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要在上面◎
贺西承的青春气贯长虹,有蝉声树影里漏下的日光,能把校园当成游乐场般玩得自在,女孩们看向他的青涩眼神也令人心动。
而周蝶印象中的十六、七岁,自己总穿着两套交替的校服,素面朝天,偶尔还长几颗痘,眼里只有清晨5点的早读和晚上9点的晚修。
从密密麻麻的模拟卷里探出头,在走廊吹几分钟的徐徐南风都是享受。
听他不经意地聊起她的一些过往细节,虽然都是糗事,但周蝶还是不免好奇,贺西承那时是怎么做到不被人发现的。
他身边一点小事都能传得人尽皆知。
明明这么高调的一个人,却能把“暗恋”做得这么隐蔽。
但或许是这会儿额头温度越来越高,吃过感冒颗粒和退烧药后,贺西承还不困,也不太能保守秘密。
平时又拽又爱装,此刻如同打开话匣。
从周蝶运动会丢标枪、体育课打球……
甚至有次150的英语考了103分,她站在药店门口不敢进去见妈妈的小事,都讲得绘声绘色。
周蝶起初还能跟他附和两句。
到后面,自己很多都记不清了。
贺西承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可能会暴露。但潜意识又想:她是周蝶啊。
周蝶根本不会往别的方向想。
他靠坐在床头,脑门上还搭着块白色退烧贴:“——你那个同桌,领了我的钱。”
周蝶:“什么时候?”
“班费。”他控诉地看她,瞳仁漆黑,“你不要我的。”
“……”
高二上学期月考完,要交50块班费。
周蝶记得父母离婚后,双方都有按照法律规定互给儿女生活费。但那次因为俩个成年人吵架,踢皮球般让她找对方要。
药店生意不好做,周母存钱又存得死,过于拮据。周蝶去找周父要钱,周父却一直不回她信息。
一拖拖两天,全班只剩她没交。
周蝶对班主任说“钱掉了,我晚上回家再要一下。”
那种窘迫感如今想起来也有些不堪回首。
只是50块而已。
但十年前的50块对她来说是笔巨款。
她是通宿生,一周的生活费才100块。
贺西承和她对视:“我把钱塞在你课本里了。”
“……”
可周蝶觉得那钱来得太诡异,她又是正义凛然的好学生,就立刻放在了讲台上进行失物招领。
然后被男同桌领走了。
贺西承盯着她:“不是他的钱,是我的。”
“哦。”
周蝶小声补上一句:“不好意思。”
贺西承摸摸她脑袋,下巴自然地搁在她温热的肩窝里,懒懒淡淡道:“不用道歉,你又不知道。”
这只是他的单相思。
周蝶闻到他身上淡淡茉莉香,弯起眼笑,拍拍他的肩:“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换一下睡衣,先睡一觉吧。”
“没有不开心。”贺西承额头上的退烧贴掉下来,晕乎道,“这些年能看见你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周蝶颈侧被他滚烫的呼吸氲得发热,听到这些,又有点不知所措:“就算我回应得这么晚,也没关系吗?”
他亲她脸颊,“嗯”了声:“谢谢。”
她抿直唇,眼圈有些红,额头轻碰着他。
即使不谈感情,自己会模模糊糊地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也的确是因为贺西承给了她一段很有安全感的情感关系。
不远不近,不打扰不催促,就只是陪在她身边而已。
她在他这里,像在舒适区。
周蝶手抱紧他的腰,侧过头想去吻他。
但下一秒被贺西承捂住嘴。
她不明所以:“唔,怎么了?”
“不准亲嘴。”他把唇挪开些,突然很有理智地说,“发烧容易传染。”
“……”
那你蹭我一脸口水?
贺西承的免疫力其实很强悍。有一年国内大规模流感,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感染几天,唯独他一点事儿也没有。
但今年很少玩极限运动。
他的身体倒不适应稳定生活了。
贺西承把她递过来的T恤乖乖套进去,又拉住她手腕:“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看看楼下阿姨走了没有。”
“看完还回来吗?”
他额发凌乱,低敛着长睫,唇瓣和眼睑下至都有些红。
“回。”周蝶呼吸轻停,望着他说了一句,“贺西承,你生病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贺西承掀起眼皮,还有点鼻音,点头道:“可以。”
“啊?”她没跟上他的思路,“可以什么?”
“可以这样。”
他力气依然很大,把坐在床沿的人一下拎到自己身上,身体力行地解释:“如果觉得我有勾引到你,那你就直接上。”
“……”
她跨坐在他紧绷的腰腹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刚还不让我亲你,说会传染!”
“不一样。”贺西承压低她的薄背,凑到她耳边,哑声邀请,“试试吗?我现在很烫,很好摸。”
手心里确实是很舒服的温度,但周蝶喃了声“你真烧得不轻”。
立马要往床下逃。
刚转个身,又被他拉住脚踝。
男人身上肌肉硬朗,炙热体温压下来,舌尖在她的锁骨和颈边游移。她还在挣扎,他极有耐心地从下往上索取。
“为什么跑?你明明想要我。”
他花样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床上就没让过她。
周蝶在他慢条斯理的撩拨过程中渐渐腿软,骨头缝都发痒,犹豫道:“可是你……”
贺西承埋下去,堵住她的所有后顾之忧。她呼吸喘得急,还在他贴近的热度里沉浮。
几分钟后,他叹息着托起她腰,往上。
一只宽大手掌握住她后颈,黏糊地贴着她笑,蛊得人耳根发麻:“周小满,你只要说喜欢,就可以了。”
周蝶的手被他反扣在枕头上。
她拱起身,用鼻尖蹭蹭他的脸,喘气声顿了顿:“那我说,我要在上面呢?”
……
出了一身汗,贺西承总算睡了。
周蝶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才出去,来到床边看了眼他的温度计。烧退了,她轻手轻脚带上门。
阿姨给他们做好晚饭就离开了,家里少了金毛,诺大房子变得空落落的,甚至到能听见乌龟在鱼缸里爬动的声音。
周蝶坐在餐桌前把汤喝完时,想到贺西承说过书房有其他东西。
她放下碗就往那走。
虽然说不上轻车熟路,但该找的也都找过一次。
贺*西承的书房用得不勤快,东西也不算多。周蝶光顾片刻后,视线落在一个被几张唱片压着的纸箱。
只有这个没看过,看箱子还挺新。
没想到一打开,却都是些陈旧的杂志《流年》。
贺西承给她买了她读高中时的同期青春小说,很多是他自己兼职封面的。还有的显然都绝版了,上面贴着二手网站淘回来的标志。
因为之前周蝶说过,母亲管她管得很严格,会撕掉她看的小说。
她在书房待了很久。
贺西承睡醒,下楼了也没喊她,在餐桌前把晚饭吃完。
再寻着亮灯的房间找过来,就看见一地的书被摆开,周蝶坐在地板上,拿着手机在和谁聊天。
他倚着门框,盯了她须臾,才漫不经心开口:“我以为你现在不看这些了。”
周蝶转过头,看见洗过澡的贺西承穿了条松垮的灰色抽绳休闲裤。烧才退没多久,又不穿上衣。
短发吹得半湿半干,柔软蓬松地搭在额前。
但精神比两个小时前好太多了,恢复得真快。
她瞥见他肩上那个咬重的牙印,欲盖弥彰地挪开眼:“你居然买这么多你自己做书模的杂志,好自恋。”
他笑了下,走上前径直把她端走。就着她坐在地上的姿势,直接抱起来的。
周蝶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木调薄荷气息,错愕道:“不收拾吗?”
“晚点我弄。”贺西承把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懒声,“你在那干什么?”
“我已经过了看那些书的年纪了,你买来也是浪费。”她撇嘴,“刚只是拍给芒露看,她就和我聊起以前看的一个悲剧短篇故事。我找了找,没找到。”
贺西承敞开腿,把她圈在自己身前,手臂从后搂住她的腰:“什么故事?”
“有个女生暗恋学校里的一个男生,但这女生命途多舛,没到18岁就死了。”
他下颌抵着她发顶,本来还在拿遥控器找电影看的手顿住,皱眉:“为什么要她死?”
“啊……不知道。”周蝶被他问得中断,恼怒地拍他手背,“别打岔,然后这个男生在某一天收到了这个女生没发给他的一些日记,也偶然地穿越到女生还没去世的那一年。”
他很给面子地问:“后来呢?”
“后来就以命换命了。因为男生发现他不管怎么改变这个女生的原有途径,都没用。”
贺西承指出逻辑问题:“不现实,穿越是一种幻想。”
“对啊。”周蝶解释道,“悲剧就在于不管穿越是否成立,他们都是悲剧。如果不成立,那代表男主已经疯了,才会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拯救幻想里。”
他拨开她的长发,吻落在她后颈:“那是很可怜。如果我死了,你不用这样。”
她缩缩肩颈:“能不能说点正向的假设。”
“生老病死都很正常啊,英年早婚和英年早逝就差一个字。”
周蝶:“那你死了,我就会结第二次婚。”
贺西承沉默了会儿,扭过她脸咬了一口:“我死后,会挂在你床头保佑你俩。”
“……”
她捂他嘴:“你别说这么恐怖的事。”
他笑完,抱着她嗅了嗅,问她想看什么电影。周蝶挑了一部灾难片《2012》。
静谧的夜晚在升温,两个人暖烘烘地抱在一起。
周蝶有种他们还在谈恋爱的错觉。贺西承说她很认真,可她唯独在和他恋爱这件事上没有认真过。
片头曲还在放,她蓦地说:“周四我调休。”
“嗯?”
“我们去约会吧。”
贺西承到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约啊,你不得好好追我几天?”
周蝶往旁边歪头,又立刻被他追着啄脸。她鼓腮:“你这样,我还追你吗?”
他说着歪理:“你追你的,我亲我的。互不耽误。”
电影看到尾声,窗外又在下雨。
怀里的周蝶已经累到睡着了,贺西承扯过毯子盖在她身上,想起今晚说了不少平时从来不说的话。
周蝶问得也太多了。
他最后对九中的记忆,还是周蝶。
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知道贺西承那时的心意。也许只有走廊上的风、被翻过的课本和每一支写过她名字的笔记得。
去机场前,是11月份。
南港市的那个傍晚也下了一场磅礴连绵的雨。
交代司机从老街区那条路走,但药店关了门。贺西承坐在车后座,猜想周蝶应该还在学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伞。
在路边停了会儿。
正要走时,倒看见女孩头顶书包往药店的屋檐下跑。
贺西承透过雨窗看向她,司机问要不要下去和同学打招呼。他摇摇头:“雨还要下一阵,总会再见的。”
她不是他车窗上划过的雨,而是玻璃外不断液化的雾。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在记忆里却总是很清楚。
“周蝶,我现在不讨厌下雨天了。”
32
第32章
◎长长久久◎
邬女士职场性.侵事件发生的第三周,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因双方进入司法程序暂时消退。
但合楽新出的【反职场性骚扰基金会】,又将这起案件推向热搜。
南港市新闻报社发出一条视频采访,受访对象是合楽度假村酒店的运营副总。
因为事关女性职场安全的议题。
总经理将这采访的镜头交给手下的周蝶。
小记者刚大学毕业,嗓音很甜:“您好周副总,我是记者温从宜,可以谈谈在合楽发生的事故吗?”
会议室一侧,周蝶穿着深色西装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酒店一直在全力配合调查,也为了保障住客安全,加强了夜间安保贺员工培训……这起事件让我们意识到‘识别风险、防止悲剧’这一方面,应该要做到更好,这也是‘反职场性骚扰基金会’的初衷。”
温记者:“请问这个基金会是怎么运作的呢?”
“基金会面向公众开放,受害人可通过官网匿名提交材料。有专业的公益律所、心理机构、妇女组织合作运营,可提供法律援助、心理咨询等服务。集团首期已经注资了300万,后续也可能开放社会捐赠渠道。”
周蝶面容温和,语气沉稳:“合澜不是为平息舆论才设立这个基金会,而是因为深知保护女性职场权益,是整个社会向成熟迈进的一步。基金会只是起点,合澜很荣幸能参与其中。”
PR团队已经将采访提纲过了一遍,整段流程下来也很顺利。
邬女士的官司还没这么快开庭。
但合澜这次的公关在整个业内都广受好评。
从平台各渠道反馈和暑期激增的预订房量来看,周蝶把这件事办得很漂亮-
日历上刚入夏,南港市已经热到柏油路被晒出臭气。
公馆别墅区的草坪上种满绣球花,大门却从早上到近中午都没有被打开过。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更严实,不透一丝光。
床头钓鱼灯开着,荧黄色光亮落在一截裸白手腕上。
周蝶摁进枕头里的指尖泛了粉,白皙肩胛骨因出汗隐隐在灯下反光:“我说的……约会,不是这个意思,昨晚没够吗?”
贺西承青筋虬结的健壮手臂撑在她脸侧,腰腹肌理在迭宕中收紧。她抖得不成样,眼尾被磨出眼泪。
他压着她笑,吮她绷直的颈:“你追我,不应该按我的来?”
“可是——唔!”
她话没说出来,牙关被他的食指骨节卡住。
周蝶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就感觉身后男人的反应更强烈。她被翻来覆去,
贺西承英气眉骨微抬,眼眸深邃曜黑。宽大手掌心很坏地拍她,混劣地问她不动为什么还坐上来。
她气喘吁吁地往后捋了把长发,俯身,咬住他作恶多端的唇瓣:“你还想不想出门了?”
“想啊老婆,怎么光说不做。”
他戏谑地说,又边抬她腰,大手边扣住她后脑勺接吻。
周蝶唇微张,脑袋发空,只能放任他胡搅蛮缠。腿软得支不住了,她手指尖往下挪,碰到他腹肌那的蝴蝶纹身。
其实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蝴蝶美丽,但脆弱。
不过她后来又和这名字和解,因为喜欢破茧重生的含义。就像贺西承说的:她认真生活,值得所有奖励。
卧房里的声音渐渐平息。
贺西承还在亲她,从后肩到锁骨、再到被他吮得发烫的红唇。周蝶的手被攥紧,整个被他拢进怀里。
“你好重……”她咬人的力气都没了,还不忘初心地问,“贺西承,我追到你了吗?”
“这才几天啊。”
他脸埋进她颈窝,笑得胸膛都贴着她颤。
她气馁:“你好难追。”
“是啊。”贺西承手指卷着她发尾,又激励道,“但追到不亏,能长长久久。”
周蝶去勾他尾指,要做约定:“长长久久?”
他咬她下巴,恶劣地纠正,开荤腔:“是该长的长,该久的久。”
“……”
洗过澡,吃了顿早午饭。
周蝶在放着台球桌的小偏厅找到贺西承,她敲敲门:“晚点约会可以吗?我等会儿想去我妈妈那。”
贺西承瞥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放下球杆:“这什么?”
她晃晃纸笔:“你过来,签一下合同。”
“……不签。”
他迅速把手背到身后。
“只是婚内财产协议。”周蝶哭笑不得地走近,咬咬唇,“不好意思,这件事一直忘记跟你讲了。”
其实结婚前,他们也没签过财产协议。但凡周蝶动点坏心思,都能分走贺西承名下股权和投资产业的一半。
但这次不一样。
她不是为了防贺西承,只是因为要贷款,不想他变成共同借款人。
贺西承看见那套熟悉的房产资料,松了口气,摁着她脑袋亲了口:“周小满,你一天到晚就琢磨着吓你老公是吧。”
“没有啊,你为什么看见这个楼盘一点也不惊讶?”周蝶疑惑,“难道贺董跟你说过?”
他难以置信:“你告诉我妈都不告诉我?”
她顿了顿,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个笔……”
贺西承被她气笑,握住她肩胛骨,拽回自己身边:“走,一块儿回娘家。”
夫妻俩把车开到老小区楼下。
周蝶还有些踟蹰,说出忧虑:“我还得给我妈妈做做思想工作,她不想要这套房,担心我供不起。”
贺西承靠着椅背:“为什么没跟咱妈说,她女婿有点小钱?”
“可我想自己供。”她一本正经,“这是我的孝心。我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我妈妈最好的。”
他偏头,淡淡地看着她:“你跟我结婚的时候,说快被逼疯了。”
贺西承的意思是:他以为周蝶和母亲之间并没有这么深厚的母女关系。
因为就算周蝶很少谈,但贺西承仍能从她的高中、大学,甚至婚后的细枝末节里,看出周母对她的控制欲。
周蝶从小房间不能上锁,日记本会被随意翻阅,撕掉她的小说漫画,不准她穿短裙,不准和男同学走得近。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为了让她专心冲刺,甚至给她剪了“防早恋”发型。
大学也一样,频繁跨省探视、因害怕她和男人开房就搅黄她的语言考试,还多次骚扰她的辅导员和室友,只为了问她为什么不回电话。
毕业后的两年里,从劝周蝶考研考编、到让她回南港相亲,找的理想女婿都是体制内人士……
所以周蝶才会不堪其烦。
想着听妈妈的话,找个人结婚就好了。
在没能力反抗时,她只能被迫服从周母所说的世俗规则。
以为有自己的家,在长辈眼里就是大人了。可安稳几年,周蝶才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了几年,周母又开始催生孩子。
“我不能怪她。”周蝶说了句很俗的话,“她只是爱我的方式不对,我们也总是交流不来。她反抗过世俗了,但‘世俗’是个势利眼。”
周母是个普通人,认知有限。她把自己的女儿从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托举出来,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
思想差距依旧和他们这一代人悬殊,只能归咎于社会大环境如此。
但每一辈人,都有每一辈的进步。
贺西承被说服,揉揉自己老婆的柔软头发:“我帮你去说说,学这么久的手语也该用上了。”
周母知道他俩要来。
特地去菜市场买了不少新鲜鱼肉。
贺西承用着学熬鱼汤的借口,跑进厨房。
周母比划道:[可惜小满不会做饭,以前让她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偏偏煮饭是怎么学也学不好。]
贺西承装惊讶:“您女儿已经这么优秀了,要是连厨艺都精通,那我还靠什么抓住她的胃啊?”
周母被逗笑:[你就惯着她吧。]
……
周蝶闲着没事,从厨房门口“无意”溜达过几次,听见贺西承在长辈那耍宝卖乖的笑声。
他老少通吃的脸、收放自如的性格都比她讨喜。
应该能很快说通。
毕竟刚领证那会儿,朱女士还总担心他长得好、没个正经工作,怕不靠谱。但几次回门,就对贺西承的态度完全转变了。
还没开饭前,周母来阳台那喊她进房间。
周蝶看了一眼厨房。
贺西承探出头,对她做了一个“快去”的手势。
也不知道贺西承怎么和朱女士说的,周蝶跟着进去,坐在椅子上。
周母把窗户打开:[西承说你上次挑的那个楼盘,9月开盘?]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要你买这么大的房子给我。]
周母见她想说话,比划打断她。
[但西承也说了,你如今赚钱了,想证明给我看,想孝敬我。]
周蝶努嘴:“我要给你买房。”
[死心眼,你还是小时候更听话点……]
“妈,我不喜欢喝没味道的粥。”她突然说,“贺西承每次给我熬粥都会放很多食材进去。可是这么多年,你从来不知道我不爱喝白粥。”
周母:[你现在怨我?是你不讲,嘴长着又不爱出声,我哪儿知道这么多。]
可以前也出声反驳过。
只得到一句“你是不是仗着我现在是哑巴,就你能说话。”
周蝶敛眉:“你不是完美妈妈,我也不是完美女儿。你早就该知道,我不会一直听你的安排。”
周母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换套房吧。]
“什么?”
[换套离这个小区近的新房子。我在这住了几十年,搬这么远,想见你陈婶、贾阿姨、那些麻将牌友怎么办?]
周蝶这倒没想到,挠挠头:“那我,我回去再看看。”
周母看穿她的心思,又敲她脑门:[不要挑这么大,背房贷能让你的人生轻松吗?轴脑筋!你爸他一家四、五口才住300多平,我一个人住个一百平的都赢了。]
“……”
周母又说:[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赢了。]
“我过得好吗?”周蝶抿抿唇,“你满意啊?”
[哪有人笑得比我满意。楼下一单元那个大嗓门波叔,总说他女儿嫁到加拿大,住庄园城堡里,有什么用?跟着去国外以为是享福,闲得蛋疼又跑回来了!上次跌倒,他女儿都没回来看看。]
周蝶看她幸灾乐祸地八卦动作,没忍住笑了下:“你刚不会就这么跟贺西承说的吧?”
[西承太乖了,不适合听这些。]
周母又想起什么,去床头柜那把一份材料拿过来。
[你上次落在饭桌那的,这些英文字是什么?我查了下,这个词是大学的意思?]
是她在中介那拿的巴黎商学院MBA项目全英课程的资料。
周蝶笑意收敛,缓声:“我的大老板,说明年春季把我调去巴黎待两年,顺便供我留个学。”
周母对她工作上的事一窍不通:[公费出差,还让你读书?巴黎……跑这么远,要待这么久,安不安全啊?]
“安全。而且等我回来,就能升亚洲区域的副总裁了。”
贺曼愿意花钱,显然是想培养她成为高管核心骨干。她这两年加把劲,野心再大一点,完全能谈谈期权换股的条件。
[你那个集团这个总、那个总,怎么这么多总?你也想当一个总?]
“嗯,想。”周蝶直言,“但是妈妈,我舍不得贺西承。”
周母显然也被她直白的话惊到,还愣了愣:[你没跟他说?你都这么大了,和他好好商量啊。]
她低着脑袋。
“我不知道。”这是周蝶第一次拿不准主意,犹豫的时间也过长,“我想去,可是我觉得不能总让他等我。”
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不对,她能早一点看见他就好了。
房门外,贺西承的身影停顿须臾。而后,若无其事地走远了些。
33
第33章
◎就这样惯坏你老公◎
【徐芒露】:你最近在干什么,都约不出来!今晚出来喝酒,暑假还没放,你应该还不忙吧?
【徐芒露】:多问一句,贺西承这戏精又开始了,结婚好几年,你们还在谈恋爱吗?
【徐芒露】:买新跑车都不见他这么拍。
周蝶收到消息时,刚吃完早饭。照例,先点进置顶的朋友圈逛了逛。
贺西承最新动态是一束玫瑰花。
配文:她非要送。
“……”
其实是昨晚俩人逛过商场后,她在他的强烈明示下,付了这束花的钱。
其他动态也差不多是这种意思。
周蝶付钱买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特地记录。也许是俩人这些天约会的频率变多,仿佛重返大四和她实习的那两年。
周蝶挨个点完赞。
【不喝白粥】:结婚三周年快到了,他在变相提醒我吧。
【徐芒露】:你的点赞就是纵容!就这样惯坏你老公。
【不喝白粥】:嗯。周五出来玩可以吗?我今天得回趟老家。
【徐芒露】:镇上啊?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特意回的。
周蝶老家是指外婆和奶奶家,都在本市郊外的思鹤镇。
其实家里老人去世后,除了清明祭祖,生活在市中心的年轻人就很少回乡镇了。
更别说周蝶这几年的春节根本没假期,和老家那边的亲戚也没联络。
但这次是周父特地联系她,要她和他们回去。除了回乡祭祖,还因为修缮祖庙要捐钱。
周母也让她回去露个面,在她看来:周蝶毕竟姓周。
上一辈人对落叶归根、宗族文化这几个词总是格外重视。
周蝶对这事并不热络,但贺西承很殷勤,早早去贺曼的秘书室借来一台商务款的劳斯莱斯。
他车库里随便一辆限量超跑都比这车贵。
曾经还嫌劳斯莱斯是上年纪的人开的,但又认为回乡就得开一辆大部分人都能认出来的好车。
不仅如此,这会儿贺西承还在楼下等她。
他难得穿着一套正儿八经的西装,还认真打了领带。大背头微中分的凌厉造型,一眼看上去就是矜贵公子哥。
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她家那个小镇上的人。
贺西承第一次见周蝶外婆时,为了树立都市精英的形象,也是打扮成这样。被外婆以为是电影明星,一直摸他头发。
后来他每次见外婆都不做发型了。
但贺少最近投资了几部狗血短剧,可能以为这次回镇上是打脸那些亲戚的。
手机上的周逸衡发来消息:【我和爸出发了。他让你们快一点,要赶到吃祠堂宴。】
“……”
周蝶叹口气。
看向贺西承给她准备好的衣服,是套无袖T恤和亚麻长裤,还搭了件紫色的薄线衫外套。
她在衣柜那看了看,才意识到原来先给对方买漂亮衣服的是贺西承。
但他不会特意说,只是买了就放进她的衣帽间。因为周蝶休假在家时,经常拿到什么就穿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地学习他对待她的方式了-
他们出发晚,因为周蝶临走前去书房接了个视频电话。开车两个小时到镇上,几近天黑。
思鹤镇并非犄角旮旯的小县城。
相反,这些年因为白墙灰瓦的小镇旅游业发达,街巷都偏商业化。
贺西承在看见街上路牌写着“我在思鹤镇很想你”之后,旅游兴致大打折扣,余光瞥向副驾:“晕车了?”
周蝶见快抵达目的地,把座椅调直:“没有,只是觉得这趟行程很无聊。宗祠里所谓的同族亲戚,几年也没见过一次。”
“那为什么还答应你妈妈过来?”
“她想让我捐份子钱,也想让我趁这个机会压我爸一头。”周蝶放下手里的平板,“我小时候跟着我爸拜山祭祖,他都不让我拿提篮子和纸钱,但是周逸衡可以拿。”
贺西承打着方向盘,嘴坏道:“穷乡僻壤规矩多?”
她赞同:“对,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这样,只是我爸这个人特别封建吧。”
到周氏宗祠门外的停车坪时,周父带着周逸衡在那边等。见他们姗姗来迟,中年男人的脸上如阴云密布。
周蝶隐约记得自己这个亲爹在离婚前有张和善的脸。
但这些年,可能软饭不太好吃。
顾及周蝶身后的贺西承在,周父勉强笑着提醒:“长辈们都快开饭了,还在等你们。”
周蝶在面对父亲时,沟通欲望几乎为零。
和周家人的和平共处是建立在她如今还算过得去的生活上。如果她一事无成,她根本没有站在这的底气。
贺西承揽住她肩:“抱歉,爸。我第一次来,开错路了。”
周父刚要说话,身后一位叔公就喊道:“哎呀,小蝶带她老公回来了!”
这位叔公是老家出了名的大喇叭。
一宣扬,后面那些个不熟的街坊叔伯、阿婆们都来看热闹。
“周老三你也真是的,你这女婿又高又帅的,跟明星一样!也不早点让你女儿领回老家看看!”
“他们那车得上千万吧?我看镇上肥仔说,带个小金人的最贵。”
“周老三家这女儿还挺争气,他得后悔死留给他前妻养了。”
“听说小蝶那老公是自己创业开公司的,她自己又在什么大集团里当领导,份子钱捐了不少……”
吃晚饭时,周蝶耳边都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讨论声。心想贺西承还真挺能抓住这些人的闲话心理,没白费这么多心机。
贺西承被长辈拉去坐一桌。
他面前倒的是白酒,还在和叔公勾肩搭背:“叔,我岳丈说宗祠捐份子钱能上芳名榜?”
叔公忙点头:“门口那大石碑瞧见没?晚点就把你名字刻上去。”
“刻我干什么?”贺西承笑得爽朗,摆手道,“刻周蝶和我岳母朱胜楠的名就行了,她们捐的款。”
“……”
席位上,一旁周父的脸色铁青。
神龛上的祖先牌位在香火的烟雾气里变得模糊,饭菜酒香罩满整间被翻新过的宗祠,人声嘈杂。
周蝶百无聊赖地吃了半碗饭。
周逸衡在这些长辈们面前都不敢造次,坐在亲姐旁边,弱弱道:“姐,姐夫明明也听不懂我们镇的方言啊,怎么和他们打成一片的?”
她随意地“嗯”了声:“就是看中他这点,才跟他结婚的。”
周逸衡无语:“……我以为你只是图我姐夫长得好。”
周蝶想也没想:“当然也有这个原因啦。”
吃了半个小时,有年轻人挨个离席。
周父走到周蝶这桌,不自在地拍她肩,问:“今晚去奶奶家住吧?你伯母给你们收拾了间房,阿衡和我也在镇上留宿一晚。”
周蝶放下筷子:“不用了,等会儿就回去了。”
周父皱眉:“西承喝酒了,喝了不少。他怎么开车?”
“可是我会开车啊。”周蝶猜想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拿的驾照,拿出车钥匙,哂道,“我先走了。”
周父搓搓手,喊住她,还想叙旧:“小蝶,你妈妈她——”
“身体健康,一切都好。放心吧。”
……
老家这群亲戚的德行就这样,把人喝到面红耳赤才愿意收手。贺西承被叔公送出来时,路都有些走不稳。
还有人在和他聊天,又有意透露哪个侄子是高材生,毕业季在找工作。
“老婆,老婆……周小满。”
贺西承远远地就在喊她,瓮声瓮气,臂弯上是那件西装外套。醉醺醺地扑到她身上,圈住她腰身。
周蝶被他冲得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踮着脚,指腹抵住他轮廓明晰的颌骨,轻声问:“喝醉了吗?”
男人身上那股清淡茉莉香混杂着白酒气味,耳根通红,低低地“嗯”了声:“老婆,领我回家。”
边上一群人在笑。
等他们上了车之后,才陆续散开。
镇上没什么夜文化,这个点冷冷清清。周蝶把车开到两条街外,经过便利店,想去给他买瓶水。
贺西承耷着眼睫,嘴里嚼着口香糖,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副驾上勾她手指:“要冰的。”
“不行,喝这么多酒还喝冰水,你胃会痛。”周蝶把车窗升上去,“要下来透透气吗?”
“要。”
周蝶从便利店买了两个三明治和几瓶水出来。
就看见原本应该喝得烂醉的贺西承,此刻正懒懒散散地坐在路缘石上。长腿岔开,一脸平静地在看手机。
身后那盏路灯坏了,男人年轻锋利的脸在明暗交界处变得影影绰绰。
四下无人时,他在长辈们那的和气善谈面具也卸下来,又恢复了桀骜野性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被注视,贺西承顿了下,抬眼看过来。那双黑眸沉寂在夜色里,灼灼发热。
面无表情,但又有了几分温度。
周蝶穿过马路,笑眯眯地说:“我还真以为你喝醉了。”
贺西承接过她拧开的水,灌了一口:“不装醉,怎么离开?我不负所托,把你要给咱妈买房的事儿透露给你爸了。”
这是朱女士对他们这一趟的要求之一。
她没跟周蝶讲,因为知道女儿在这方面没女婿靠谱。
周蝶半蹲在他面前,伸手摸他耳垂:“但还是喝了不少白酒,不难受吗?”
他肩膀倾斜下来,俯身抱住她:“难受。”
黑茸茸的短发埋在她侧颈。
周蝶忍不住蹭了蹭,抱住他宽直的背,说:“喜欢你。”
贺西承放开她,坐正了:“你说什么?”
“喜欢你——”
尾音还没说完,就被他捧着脸亲。
薄荷清冽气息贴近,亲了一口后,贺西承望着她:“再说一遍。”
周蝶:“喜欢——”
又被柔软的唇瓣堵住亲。
唇分开,他低眸:“再说。”
“喜——”
周蝶收下没说完的话,反揪住他衣领,回吻过去。
聪明的好学生,就是要举一反三。
贺西承的白色衬衫随着他的动作绷紧了些,清瘦有力的棘突明显,落拓疏冷的身型轮廓也一览无余。
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下颌到锁骨的弧线清晰分明。温温热热地含住周蝶的唇,长驱直入地吮她舌尖。
手掌不忘搂住她后仰的腰背。
从这种地方走出来的,有那样一个父亲。
所以在毕业论文的最后一段才会写着:任凭长夜无光,道阻且长,我偏逆流而上。路虽远,行则将至。
贺西承在亲吻的间隙里多了几分心疼,攥紧她的腰,让她无力的膝盖磕在他腿上:“周小满,追到我了,要物尽其用。”
周蝶迷迷糊糊地睁眼:“我、我追到了?”
“是啊。”他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语气,“不要仗着我喜欢你,你就松懈了。”
她腿有点麻,紧挨着他,郑重其事地保证:“嗯!”
贺西承要被萌翻了,粗砺指腹摩挲着她微红的脸颊,语调平淡地说:“去留学吧。”
周蝶惊讶地望着他,神智渐渐回笼,抿抿唇:“你知道了啊?”
“知道了,你来之前不就是在和留学中介打电话吗?”
她抓住他手臂的力度松开了些,往下滑,直到扣住他腕骨:“你陪我一起去。”
贺西承偏了偏额,忍俊不禁:“不错,现在都会这样提要求了。”
这个语气。
仿佛她要做什么,他都会说做得好。
但周蝶这会儿没分辨出来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急道:“我问过吕助理了,你公司有职业总经理,你也可以远程办公。陪我去吧,般般。”
贺西承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梢:“怎么还撒娇啊周小满。”
“陪我去吧,陪我。”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周蝶根本不会撒娇,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
贺西承拢住她纤细的后颈贴过来,鼻息相亲,清沉微哑的嗓音落在她耳廓:“我听你的,宝贝儿。”
一直以来,他都只想祝她自由。
34
第34章
◎欢迎光临◎
连下一周大雨,转眼到了小满日。
还有一个月就进入学生暑期,夏天也是海边酒店度假村的旺季。
合楽最近有新改革:在不开放的那块海滩上弄了个浮潜景点。
酒店以海洋性为主题,既开发了水族馆、观星台、水疗室,还有水上别墅和海上帆船运动等娱乐项目。
市场部总监休了产假,周蝶这阵子除了单枪匹马忙这些,还在准备几个月后要申请明年入学的语言考试。
累得不可开交。
一回到办公室吃午饭,她顺手打开手机。
贺西承最新一条消息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文章,标题耸人听闻。
《不要让家里老公独处》、《婚姻十大禁忌》、《这些行为正在悄悄毁掉你的婚姻》……
周蝶回了一个“。”表示已阅。
夫妻生活还是有摩擦,但她已经学会应对他们的矛盾。
比如在贺西承故意吃掉她存到休假日的青提味冰激凌后,她也会把他买的芥末味虾片藏到书房。
再往下,点开和亲妈的聊天框。
这段时间被贺西承烦的,当然不只有周蝶。
自从他上次在厨房翻到丈母娘给的“补阳元”的中草药,从书房、酒窖再到卧室,周蝶被顺理成章地吃干抹净几个来回。
然后第二天。
贺西承就跑去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了。
先是缠周母,说“我不想要小孩,生孩子后,我老婆就没时间陪我。”
再就是觉得周母太闲,他开始倒反天罡,给这位单身丈母娘介绍熟识的退休叔伯等。
缠得周母这几天苦不堪言:【他怎么每天都来我这蹭饭?昨天带那个退休的省书记!今天又换了个什么农学院教*授……】
【说了不喜欢,我不缺老伴儿!我药店还忙着呢,现在也没催你俩生孩子了啊!】
【你赶紧过来把他带走!带走!!!】
周蝶看到这,险些笑出声来。
她翻了翻日历里的提醒事项,腾出时间回应徐芒露的邀约-
晚上从酒店回去,换了身适合夜场的短裙。
周蝶打车到WELCOME的门口。
这一条街都是酒吧,这个点的都市夜色刚拉开帷幕。迪斯科镜球开始转动,打碟的歌单都是贺西承爱听的风格。
周末客人也来得早,十点不到,场子已经热起来了。
因为今晚请的DJ在这一行名气不小,叫师月,有夜店性感女神的外号,不少人慕名而来。
周蝶来夜场的次数不超过3次,更别说3次都在这一家。她不会玩,一进来就找不到方向。
贺西承这家蹦迪俱乐部又是南港市排名前十的酒吧,营销、MC的颜值都很高。场子大,台都被订满了,人最多。
门口还有保安在检查排队入场的客人身份证。
代理店长老邵眼睛尖,连忙来带她走私客通道,绕开人群繁杂的舞池和卡座走廊。
“王寄今儿也刚到,在台上和DJ玩,是约好的吗?”老邵说,“给你们留了卡座,还是最前面靠边的那桌。”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潮里,巨型镜球投下幽蓝和暗红光影,在暴力熊身上闪来闪去。舞池那摇头晃脑的人挥舞着手,冰块撞着酒杯叮当响。
MC炸场的音乐换了一首,刚还在玩抓手指的一群人突然就在抱着接吻。
四周连空气都在发烫,沸腾的音乐鼓点依旧躁动。
周蝶眼睛被闪得发晕,捂了一只耳朵问:“贺西承呢?”
老邵笑着说:“老板从您进门那会儿,就在楼上看着了。”
“……”
干冰雾气从暗处漫涌,模糊桌椅和人群界限。
周蝶费了点力气才听清他的话,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耳边是快节奏情歌和冰块撞杯的脆响混着笑闹声。
视线里,灯光错落。
光线交织下,贺西承穿着一身亮片西装站在纸醉金迷里。白衬衫灰西裤,没打领带,扣子敞开至少三颗,露出冷白锁骨。
他松弛散漫地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手腕摇晃,杯子里的香槟酒液轻滑着。
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看向她,性感得人心跳声都加重。在这种地方,真是很花心公子哥儿的形象。
楼上没开卡座,也没有客人在。没有乱晃变色的镭射灯,跟嘈杂热闹的楼下像有道分界线。
周蝶上楼后,看见贺西承还靠着那喝酒。
但他转了个身,正望着她。脑袋一偏,示意她过来。沉在半明半晦里的表情似笑非笑,五官又自带盛气凌人。
难猜透在想什么。
周蝶屏息凝神地眯着眼,盯了他几秒。
她走上前,径直拉了拉他脖颈上那根粗宽的银质链条饰品,嘀咕道:“第一次见这个,原来不是很重。”
贺西承仿佛被她拉动,高大挺拔的上半身就这么压下来,捏着酒杯的那条手臂顺势搂住她的腰。
话还没说一句,难以忍耐的吻就落在她眉心和鼻尖上。
他最近换了香水,身上有股茉莉清新的淡香,又带着点烟草气味的辛辣。
呼气、吸气都好冷。
舌头伸过来时,周蝶才发现他嘴里含了冰块。
不仅如此,她裸露后背也被他放在身后的玻璃杯冰到,只能本能地往前凑近。
贺西承的手已经从身后顺着她凹凸有致的腰臀曲线,摸到她大腿,含糊道:“裙子,太短了。”
穿这裙子走到二楼的镂空栏边,容易走光。
周蝶抿了抿低温的唇:“芒露送的,第一次穿。”
贺西承放下酒杯,把外套脱下。俩人身型差太大,他穿着修身的西服,披在她肩上,都能挡住这条短裙的裙边。
他碰着她的额发,指腹搓搓她白嫩的脸,开启秋后算账:“你过来都没跟我说。”
“你有我的手机定位,我也有每天给办公桌的监控器充电。”周蝶下巴抵在他胸膛,仰起脸,“就算没说,你不还是在这逮到我了嘛。”
其实这些听上去,并不是很寻常的事。
贺西承以前还能用异地来掩饰他的窥视和占有欲,可如今她已经回南港快一年,却还是默许他这种要求。
周蝶知道他有这方面的毛病,但从来不说他奇怪。
就像她也早就知道他的小名“般般”,是“麒麟”的别称。才不是他装可怜的说法,“因为我妈觉得我长得一般,所以叫般般”。
贺西承搂着她纤细腰身,被揭穿也面不改色,转话题:“你包呢?”
“老邵帮我放到卡座上了。”她看向楼下喷起的大量干冰白雾,皱鼻子,“我想找芒露,她说她早到了。”
“不在卡座那?”
“不在。”周蝶好学道,“我们今晚要玩什么?我看见那些人都有摇骰子、玩牌、抓手指。”
贺西承眉梢稍抬:“我们也玩这些。”
她严峻道:“我都不会,容易学吗?输了是不是要喝酒?”
他手指从她颈部摩挲过去,笑着捋了捋她的头发:“别担心,你玩输了,我帮你喝。”
……
贺西承让她先下去,他要和商务包厢里的客人打声招呼。一般这种不在外面舞池玩的客人都算贵客,低消百万起步。
周蝶拿了他手机,正要给徐芒露打电话。但经过过道,就看见一对熟悉的男女在接吻:正是徐芒露和秦泱。
她站在那观察了几秒,倒被徐芒露发现了。
徐芒露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周蝶后知后觉地转身,同手同脚离开。
等回卡座,服务员正在给他们上了一排杯口点燃火焰的鸡尾酒,还有几支人头马路易十三和轩尼诗。
徐芒露过来时,周蝶在开酒瓶。
她虽然没来过几次蹦迪夜场,但磕酒开瓶盖的动作很熟练。虎口卡住瓶口,落在桌角一磕,利落打开。
有几瓶香槟的泡沫都堙出来。
徐芒露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我就说你跟着贺西承都学坏了。上次和他们一块喝酒,他也是用你这手法开的瓶。”
周蝶抿了下手指上的酒液:“因为这是我教他的。”
她在酒店轮岗时做过一年餐饮部。
别说啤酒、香槟瓶,就是红酒木塞子也能开出花样来。
徐芒露意外:“真假?”
“真的啊。贺西承哪会这些,他在家开啤酒瓶用的都是另一种笨方法。”
“什么?”
“他用这里开。”周蝶指指自己柔软的小腹,“我又没有腹肌。”
“这哥,一天到晚就想些勾引你的招儿。”
徐芒露被逗得大笑。
见远处的王寄和秦泱快要走过来,她又凑到好友耳边:“那个……我和那个谁不是在谈恋爱,你别误会。”
周蝶淡定点头:“可是我们现在经常一块玩诶。你当心点,别把关系都变得尴尬。”
“所以你不要说出来啊,帮我保密。目前只有你知道我俩开始厮混了。”徐芒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要不放到大家面前来,什么都不会改变。”
“好吧。”周蝶小声说,“好歹你也是有几百万粉丝的女明星,怎么能和一个男人在酒吧厕所抱着啃。”
“……”
蹦迪伴奏曲又换了首,旁边舞池彻底嗨疯了。一排啤酒宝贝举着黑桃灯牌从他们面前走过,有人甚至在撒钱。
也就他们前面的这几个卡座还算平静。
贺西承事儿办完了,在他们玩转瓶时才过来。手搭在周蝶腰上,一点也不客气地把她往旁边挤。
坐在周蝶身旁的徐芒露被迫让位置,骂骂咧咧:“你就不能和王寄坐一块儿?”
“不能。”
他把周蝶面前攒着的那六杯罚酒一杯杯喝完,往前,一视同仁地指了一排,“刚都谁欺负的我老婆?来跟我玩。”
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对他竖起两根中指。
周蝶把他手拿下来,笑着说:“我们现在要玩转瓶了。”
贺西承在夜场玩的熟练经验就是不管换什么重量的酒瓶,他想让谁接受惩罚,都能把瓶口稳稳当当地对准对方。
几轮下来,王寄和徐芒露喝得最多,做的刺激任务也最多。
秦泱转最终一轮,对准王寄。
他想了想:“说句你现在最想说,但又一直没说出来的话。”
徐芒露:“这么简单,便宜他了!”
王寄笑道:“简单?我可真说了。”
“说呗,看你能放什么屁。”
王寄轻蔑扯唇,拍了一下桌面,看向她:“你有病啊!和老秦在一起了怎么不早说?”
“……”
酒桌卡座安静下来。
几个人都没出声。
徐芒露兴师问罪地看着周蝶,认定她泄密,以牙还牙:“你早就知道贺西承暗恋你很多年,你不也没说!”
“……”
周蝶感觉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掌一下收紧了些。
她试图解释。
就听见贺西承冷笑了声,轻踢一脚酒桌底座,望向王寄:“你上次和秦泱去看脱衣舞表演,我说了吗?”
王寄尴尬地搓了把脸。
还没反驳,话头又被徐芒露接走。
她看向秦泱,气鼓鼓地质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去看的脱衣舞?”
“月初。我不知道那个Club在11点后有那种节目。”秦泱面色不改地看向贺西承,语气平平,“你再揭短,我就不担任你的伴郎了。”
转瓶突然到了周蝶这。
她本来还托着脸,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互相曝光的八卦。听到这,歪头看向贺西承:“什么伴郎?你要结婚啦?”
“……”
一个秘密,引出所有人的一连串秘密。
贺西承手掌盖着周蝶好奇的脸,转回去。
他叹口气,指着徐芒露这个罪魁祸首,对着旁边的服务员说道:“下次她来喝酒,收她钱。”
徐芒露险些要喷酒,酒瓶一放,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敢!还有没有天理?我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
前一秒大家还吵吵闹闹。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她把这首生日歌完整地唱了出来。
周蝶已经笑得倒在身边男人的怀里。
最后这把游戏的收场,是他们喊服务员推出蓄谋已久的蛋糕,一起给贺西承庆了个生。
DJ早早收到老板娘的请求。
为这吹蜡烛许愿的五分钟,放了一首慢调歌。
“我们暧昧地明白着,逃避地
面对着,贪心地担心着
椎心地痴心着,做不了抉择
暗恋就好像越背越沉重的壳
……
你在我眼中真的很特别。”
小满,是贺西承的生日。
也是他们夫妻三周年的纪念日-
贺西承会重视这些日子。
因为他对仪式感要求高,但不会挂在嘴上说。
如果今天周蝶在过了零点都没记起来,他一定会以此作为和她谈荒唐条件的把柄。
可惜,她居然记得。
回去后,贺西承拉着她手问什么时候知道他喜欢她的。在他眼里,周蝶在这一方面真的很笨拙。
周蝶把他带去书房,拿出那本《绿山墙的安妮》:“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靠坐在书桌边捏她手指玩,敛着眉眼:“不知道。”
她挤进他岔开的长腿之间:“可是你都跟我告白了,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种时间节点怎么能分得清清楚楚啊?你以为做报表分析呢。”
“我可以分清楚啊,我在……”周蝶思考几秒,“我在想离婚后要怎么才能和你继续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贺西承简直要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打败。
“我很早就在你家药店里见过你,在学校也无意地注意到你。”他手掌落在她后腰,英挺剑眉微抬,“我总是控制不了盯着你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给你写情书了。”
周蝶把猜测问出口:“你的情书,不会是那封Butterfliesinmystomach吧?”
他唇抿得很紧,蓦地气不过,咬她手指:“不止那一封,反正你都不记得了。”
“……”
“我妈总说我会和我爸一样滥情,可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一个女生。”贺西承耷拉眼皮,“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我也没想过看看别人。”
因为从来没有被爱的人肯定过,所以总想得到更明确、清晰的爱。即使这些年她没有回答过,他也没想过放手。
周蝶眼圈微红,有种难以言喻的愧疚:“那你还要和我结婚吗?”
“要啊,你欠我一场婚礼。”贺西承理直气壮地说完,又抓着她无名指,“这枚婚戒的意思是:周小满,我总是在反复地爱上你。”-
休假日的午后,周蝶在书房用电脑报名了月底的托福语言考试。
她虽然是名校毕业生,还过了八级,但离学习环境也过去五年了。何况,她没有留学经验。
对半年后的海外生活有些忐忑。
特意问了问她那留了四年学的老公,得到的回答是:也不特别,现在想想最有意思的就是教授被流浪汉袭击,导致一周没来上课。
“……”
行吧,美国那边和法国或许不一样。
俩人闲来无事,顶着高温出了趟门压马路。
车停在一条悬木铃树荫密集的路边。
贺西承手腕搭在跑车副驾的车窗上,摘开墨镜,笑道:“你说试驾我的车,就是开来九中啊?”
“这里离我待会儿要去的电影院比较近,可以去看你前段时间投资的那部电影。”周蝶一边解释,一边又熄了火,“但是既然来都来了,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走得干脆,放在车里的手机都没拿。穿着一身白T牛仔裤,还绑了马尾,轻盈薄瘦的身影落在绿意盎然的阴翳里。
贺西承慢悠悠在她身后踱步。
看着她在几分钟后,站在被锁住的校门口皱眉。
他幸灾乐祸地俯身,贴近她耳侧,低声笑:“有人今天想重返母校,但忘记前几天才放了暑假。”
周蝶撇撇嘴,求助:“你有办法进去的吧?”
“为什么这样问?”
“你以前总迟到早退,被老师点名批评多少次了。”她理所当然地说,“肯定有不用惊动门卫的其他办法。”
贺西承感觉被她不带脏字地骂了,指骨蜷屈,敲她脑门儿:“你以为你还是班长啊?”
周蝶皱皱鼻梁:“不是。”
他牵着她的手,绕着校园外面的围墙走了一大圈,闲聊道:“九中怎么十年都没变过。”
“有变啊,上次芒露还说学校建了一个豪华图书馆。”她随口,“这些年,操场应该也翻新过很多次了。”
“今年是不是该校庆了?”
“好像是,那我们到9月还是会再回来的。”周蝶又纠正道,“我应该是作为学校优秀毕业生收到邀请,你这种中途留学的就不一定了。
贺西承:“周小满。”
“嗯?”
“我会作为学校优秀毕业生的家属,一块儿回来。”他用力地亲她脸蛋,又咕哝,“实在不行,我给他们捐个食堂。”
周蝶不赞同地摇头。
被他宽大的手掌摁住脑袋,强迫点头。
俩人闹了一会儿,脚步停在稍矮的后山围墙一侧。
周蝶看出他的目的,又谨慎地往旁边看:“不会有监控吧?”
“九中这么抠门,假期怎么可能还开监控。”贺西承指了指肩膀,“来吧老婆。”
其实按照贺西承的身高腿长,随便在学校的哪面围墙都能翻过去,但周蝶可没他这么轻车熟路。
好不容易上去,她看了一眼往下跳的高度:“贺西承,下面草丛里会不会有蛇?”
贺西承忍着笑,翻上来陪她。
他手里还提着刚才在小卖部买的汽水,“喀哒”两声打开,和她一起坐在围墙上:“干杯,没想过十年后能带着周蝶同学来学校翻.墙。”
罐身凝结着冰雾气,泡沫涌出一点。
周蝶把泡沫抿进嘴里,晃晃腾空的两条腿,笑着说:“原来你那时候经常看见的是这样的校园,景色真好。”
蝴蝶汽水白茉莉,安静的热风和喧嚣蝉鸣声从他们之间穿过。
贺西承把她头发上沾到的叶片捻开,他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那,手臂的肌肉线条隐隐鼓起。
他心不在焉地撑在一侧,看着她:“其实那时也没留心校园的风景,光顾着玩了。”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周蝶小心翼翼地把汽水罐放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高三要订校服的时候,记名字的纸。”
那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写了两遍“贺西承”。
“前几天收拾旧书发现的,我没有我想象得完全记不住你。”
17岁的周蝶,在贺西承离开学校后,还是习惯性把他名字加进全班名单里。也许因为在青涩懵懂的青春期,很多女孩都会对他动心。
她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哪怕只是见色起意。
贺西承低眼看了片刻,笑道:“不用强行安慰我吧?”
“没有安慰呀。”
只是人都喜欢美好热烈的事物,她也不可免俗。
坐在围墙上吹了片刻风,接了会儿吻。贺西承先下去,当着她面在草丛里走几步:“没蛇,下来吧。”
周蝶把最后一口汽水喝完,发号施令:“你走过来点,我怕跳空了。”
他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笑,张开手臂。
等她跳下来,稳稳扑进他怀里。
周蝶面对面抱紧他,腿没急着放下去,侧过脸轻声问:“贺西承,有没有听到知了在叫?”
它们在说:又一年夏季,欢迎光临。
【end】
感谢观阅|礼也
2025.8.5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虽然存稿出了点问题,还好仍在暑假完成。
可能还有一两张番外,写写小夫妻大四那年怎么酱酱酿酿-
开这文的原因是之前写的几乎都是破镜重圆,校园比重大,就想挑战一下都市男女。
写得短是因为确实没前几年那样的精力打磨长篇了()
总之大家看完能有“很好磕”的感觉,那就是这个故事最大的意义啦!
and目前写文好卷,连载没申榜,这个礼不会搞花里胡哨的推文。所以会申请倒个V,蹭蹭V文的曝光榜TAT
追完的无须重订,再订番外可能要花一毛钱,见谅^^
谢谢追更!!!!!!祝我们都天天开心[烟花][烟花][烟花][三花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