子,我爹说……那皇上来得很急,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急,反正就是……除了我爹,这个县里没人有条件招待,我爹在这个县里最厉害呢。”
“吃饭不要讲话,专心吃。”
秦思昭只瞥了他一眼,他便噤声了。
他给李大牛收拾出来了一个离他的卧房最远的房间,把他带了进去,说:
“你就住这里吧。”
“夫子,这里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害怕。”
“你大了,应该习惯独处,晚上不要来打扰我,难道你半夜还要去找人陪么?”
他诚实地点了点头,说:
“我奶娘每晚都跟我一起睡的。”
“那你爹娘呢?”
“不知道。”
秦思昭看着这孩子顽劣的样子,略微有些头疼,这李县丞是不是在小地方当惯了地头蛇,霸道得很,实在是给他添了一堆麻烦。
至少也该派个人来看着点这崽子,说实话他和陶金荣的年纪还当不了这孩子的爹娘。
“你克服一下,自己睡吧,睡不*着就自己趴在被子里悄悄哭,别来打扰我。”
孩子委屈巴巴地躺在了床上,秦思昭扶着额头想,自己明天就得叫个人去李县丞府上,好好抱怨一番,再从他府上叫个人来伺候这个小祖宗。
还好他没有头疼太久,李大牛的奶娘马上就来了,身上大包小包,拿了一堆东西过来……
“秦夫子,您叫我钱大娘就行,这孩子不能离了人,吃东西还挑嘴,老爷夫人本来想磨炼磨炼这个孩子,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吩咐我陪着他。”
秦思昭只淡淡地把她带到了李大牛的房间。
“好的,您别叫他打扰我休息就好。”
“麻烦您了,这是茶叶,原本是贡品,今年也不要了,您拿去喝吧。”
秦思昭不禁苦笑。
真不知道这李县丞是怎么想的,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家来,真是碍事极了。
好在还派了个人来看着点他。
回到卧房,秦思昭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窗关门。
“阿昭,好闷,好端端的你关窗关门做什么?”
秦思昭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长长的睫毛微微压了下来,压出了一片阴影。
“当然是因为怕被人听去了。”
他吹灭了灯,一步一步地向着她走了过来,她抓着他的手腕,把头埋进了他的肩膀。
……
顾时已经数不清泠川死去了多少个日头,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理智,从那过度的癫狂里恢复了过来。
他已经可以从容地处理好政务,然后便有了片刻的自由……他已经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每日都特意要绕着琮翠殿走,不去看,不去想,只把自己囚禁在一个怪异的身份里。
只有舌尖异物带来的痛觉,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泠川已经死了。
她是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密的人,也是最恨他的人,这毫无疑问是对他人格的一种彻头彻尾的否定,就连和他最亲近的妻子都恨他,那他想必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泠川不仅死了,还死在去找另外一个男人的前夕,而那个男人对此根本一无所知,这根本不公平。
顾时冷笑了一下,轻轻咬了咬穿过舌头的银钉,秦思昭应该是爱着她的,如果他知道她死了,一定会痛苦欲绝,这样他便可以高高在上地品味他的痛苦了,想必他的痛苦也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慰吧。
他一定要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想必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他等不及了,便快马加鞭,赶到了这个小县。
县丞十分谄媚又受宠若惊地接待了他,他不敢拿出太奢侈的东西,又不敢拿出太差的东西来,他哆哆嗦嗦,进退两难的样子给了顾时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乐。
曾经他不需要这种低级的快乐,现在也不得不仔细品味起来,就像一个富人忽然破产,连一丁点大米都要珍惜起来似的。
他用凹陷且带着暴戾的双眼,轻轻瞥过他,欣赏着他膝盖的战栗,问:
“你可知道这个县出过一位状元?”
“这……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秦思昭,你可知道么?”
顾时有些不耐烦。
“自然知道,自然知道,小的有一犬子,甚是顽劣,便送到他那里管教一番。”
“派个人带我去他府上。”
“陛下,您若是要找他,倒不如我派个人把他叫来您面前吧。”
“不必,我亲自去他府上。”
“这……犬子顽劣,恐怕惊扰了您……”
他吓得声音发颤,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
“现在天色还早,找个人带我去。”
“小的亲自带您去吧。”
“你没听见吗?找个人带我去。”
几个家丁颤颤巍巍地对视了一番,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
“二狗,你带陛下去吧。”
李县丞伸出一根如枯柴一般的手指,点出了平常和他儿子关系最好,总是玩在一起的那个家丁。
“是……”
二狗已经吓得哆哆嗦嗦,扑通一声跪下领命。
他一介村夫,何曾见过这个阵仗。
……
正午时分,陶金荣刚刚睡醒,匆匆忙把散落满床的衣衫穿上,一扭头,便从窗户里遥遥地看见了一个身影。
她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尖叫声。
那人的身形和顾时很相近,脸她没敢看清,只是消瘦了许多。
她顾不得衣衫不整,急急忙忙跑到秦思昭的书房。
“荣儿,你怎么这般的着急。”
她面色惨白,趴在他的耳边说:
“顾时来了。”
秦思昭先是惊讶,随后很快镇定了下来。
“别怕,你先躲起来,我去应付他。”
他带她进了会客厅后面的一个暗室,此处十分隐蔽,却留了一个微小的洞,能从里面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这是我藏银两的地方,你先躲一躲,不要出声,门可以从里面打开。”
她点了点头,摸着他的脸叮嘱道:
“秦思昭,你记住,他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点了点头,可他们二人此时此刻都知道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有妻子一事人尽皆知,只要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
陶金荣把眼睛凑到那个小洞上,努力凑近了些,
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顾时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下是两片乌黑的淤血,嘴唇惨白得像纸,整个人简直就像丧葬店里的纸人似的,又高,又长,又薄,一把火丢下去,他就能被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秦思昭,你知道吗?陶金荣死了。”
他对着他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
“她……”
顾时吞了吞口水,换了一种说法:
“她已经下定决心来找你了,可是她就死在了来找你的前夕,和她的爹娘一样,被一把大火烧死了,我把她的遗体埋在了她的家乡,你想去看看么?”
陶金荣一愣,往后退了半步。
他竟然是来告诉秦思昭她的死讯的。
她瞬间明白了,顾时自己难受,便也不想让秦思昭好过,他是来品味秦思昭的痛苦的。
可是她不仅没死,甚至还过得很好,昨天晚上她还在床上和秦思昭好好温存了一番,可到了今天中午,秦思昭就得在他面前表演悲痛欲绝,来满足他卑劣的趣味。
她皱着眉,咬了咬牙关。
可秦思昭忽然开口说道……
第93章 第93章火葬场正式开始,顾时勾……
“陛下,您能给我仔细讲一讲当时的情况吗?什么叫‘她已经下定决心来找我’?”
他转了转眸子,眼中没有一丁点慌乱。
顾时猛地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她想离开我去找你。”
“那您没有阻止么?”
“没有。”
秦思昭冷静地说道:
“那就是您已经同意了是吧。”
顾时恶意满满地想如何能让秦思昭的遗憾更多一些,他眼珠一转,便只从喉咙里咕噜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嗯。”
他看着他那冷静的双眼,他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的是原本触手可得的幸福结局,可现在全部化为乌有,就差一点点,他就能和泠川真的在一起了。
秦思昭沉默了半晌,那顾时期待的悲伤神情并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孔上,取而代之的是迷惘。
他就像是在沉默着思考对策一般。
顾时用狠戾的双眼瞪着他,追问道:
“陶金荣都已经死了,你不觉得难过么?你们差一点就能在一起了。”
他重复了一遍,右手握拳,猛地锤了一下桌子:
“陶金荣已经死了!”
他那落下残疾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哆哆嗦嗦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由于使不上力气,他右臂的肌肉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漂亮了。
他抬起眼,去看他的眼睛,秦思昭只凝神静气地看着前方。
顾时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心中是一片生怕自己的狂喜陷入空亡的焦急,这焦急燃烧得飞快,急火攻心,可他却不愿在他面前失态,硬生生把口中的血腥之气吞了回去。
还不等顾时发作,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打破了空气中的死寂:
“哈哈哈哈……我大牛倒是要看看,这皇帝到底长了个什么样……是一个眼睛还是两个眼睛?”
“大牛,别去,别去……回来……”
“追不上我,追不上我!略略略!”
李大牛的小胖腿倒腾得飞快,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跑到了会客室。
他见到顾时,夸张地尖叫了一声,又做作地往后仰。
“哇,这皇上长得好吓人!两个大黑眼圈!”
钱大娘赶紧扑上前去,捂住了那孩子的嘴,直挺挺跪了下来,边哭边求: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我单独问这孩子几句话,你先下去。”
“是……”
钱大娘吓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落了下来,踉踉跄跄地便往外跑了。
“哇——”
见钱大娘哭了,不明所以的李大牛也哭了。
顾时本就心焦,又听到这孩子的哭声,心中颇为不耐烦,赶紧说道:
“你秦夫子的身边有女人么?”
李大牛嘴里叽里咕噜一串听不懂的话,最后补了一句。
“没有,只有一个姐姐。”
秦思昭真是替这孩子捏了一把冷汗,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的前言不搭后语。
“什么样的姐姐?”
“漂亮姐姐,就是有点凶。”
顾时已经了然于胸,他的双眼依旧狠厉,可却忍不住地陷入了狂喜,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直接让他陷入了一种癫狂。
“滚吧,越远越好。”
小孩吓得夺门而出,钱大娘就在外面等着,一把抓住孩子,赶紧带他回了李县丞府上。
顾时大笑了几声,那早就沙哑无比嗓音里听不出喜悦,这笑声反倒是如同厉鬼半夜回魂一般。
他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哆哆嗦嗦抬不起来的右手提着一把长剑,直奔里面的卧房。
他不知自己此时是喜是悲,这卧房里面明显是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一件女人的肚兜还挂在床头上,他猛地把被子掀起来,那床单上面尽是二人昨夜欢好过的痕迹。
一定是秦思昭勾引了她!简直恬不知耻!
泠川没死!
从始至终,受折磨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顾时看向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似哭似笑,双眼深深凹陷下去,瘦得脱相的面颊,他已经形容枯槁,颧骨如刀,和曾经的俊朗面容大相径庭。
他的嘴角颤抖了几下,伸出手猛然抓住这铜镜,直直地打碎在了墙上,右手瞬间鲜血淋漓,不停抽搐。
凭什么只有他要受这种罪!她凭什么这么对他!
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提着长剑,颤颤悠悠地走回客厅,秦思昭不急不慢,只拿出一个紫砂壶,背对着他斟茶。
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说道:
“小地方比不了京城,恐怕招待不周,陛下息怒,这茶是李县丞家拿来的,说是贡品,还请您尝尝吧。”
唰——
利刃切断空气。
顾时把那把寒光凛冽的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歇斯底里地对着空气大叫道:
“陶金荣,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您找我的妻子做什么?”
秦思昭的表情和语气都异常平静,没有一丁点恐惧,顾时像是被自己的癫狂反噬了似的,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赶紧把她弄出来,我要见她!”
“只要您承诺不打扰我们夫妻两个,我可以叫她出来。”
“明明是你这个身子生得下贱!引诱了我的妻子!不然她怎么可能变心!她……她从始至终都爱着我……”
秦思昭叹了口气:
“陛下,恕臣失礼了。”
咔——
顾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响声,觉得自己肩胛处猛地一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双手再也无法动弹,剑也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卸掉人的关节对于秦思昭来说就如同喝水一样简单,更别说他敏锐地发现了顾时的右臂似乎有伤,抬不起来。
他咬着牙,退后了一步,像不肯认输似的坐在了椅子上,咬着下唇,依旧摆出了上位者的气势。
陶金荣扛着一把大铁锹从里面出来了,她看起来颇有些衣冠不整,汗打湿了额发,粘在了额头上,外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没来得及系带子。
“顾时,你不仅拿着剑,而且还是先动手,这都打不赢,丢不丢人啊。”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饿死鬼见到美味佳肴一般,上上下下地看着她。
她变得略微丰满了一点,也晒黑了些,皮肤不像之前那么白皙光滑,可气色看起来更好,她的两颊和嘴唇都透出自然的血色,眼神也更加的清澈透亮,炯炯有神,散发着自然健朗的美感。
她的外衣敞开,里面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隐隐约约能看见肚兜的颜色,脖子上有咬痕和吻痕。
顾时露出了一个笑容,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泠川,你害得我好苦啊。”
“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害你了,你讲清楚。”
她直接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动作十分熟练,他打的舌钉也跟着一颤,只感受到了一种尖锐的刺痛。
“我以为你死了……”
他将眼睛撇到一边,看着地板,看着看着,眼睛竟酸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琮翠殿着火了,里面有一具女尸,已经烧得不成样子,我以为是你。”
“哦,那你误会了,恐怕是别的什么人吧。那日你把其他人都撤走了,没人看见,我只是从小道走了。”
她只落下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顾时的泪水顺着瘦削苍白的下巴,一路滑到了喉结,反着莹莹的光。
他想伸手擦一擦自己的泪,双臂却因为脱臼而不听使唤,一丁点都动不了。
陶金荣看向秦思昭,问:
“还有必要给他把胳膊安回去么?”
顾时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他低着头,怯怯地说:
“那日你用银簪捅穿了我的锁骨后,我的右臂便抬不起来了,使不上力,从此再也拿不起弓箭来。”
“我每天都觉得好痛,那伤口真的好痛啊……”
秦思昭没有掩饰自己鄙夷的眼神,皱着眉头,充满敌意和警告地看向了他,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可怜……
陶金荣略带无奈地挠了挠自己没梳的头发,说:
“得了,你别哭了,反正我都已经跟秦思昭成亲了,你不是要大选么,多选几个,就把我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吧。”
顾时咬着下唇,无助地看着她。
“我只是在想……倘若还有一丝机会,你还活着……是不是只要我开始选秀,你就会出来阻止我……”
陶金荣的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变了又变,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索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少收点税,真的很烦。”
顾时像认输了一样,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咔——咔——
两声脆响,秦思昭又把他的手臂关节安了回去,冷冷道:
“陛下请回吧。”
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几乎带上了一种杀意,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勾栏做派。”
顾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种敌意,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便转身掏出帕子来拭泪,特意压低了嗓音说道:
“我什么都没了……这辈子已经没指望了,泠川你要好好的,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至于我……死不死活不活的,有谁真心在乎呢?”
第94章 第94章互为小三
他做作地低着头,悄悄看了看秦思昭越来越差的脸色,心中冷笑。
难道不是他靠着做低伏小装可怜的这一套勾引走了他的妻子,怎么,难道这一套只有秦思昭做得,他就做不得了么?还好意思说他是勾栏做派,难道他自己就正经?还不是勾引了有夫之妇。
顾时知道泠川就是水性杨花且重欲,一勾就上当,要不然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无名无分地跟他好在一起。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既然他能靠狐媚把他的妻子勾引走,那顾时也能靠着这一套把她勾回来。
秦思昭现在的表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自信淡定的样子,满满的都是受了威胁后的不安全感,恶狠狠地瞪着他。
顾时从容不迫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看来他心底也知道泠川就吃这一套。
顾时看着泠川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瞬间心中有几分酸楚,她有些吃软不吃硬他是知道的,可是全是他之前仗着她对他有感情就胡作非为,若不是他不懂得珍惜,怎会有秦思昭这个贱人趁虚而入呢。
她抛弃了他选了别人,他不怪她,全是那个贱人主动勾引,不过这次他长了记性,不会蛮横地直接拆散他们。
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越是发疯,她就越要跟他拼命,越是用强,她就越要对抗到底,若是自己一味强拆了他们,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因懊悔而无法入眠的日子要多少有多少,他不想再失去她一次。
在他对着她哭泣认错的时候,她的眼睛明显闪动了一下。
顾时看了一看泠川和秦思昭住的屋子,他们两个过得实在是太清贫了些,先找个理由给她塞点礼物,再暗暗看秦思昭抓狂吧。
他心中冷笑,这种时候谁是正室谁就最难受,一来二去,秦思昭肯定比他先受不了,他比谁都知道这种难受劲儿,之前秦思昭就是这么对付他的,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陶金荣把铁锹放在了一旁,低着头,怯怯地拉了拉秦思昭的衣袖,说道:
“咱们先回去吧,我原本是看你有危险,想拿铁锹来把他打扁的,没想到没用上。”
她原本想的是一寸长一寸强,这铁锹又大又结实,肯定能打得过那把华而不实的长剑,可没想到秦思昭出手这么快,直接给顾时胳膊弄脱臼了。
她看出了秦思昭面色不太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憋回去了。
秦思昭垂眸,冷不丁开口说道:
“荣儿,他装出来那个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
他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
“你该不会真的觉得他可怜吧?”
“哎……这……”
“别含糊其辞!”
“我又没骗他,都是他自己误会,关我什么事,轮得到我去可怜他么?”
陶金荣提高了嗓门,急急忙忙地说道。
秦思昭对这个回答还算是比较满意,面色柔和了许多,手却没有松开,继续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把手指插进她最为细嫩的指缝里。
他把她猛地按到了墙上,嘴唇覆上了她无助的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被钉在了墙上。
他的舌猛地侵入了她的牙关,像攻城略地一般,占有了她的舌,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反倒更刺激了他的占有欲,手直接探入了她松松垮垮的腰带。
“唔……”
她轻轻地回吻着他,如同讨好一般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大白天的……至少到卧房里再亲我吧……”
她轻轻摸着他的喉结,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柔媚。
秦思昭不应,只毫无怜惜地把她钉在了墙上,外面刮过一阵风,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
陶金荣的双唇在厮磨之间涨得通红,微微张着,露出一小片莹润的贝齿,她的眼中涌起了湿润粘滑的泪,喉咙里的声音有些痛苦。
忽然,她肩膀猛地抽搐了几下,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白。
“有点疼了,阿昭,停一下吧,至少让我歇歇。”
“喜欢吗?”
“真的有点疼。”
她小声讨饶。
“那就不停。”
她的声音渐渐变了调子:
“喜欢,最喜欢你了,只喜欢你。”
他终于放过了她,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陶金荣觉得有些站不稳当,搂着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手就卡在她的腿弯上,她赤着脚,双足一晃一晃,露出白皙平直的小腿线条。
秦思昭把她轻轻放在床上,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去烧水,烧好了叫你。”
她脑子里早已七荤八素,软软地卧在床上,听不进他说的是什么,只含含糊糊地回答:
“嗯。”
烧好水后,秦思昭摸着她的下颌说道:
“去洗澡吧。”
“你抱我去。”
他叹了口气,把她抱进了浴室,轻轻把她放入热水里,用细布给她擦拭了锁骨和脖子。
她暗暗想,这秦思昭看着挺瘦弱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轻轻松松就把她抱来抱去,还把她架在腰上那么久,也不见有什么疲态,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阿昭,你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挑水砍柴之类的活干多了就练出来了,还有正骨也是力气活,劲儿小的人肯定干不了。”
他拨开她的膝盖,用流动的活水给她冲洗干净。
“哎,多不好意思,我还是自己洗吧。”
陶金荣轻轻拍掉了他的手。
“怎么,你赶我出去么?”
“不是,就是不好意思。”
秦思昭叹了口气,把水瓢递到她的手里,默默地走了出去。
陶金荣脑子里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想法自由奔逸着,按下去一个又飘出来一个,她眨了眨眼睛,心想秦思昭之前还有些腼腆,可怎么忽然像开了窍似的。
她清理干净后从浴房里出来,秦思昭便进去用剩下的凉水洗,她浑身发软,匆匆忙忙地躺在了床上,一阵一阵的困意袭了上来,可是她又不想睡,她不喜欢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晚上的感觉,像是被人偷走了半天。
秦思昭洗完后,躺在床上,紧紧抱着她。
“别乱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觉得二人之间十分亲密,就像身体的一部分长在了一起似的。
“阿昭,我饿了。”
“我去给你做饭。”
他从床上麻利地爬了起来,熟练地砍柴烧火。
其实秦思昭挺喜欢干这种只费身子不费脑子的活计,为了妻子围着锅碗瓢盆转上一辈子也挺好,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满足。
秦思昭咬了咬下唇,今日他那么粗暴,她竟然一点都没恼了他,还是照常与他言笑晏晏。
是因为她待他格外宽容,还是因为她早就习惯如此了?
他想起今日陶金荣在顾时面前愧疚的样子,她如同做坏事被抓住了一般,心虚地眨着眼,几乎不敢看顾时的眼睛。
他心中深知顾时用权势逼她就范全是无用功,她骨头硬得很,可如今他竟然开窍了,只一味地装可怜,赌她会对他心软。
真是心机深沉。
陶金荣本身没什么错处,只是没有办法才委身于他,即使有几分情意,也全是被他惺惺作态的表象给引诱了,他现在就是在利用陶金荣的单纯来对付她。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当得很,是顾时对他的未婚妻威逼利诱,还好意思提着剑摆出捉奸的架势来,简直恬不知耻。
他必须好好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千万不能让他的妻子再上了他的当。
他尝了尝这道菜,似乎醋放得稍微多了些……
罢了,重新做吧,这道菜他自己吃了便是。
次日,顾时派人客客气气地把秦思昭请到了李县丞的府上,又把这附近能叫到的官员全叫了过来,人越多越好。
他的脸上挂着体面的微笑,说道:
“秦先生,我身上受了些陈年旧伤,京中无医能治,从您师父那里得知了您是他的得意门生,特意来此处寻您来治,毕竟京中还有公务缠身,还请您随我一起回京,当然,带上您的家眷。”
顾时把一个木盒往前推了推,说道:
“一点感谢,不成敬意。”
此话他说得极为客气,简直给足了脸面。
之前秦思昭故意当着一堆大臣的面求他赐婚,让他下不来台,害得他吐血,现在轮到他用这招来治他了。
他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走着瞧吧,他不会杀他,但依然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草民虽略通一些医术,可却尽是些野路子,陛下可放心么?”
秦思昭努力掩盖眼中的不悦,他倒是真敢让他给他治病,也不怕他动些什么手脚。
顾时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
“秦先生办事我一向放心,快收下吧,我会派人送您和您的家眷一同进京的,您放心,绝对安排妥当。”
“定不负陛下美意。”
众目睽睽,秦思昭也只能应了下来,他尚且不知那盒子里尽是女子的钗环首饰,皆是顾时亲手给泠川挑的。
第95章 第95章修罗场
秦思昭明知此行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还是不得不承接下来,用袖子掩着脸,恨恨地瞥了他一眼,他打的什么主意他难道看不出来么。
周围人无不觉得他得了赏识,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秦思昭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应付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拿着顾时给的那个盒子打道回府。
他前脚刚一出门,发现陶金荣就站在大门外面,探头探脑,紧张兮兮地等着他。
她衣裳穿得极素,几乎带着几分朴实,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可布衣荆钗依旧不掩她清冷妩媚的容貌。
顾时对她念念不忘,是因为容貌吗?还是因为纠缠得太久?
一见秦思昭全须全尾,神色淡定地出来,她脸上的紧张神色便瞬间少了大半,对着他露出一个有几分傻气的笑容,说道:
“我是不是来得有些迟了?他们说是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进去呢。”
秦思昭哑然失笑:
“不迟,不迟,我们回家再说吧。”
他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回了家中,关上门窗,便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同她说了。
说实话,顾时那点小心思连藏都不带藏的,他和陶金荣都心知肚明。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她,她应该也对顾时的无耻心知肚明吧。
陶金荣一听便笑了:
“他倒是真敢让你给他治病,也不怕你把他扎成太监。”
玩笑话说完,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哎,进京便进京吧,我也没什么办法,只是京城有人认识我,我就得多藏着些,躲着点人走,只怕被别人给认出来,若是没人知道还好说,就是这事儿要是捅出去可就完蛋了,我可不能拖累了你。”
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正色道:
“你对我已经是情真意切,有你这样的郎君,我此生无憾,只是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你,你若是觉得太累支撑不住,随时跟我说,我心里永远念你的好。”
秦思昭被她的话震了震,眼眶一酸,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
“有你做我的的妻子我也是此生无憾,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别这样说。我活在这世上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你的丈夫。”
她亲了亲他的侧脸,眼中尽是心疼,原本他能有顺遂的一生,全是她连累了他跟着受顾时的气,他从始至终没做错任何事,她低头看向秦思昭手中捧着的盒子,问道:
“阿昭,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尽是不同样式的钗环首饰,胭脂水粉,闪溢出灿灿的光点,晃得他眼睛略微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挺值钱的?留着吧,不要白不要,京中花钱的地方多,当了还能换两个钱呢。”
她干脆利索地把那盖子盖上,没有再看那些首饰一眼。
秦思昭看了看她的鬓角,上面并无什么妆饰,从前她打扮得那样光彩夺目,如今却素着脸,女孩子家大多都爱美的,她这个样子是为了让他安心么?
没必要,她打不打扮无所谓,只要她自己开心就行,他不想她为了让他安心就压抑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眉骨说道:
“没关系,你若是喜欢便打扮着,东西总是没错的。”
他掀开盖子,只觉得里面的钗环首饰都长得差不多,便随手挑了一支簪子,戴在了她的头上。
“其实我对这些女孩家的东西都不太懂,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你别嫌弃我不会挑。”
她把簪子摘下来,放回了盒子里。
“戴了脑袋疼,头皮扯得慌,还是邋里邋遢的舒服。”
此话倒是不假,她喜欢漂亮,但也嫌这些漂亮的东西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让她疼。
顾时派来的车夫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他们二人只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上了银票重新进京。
一路上甚是无聊,不安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之间。
陶金荣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问:
“顾时他真的胳膊有伤*么?”
“是真的,我仔细看了,他右臂抬不起来,很可能落下残疾了,就算认真治,也未必能治好。”
私人恩怨归私人恩怨,但在行医上秦思昭一向不掺杂什么个人情绪,若是他求他治病,他也会正经治疗,并不会从中做什么手脚。
“我之前用一根银簪捅穿了他的锁骨。”
“那很可能就是贯穿伤连带着影响了手臂功能。”
陶金荣扶着自己的额头,没想到这事还要怪她,她只是想捅他一刀解恨罢了,把他弄残了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对他的仇恨还没达到那个程度。
没想到,自己把他弄残,竟然要连累秦思昭帮她善后。
可她却想不通顾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明显不是想再把她强夺了去,也不想杀秦思昭,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路上安排得甚是妥当,傍晚,二人被安排进了一个在小地方算得上是颇为豪华的酒家,被侍者引着进了二楼的雅间。
一进门,顾时已经点好了一大桌菜坐在那里。
真是碍眼。
在一瞬间,顾时和秦思昭在心中给了对方一模一样的评价。
陶金荣瞥了一眼顾时,说道:
“用不上这么多的菜吧,多浪费啊。”
“无妨,剩的赏人便是了。”
陶金荣倒是面色如常,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她吃饭快,在顾时面前她也懒得顾忌什么吃相,还是小地方的馆子好吃,上的全是硬菜,没有那些装模作样的精致菜肴,她不停地往碗里夹肉,吃得倒是很香。
“……”
顾时没想到她真的胃口如此之好,他连一个给她夹上一筷子菜,跟她说句话的空档都没找到。
不过这样看着她吃饭也挺不错的。
他把眼睛瞥向她的脖子,她穿了件高领的衣裳,领子紧紧地裹着脖子,他一路看下去,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他很想听一听她心跳的声音。
陶金荣没什么矫情的想法,只专心吃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就把碗里的饭都扒完了,秦思昭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这个亲密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在警告。
秦思昭想,她不应该用银簪捅穿他的锁骨,而是应该捅瞎他的眼睛。
她不过吃了这么一小会儿的饭,他就用那种觊觎的眼神把她看了个遍,甚至还盯着她的胸口看了半晌。
简直下流。
“我吃饱了,回去休息了,顾时你慢慢吃。”
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说:
“哦,这里的菜都偏咸一些,你吃不惯吧,要不你点个拔丝地瓜?不用我出钱吧?谢谢你请我们夫妻两个吃饭。”
还不等他回复,她便拉着秦思昭走了。
听到“我们夫妻两个”时,顾时忽然觉得一阵失落。
他不该对他们有了夫妻关系感到意外的,她没有骗他,一切事实都清清楚楚。
她走的时候,他明明心知肚明她肯定会和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可是他却因为畏惧面对自己的错误而选择了逃避,等待着他的却是更大的惩罚。
如今顾时想见她的心情大大超过了畏惧被抛弃的心情,可是亲眼见到他们二人举止亲密,他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像是被猛地挤了一下似的。
他哀怨地抬起眼,明明是他抢占了先机,可为何丈夫又变成了别人,若秦思昭是她的丈夫,那他算什么?和离的前夫?还是说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和她毫无关系的人?
如今她有了新欢,就把他这个旧人彻头彻尾抛在脑后了,甚至都不愿正眼看他,她明明也爱过他的,可为何变心得如此之快,她的行为举止里竟然找不出一丝一毫爱过他的痕迹,就连怨恨和抵触都找不出几分。
为什么她连一点恨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顾时觉得食不下咽。
他一扭头,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一张用来装饰房间的铜镜里倒映出他的容貌,如今他消瘦了许多,鬓边生了许多白发,眼下一片青黑……他的容颜憔悴了许多,尚未缓和过来,就连一个孩子都笑他长相吓人。
那在她的眼中,想必是很难看了……
怪不得她连看都不愿看他。
他焦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得赶紧调理回去才行。
侍者把秦思昭和陶金荣带到了次好的房间……就在最好的房间旁。
这顾时下流无耻,觊觎别人的妻子,估计什么都干得出来,今晚会不会半夜闯进他们二人的卧房都很难说。
想到这里,秦思昭就站起身,重重地把门窗关上,仔细检查了门锁有没有被人提前动过手脚,还是不放心,特意把椅子搬来,摞在门前,用一种特殊的结构把门死死抵住。
陶金荣洗漱完,脱了外衣和中衣,只穿着一件肚兜,坐在床上闲散地喝玫瑰茶。
她看着门口高高摞在一起的三个椅子,不禁哑然失笑。
不至于防备到这个份上吧……
她吹熄了灯,从背后抱住秦思昭紧实有力的腰,抱紧了些,伸手去摸他的腰带,咬着他的耳朵说:
“这顾时肯定就住咱们旁边,待会儿我把动静弄大一点,让顾时好好听听咱们夫妻是如何恩爱的,你说如何?”
她用手指轻轻挠着他的手心,亲了亲他的耳朵,整个人像一条蛇似的缠绕在他的身上。
第96章 第96章刺激的一墙之隔
秦思昭略有些粗暴地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坐在床上,拧着眉头说:
“不行,凭什么让他听去了。”
他咬了咬下唇,眼中满是阴翳,若是真的让顾时听见,保不齐他要悄悄听着她的声音做什么下流的事呢。
简直恶心。
他让她躺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
“那档子事毕竟对身子不好,总不能每夜都干,赶紧乖乖睡觉吧。”
他从后面捂着她的眼睛,强行让她睡觉。
“睡觉,不要闹腾,手不要不老实!”
陶金荣像条鱼儿似的拱了拱,问:
“路上还有好几日,难道还能一直憋着?”
“睡觉!”
秦思昭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摆出了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陶金荣也只能听从他的,乖乖睡了。
次日,秦思昭醒得比她更早,她洗漱更衣完,秦思昭便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
她以为是侍从,想都没想就直接让门外之人进来了,梳妆用的镜子里映出的却是顾时的脸。
她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他气色倒是稍微强了一些,眼下也没有淤青了,但依然消瘦憔悴,像个大衣架子似的,支起了松松垮垮的名贵衣裳,真是比之前难看了许多。
不过就算他好看,她也懒得看就是了。
秦思昭不语,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陶金荣抢先问道:
“顾时,有什么事吗?”
“往常你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又来套什么近乎……嗡嗡嗡的,简直如同一只苍蝇缠着一朵红月季一般烦人。
秦思昭嫌恶地皱了皱眉,继续给她梳头发,又挑起她的下巴,拿起青黛给她画了又细又弯的眉,他手很稳当,画出来的线条十分对称。
“没想到秦先生还会给女子画眉,不知是从哪学来的手艺?”
挑拨离间……暗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果然,大苍蝇就该被拍死。
秦思昭完全没搭茬,手下的动作一刻不停。
陶金荣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道:
“一开始也不会,全是我教的,现在也画得挺好。”
此话颇有双关之意,顾时不禁咬了咬牙。
光是想到那一幕,他就感到心碎,不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后的愤怒感,而是自己被完全抛弃后的无助感。
她确实彻底抛弃他了,现在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她都不再需要他,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他本来以为泠川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可却没想到他们从来就不是互相依赖的关系,离不开对方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需要他?
他看到她的红手绢,忽然想到了那一片可怖的鲜血。
如果那个孩子能活下来,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秦思昭从顾时送的钗环首饰里挑出了一条项链,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就算这项链是顾时送的又何妨,给她戴项链的人是他。
他冷冷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一天到晚就知道绕来绕去吸引他妻子的注意力,就让他自己吃味去吧。
觊觎别人的妻子,简直下贱。
陶金荣本身就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过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妻子从恶霸手中解救出来罢了,根本就光明正大,顾时简直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走吧,上路吧。”
陶金荣叹了口气,挽着秦思昭的手便一起上了车。
顾时没找到能和她单独交流的空档,心想自己得想个好点的办法把秦思昭支开。
秦思昭简直在陶金荣身边建立了一层厚厚的围墙,把她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顾时靠在马车的窗边,心想,这六年里她从未提过自己有未婚夫之事,他天真的以为她只有依赖他才能生存……
就算她告诉他,他也会一厢情愿地以为她的未婚夫一定不会接受她。
是自己太过任性,欺负了她。
他想清楚了,一直以来其实是陶金荣在单方面的包容他,现在她腻了,厌倦了,便提出和他分手,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她喜欢嫁谁就嫁谁,他没资格对她二嫁之事感到不满。
是他单方面地误会了她死了,她对此并不知情,因此也不能算她故意装死报复。
虽然他不过怕自己这一生所托非人,想考验她对他是否真心,可毕竟是他先提出给她另寻配偶,她与秦思昭有接触也不能算是对他感情的背叛。
想来想去,他简直挑不出她的一丁点错误。
到底还是要怨他太无能,什么都给不了她。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患得患失,可彻底失去她之后他反而安定了很多,就算他再歇斯底里,现在也没人惯着他了。
苦恼,积怨,激情……他总是把这些巨大的感情一股脑地灌给了她,她已经耐着性子安抚太多次他的情绪,心中肯定已经十分厌烦。
在路上一连就是几日,两日后,顾时在酒家的卧房中,几乎无法入睡。
就在三更半夜里,他听到了十分尖细,几乎像猫儿在叫似的声音。
起初他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只当外面有猫儿,可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记性更好,抢先做出了反应,他才猛然发现那是她的声音。
秦思昭和陶金荣的卧房就在他的隔壁。
她压着嗓子,似乎是怕被他听去了似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小声哼哼着,发出模模糊糊的呜咽声来。
鬼使神差地,他把耳朵凑近了些,只听见她用沙哑的嗓音说了许多露骨的情话,简直像一场絮絮叨叨的独白。
这些情话原本全应该是讲给他听的!一字不拉!
那些带着欲念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明明那六年匆匆而过之时,他没品味出任何温情和美好,可现在回忆却化成了一把把金色的刀子,不停地捅刺着他。
顾时觉得头昏昏沉沉,脑中理智的堤坝彻底崩塌,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腰带下方。
至少今夜,他就当她的情话全是讲给他听的吧。
他咬着穿透舌头的银钉,在舌尖令他窒息的痛感之中,将手伸了下去。
他眼睛彻底红了,一边大颗大颗地落着泪,一边手心暗暗用力,咬紧牙关,嘴唇不停颤抖。
双眼彻底在欲念之中失焦后,春梦初醒后顾时发现自己睡在冰窟窿里,温柔乡全是别人的。
他嫌恶地丢掉了包裹着肮脏的草纸,空气中飘逸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贱了。
顾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受伤的肩膀猛地和冰冷的地面发生撞击,他只觉得浑身一麻,四肢几乎不听使唤,他只伸着脖子,一边啜泣着,一边想尽办法把身子贴近冰冷的墙,把她的声音收入耳中。
她已经把所有落空了的期待都补偿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他只能悄悄地偷一点点她给别人的爱。
“对不起……对不起……”
顾时呜咽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小团一小团,含糊不清的道歉声音,他知道自己不该破坏她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离开她独自生存下去。
除了她,没人能降伏得了他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不行,他只能属于她,缠紧她,他的人生已经定型了,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他早已是一株拼尽全力寄生在她身上的藤蔓,没法生根。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丑陋至极,难堪得要命。
世界上有谁会真心喜欢像他这样的人?
他根本不配。
牙齿狠狠咬着舌钉,痛觉是他给自己降下的惩罚。
他就是要代替她来惩罚自己,替她来清算他的罪恶,他痛起了额头上的一片冷汗,双眼却死死瞪着空白的天花板,双腿不受控制地用力,脊背弯成一个可笑的弧度。
这一夜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但时间不会等他,不管他是怎样痛苦,亦或是怎样的快乐,太阳照样会东升西落。
鸡的鸣叫声响起后,他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严重缺乏睡眠,也只得爬起来,穿好衣裳。
今日他的脸色甚是难看,眼白里满布红血丝,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这个狼狈的样子。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陶金荣偏偏不加掩饰地,像个判官似的猛地站在他的面前,两只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射了一遍。
她并不算完全的气势汹汹,毕竟她的腿略微有些使不上力气,看起来睡眠有些不足,腰肢软着,像是随时随刻要倒在别人身上似的。
可她看着他的眼神却异常可怕。
他被那眼神看得十分羞愧,低着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眼神躲躲闪闪,他只在心中哀求她赶紧放过他。
她的柔情款款绝对不是给他的。
陶金荣冷冷地说:
“顾时,有些事我要单独问你。”
她冷着脸,顾时像兔子似的,呆然地跟着她进了房内,等待着一场严酷的审判。
陶金荣猛地扯着他的领子,单手把他推在了冰冷的墙上,这墙正是他昨夜独自缠绵过的那面。
羞耻心把顾时击败,自尊心溃不成军,他失去了一切反抗和求生欲望,头狠狠地撞在墙面上,发出碰的一声。
她再也没有了那似哭非哭的细弱嗓音,而是声音低沉,几乎有些苛刻地质问道:
“顾时,你昨夜听到了什么。”
第97章 第97章晋江正版
羞愧心一下击溃了顾时,他眼睑泛红,身子不停地颤抖。
他既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又没有脸面说谎,即便是咬死不承认,他也知道自己躲躲闪闪的样子没有一丁点说服力,只得不停求饶,双眼失焦,努力将乞求的目光移向她的眼睛。
“放……放过我吧……”
“你昨晚到底听着我的声音干了什么下流的事?快点说!”
她手上用力拧着他的耳朵,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地逼他承认。
“我……我已经替你罚过我自己了……”
顾时露出了一个无助且讨好的笑容,微微张开嘴,露出舌尖上泛着银光的舌钉。
“这是舌钉,咬一下真的很痛,我已经狠狠的咬过自己了,你要是恨我,就咬一下吧。”
他侧过头去,补了一句:
“你想对我干什么都行。”
她松开了他,冷笑着拍了拍手。
“想得美。”
她转身便走了,留他一个人如同被抛弃的流浪猫一般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背影,苦笑着想她怎么连扇他一巴掌都不愿意了呢。
顾时摸了摸自己的领子,她手的温度和触感还残留在他的脖子上。
反正他能有多龌龊,她一向都知道的,索性便破罐子破摔吧。
当日夜里,他们便回到了京城。
顾时心想,她还活着,可是自己还是要一个人入睡,一个人起床。
他知道陶金荣不喜欢听他抱怨,哭得多了她就会心烦,但是她禁不起诱惑。
还是先把外貌恢复好再说吧,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她看了肯定不悦。
陶金荣大半夜跟着秦思昭回了他在京城原先的住所,这里她之前是来过的,位置有些偏了些,但里面还算干净利索。
“今夜晚了,咱们先休息,凑合睡一晚便是了。”
她挽着秦思昭的手臂,一起进了卧房。
“荣儿,恐怕你出门得戴上帷帽了……人来人往,难免有些应酬,我怕你被人认出来。”
她点点头,说:
“嗯,我知道的。”
和秦思昭一起躺在床上,她把头往他的肩膀上靠了靠。
现在她还不知道顾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日,顾时派人来送了许多摆设,陶金荣缩在后宅没有出面,只有秦思昭一个人去应和。
几个消息灵通的官员见秦思昭受了赏,又纷纷过来阿谀奉承,陶金荣把后宅的窗户纸捅了个眼儿,悄悄地往外看,不禁冷笑。
这群人还以为秦思昭是得了重视呢,殊不知他境遇比任何人都要危险,脑袋几乎别在了裤腰带上。
她敢打赌,这些大臣如果遇到了和秦思昭一模一样的情况,绝对会把妻子卖给顾时换取荣华富贵。
秦思昭忙了一上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进屋,把门关上抱怨道:
“他给我派了个进宫培训御医的活计,我恐怕是没时间给你做饭了,只能雇佣一些人来伺候打扫。”
“没事,你雇个厨娘就行,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她对这个安排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她也不知道顾时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但是她也知道,他肯定是想勾引她偷情。
自然是偷情,肯定是会想方设法地把她丈夫支走的。
想到这里,陶金荣就嫌恶地皱起了眉,他为了下半身那点儿事,可真是花样百出,顾时矫情来矫情去的,不就是想钻被窝么,无非就是怎么钻,用什么花样钻,什么时间钻的区别。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嚎叫:
“姑娘……快放我进去吧!”
她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是金盏的声音。
“是金盏,让她进来吧。”
陶金荣看着秦思昭,解释道:
“她是我之前的贴身侍女,嘴巴很严,能信得过。”
秦思昭去给她开门,她背后是一个竹编的箩筐,里面正是之前那只长毛的小白猫,惬意地卧在了箩筐里。
她直直地冲着陶金荣奔来,猛地一扑抱住了她,哇哇大哭: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被灭口了呢!”
顾时派人找到她时,她还以为是他要治她的欺君之罪,吓得不得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畏惧,只强撑着假装自己不知道此事。
没想到竟然是他已经找到了泠川,请她回来给他们两个那档子纠纠缠缠的烂事儿打掩护,金盏才松了口气,好在自己没露出什么马脚。
“哎,别哭了,别哭了,没事了。”
陶金荣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和金盏在某些方面实际上非常默契,一下便知道她因为什么而感到害怕。
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喵喵……”
小白猫灵巧地从箩筐里跳了出来,巡视着整个领地。
陶金荣被吓了一跳,说:
“你怎么连猫都带来了?”
金盏理直气壮地说道:
“走到哪里都得带着猫呀。”
“嘤嘤嘤……”
一只小黑狗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猫吓得毛发竖起,对着狗开始哈气。
秦思昭摸了摸小白猫,那猫便身子软了下来,缠着他的手指不停发出娇媚的叫声。
他笑着说道:
“我也把狗带来了。”
金盏看了秦思昭一眼,直言不讳:
“姑娘,这就是你偷的那个汉子是吧,我之前还给你们俩打过掩护呢。”
秦思昭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确定她真的口风很严么……
“噗……”
陶金荣差点一口茶喷出去,红着脸道:
“我何时偷汉子了!这是我父母早早就相看好的夫君!”
金盏叹了口气说:
“有时候吧,这个事就是不想干也得干,你看就像陛下派我来伺候您,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来,但还是得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陶金荣被看得脖子一缩,往后退了退,说道:
“哦,就是派你来盯梢是吧。”
金盏翻了个白眼,说:
“好不容易清静清静,又来了个两边不讨好的活,你以为我愿意盯着么?”
金盏的心中满是怨言,陶金荣跑了也就算了,可关键是还被抓到了,弄了回来,她又要被强迫观看他们两个你爱我我不爱你的那一套好戏,还又多加了一个人跟着一起唱,这下要正室外室打得乱七八糟了。
这个秦思昭也是轴,都到这个份上了,还非得守着这个女人干嘛?就那么喜欢跟皇上作对?
要是她的相公被公主看上了,那她肯定有多远跑多远,连边都不会沾,不对,她这辈子就不会碰男人,只要碰上男人肯定没有好事。
陶金荣皱着眉喝了口茶:
“算了,反正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事传出去咱们全得掉脑袋,你帮忙捂着点就是了,再雇几个你觉得信得过的人来帮忙做事吧。”
金盏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管家,有她在,陶金荣还能安心一些。
金盏冷哼一声:
“这一个个的,一天到晚真会给我找事儿。”
秦思昭说道:
“我在的时候,我来照顾荣儿就是,不用您帮忙。”
听他说“荣儿”二字,金盏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便回过神来,原来泠川的真名叫作陶金荣。
“金盏可会见缝插针地偷懒了,肯定不会打扰咱们的。”
陶金荣握起了秦思昭的手,说道。
金盏浑身一酸,刚看完狗血的一出大戏,又要看这种肉麻的戏码,这个祖宗什么时候能放过她。
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是她要干活的地方。
次日,秦思昭已经被叫走了,此地就留下陶金荣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全靠金盏张罗。
几日过去,金盏已经将这里打理得当,又雇了一些人临时干活,这些人全部都在附近有固定居所,白天来干活,干完活便走绝不多待。
陶金荣根本懒得去考虑顾时会不会来,只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气定神闲地撸猫撸狗,毫无半点忧虑。
金盏见她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疯疯癫癫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姑娘,为何你现在不折腾了呢。”
她忍不住笑道:
“金盏,这日子可不是跟谁过都一样,要是找相公,肯定得找情绪正常的,像某人那样的就不能找,反正我是死活都不愿意跟他过了。”
“咳咳……打住,打住,不要说了……我怕我要开始大逆不道。”
平静的日子便这般过了四五日,秦思昭回来了。
他面色平静,但有些迷惑,颇为摸不着头脑。
顾时基本上神志清醒正常,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只非常顺从地接受了他和其他几位大夫的联合治疗,目前看来恢复的还算可以,待他也算得上是态度客气。
而且顾时这几日的生活作息都很规律,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还在太医的指导下进行了适当的锻炼,也没有出宫。
难道他真的是请他来治病的?是自己恶意揣测他了?
他问金盏:
“这几日陛下有来过么?”
金盏悄悄翻了个白眼,他不敢去问他娘子偷没偷人,就来问她是吧。
“没来过,但迟早得来。”
秦思昭更加疑惑了,难道顾时真的就是想请他来把手臂的伤治好?
第98章 第98章我给你做小
说实话,秦思昭对顾时和陶金荣之间的关系尚不完全了解,只大概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归根结底不过是管中窥豹,他确实没弄清楚顾时对陶金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也不擅长想这些。
只是太细节的事他也不好开口直接问她,不然弄得跟他怀疑陶金荣似的。
他从未怀疑过她的勇气和决心,毫无疑问,她坚定地选择了他,秦思昭并不是那种明明已经得到了很多还一直患得患失的人。
“荣儿,我回来了。”
陶金荣直接高兴地抱住了他,非常热情地扑到他的怀里。
“你这几天怎么样?”
她关切地看着他。
“倒也没什么,就是和其他几个太医一起给他治病,他还准了我两天的假,休假完又要回去继续给他治病,目前看着恢复的还可以。”
“他没干什么像发羊癫疯一样的事吧。”
“没有,作息饮食都很规律,生活习惯挺健康的,精神状态也正常,几个太医跟我说他之前情志病很严重,喜怒无常,现在也恢复正常状态了。”
“……”
原来那个叫情志病啊……
陶金荣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开始想这顾时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故意示好来麻痹他们夫妻二人的么?当他们二人放松警惕后,再迎头痛击?
罢了,谁能猜的透疯子的想法,要是她能理解顾时,那她就要变得像顾时一样疯了。
反正他现在遭受了一通毒打,看起来已经斗志全消,应该没什么杀意就是了。
陶金荣和秦思昭很默契地选择了床上来渡过这忙里偷闲的两日,他如同这会是生命里的最后一次一般和她亲热着。
结束后,秦思昭默默地想,若是自己一去不回,人头落地,是不是应该和她交代一些遗言。
想来想去,他竟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他所有的秘密已经尽数和她交代了,如今他已经不再有神秘感,变成了一个平庸无趣,有时还有点不解风情的丈夫,但倘若能如此平庸地和她一起到老,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之处。
若是不能一起到老,他走在前面,那么他也祝福她的余生平安顺遂。
也许人心底还是或多或少地会有一点小自私,他还是隐隐约约地希望她只爱他一个。
秦思昭继续进宫,和其他太医一起给顾时治病,聊治疗方案时他很认真,并不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毕竟医者还是要有医德。
顾时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面容和身材,最近他的气色恢复了许多,不再憔悴,也能从五官上看出昔日俊朗的样子了,之前长的白发已经被他染黑,新长出来的头发都是黑的,甚至头发还变得茂密了一些。
就是右边的胳膊还是不方便使力,没法锻炼出漂亮的线条,他几乎不想在镜子前面看到有哪怕一丁点不完美的身体,他觉得,陶金荣肯定也不想看。
如果说是穿着衣服,他还敢去见她,但他现在真的不敢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她看了肯定要嫌弃他的。
他袖子里揣了一个异域进贡的小镜子,有事没事就要拿出来照上两下。
秦思昭和几个太医一起站在一旁交流治疗方案,眼睛一撇,顾时在针灸时还要掏出镜子,莫名其妙地照上两下子,对着额发扒拉两下,心中莫名有些鄙夷。
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在乎外貌干什么,真是肤浅又自恋,男人干净利索就行了,倒腾脑门前面那几根毛是黑的白的有什么劲,他就只裁了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换着穿。
他不屑地在暗地里撇了撇嘴。
要是有打扮自己的那个闲钱,还不如把银子省下来多给自己妻子添几身衣裳。
哦,对,顾时他没有妻子,怪不得要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真让他瞧不起。
顾时命人裁了十来件不同颜色的新衣裳,在镜子前面换来换去,挨个比对着哪一件更好看。
终于,他试出了一身尚且满意的打扮,换来换去,还是银白色最提气色,他记得他和她刚在一起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个颜色。
他自己也知道男人过度打扮会显得有些做作,所以特意把配饰克制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内,既显得贵气,又不会显得太过于花枝招展,引人笑话。
顾时鼓起勇气,又提前派人去给金盏通过了气,便避了人,悄悄地去找她。
金盏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一边把乱七八糟的人全部支走,等着顾时过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告诉陶金荣,在她的房间门口,来来去去地踱步着。
可若是告诉了她,她来个狗急跳墙,直接跑路了怎么办?顾时费劲巴拉地来一趟不就是为了偷个情么?若是没偷着,岂不是要怪她办事不力……
金盏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果然,不过一会儿他便来了,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顾时不想跟金盏有过多的交流,毕竟她作为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又完完整整地见证了他的失败和可笑。
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仰着下巴对金盏说:
“泠川呢?”
“应该是在睡午觉吧。”
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往她的房间里进,金盏根本就没想拦,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该怎么劝秦思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升斗小民遇上这种事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跟他较什么劲呐。
走到她卧室的门前,顾时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腿有千斤一般地重,别说硬闯进去了,就连迈开步子都做不到。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巨大的惶恐感,他明明应该和她在一个卧室相拥而眠,可现在却连推开她卧室的门都显得十分唐突。
他没有勇气回首往事,毕竟她早就抛弃了和他在一起时的名字,也顺带一起抛弃了他,如果他硬要拉着她一起念旧情,那等来的不外乎只会是一场细数他罪状的审判罢了。
他用全身力气举起手,轻轻地叩了叩门。
陶金荣午觉刚醒,没有防备心,以为是金盏,便直接叫门外之人进来。
顾时走了进来,像一只语言不通的羔羊一般,六神无主地盯着她看,嘴唇轻轻嚅动,像是在无声地哭诉着什么似的。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上了不少,又是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说实话,他的品味相当不错,一袭银白色的衣裳既高雅又俊秀,且一切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克制感。
他用一种沉滞,伤痛的眼神盯着她看。
陶金荣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只穿了中衣,相当衣衫不整。
她坐起来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胸口的中衣却松松垮垮地掉了下去,露出一抹红艳的肚兜。
她赶紧伸手捂住胸口,骂道:
“赶紧滚出去,让老娘先把衣服穿上。”
他低下头,静默地转身出去了。
陶金荣把衣裳穿好,走了出去,顾时就站在门口等着她。
她皱着眉头看着他:
“有事去外面谈,你进我寝房做什么。”
见顾时不语,陶金荣暗骂了一句脏话,道:
“跟我去外面。”
她带着顾时到了待客的地方,本想叫金盏来倒茶,却没想她早就脚下抹油了,她只好示意顾时自己去倒。
这下可真是连人证都没了,她该怎么解释?这顾时可真是给她添麻烦。
他可真是热衷于把她搞得不清不白。
他乖乖地倒了两杯茶,递到她的手上,她却不肯接,只用眼神示意他把茶放在桌子上,他便也照样做了。
令她烦躁的沉默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一杯茶都喝完了,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陶金荣没忍住,狠狠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发出呯的一声。
“顾时,我不欠你什么吧!你三天两头往我眼前晃悠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开口说道:
“是我欠你的。”
陶金荣冷笑:
“哦,那你说说看,你欠我什么?”
他把眼睛瞥向一旁,嚅动着唇,怯懦地说:
“一个孩子。”
“罢了,这个就不必还了,有人能和我生。”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顾时在因为羞耻心而微微发抖,说不出半句话来。
陶金荣索性乘胜追击:
“怎么,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和别人成亲了,你还要来纠缠我!缺女人缺到这个份上,来打别人家媳妇的主意了?能要点脸吗?”
“……”
顾时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后说:
“我可以给你做小。”
陶金荣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做外室,只要你愿意陪陪我,想对我干什么都行,我什么都可以接受,我保证不打扰你和秦思昭的正常生活,我们可以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陶金荣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一瞬间好多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哆哆嗦嗦,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你疯了,万一搞出孩子来怎么办?”
“我都可以认作是我的孩子,不拘是什么血缘,你不想让你和秦思昭的孩子继承皇位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
“只要你肯让我给你做小,我就愿意让你的孩子继承皇位,怎么样,你愿意收下我么?”
第99章 第99章顾时施展茶艺
“……”
陶金荣低下头去,空气里凝结着一种死寂。
她抬起头,她双眼圆瞪,眼白充血,直接挥手将茶杯狠狠地丢在了顾时的脸上,水顺着他的鼻梁侧面滚下去,湿了领口一片衣襟。
“你就是觉得我没得选是不是!不还是在逼我吗!滚!”
顾时抬起手,松了松衣襟,将手指伸到领子里去擦干净渗到衣服下面的茶水,这茶水烫,他胸前的皮肤被烫红了一片,呈现出如同桃花一般的色泽,他的睫毛也被打湿了,垂下来,沾着水珠。
来之前他仔细地给衣服做了熏香,被热水一泼,激发出了一种如同满树鲜花经阳光熏蒸后而散发出的气息。
这香气让陶金荣觉得十分烦躁。
明明她已经努力让自己安定下来,再也不会为了感情误入迷途,可他又十分无耻地过来诱惑她。
顾时抬起眼睛,即使他心底清楚她已经察觉出了他的全部企图,他依然用那种恳求的眼神和她对视。
“对不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陶金荣用力拍了下桌子,说:
“胡说!什么走投无路!明明到处都有路!天下女子那么多,你随便挑一个不行吗?非要跟我这个有夫之妇死磕做什么!”
她色厉内荏,声音嘶哑到最后反倒带出一种无力感。
“于我而言就是绝路。”
他似乎察觉到她在用虚张声势掩饰内心的动摇,便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侧颊。
她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脸侧被什么东西很轻很轻地蹭了一下,随后,一阵战栗突然流贯全身。
“我说真的,我保证不影响你和秦思昭正常的生活,我甘心给你做小。”
顾时已经将半个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一股窒息的香气侵入她的口鼻之中,她的脊背又忽然流过一阵战栗,几乎无力挣扎一下。
她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可她的手指却像初秋的蝉一样频频颤抖,和他胸前的流苏一起撞击出响声。
战栗感很快转化成了厌恶,她耻于承认自己因为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就唤起了某些方面的一些刻在身体里的记忆。
“我该叫你泠川还是荣儿?”
他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
她几乎喘不过来气,腰肢一下便软了下来,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话:
“都不要,叫我陶金荣。”
“陶金荣,你的身子还是对我有感觉,不是吗?”
顾时悲哀地想,即使如此那又能如何,这什么都代表不了。
“滚!”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边,嘴唇几乎要挨在她的脸上,却没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可就算她此时此刻愿意解开衣襟,他也没勇气给她展示自己不够完美的身体。
还是算了吧。
这样想着,他便松开了她,
她的头发散落了下来,鬓角微微湿了,牙齿咬着鲜红的下唇,睫毛垂了下来,面容带上了几分艳冶,明显她情动了。
可顾时却对此毫无欲念,心中只觉得悲切,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怜的叹声。
明明是互相有情愫的两个人,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遗憾实在是太多了。
陶金荣努力地把整个身子缩进椅子里,紧了紧衣领,嘴唇瑟瑟发抖。
她看着他脸上漠然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寒战,看着他问:
“如果我不同意跟你瞎胡搞,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在你家吊死,让你后悔一辈子。”
“啊?”
陶金荣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来表示疑问。
“嗯,你没听错,我就是要在你家吊死,你拦不住我的。”
她垂眸,咬着下唇问:
“你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里,别人若是发现,我不也得跟着受牵连么。”
“我可以给你写好免死令,还有秦思昭的我也可以写,这免死令可以传给你的子子孙孙。”
顾时很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且我可以尽量死得稍微好看一些。”
陶金荣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说道:
“那你可千万别穿红衣裳。”
“我可以穿你喜欢的,你看我现在穿的这身怎么样?”
他抬起头看了看房梁,问:
“你有披帛之类的东西么?”
“有。”
她从容地进了卧房,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纱织烫金的赤红色披帛,又递到顾时手里。
他看了一眼她,如同水鸟一般偏过了头去,便要把披帛甩上房梁,却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
“顾时,别这样,你还是把披帛还给我吧。”
陶金荣终于沉不住气,伸手去捉他的衣角,却被他躲开了。
他双手死死攥着那赤红色披帛,眼角全是哀切,轻声说道:
“那你答应我,不然我就在你眼前当个吊死鬼。”
陶金荣的怒气上涌,骂道:
“搞个破鞋的事弄得这么苦大仇深!你至于的吗!活不起了是不是!”
他把眼睛移开:
“既然你觉得不是大事,那你就答应我吧。”
“……”
陶金荣陷入了沉默。
顾时发出一声短短的叹息,说道:
“好吧,我可以等你再考虑一下,你先亲我一下。”
他转过头去,捡起了一片碎掉的白瓷,比划在了自己苍白的手腕上。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血溅三尺,换一种死法。”
他用力了些,白瓷在脆弱的手腕上开了一个微小的口子,血液隐隐约约地冒了出来。
“顾时,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糟蹋到这个地步?”
她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他捏着碎瓷片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到一边。
碎瓷片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时看着陶金荣的双眼,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唇嚅动了两下,显然她的唇已经给了他短暂的许可。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红色的鲜血勾起了她残存的一点愧疚心,陶金荣几乎想要坦白她一早就知道他误会她死在琮翠殿里的事。
如果不是她没有告诉他真相,他也不至于把自己作践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陶金荣羞愧地低下了头,明明她和顾时只是正常分手,说破天去也就是和离时闹得不那么愉快而已,却一不小心给弄成生离死别,导致后续的发展大大背离了她的预期。
确实是因为她,顾时才变成这样……
是她的错,没及时清理干净那琮翠殿地上的火星子,连累了一群无辜之人受到波及。
还不等她坦白自己的过错,一个吻就把她的许多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那只微微渗血的手腕就扣在她的后脑,几乎是带着某种虔诚一般吻着她。
顾时心想,他不该让她主动来吻他的。
还是他来主动吧,这样她大可以告诉秦思昭,是他强迫她的,她只是太过于弱小,没有办法。
感受到她的唇有了回应,顾时便马上松开了她,眉头微蹙,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求你怜我。”
她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的面前,把头偏向一边,抿着唇说:
“怜不了……赶紧回去,离我远点!”
“离开你我活不成的。”
这话他说起来倒是轻轻巧巧。
“……”
见她沉默,他补了一句:
“好吧,陶金荣,我知道你得考虑一下,你先好好考虑吧,我也要先回去了。”
陶金荣像是浑身脱力了一般,直挺挺地往后一坐,整个人散在了椅子里。
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把中衣都打湿了。
一阵强烈的愧疚感袭上心头,她若是不接受,顾时真的能干出死在她眼前的事,可她若是接受,那又置秦思昭于何地?
她岂不是同时耽误了两个人……
陶金荣觉得,她真的得找个寺庙去拜一拜消业,让佛祖净化她的罪孽。
金盏只是假装跑路,实际上一直在窗外偷听,她现在就一个想法,那免死令甚是不错,什么时候能给她也弄一个?
她只见陶金荣从里面出来,面色苍白,嘴唇发抖,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似的。
她打了个寒颤,开口问道:
“金盏,要是顾时真的寻死,你能劝得动他么?”
“啊?你问我?”
金盏瞪大了眼睛,气极了反倒笑了出来。
“你都拦不住,你指着我?”
陶金荣皱着眉头,捂着胸口,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金盏,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盏铁口直断:
“这个简单,跟秦大人和离。”
她看陶金荣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十分无语,难道顾时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她究竟在为难什么。
不过金盏转念一想,秦思昭斯文妥帖,人又细致,好像确实比疯疯癫癫的顾时强上不少,舍不下他也是人之常情。
“不舍得……不舍得那我就没办法了……”
回到宫中之后,顾时把秦思昭叫来,当着他的面写了免死令,亲自交予了他。
“这是你和你妻子的免死令,毕竟你治好了我的伤……”
秦思昭没兴趣听他说场面话,只是这份免死令还算得上是有诚意,他的妻子大可以安下心来,不必每日再提心吊胆。
但是他知道,顾时很快就不会再说这些没用的套话了。
顾时眼中的神色变了变,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他开口说道……
第100章 第100章上不得台面的面首
“我无意于破坏你和你妻子的生活,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如今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便给你准假,回去多休息几日吧,也顺便多陪一陪你的……妻子。”
顾时虽然外表十分客气,内心却把如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响。
说实话,男女情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多搞几次就厌烦了,与其强行把他们两个分开,还不如让他们好好在一起多待几天,一是待在一起久了就会没有新鲜感,二是相处时间长,总能发现对方身上的毛病。
就算是再好的人,也难免会有招人讨厌的地方,相处久了总是会吵架的。
更别说还有自己时不时从中作梗……
都用不着他使什么手段,到时候他自己肯定先受不了。
秦思昭听到顾时亲口承认陶金荣是他的妻子,又把话说得如此客气,还是免不了有些意外,眼睛微微瞪大,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忽然,顾时的神色变得有几分哀怨,流露出了几分费尽心思掩藏的隐秘心思,他说道:
“不管我和陶金荣之间发生了什么,皆是我的过错,你不要因此就心中对她有隔阂,更不要因此就责怪于她。”
说罢,顾时便装作不经意一般地亮出了袖口下的一道伤痕。
“……”
秦思昭垂眸,沉默了半晌,只随便应和了一声。
真是贼心不死的东西,明明出身高贵,身子却比谁都下贱,只会一味的装可怜挑拨离间,上不得台面的小面首,根本不入流,他不稀得搭理。
既然顾时大度地给了假期,秦思昭便利索地拿着免死令打道回府。
陶金荣见他这么快便回来,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躲躲闪闪地走了出来,可她走到他眼前,又伸手去拉他的手。
“荣儿,他给了我免死令,你大可以安下心来,不必再每日担心我了。”
“嗯。”
她点了点头,又踮起脚亲吻了他一下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陶金荣紧张地抿着双唇,看着他关切的双眼,心里充满了愧疚,她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秦思昭,明明他待她最好,她却没法回报给他完全一模一样,毫无保留的爱。
白天被唤起的情欲和愧疚心混合在一起,她暗暗垂眸,拉着他的手把他拖进了卧室,拨开他的腰带,拿出了十二分的激情送与了他。
他并没有看出她的愧疚和心虚,只觉得她想与他亲密,便也想方设法的想让她满意,在她的锁骨下方吸了一个红印子出来。
结束后,他像往常一样,把她搂在怀里,趴在她的耳畔同她东拉西扯的闲聊。
不知为何,今日她十分心不在焉,他说三句,她才应答一句。
她只双眼空空地盯着天花板,就像眼中的感情全部凝滞住了一般,眼角里流出的丝丝泪水濡湿了她的头发。
直到他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一句近乎残忍的话:
“阿昭,要不我们和离吧。”
陶金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吐出这样一句话,随后便羞愧地掩住了脸。
“你什么意思?”
秦思昭想起白天里顾时对他说的那番话,瞬间觉得有些恼怒,便追问道:
“是和顾时有关么?”
“是……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怎么,那么不入流的东西,你还想给他名分?我连你丈夫都不配做了么?事到如今嫌我碍事了是吧?”
“不是,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你呢?”
秦思昭背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明明之前在一起的时候都好好的,她怎么能同他说出这种话,难道他想做她的丈夫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她怎么能这么冷血地对待他。
“阿昭,别生气了……”
她委屈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见她来哄他,他也不好一直冷着她,便说:
“那你还提不提和离的事?”
“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秦思昭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垂了下来,眼中有几分委屈,眼白微微泛红。
他本身眼睛里就总是含着一层水光,如今微微蹙起了眉,这水光便更甚,折射出一层微弱的彩光。
“荣儿,你为什么要提和离的事,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
“我……我只是觉得和我结婚是委屈了你……你也知道顾时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我……我……”
陶金荣觉得自己的舌头在口腔内绊了一跤,再也忍不住,把所有事都一口气交代了。
“今日顾时来找我……逼我和他……和他……他说我要是不同意,就吊死在我家里让我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我一想到吊死鬼就觉得好害怕,可又不想听他的,便想了个办法把他撵走了。”
“你看见他手腕上的伤了没?他要给我表演割腕……真是个疯子!”
说着说着,她便心虚地缩进了被子里,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阿昭,你说我怎么办是好?”
说完,陶金荣便觉得有些惭愧,明明是她和顾时之间的纠葛,她却把这问题抛给了秦思昭,实在是不该。
“罢了,阿昭,你不要管了……我……我自己想对策,他的事别人也管不明白。”
秦思昭伸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
“荣儿,这样你会觉得痛苦吗?”
“他割自己的手腕子,勒自己的脖子……肉长在他身上又不长在我身上,我痛苦什么?觉得烦心罢了,而且不还有你在吗?有你在我怎么会觉得痛苦呢。”
秦思昭略微松了口气,至少她没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顾时颇有些银样镴枪头,又疯癫又软弱。
他最担心的是顾时殴打强迫她做些什么,好在他还有点良心,如果顾时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他也只能不择手段,找个机会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了。
他翻了个身,抱住了她,说道:
“咱们两个只是运气不太好……夫妻不管遇到什么都要一起面对,我这一世姻缘只能落在你身上,早就认准你了,无论如何不要再提和离的事了好吗?”
陶金荣在他的怀里猛地抖了一下,他这是……默认了的意思吗……
确实,他若是想要继续做她的夫君,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可是这对于他而言好不公平,她只能心怀歉疚地待他更好一些。
次日,陶金荣挽着秦思昭的手,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便戴上了帷帽,热热切切地同他一起出门逛街。
两个人四处东逛西逛,言笑晏晏,走累了才舍得回家。
金盏站在院子里,命人把顾时送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抬进屋子里。
“姑娘,入秋了,陛下给你送了好几件冬衣,又送了些秋季的衣裳,你要穿上试试么?”
陶金荣蹙起眉,这个顾时真的是时不时要膈应一下人,说道:
“又不是活不起了,懒得试。”
秦思昭不语,略带警告地看着金盏。
他有些反感这个跟了她很久的丫鬟,她潜意识里把顾时当成陶金荣的丈夫,总觉得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面首和他的妻子是天生一对,这一点他能看得出来。
更别说她还时不时就劝她和他分开,去找顾时“复合”。
简直可笑。
他握着她的手说道:
“荣儿,没关系,衣裳就只是衣裳而已,冬季的衣裳还是要穿好一点的,你试一试吧。”
“不着急,等天凉了些再说吧。”
一连几日,顾时确实没有来打扰他们二人正常的生活,生活异常平静和美。
金盏抱着猫,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墩子上叹气,他们两个倒是美了,她在这里遭罪,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好在银钱倒是不少……罢了,看在钱的份上忍一忍吧。
原本她心中还在盘算着秦思昭什么时候会和陶金荣和离,可如今他们二人如胶似漆,竟然看不出半点要和离的意思,她未免还是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对,过去秦思昭躲躲藏藏地也要和她偷情,如今翻身做了正夫,光明正大地和陶金荣睡在一起,好不容易挣来的地位凭什么要拱手于人。
现在要躲躲藏藏偷情的另有其人咯。
金盏翻了个白眼,她真懒得看这么一出大戏,不过陶金荣样子倒是比之前快活多了,虽说有些古怪,但这个样子也算是幸福快乐吧。
几日过后,顾时终于沉不住气,给秦思昭弄了个培训御医的活计,秦思昭心知肚明他打的什么主意,见了他便皮笑肉不笑的,顾时只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客客气气地待他。
如今已经入了秋,秦思昭被故意支走了,她也只能守着两个枕头独自入睡,总觉得枕边空落落的。
看着天花板,陶金荣觉得自己陷入了迷茫。
毫无疑问,她爱着秦思昭,秦思昭也爱她,她以为自己和顾时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是身体里却还有一部分依然记得他。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么……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陶金荣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时披散着头发,如同幽魂一般款款走了进来。
“陶金荣,你想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