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能被养熟◎
梁晋睿这次要借用酒店多功能厅办的展览,算半公益性质,展出的所有展品都是国内神秘艺术家「TEN」的手笔。
画布上的图案不是由水墨彩笔绘制,而是以陶瓷作为媒介。
作品灵感来自珊瑚礁之美和它们正在面临的人为威胁,呼吁人类共同保护海底世界。
这也是梁晋睿找到一家海边度假村酒店来承接活动的缘由。
“所有作品的材质都是陶瓷、陶土和胶合板做的。”他说,“所以为了保护展品,希望你们调整好湿度、空调和照明。”
“好的。”
周蝶带着他从功能厅逛下来,说到正题:“我想和你谈谈把这个展览变成我们酒店季度的CSR项目。”
CSR指的是企业社会责任项目。
开业不到半年,就接到与环保组织相关的公益活动。如果能再和艺术院校、新媒体平台联名合作,也能提高酒店品牌的曝光。
“既然当天会有大批访客和媒体记者,那除了展览打卡区扫码抽奖互动,我们酒店还会推出“环保主题客房”、“蓝色套餐”作为联动产品……”
周蝶有理有据道:“我认为这是互惠合作,还能提升展览会的传播价值。”
“算盘打得不错。”梁晋睿笑着说,“但你好像高估了我的品行,我不是为了宣传环保艺术才办展,只是为了赚钱。”
她从容开口:“明白。酒店会在原有的承办预算基础上,给出八折优惠价。”
“回去把合同发我吧。”
在商言商,梁晋睿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距离剧组拍摄区很近的大厅。
周蝶这几天巡场都没看见贺西承,没想到这会儿又瞧见了。不过,是瞧见他面前还有几张陌生面孔。
看上去应该是酒店的客人,两个年轻女孩。
似乎错把他认成没什么名气的明星,正拿着手机边拍边问他是拍什么戏的。
贺西承烦不胜烦地拿手挡镜头:“认错了,不是演员。”
说完要走,但被两个女生跟紧。她们还在识图,试图辨认他。他瞥到周蝶和梁晋睿正杵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这一块。
贺西承偏了下头,对上周蝶的视线。
她有点疑惑地瞪大了眼。
他:过来。
她看清他的口型后,轻摇头。
她还在和梁晋睿谈工作呢,再说了,身后还跟着个不知道他俩是夫妻关系的市场部总监。
这会儿让她过去解围算怎么回事儿。
见她真要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贺西承站在原地,狭长黑眸压窄,气闷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像瞪人。
周蝶禁不住弯眼笑了下。
身边的梁晋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夫妻间的默契小互动,都不用猜也知道周蝶是因为谈公事才故意没打招呼。
而贺西承……应该也看见他了,但故意忽视。
其实梁晋睿对他了解不多。
学生时代,男生们有心照不宣的小团体。
梁晋睿属于成绩好的那一波“四眼仔学霸”。而贺西承和王寄在高中那会儿,属于站在一起就像干了挺多坏事的损友组合。
梁晋睿自问没得罪过贺西承。
可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贺西承不待见他。
得追溯到高一下学期的篮球赛,他们不同班,抽签抽到成为对手。当时他们都知道贺西承班上那几个男生打球很厉害。
梁晋睿想了个战略:激怒对方球队最强的中锋——也就是贺西承。让裁判以“他打球太激进撞伤同学”为理由,被罚下场。
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途被对面察觉了。
对方开始一起针对他。
最后十秒,被抢走球时,贺西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冷冷地撂下一句:“玩死你。”
……
那时真觉得贺西承的反应过大了。
但现在将周蝶和他结婚的事联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快步走过转角,周蝶转过身跟后面的总监说:“你先回去吧,把方案再完善一下,今天下班前交给我。”
梁晋睿见外人走了,也放松了些:“没想到贺西承也在这。”
他不知道这是贺家的酒店,九中老同学只知道贺西承家里开酒店、做实业,但没谁会特意去查名下产业。
周蝶也没特意提,只解释道:“他投资的一个剧组租用了酒店园区拍戏,是来看拍摄进度的。”
梁晋睿感慨了句:“他还是这么受欢迎啊,身边总是有很多女孩围绕着。”
“……”
周蝶本来想反驳,但想想也确实如此。
她以前和贺西承外出约会,去上个洗手间回来,都能看见他身边有女孩搭讪。
不过突然和梁晋睿聊私事,总觉得怪。
她这些年不会特意回想之前的事,但遇上之前的人,难免还是会想起来那些年的窘迫。
梁晋睿是其中之一。
他和周蝶在高一就被老师选为参加奥赛的小组队员,放学后常一块儿讨论竞赛题目。
但有一晚被周母撞上,认定她早恋。
“怎么不去找女生聊题目!偏要找一个男生单独在课后聊?”
数落完还不够,次日周母就去找周蝶班主任反映,不让她和梁晋睿在上竞赛课小班时坐在一起。
即使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但对那时的周蝶来说,是青春期一大尴尬。
梁晋睿也顺势提起过往交情:“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贺西承这样的。你那时候,应该都对他这种男生避之不及吧?”
“距离高一已经过去9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周蝶直言,“我也变了很多。”
她不再是十五、六岁时灰尘扑扑的少女,也不再抗拒接触耀眼的人。
“再说了,贺西承难道哪里有差吗?”她抿了抿嘴角,“我觉得我嫁人的眼光还不错。”
“……”
梁晋睿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周蝶看了眼时间,送客道:“那展览的事先这样?有什么改动条款,你再线上联系我,或者联系姜总监。”
他欲言又止:“展览开始的前两天,我住在酒店没问题吧?”
“当然。”周蝶微笑,“我让客房部帮你准备离多功能厅最近的房间。”-
贺西承吃不了半点亏,二十分钟后就来到周蝶的办公室。
酒店管理层不像正儿八经的公司楼那样,副总没有助理。外面只剩下几个敲定方案的市场部员工,根本无暇注意他。
门被推开时,周蝶正要去倒咖啡,拿着空杯子诧异地看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一脸要算账的表情,轻掐住她脸颊:“还好意思问?”
“怎么了。”她面色如常,抓住他手腕拿下来,“你手好冷。今天有降温,为什么穿这么点?”
贺西承握着她的手指收紧,刚还准备的一腔兴师问罪台词全咽下去了,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一会儿。
然后拽拽地问:“好看吗?”
周蝶一愣:“什么?”
“我穿的好看吗?”
“……”
他身上是件薄灰色挡风外套,高大挺拔的身型最适配这种韩系款型,衬出宽肩长腿。骨骼肌肉将大衣撑得熨贴,肩背的轮廓线条一览无余。
好看,但太薄。
这都年底了,里面搭件毛衣都比只穿件衬衣暖和。
周蝶蜷了下指尖,选择直说:“我真不明白你,你知道我们的婚约还在有效期吧?”
话题跳得太快,贺西承没听懂:“嗯?”
她重重放下杯子:“你最近求偶的表现很频繁,但是我们还没有离婚,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
“……”
沉寂三秒后。
贺西承直接地往她颈窝里埋,虽然没发出声音,但肩膀依旧笑得发颤。
周蝶本来就没靠着哪儿,被他压下来,往后退了几步,抱着他腰身才勉强没倒下去。
一股恼意在他插科打诨的态度下油然而生。
她提高音量:“贺西承。”
“干什么?”他手掌握着她后颈,还在笑,“等我缓会儿,小瞎子。”
她哪瞎了?
周蝶听得云里雾里,索性抬手抓他头发。指尖从短利黑发中插.进去,发泄地揪了一下。
贺西承总算放开她,慢悠悠地控诉:“轻点,英年变秃顶怎么办?我老婆还挺喜欢看帅哥的。”
……嗯?
她停顿了几秒。
他眉梢轻抬:“还没听明白?你不是爱看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周蝶想了想,当初能和他结婚,很大原因也是他确实有张让人神魂颠倒的好皮相。
“所以是……打扮给我看的?”
贺西承坦然地“嗯”了声,指腹抵着她下巴,抬高了些:“怎么想的?还怀疑我。”
周蝶理亏地低眼:“我们扯平了,你上次还说我在外面养人呢。”
“谁跟你扯平?我那是当场就问了。”他强词夺理,懒洋洋地问,“你憋着这句话多久了?周小满,知不知道婚姻大忌是什么?”
她好学道:“是什么?”
“谎言。”
边说,边含住她唇瓣。
贺西承一手搂住她腰,一只手掐着她细长的脖颈仰起。侧了侧鼻峰,吻上来。
尝到她唇舌里的咖啡苦味,微微皱了眉。
平时周蝶都不让他在她工作时候胡闹,但今天确实觉得自己有错,就多了几分纵容。
她抬起的手不知道往哪放,脱力地从他颈侧往上摸。
他被摸得耳后根发热,又侧着脸去蹭她柔软的唇。
看上去像是她在主动亲他面颊。周蝶被他抱着,没踮脚,也根本没力气站稳,感觉全身都被他那股淡淡的香味裹住。
贺西承漆眸深邃地看着她:“不要摸我耳朵。”
她鼻尖还挨着他:“为什么。”
他声线不似平常清沉,反倒发哑:“好痒。”
“……”
“但今天要表扬你。”贺西承低头,额发亲呢地和她相碰,眸里盛着笑,“原来能被养熟。”
17
第17章
◎明明也挺爽的◎
贺西承真是有点奇奇怪怪的,不过他总是能有理由堵住她的疑惑。
比如刚交往那会儿,她以为彼此都清楚只是相互接触、利用、慰藉。
但他还是会像正常男女关系那样,行使男朋友权利。
带她去约会、吃饭、逛街、旅游……无形中让她在学校和实习两点一线的灰暗日常里,有了其他色彩。
所以结婚后,她也会无师自通地行使妻子的权利。
会把“金毛”当成夫妻共同财产,帮忙打理。还会在日历里拟定他生日的提醒事项,互送节日礼物。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不怎么管贺西承。知道他贪玩享乐的性子,但也正是被他这股劲儿吸引。
或许是互补吧,正如那句话。
“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平静的人生则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何况抛开双方性格上的差异,贺西承比她想象得还适合做丈夫。
——还知道为她打扮呢。
很有夫德。
虽然周蝶觉得没必要,但他想一出是一出,也拦不住。
指责贺西承的“求偶行为”倒也不是完全错误,他在异性之间的好胜心实在太强。
晚上回去后还在追问她关于梁晋睿的事。
周蝶刚洗完澡,睡衣还没来得及穿上,腿就被分开,人被翻覆在浴室的墙面上。
“没有闲聊,是聊工作。”她那会儿正被折腾得汗涔涔,头晕目眩,唇瓣又被咬得嫣红湿润,“他只是来办展……啊!”
贺西承斤斤计较:“聊工作要靠这么近聊?他还帮你捋头发。”
“是树上掉虫子……”她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又拧眉,忍着异状感,“你到底、到底看了多久?”
贺西承慢条斯理地抽开身,把人抱起来到卧床那。一只手轻易握着她两只手腕往上扣,还在审她。
“你管我看多久,你又看不到我。他什么时候走?”
周蝶被吊胃口,软腰不自觉拱起:“快了……你、你做完。”
床单是粉灰色调,丝绸面料衬得她皮肤白又清透。周蝶一头浓稠的乌发被他用手捞到颈侧,脚腕也被抓着往上推。
她手指头蜷缩着泛了粉色,又酸又酥,喘气喘得好急。
“你这次选谁?”贺西承嗓音沙哑。
“嗯?”
她没听清,眼神被撞得有些失焦,微微无措地张开唇。
他吮她身上的汗和生理性眼泪,捏着她脸颊,揉她半阖半闭的眼皮:“梁晋睿和贺西承,选谁?”
“贺西承……”
根本没听清前面的名字,也只对后面那几个字起了本能反应。她感觉手上没有了桎梏,无力地去抱住他肩。
他顺势沉下来和她贴近,眉峰凌厉冷清,让人看得心驰意动。周蝶顿了顿,用湿润的唇去碰他发烫的肌肤,含住男人凸起的喉结。
能感受到她抖得不行了,贺西承笑声低哑:“嗯,再叫我一声。”
“不叫……”她指甲陷进他紧绷的肩颈肌,咬重了些,也恼羞成怒了,“好、好了没有?”
他眼里全是欲.念,也对着干地堵上她催促的嘴,一字一停:“那、没、有。”
周蝶全身发红,都是痕迹,气急败坏地抓他紧实的后背:“唔,狗东——”
好不容易骂出来两个字。
又被贺西承边顶边咬,截住了话头。
……
展览会的前一天是圣诞节。
也是酒店客流量的高峰期,周蝶既要监工,又得巡场。梁晋睿还在围绕二维码介绍牌和导览地图的事和她沟通。
“等会儿一块儿吃个晚饭吧,这几天多亏你陪我一遍遍调整细节。”
“不了,这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周蝶婉拒,“今晚是圣诞夜,酒店有其他活动,还挺忙的。”
梁晋睿别有深意道:“我们是很久没见了。但高中那几年也算是朋友吧,如果当初能在同一所大学,也许现在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
她本就不太会和别人联络感情,听到这,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官方地笑了笑。
这个笑,梁晋睿还是熟悉的。
周蝶看着和气,又是在要求态度的服务行业。但面热心冷,公私分得很清。
俩人从展览墙离开,突然被一条大型金毛犬挡住去路。
空旷的酒店大厅外面,还有客人在前厅那办理入住。梁晋睿“啧”了声:“周蝶,你们这酒店还有大狗出入啊?”
周蝶表情迟疑地看着家里的金毛。
金毛很通人性,听出自己在被嚼舌根,竟然一反常态地去咬男人的裤脚。
“诶,怎么回事啊它!”梁晋睿躲闪不及,斯文淡然的模样也不复存在,“我西裤几万块,这谁的狗?”
没等周蝶认领,又冲出来一个吕助理。
“抱歉。”吕助理拿着遛狗绳重新系上,站直后,递出自己的名片,“这位先生,需要赔偿的话可以联系我。”
只是裤脚被咬破线,梁晋睿又是体面人,自然不会找她赔这点钱,名片也没接:“不用了,把狗牵好吧。”
周蝶插话道:“那不送你了,往这边是电梯。”
等人走后,被牵着狗绳的金毛又往周蝶身上扑。吕助理没把狗绳拉紧,任由狗热情地蹭她腿。
“酒店是有宠物入住区域的,不要带它往这边走。”周蝶蹲下身,捂住金毛耳朵,“今天不是要去打疫苗吗?贺西承呢?”
吕助理:“刚打完回来的,我来找贺总……”
周蝶看穿:“你撒谎,贺西承让你带金毛过来的。”
“……”
吕助理沉默。
“他到底在怀疑什么,跟梁晋睿有仇吗?”周蝶自言自语,又摸摸金毛脑袋,“跟他说,我这两天不回家了。”
话传达出去还没半个小时。
贺西承就发来消息。
【Ukiyo】:什么叫这两天都不回家,展览会不是只办一天?就因为我带了金毛来酒店?
【Ukiyo】:是不是梁晋睿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要被他的话迷惑,远离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人。
【Ukiyo】:我不是故意针对他,但我不太喜欢这个男人。
【Ukiyo】:我这些天经常待在酒店只是看剧组的拍摄进度,顺便提醒你生理期别喝冰水,没别的意思。
【Ukiyo】:真的不回家?我上次把你弄得很不高兴吗?可是你叫这么大声,明明也挺爽的。
【Ukiyo】:我把圣诞礼物放你车上了。
良久后。
【不喝白粥】:冷静了吗?
贺西承:“………”
18
第18章
◎一分钟也很棒了◎
贺西承没冷静,当晚又在朋友圈晒了好多照片。
跟热暴力似的。
有他们上次一块出去玩的,也不带上那天出镜的徐芒露、王寄和秦泱,只发了周蝶和他的单人照和合照。
周蝶刷到这条时,盯着他在温泉池里开广角拍她的那张仰脸照,好奇怪的比例。
她小发雷霆地愤怒了一秒钟,把刚点的赞又取消了。
贺西承不知道,他在周蝶眼里有时候是有点表演型人格的——因为他很爱表演他们之间的亲密。
交往时,她偶尔给他买杯饮料都会被他特地晒在朋友圈。
但她并不会发动态。
长此以往,在大学里以讹传讹就成了:“酒管系那周大美女是个恋爱脑啊,对她男朋友这么好。”
“又送礼物,又约出去玩,太用心了吧。”
“得用心,她男朋友可是贺西承啊。感觉这哥们儿一辈子就没吃过苦,大四的各位都在找实习,他除了考试周全在玩。”
“我听说贺西承以前高中就谈得很花!在美国那几年更是隔几天就换女友,看他那张脸也看得出是个海王啊。”
“可惜了,周蝶挺乖的……怎么栽他手上了。”
对此,也有关系不错的同学提醒她:“周蝶,你可能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才这样,没必要总黏着他的。”
去图书馆都总被贺西承要求坐一块的周蝶也很懵:“谢谢,我会注意的。”
……
晚上贺西承也没闲着,看见她点赞后就打电话过来:“周小满,你老实说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她今晚回了娘家,刚洗过澡,还穿着他送的圣诞节情侣睡衣,撑着脸看屏幕:“很好啊。”
“那你是不是得无条件站我这边?”
“你说梁晋睿啊?”她实事求是道,“可是他给我钱,给我业绩。”
一句话差点把贺西承给干沉默:“我没给你业绩?”
“你不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
周蝶慢吞吞道:“我和你又不是只有金钱往来的关系。”
贺西承安静须臾,抓了把潮湿的短发。
他欲盖弥彰地清咳了声,还是吊儿郎当的语气:“行,我冲动了。晚安老婆,代我跟妈问声好。”
“……”
他刚才是脸红了吗?
周蝶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其实她不是看不出梁晋睿模棱两可的态度,也隐约感觉他话里有话。但她问心无愧,根本没想接这位老同学重叙旧情的茬儿。
高中都没衍生出的感情,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她不回家也不是在跟贺西承计较这些小事。
只是想顺便治治一碰上她身边有异性,他就会在床上变本加厉的毛病。
她看过两性关系的书,贺西承就是书里写的那样:不成熟的一方更具依赖性,会有吃醋、争抢等低智行为。
他们恋爱三年,结婚也快三年了,她多少还是摸透了一些贺西承幼稚顽劣的本性。
周蝶觉得再放任他,自己的腰会先吃不消-
公历新年的第一天,周蝶要代表“合楽度假村”去合澜集团参加总部会议。
合澜集团公司在国内各个城市的门店就有400家,能来参加会议的酒店都在四星级以上,参会者不是副总、就是总经理本人。
其他城市过来的酒店VP,还带来了当地特产。
总部会议比周蝶想象得要轻松,大约200人到场,除去门店管理人,还有集团总部高管、亚洲区域负责人等。
会议室被挪到大讲堂。
各家酒店代表的座位按年度营收排。她这家新门店虽然才开没多久,但定位在奢华五星级以上,因此位置靠前。
最后二十分钟,几位高管围绕“餐吧改革、拟制菜单”的话题。
会议结束后是区域线下交流会,周蝶正和几个其他门店的VP交换联系方式,贺曼的助理找了过来。
她被带到办公室。
周蝶礼貌问候:“贺董,您找我?”
这是她们婆媳之间第*一次在工作上碰面,但彼此都在讲私情。
贺曼在翻合楽度假村开业不到三个月的OTA报表和整体转化率,眼皮没抬:“嗯,上周你那个酒店APP的事办得还不错。”
每家酒店集团都会有相对应的APP,高端型和经济型要下载的软件也不一样。
上周也是机缘巧合,合楽度假村被爆出“崇洋媚外”的丑闻。
称前台只给外国人主动升级套房。
这条新闻里不乏有友商的添油加醋。
但周蝶喜欢这种危机,她将证据保留下来,等网上讨论度到最高时,才放出事件原本面貌,也趁机推出合楽的app。
解释积分会员可以升级套房,和新用户注册的优惠活动。
“这家新门店试水的时候,HR给了我两个调任VP的人选。”贺曼摘下黑框眼镜,手交叉抵在文件上,“是我选的你,看来没选错。”
周蝶不确定地问出口:“您是因为贺西承,才选了我吗?”
“因为贺西承不是很正常吗?你和桧木堂那家酒店的总监实绩相当,他还比你多了两年经验。”贺曼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你介意走后门?”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贺曼笑了声,“社会是张人与人交织的网。有人靠爹妈托举,有人靠贵人抬举……就算你凭借我儿媳身份拿到新门店VP的职位又如何?能用到丈夫的资源,不也是你的本事吗?”
周蝶低眉顺眼:“嗯。”
“还是太年轻,脸皮薄。”贺曼不再逗她,“我要是真因为阿承才提拔你,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回集团帮忙?还省得看他一天到晚捣鼓那不成气候的小娱乐公司。”
“……”
平心而论,周蝶的履历很优秀,她又是管培生项目一路上来的。怎么说,高层都是先考虑着重培养集团的人才。
不过贺曼也说得直白:“但你想继续晋升,过几年做到门店总经理就会被卡住。”
周蝶不解地看她。
“想上高管的桌啊?可你资历浅,学历也低。”贺曼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记得你是江大本科毕业,但和你竞争的那位VP都是洛桑酒管的硕士了。”
这话已经是站在“家人”角度的提示。
周蝶也没隐瞒:“我之前有查过MBA项目,一直想去拿个学位。”
MBA项目就是工商管理硕士。
她走的是市场部晋升路线,不出意外,之后的晋升岗位会是门店总经理,再到亚洲区域负责人。
也意味着统筹范围更广。
光靠熬不能出头,还得这方面的相关学识。
贺曼点头:“有提升学历的想法很好,你在这个岗位培训一年多也够了。想往上爬,就要深入了解经营模式。”
“那如果……”她试探了句,“我和贺西承离婚了呢?”
贺曼直言不讳:“我培养你是看见你的潜力和价值。只要你们夫妻俩是好聚好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家母子本来就不和睦。
周蝶也没想到会在这被大boss捋了一遍职业规划,要道谢时,步伐却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
看出她的踉跄状态,贺曼伸手及时扶住她,严肃审视:“别告诉我你怀孕了。”
她晃了下晕乎乎的头:“不是的,我有点低……”-
周蝶低血糖犯了。
早上开会前太紧张,没吃下几口东西。
也在被送进急诊时做了一次体检,身体各方面倒没异常。医生给她诊出一句:过度劳碌,建议休息。
顺便还给她开了三瓶营养液,让吊完再走。
医院在集团内部,是社区应急医院。
贺曼身边的助理把周蝶送过来后,一大早结识的那几个其他门店的负责人也客套地来看望她。
贺西承到病房外时,那些人还没走。
他这“集团董事长儿子”的身份挺尴尬,知道周蝶不让暴露关系,就只好先在旁边的消防通道那等。
正巧楼道里打扫卫生的大妈经过,热切搭讪:“等着看病人呢。”
贺西承腾了个位,偏头又往外看了眼:“嗯,得排队。”
“是那间啊。”大妈笑着说,“我刚从那收垃圾出来,你对人小姑娘有意思吗?”
他听着也乐,瞎接话:“是啊。”
大妈是个热心肠:“难怪要等其他同事都走了才敢过去,加油啊。”
“好,谢谢您。”
门开了,走廊上那几个人说话声渐远,贺西承这才往里走。
周蝶靠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的枯枝败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以为是公司那些人,下意识又扬起笑。
一转头,和沉着脸的贺西承对上视线。
“……早。”
她抬起吊着针的那只手,小幅度挥了挥。
贺西承瞥她一眼,目光平静地移开。看了眼盐水瓶里的余量,把床头柜里杯子的凉水倒掉,接了杯温开水后放在她手边。
而后,像无事发生般坐在床边椅子上看她的病历单。
周蝶觉得他有点严肃。
也不知道他从哪过来的,外套都没穿。黑色毛衣和黑色工装裤,再配上那黑压压的身影,周身线条锋锐又冷厉。
互不搭理的三分钟后,贺西承掌心里发出塑料纸的聒噪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外面寒风吹得发白,也显得那枚银质婚戒格外招眼。
周蝶看过去:“我现在不用吃糖了。”
她有低血糖的毛病,包里会常备巧克力。但最近除了接待的展会活动,圣诞节、平安夜、再到公历跨年,太忙了,她没顾上这么多。
贺西承不紧不慢地剥开糖纸,当着她面放进自己嘴里,牙齿硌着硬糖“嘎吱”响。
还是没打算理她,点开了手机玩小游戏。
是个限时的数独游戏。
大概是心不在焉,没到一分钟就出现gameover的画面。
周蝶只好打开手机。
【徐芒露】:NG了8次的我抽空来问候你一句,在干嘛?
【不喝白粥】:在想怎么夸人。
【徐芒露】:?夸男的女的
聊了没几句。
徐芒露又放下手机去工作了。
周蝶关掉屏幕,主动伸出手戳戳他侧腰。
贺西承低头看了眼是什么玩意过来摸他,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干什么?”
她表情真诚:“没关系,一分钟也很棒了。”
“……”
贺西承把糖果咬碎,瞭着眼峰,面无表情地睨她。
周蝶手指缩了下,忐忑:“不好笑吗?”
“给你变个魔术。”他弯起眼,宽大手掌盖在她的手机上,“看好了。”
几个障眼法的动作之后。
周蝶就没再看见自己的手机,还掀开毯子找了找。
贺西承这才跟她谈条件:“在家休息两天,请病假。”
她正要说话,又被他堵回去:“总经理要是不放人,我闹到你那董事长面前去。”
周蝶:“……”
资本你赢了。
贺西承坐到床边,捋顺她躺乱的头发:“再空一天给我,不准通知徐芒露他们。”
周蝶弱弱:“好。”
他得寸进尺,欠欠道:“你低血糖就是因为这几天没回家和我一起吃早饭。”
“……”
贺西承继续:“你一个人住酒店也总是忘记吃午饭。”
周蝶试图辩解:“不是,医生说我只是早上没吃……”
“你闭嘴。”他过分地打断,又握住她的输液管,不满道,“这破医院,怎么这么冰。”
周蝶囫囵地“嗯”了声,抬起那只没在吊水的手摸摸他的头:“贺西承,谢谢你来陪我吊盐水。”
贺西承不买账:“不用谢,手机不会还你。”
“没关系,我现在在休病假。”
她唇角弯起,上半身靠过去,毛茸茸的额发抵着他的肩窝。对周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拥抱。
贺西承喉结滑动了下,手臂慢慢箍住她后腰,掌心覆在她大半个脊背上。因为在抚摸,她的脊椎都变得酥麻。
周蝶偏过头,清浅的呼吸落在他侧颈。抬眼处,是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和优越立体的鼻唇弧度。
抱在一起,能清楚地闻到他衣服里的茉莉淡香。
贺西承的香水和普通男人不同,不是常见古龙,也不是市面上的奢牌。他身上味道淡淡的。
有时像浸没过雨水的木质调,有时是清甜凛冽的茉莉花。
她不自觉地凑近了些,温凉的唇贴着他毛衣领口往上挪,蜻蜓点水般落在他脸颊上。
他们这种稀里糊涂搅合在一起的长期关系,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情和欲。因为周蝶不会花心思在这方面,更不会特意为了他腾出思考这些事的时间。
但偶尔也有这样的温情时刻。
是贺西承为数不多想停留久一点的时刻。
他正要追过去回吻,又察觉到她退开了,拧眉:“手往哪儿摸,找手机呢?”
周蝶顿了顿,哧哧笑:“不是,吕助理给你打电话过来了。”
吕助来给他送外套,顺便开车来接他们回去。还没进门,就看见贺西承在病房外面等着她。
“吕天骄,你能不能给我道个歉?”
“?”
19
第19章
◎你快一点◎
周蝶不怎么生病,尤其在毕业后这几年,进医院都不超过3次。
因为知道是最近工作负荷过重,身体机能没跟上才导致的低血糖晕倒。所以她也没把这当回事儿,顶多警醒之后每天按时吃三餐。
但贺西承把这当成一大警钟。
他一直觉得他们在一起后,他把她照顾得挺好,谁料还有这种事发生。于是在医院待的那两个钟头,成了他“威逼利诱”的话柄。
在家休息,周蝶如果敢碰电脑交接工作,会被他拔网线。她没吃够饭,还会被他威胁“我去一趟北角”。
“……”
北角,是周蝶母亲住的地方。
都多大了,还去丈母娘那告状,也就贺西承做得出来。
下午练了半个小时的普拉提,周蝶午觉快睡醒那会儿,先被蹭过来的金毛吵醒了。
一睁眼就是一只大狗压上来。
她眼皮惺忪,迷迷糊糊地问:“金毛?你爸呢……”
金毛唧唧歪歪地发出吭哧怪叫,在床上撒欢儿。引来了上楼的贺西承,进房间就一把拎起它丢下床:“这我的位置。”
今天天气不错,冬日午后的暖阳从窗帘那斜斜地晒进来。
周蝶坐起来些,眯眼看他:“你是要去哪儿吗?”
贺西承穿着熨贴修身的束带衬衫,很显宽肩窄腰的身材,胸膛肌理的线条硬朗,长腿裹在笔挺西裤里。
今天搭的机械腕表都价值百万,再披一件大衣外套,能外出走T台了。
她突然发现家里衣帽间那一面墙的腰带腰链、皮带扣,胸针、袖扣……都没白买。
他很会搭,穿得也让人赏心悦目。
“不是我,是我们。”
他慢条斯理地纠正。
贺西承手撑着她身后的床头软枕,衣服上干净清透的气息一块笼下来。他在外面吹过风,周身有股半冷半凉的疏离感。
那张脸靠近的那一刻。
周蝶捏紧了被子,下意识闭上眼。
但他没亲,偏开头时还勾了勾唇,呼吸近在她耳侧,修长的指节挑起她的睡裙吊带:“换衣服,老公带你去兜风。”
头脑有一瞬间空白。
等他离开房间后,她才回过神来。
周蝶后知后觉到等着他吻下来的闭眼动作有多尴尬,缩进被子里,猛锤了空气三拳。
是故意的吧?
以前都是趁她不注意就亲,刚才居然在诱引她。
她嘟囔了声:“搞什么。”
贺西承说带她去兜风,就真的是兜风。他今晚开了辆停在会客厅里、有半年没开出去过的半敞篷四座跑车,推背感很强。
后座装着金毛,副驾带着周蝶,车里放着跑山专用的节奏音乐。
周蝶身上穿着他挑的棒球服外套,还戴了顶防风帽,往后看了眼全副武装在装忧郁看路边风景的大狗。
“金毛掉毛越来越严重了,你最近有把药放在它的饭里吗?”
“放了。”贺西承单手搭了方向盘,后视镜里瞥它一眼,“但天气越冷,它食欲越差。”
她叹气:“明天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月底才体检过。”他声音淡,“大病没有,只是年纪大了。”
这条柏油公路九曲回肠,但很宽敞。因为是冬天,傍晚山风凉,也起了些雾,贺西承开得并不快。
橙红一片的夕阳和晚霞从对面那座山头的尖峰下滑,已经被巍峨群山挡住一大半。
周蝶感慨地说:“我们好像在追落日啊。”
他懒洋洋地点头:“快天黑了。”
“贺西承。”
贺西承偏头,余光看她:“嗯?”
“好漂亮。”她有些怔地盯着他的脸半晌,扭过头,扒拉了下自己被吹乱的碎发,“天黑之前好漂亮。”
后面还有一起来跑山的陌生车辆,靠右侧车道排成一长列。有人摁喇叭,不是催促,是一支车队在打招呼。
贺西承手搭在方向盘上,回了一声鸣笛,又问:“周蝶,我能踩油门吗?”
她检查了一遍金毛的安全带,转过头:“踩吧。”
仪表盘上的指针瞬间往上转了一大圈,超跑的底盘像是在公路上贴着摩擦。脚底都因发动机的轰鸣震动而发麻,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一口气悬在空中不敢放下去。
但说实话很爽,也很放纵、解压。
周蝶拿驾照好几年了,从没有这样开过一次车。
引擎炸响的山林间。
一个极速飘移的快影动作后,车终于熄了火。
贺西承拔了车钥匙,转过身看她有些呆滞的表情。
周蝶虽然包裹得挺严实,但为了试驾这辆车的速度,刚才特意把围巾摘了。脸被吹得冰凉,还有点麻。
他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笑着揉了揉:“这风怪不懂事儿的,把我老婆都吹懵了。”
周蝶手还紧抓着安全带,被他搓了好几下。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瞪他:“金毛也被吹懵了。”
金毛适时地“昂”了一声。
车停在山顶餐厅的停车场,这家餐厅提供的都是当地私房菜。公历新年刚过,不仅酒店是淡季,餐厅也是。
贺西承来之前就定了包厢,餐桌靠窗。
云雾缭绕的山顶上却看不见星星,但往下看,是灯火通明的临海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都变得好渺小。
周蝶给金毛倒了水和狗粮,让它在边上玩。
贺西承烫好碗筷,给她递过去。
“金毛为什么就叫金毛?”她盛了碗餐前汤,闲聊道,“别的主人养狗都会给它们取名字,你也太懒了。”
他笑了声:“和金毛认识这么多年,你现在才问。”
“以前……”她嘀咕,“以前太忙了。”
“金毛是我高一那年捡的,那年它还是只被大黄狗咬伤的流浪狗。我没有养宠物的习惯,养了一年后才发现一直在喊它小金毛,后来就都这么叫了。”
周蝶想起大四那年第一次去他的公寓帮遛狗,还客套地问:“你这金毛叫什么?”
贺西承:“就叫金毛。”
饭吃到后面,包厢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金毛又兴奋地“昂”了一声。
直到服务员推着蛋糕车进来,精致的黑天鹅小蛋糕上有用糖浆写着周蝶名字。
她生日在圣诞节的后一天。
因为酒店这期间不放假,一般来说,贺西承都会延后几天或提前几天给她补上。
贺西承从推车下的储物柜里拿出礼物盒,是她无聊待在家里常自娱自乐的乐高模型:“生日快乐周小满,先吹蜡烛。”
周小满。
他真的很喜欢喊她这个只有妈妈和外婆才会喊的小名。
金毛在旁边扑上周蝶的腿,她还戴着小寿星头冠,双手合十地许愿:“谢谢。”
他撑着脸看她,拖长腔:“今年的愿望许这么久?”
蜡烛吹灭,周蝶有点溢于言表的开心:“我许了三个!”
一个是常年来想实现的愿望:给妈妈买大房子。第二个是希望工作顺利。至于第三个……她看向对面的贺西承。
被看的男人察觉不到她的想法,只挑眉,问得混不吝:“有能立刻可能实现的吗?说出来给你老公听听。”
周蝶切着蛋糕,想了两秒:“回去的时候,能让我开你那辆车吗?”
“可以。”贺西承伸手戳进她切歪的那一层奶油里,放到嘴边舔了口,礼尚往来地提要求,“到家的时候,能穿我给你买的生日裙子吗?”
“……”
她想了想他一贯的癖好,眼睛睁圆了些。
他好整以暇地往后靠,放在桌下的长腿交叠,薄底皮鞋尖蹭了蹭她脚踝:“你这什么表情?我刚说‘可以’可是说得很干脆。”
周蝶耳后根发热,面无表情地放下刀,先捂住了金毛的耳朵:“好吧。”
贺西承偏头,得逞地偷笑。
“你母亲说身边两个助理都出差了,下周想带我去港交所社交。”她把蛋糕上的蓝莓掰下来,递进金毛的嘴里。
他咬文嚼字:“‘你母亲’?”
周蝶调整措辞:“妈、妈妈。”
贺西承忍不住要捏捏她脸:“很开心啊?”
她承认:“嗯。”
按贺曼的想法,是想让周蝶过两年到她身边做助理,再往下顺理成章地调往亚洲区做负责人。
酒店集团的董事长总助不是正统职位,但能学的东西比副总还多,接触的人和环境也不一样。
港交所举办的这类商务社交活动,本来就是上市公司、投资者和监管机构们促进信息互通、业务合作和拓展人脉的联系网。
周蝶又问:“你陪我一起去吗?”
“我不懂这些。”
他活得轻松自在,没有野心,也不追逐名利,更别说管合澜集团内部的事。
“你可以帮我挑礼服。”
“好啊。”
要回程时,周蝶接到了徐芒露的电话。好友也惦记给她送生日礼物,还问要不要出去吃饭,补过一个生日。
“不用了。”她说,“贺西承今晚给我过了。”
徐芒露立刻问:“你们偷偷出去吃吗?在哪儿呢?”
贺西承看着周蝶皱脸的表情,俯身贴过来听,做了一个动手指的姿势:别让她现在来。
“我们吃完啦,下次带你来。”周蝶把脑袋低下去,“这家餐厅还挺好吃的。”
“贺西承真是不够意思!每次就他这个好吃懒做的人最闲,探店探到好吃的还私藏……”
徐芒露巴拉巴拉吐槽。
周蝶捂住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那接听。
贺西承牵着她下楼梯,听到她挂断电话前,还在温温和和地哄闺蜜:“你最最最最好。”
他冷眼旁观:“我呢?”
“嗯?”周蝶愣了下,将一碗水端平,“你也是,最最最好。”
贺西承:“为什么她比我多一个‘最’?”
“……”-
周五早上。
贺西承先醒的,从卧室的传声装置里听到门铃声,而后是密码开锁。有人进了大门,估计是来做早饭和遛狗工作的阿姨。
他看了眼闹钟响的时间,快9点了。
但周蝶睡得有点沉,锁骨那还有被他啃的印子。小半张脸和不着寸缕的身体都被毯子捂住,纤长黑睫在黯淡光线下拓出淡淡阴翳。
明明裹成这样,但贺西承愣是透过这一幕想起昨晚。他抓着她脚腕亲时,她眼角在灯下有多红,眼睫上还缀着眼泪。
……
……
贺西承盯着盯着,又躺回去,毫不掩饰恶劣地从身后搂紧她。吻从后肩颈往下滑,亲她背上的小痣。
周蝶睡得太迷糊,长发蓬松地散在枕头上,白皙小巧的鼻尖那冒了点汗,感觉在梦里都跌宕起伏。
睁开眼,思绪空了好片刻。
她仰起细颈,有点难耐地抓紧被子,气喘吁吁地喊:“贺西承!”
他在底下的回应声又低又哑:“别撒娇。”
“……”
贺西承从她平坦小腹一点点挪上来,高大身型压覆。盯着她红扑扑的脸,明知故问:“难道不舒服?”
她这副眼睑通红的模样,娇憨感很重。咬着唇:“你一大早的——你这个点应该去晨跑了。”
“今天换种运动方式。”他嘬她的脸颊到唇角,打断她的话,坦坦荡荡地说,“体谅一下,我也等你很久了。”
“……”
周蝶咬着牙,闷闷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妥协道:“你快一点。”
贺西承伸长手臂,拿床头柜上昨晚没用完的塞到她手上。还贴着她接吻,重复她的话:“你先快一点。”
“……”
他俩之间体型差很大,她被压得行动困难,身体本就发酥发麻,手抖了好几次。
他捋她被汗沾湿的头发,含住她唇啄得发烫,在笑:“周小满,能不能快一点?”
周蝶躲开他的吻,轻声:“帮我一下。”
贺西承笑得很坏:“没听清。”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恪尽职守的吕助理:“周小姐,不知道您起床没有,打您电话没人接。”
“……”
吕助:“我来送贺总在品牌方那定制好的礼服。前天您说要改的裙尾,现在都改好了。”
算算日子,是今天下午要和贺曼一起去参加那晚宴。周蝶一下清醒过来,艰难地从他手臂下往外挪。
她大喊了句:“我醒了,你等我会儿。”
贺西承表情发黑,脸埋进她离开的枕头里。一动不动,声音低沉:“行,别管我,让我憋死。”
周蝶已经挪到床沿,无奈地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用了点力脱身后,又同情地把被子拉上来,全给他盖上了。
20
第20章
◎和平地离婚◎
港交所的CocktailReception(鸡尾酒招待会),是类似敲钟仪式后的高桌晚宴,在金融大会堂举办。
比起“婆婆”的身份。
这几年来,周蝶对贺曼作为“董事长”的身份更熟悉。
贺曼在行业内外的名声都无非那几个形容词:锋利尖锐,眼光独到,脾性火爆的企业家。
她有超20年商业地产的运营经验。
在任职CEO的第二年就提出将合澜扩至海外,也在那时推动了集团在港交所主板的上市。
进到空间敞亮的宴会厅里,浅灰色的地毯将场内高跟鞋的声音都无形降低,四周交谈声也温和。
这是周蝶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以往需要穿礼服进场还是在去年的公司年会上。
贺曼对她要求不多,说是要锻炼她,其实也是想看看她在外有几斤几两:“刚给我敬酒的那位是华逐庭的创始人……最近他们内部调整频繁,有大动作。”
“嗯。”周蝶站在她侧后位,接话道,“我之前和华逐庭旗下酒店的公关之一有点交情。听说他们年终revPAR的目标调高了,明年可能会开发几家民宿。”
“有做功课啊?”
周蝶:“我不知道除了收集情报以外还要做什么,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基本工作。”
“别紧张,地产投资这一块的议题你不懂也正常。”贺曼说,“带你是因为同行们都会好奇‘合楽’,你是来为酒店度假村这个板块撑门面的。”
周蝶礼貌微笑:“好。”
小姑娘在她面前还是个黄毛丫头,但倒低调得体。
手里的高脚杯放下,她难得自上而下地把周蝶扫了一眼:“今天裙子、丝巾搭得也不错。”
周蝶穿的是条墨绿色丝绒及膝裙,剪裁利落,质感也高级。鞋跟不高,但也有6cm。因为贺曼只穿平底都有175公分。
她站旁边,总不能矮一大截。
“手袋有点鼓。”贺曼抬眉,“除了我的名片以外,还放了什么?”
周蝶踟蹰道:“我的便利贴。”
“什么?”
“就是……我怕记不住。”
她索性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刚收到不久的名片后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上面是周蝶在角落时写的备注:【郝良骏-轲达资本副总-问酒店ESG战略、对桧木堂有兴趣】
好久没看见这么生嫩的新人,贺曼哂笑:“等酒会结束,这些都整理成纪要发给桑秘书。”
“知道。”
“今晚我们都喝酒了,联系司机了吗?”
周蝶顿了顿:“贺西承的车在外面,可以让他来接吗?”
……
宴会进入尾声,记者在帮一些企业家和金融商会的人拍照。
餐饮区的长桌上还放着无人问津的蝴蝶酥和糖霜草莓挞,从后场区进来的贺西承尝了一口点心,就看见他那位董事长母亲领着他老婆过来了。
“妈。”他单手抄兜,刚喊完又改口,“哦,这会儿应该叫贺董吧?”
“……”
周蝶捏紧手心。
她发觉贺西承是真的很能挑战他妈妈的火气。
贺曼果然只是睨他一眼,懒得应,反手接过周蝶递上来的西服外套:“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在休息室等我。”
周蝶脱口而出:“好的妈妈。”
贺曼一言难尽地看她:“……你被他传染了?”
“不是的,贺董。”
周蝶懊恼地摇头。
目送贺曼的身影拐过转角后,她才松了口气。
贺西承看着她这嘴跟不上脑子的反应力,欠身靠近她背后。拎过她的包,偏头低声问:“周小姐,今晚玩得过瘾吗?”
她转过头,眼尾红红:“我认识了好多厉害的大拿,还拿到了她们的名片。”
他只感觉她喝得有点多,指腹揩了揩她的眼角:“我妈不会专让你挡酒吧?”
“没,贺董对我很好,是我嘴太笨。”周蝶抓着他手臂,“我不会拒绝。”
不仅嘴笨,也太循规蹈矩。
对方位高权重,说句“你随意”,她就真逼着自己全干了。
铺着毛绒地毯,灯光暗了几度的长廊尽头就是休息室。但廊道并不宽敞,两个人并行都拥挤。
周蝶走在他前面,在推杯换盏的夜晚得以有休息的喘气时间。也确实看得出高兴,酒兴上头。
她穿着小开叉裙,没回头,只举高手挥了挥,小声说:“拜拜,名利场。”
贺西承笑着掏手机,在后边拍她醉醺醺的视频:“周蝶,喝醉了?”
她一本正经:“没呢,不要在我大老板面前胡说。”
休息室里只有几张矩形沙发,周蝶端端正正地坐在一侧。她看着怼到脸上来的摄像头,呼了口气,把镜头糊住。
贺西承不闹她了,收起手机,把自己的外套披她身上。半蹲在她面前,揉揉她脚踝:“脚酸吗?”
“还好。”周蝶手揣进口袋,酒劲过后有点犯困,揉揉眼皮,“这是什么?”
她从贺西承的西服兜里拿出一只折纸蝴蝶,这张纸上的内容看上去是他投资的某电影宣传海报。
刚无聊的时候折的。
因为在车上只有吕助理和他。
吕助理还振振有词:“贺总,不知道为什么您最近总让我道歉。我并没有失职之处,莫名其妙要我道歉,那请您加钱。”
“……”
贺西承坐到她旁边,手肘搭在扶手一侧,支着额:“这个叫‘隐潮蝶’。”
周蝶歪头:“嗯?”
“没听过?”他说,“这种蝴蝶只在雨夜出现,专门吸食人类的噩梦和悲伤。”
她安静地听完:“贺西承。”
他下颌轻抬:“说。”
“你是26岁,不是16岁了,不要再相信中二日漫里的台词了好吗?没有蝴蝶在晚上出现,更没有蝴蝶会在雨天出现。”
“……”
她郑重其事地科普完,伸手戳戳他腰腹的位置,“是因为这样,才在这纹只蝴蝶?”
贺西承被她攻击完,正要反驳。
周蝶靠在他肩膀上一倒,闭眼:“一分钟后拍醒我,谢谢。”
“……”
“我身上这个蝴蝶的意思是。”他手掌及时托着她往下滑的脑袋,有点挫败感地低喃,“hi,周蝶。”
周蝶听不到。
贺曼迟迟没回来,十分钟后,推开那扇门的却是一个男人。他穿长款杏色大衣,戴着文气的细框眼镜,身型峻拔。
是贺臻,贺曼的堂弟。
当年贺老爷子在世时,是和兄弟共创的合澜。贺臻就是贺西承那二爷爷最小的儿子,只比他大10岁。
贺臻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外甥怀里躺着个在睡觉的女人。脸被散落的头发挡住,贺西承还把手掌挡在她头上方挡灯光。
那件西装外套也宽大,将她蜷缩起的身体都遮挡了一大半。
只能瞧见交叠着的纤细脚踝,肌肤很白。
他目光轻飘飘移过,绅士地放低声音:“好久不见,阿承。”
“小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贺西承确实很久没见过他,两位爷爷都去世后,两大家子人各自开出旁枝末系,极少走动。
不过贺臻已经是二爷爷家那边和贺曼这一家关系最亲近的,因为他手底下还管理着合澜的海外市场。
贺曼和这个小堂弟私交不错,贺西承小时候还被他照顾过。
“刚下飞机。”贺臻笑道,“我来传个话,你母亲被商会会长拦住叙旧了,你们先回去吧。”
/:.
“那我妈她……”
“我晚点和她一块儿回去。”贺臻指了下他腿上的人,“这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外甥媳妇吧?”
贺西承点头:“是,我老婆。”
他在纠结要不要喊周蝶起来,但又觉得她还有点醉。
好在贺臻没打算在这多叙,急着离开:“改天家里聚,我风尘仆仆的,还有事儿。”
“ok。”
门关上后,贺西承给助理发了个把车开到侧厅大门口的消息。正要打横把人抱起来,周蝶却迷迷瞪瞪睁眼了。
她往他怀里埋了埋脸,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冷的香气,缓过来些:“贺西承,贺董在哪?”
贺西承俯身把外套系在她腰上,挡住她裸露在外的腿:“她碰上我小舅了,让我们先回去。”
周蝶感觉被他抱着站了起来。
也许是酒精作祟,她伸出两根手指,顺着他衬衫纽扣的空隙里钻进去:“那我们回家吗?”
贺西承似笑非笑地低眼,看着她色胆包天的动作:“嗯,回家。”
到车后座上,周蝶还没消停。
她跨坐在男人腿上,抱着他碎碎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贺西承给她喂水喝,想让她在车上好好睡一觉,但她看上去像还有事没做完。
吕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把后座灯光调暗了些才开车。
“贺西承。”
贺西承应她的第八次:“嗯?”
周蝶磕磕绊绊地叹气,字词含糊不清:“我……还*没想好……%&”
“到底想说什么。”他语调散漫,托着她软成一滩水的后腰,扫开她乱糟糟的头发,“不困了?”
她咂巴两下嘴:“贺西承啊。”
“……嗯。”
第九次。
鸡尾酒喝再多,也不至于把周蝶醉得不省人事。她头脑只是转得更慢了些,也因为这件事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几乎一有空闲,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要和平地离婚了。
离婚之后,还能在一起吗?
如果她说想和他继续在一起……可是贺西承说过喜欢不喜欢他的,他这些年对她也只是夫妻之名的生理性需求。
她不能破坏规则,不该打破他们持续多年的平衡。
周蝶越想越消极,攒着酒劲一把抓住他肩膀:“贺——”
贺西承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抖了抖腿上跨坐着的她,好整以暇道:“这次怎么不叫完?”
她看了眼还在开车的吕助理,凑到他耳朵底下,轻声:“你记不记得我们还有四个多月?”
还有4个月16天就结婚三周年了。
贺西承薄唇轻抿,漆黑一团的眼神定格在她脸上。耷下眼皮,语气随意:“嗯。”
他表情淡然到有种无动于衷的冷漠。
周蝶一鼓作气的心一下就沉了,低下头,讷讷道:“我们回去找找那两份协议书吧。”-
2月16号是农历除夕夜,周蝶今年不排班,有假期。但她和贺西承说好了,年夜饭各回各家吃,她要回去陪妈妈。
做饭阿姨在年关也告假,家里一下变得很没人味。
贺西承下午在小区球场那遛了遛金毛,回来时,叫了一份餐厅披萨打算当晚饭。
没留神到金毛又跑卧室里去了。
它掉毛很严重,贺西承想到会掉一床的狗毛就头疼。正要把它赶出去,又看见它嘴上在叼东西过来。
丢在他脚边的第一份文件,是前些天周蝶找出来的离婚协议书。
他们三年前领证时就顺便拟好了这份合同。
他定了定神,面色如常地捡起来放回到桌上。
金毛又跑卧室的书桌角落瞎扒拉,那一块都是周蝶的东西,咬出来几本酒管系辅修的商务专业书。
“松嘴,就仗着你妈脾气好。”
金毛听而不闻,蓬松的尾巴晃来晃去。
他居然从一只狗的脸上看出谄媚和得意,嗤道:“平时咬她拖鞋,也是这么蒙混过关的?你一大把年纪的,在狗界都能做老爷爷了。”
金毛听得不开心,拿屁股对着他。
贺西承索性捡起一本书拍它狗头,从它嘴里夺下另一本书。但一张夹在书里的拍立得照片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右下角显示时间在7年前。
是周蝶大三那年和一个男人在大学教室里的合照。
贺西承神色渐冷。
那男人竟然是他小舅舅,贺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