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终于想起江梨是谁了……


    吃了饭,孩子们都有点晕晕欲睡,江梨把他们带到旁边的国营商店,让他们各自挑一件玩具做礼物。


    他们顿时又精神起来,逛了一圈,最后月月挑中一个洋娃娃,星星挑中一把机关枪,江梨抢在林川柏前面付了钱,她说,你给江晓晓买吧。


    江晓晓挑中了一把红色的塑料长剑,是三样玩具里最便宜的,只要四块五一把,她却十分喜欢,挥动着往地上砍,说是要杀蛇,江梨觉得她这把塑料剑,最多活不过一周。


    市里商店的商品品类多,很多是县城没有的,江梨看到什么都想买,不仅给林川柏和自己买,还给三个孩子买了衣服鞋子。


    “再买,就带不回去了。”手上拎着东西,累坏了的孩子还要往他们身上挂,林川柏连忙叫停。


    回去没有再坐轮船,坐了客车,车上味道混杂,还有人带着家禽上车的,林川柏买了三张票,就是想多一个位置,孩子也能挤一挤坐,但是上车后,就有没座位的乘客想让他们让出一个位置来,说怎么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占一个座?抱在腿上就是了,和他们说是买了票也没用,特别是一个妇人,已经抱着自己包裹要挤进来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林川柏虽有些生气,却也不知如何应付,他并不擅长与人争执。


    江梨这时冷笑一声,站起来横手把妇人挡了出去,然后一只手叉腰,对着那妇人就是一顿奚落,干什么?明抢啊?孩子再小,也是乘客,买了座票的!出门在外什么便宜都想占……


    她以往走南闯北,像这种耍赖爱占便宜的人见多了,刚才还想在林川柏面前装装淑女,现在也顾不上了。


    那妇人本来见他们两人斯斯文文,应是好面子的,她抢了位置坐下就拿她没办法,没想到这年轻的漂亮女人脸一变,露出泼辣模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见对方也不是好拿捏的,她悻悻然作罢,在过道找个地方坐下了。


    其他没座的乘客,刚才还跟着一唱一和,这时也都不再说话了。


    刚才这一幕,让月月和星星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在他们印象里,江晓晓是个会欺负小朋友的坏孩子,江阿姨却是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但他们心里却没有因此惧怕她,因为江阿姨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帮他们保住自己的位置,就觉得她很厉害。


    夜幕降临后,他们一行才回到了县城。


    林川柏和两孩子从街道一路走过,夜晚在外面乘凉的街坊见到,纷纷同他打招呼。


    “林医生回来了,吃过没?”


    “哟,从哪来啊,买了不少东西?”


    林母正坐在门口乘凉,摇着蒲扇同人聊天,见他们回来,连忙从竹椅上站起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顺不顺利,晚上吃过没有?”


    把三人迎进屋,她还在问,“今天玩得怎么样?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谁买的?你们都去哪里玩了?”


    她又问双胞胎,“那个阿姨对你们好不好?你们喜不喜欢她?”


    林川柏连忙说:“娘,我在车站吃了点东西,他们两个晕车,我没敢给他们多吃,你看一下家里有没有粥,给他们盛一点就行了。”


    夏天的晚餐,各家基本也都是喝粥。


    林川柏去洗澡的时候,林麦冬从外面回来,听见月月跟她娘说:“我们坐了大轮船,还看了孔雀、猴子、山羊,还有蛇跑出来了,爸爸帮忙抓蛇了,我们还坐小汽车到很高很高的大楼那里吃饭,坐电梯咻的一下就上去了,我和星星都是自己吃饭,不用爸爸喂,我们吃的好饱好饱,后来我们还去商店,江晓晓的妈妈送我们玩具,还给我们买衣服和鞋子,爸爸也送江晓晓玩具了……”


    星星也在旁边激动道:“那里有大蛇,很大很大,会吃小朋友的。”


    “你们去市里玩了?怎么不告诉我!”林麦冬以为大哥带双胞胎和对象见面,只是在县城逛逛,哪知道他们去了市里,早知道她也跟着去了,她现在根本没机会出门,也没钱出门,来了这么久,就在这个小县城里打转,她都比不上小朋友,他们都去市里逛过一圈了。


    “告诉你干什么,有你什么事?”林母道,“你去缸里摸一盘腌菜头出来,给你哥和两孩子配粥喝。”


    林麦冬翘着嘴,气得跺了跺脚。


    林母把江梨给两孩子买的东西拿出来看,衣服是各一套水手服男女童装,另一套月月的是黄色荷叶领蕾丝边的娃娃裙,星星的是短袖格子衬衫加背带短裤,鞋子也一人一双,月月是红色小皮鞋,星星的是黑色的皮鞋。


    “这衣服真洋气,肯定不便宜,怎么还给买皮鞋了,孩子脚长得快,一下就穿不了,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花这么多钱……”


    她看了月月他们的玩具,“这洋娃娃和这枪也要上百了,这一共花了多少?”她有些心疼起来,“月月不是有洋娃娃了吗,怎么还买。”


    月月怕奶奶要抢她娃娃,连忙把它搂在自己怀里,“黄头发的娃娃叫安妮,这个黑头发的娃娃叫丽丽,她们是好朋友。”她已经给娃娃们取好名字了。


    林珊珊刚才和小伙伴在外面玩,有好事的邻居和她说,快回家看看,你大伯大包小包拎回来,有没有好东西分你。


    她听了就往屋里跑,见到月月又有了一个漂亮的洋娃娃,她大步上前,伸手就要从月月怀里抢,“这个给我,这个给我!”


    林母连忙把她拉开,月月紧紧搂着自己的娃娃,后退几步,气道:“这是我的,你不能抢东西!”


    林父正好进屋添茶水,看到后道:“月月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这个就给珊珊吧,一人一个,不能什么东西都占着。”


    林麦冬端了一盘菜头出来,“这是大哥对象给月月买的,凭什么给珊珊。”她还不嫌事大的添了一句道,“珊珊,这是月月新妈妈给她的见面礼,你想要,就找你爸爸妈妈去。”


    珊珊要不到娃娃,开始耍赖坐地上不起来,林母要去拉她,她干脆躺下满地打滚,林母舍不得打她,只气骂道,“跟谁学的撒泼打滚这招,你妈妈不是也给你买了一个娃娃吗?”


    陈玉珠给女儿买的,是几块钱的塑料小娃娃,要她花个七八十买一个会眨眼睛的洋娃娃,私房钱就要清空一半,她哪舍得。


    “我要这种大娃娃,我就要,我就要……”


    林麦冬把二嫂从屋外叫进来,陈玉珠看见女儿在地上打滚,气不得一处来,就想上去教训,林珊珊见她过来,先扯着嗓子嚎道:“我也要新妈妈,让爸爸给我找新妈妈,给我买洋娃娃……”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一向舍不得对她动手的陈玉珠,彻底气疯了,把她抓过来按在腿上,屁股扇得砰砰响,如果不是林母及时阻止,她真会把林珊珊的屁股揍成四瓣。


    林家这边正热闹着,江梨带着江晓晓回了家,也被江母拉住一通盘问。


    “路上顺不顺利?今天都去哪玩了?林医生和晓晓处得怎么样?林医生那两孩子跟你合不合得来?”


    “娘,先让我去洗个澡,我整个人都快馊了。”江梨又把在门口跟着小伙伴展示她的玩具剑的江晓晓叫进来,要把她拉去一块洗刷干净,她抽空回她娘道,“孩子们都玩得挺好,你不用操心,就是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带他们出远门了,太累人了。”


    从市里回来,又过了一周,就到了两家人约好见面的日子。


    林母带着儿媳妇和女儿把整个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迎接江家人上门。


    两家人见面都客客气气,林家人第一次见江梨,见到她的时候,眼前均是一亮,没想到她这么漂亮。


    林母对江梨还是挺满意的,觉得她大大方方,面相看着也不像是刁钻难相处的。


    江母对林川柏也格外满意,眼睛不住往他身上打量,林川柏已经习惯中老年阿姨炙热的视线,也不拘谨,给林父他们敬烟,一边找话题聊。


    林麦冬也在现场吃瓜,这时正好听到江母对林母道,“你小女儿在县高读书啊,我娘家侄儿也在县高上学,下半年上高二……我不知道他哪个班的,他叫王启明。”江母还笑着问林麦冬,“你们认识吗?”


    那一瞬间如醍醐灌顶,通过王启明这个狗血文男主角的名字,她终于记起江梨是谁了!


    她将视线转到未来的大嫂身上,江梨,应该叫江梨花——她不就是那本狗血文里面的女N配角吗?男主角王启明的表姐!


    男主角王启明就是从她那里拿到创业资金,在九十年代发家致富。


    文里说江梨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早早就赚到了大钱,后来还成了当地有名的女富豪,最重要的是,她结了三次婚!!!


    五十几岁还找小鲜肉!


    林麦冬环顾相谈甚欢的两家人,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她要怎么才能把她大哥从火坑里拉出来啊?!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挑事,打架……


    林母快被一对儿女气死。


    今天两家人见面,本来气氛挺融洽的,结果未来亲家一家要出门的时候,二儿子不知从哪混到现在才回来,迎面撞上,然后指着老大的对象,大叫一声:“母夜叉,你来我家干什么!”


    当时场面就僵住了,还好老大的对象懂事,主动把之前的误会说了,江家人脸上表情才和缓下来,不过林母还是被二儿子气得不行。


    结果一家人刚坐下来,她这边气还没消,小女儿又跳出来,对她大哥说,“你可千万不能娶这个江梨,我观她面相,肯定不止结两次婚,最起码要结三次!真的,你们相信我!”


    还观相,她什么时候学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平常就不着调,今天嘴上更是没把门,难怪老大也生气了,她听了都想抽她一顿!


    林母把这两个不省心的赶走,问起让她觉得靠谱的大女儿的意见。


    林佩兰道:“我问了,她也是高中毕业,为人谈吐和修养都还可以,家里父母也不是那种难缠的人,最主要是看你和阿柏的意思了。”


    林母终于听到一句想听的话了。


    “我也觉得人看着不错。”林母想了想道,“就是有点太漂亮了,我把阿柏降不住,如果长得朴实一点,就更好了。”


    林佩兰道:“阿柏长得也不差,再说他还有正式工作,这点也比女方强,别对自己儿子这么没信心。”


    她知道她娘是被前一个儿媳搞怕了,前弟媳倒不是长得好看,却因有海外关系可以出国,果断做出了离婚选择。


    一个漂亮有本事的女人,当然选择更多一些,但不能因为担心以后留不住人,就往条件差了找吧。


    “那我就请徐大妈帮忙上门提亲,把这事给定下来了。”林母道。


    江梨的二姨知道她要再婚的消息,特地上县城来打听情况。


    江母这段时间情绪一直有点亢奋,喜悦之情不下于压在手里的陈年存货突然卖出高价的心情。


    她不好对街坊邻里说这件事,怕有不安好心的要背后坏事,江梨二姨来了,她正好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以后他们小俩口去镇上做客,你就能见到了,阿梨找的这后生,可是太俊了!”江母满面红光道,她虽然口头上嫌弃女儿只看外表,但是真找一个高大英俊的女婿回来,却是十分有面子的事,外人看着羡慕,自家看了眼睛也舒服啊。


    “后生个子特别高,阿梨她爹算高的吧,有一七零呢,站在他旁边,矮了一个头。说起来,他个子应该是随他娘,他娘也高,他爹就矮了,还没阿梨她爹高,他还有一个弟弟,身高和长相都随了他爹……


    我看着他娘那人还算明理,不像以前那个老妖婆,一脸的奸相,说话拐弯抹角心眼子一堆。”


    江梨二姨插了一句:“人要相处以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一面哪看得出来。”


    “那也是,这就看她自己的命了,我只希望她以后顺顺利利,别再有什么事了。”江母道,“阿梨这丫头不让我去合八字,我那天偷偷问了他娘,她倒是给我了,我前几天拿去给林庙祝看,他算了以后,说他们两个人八字互补,是天作之合!”


    说到这里,江母脸上又露出笑来。


    “后生家里两兄弟住一起,没有分家吗?”江梨二姨又问。


    “他娘说了,他们一结婚,都给他们分了家,让他们过自己的,但是那小儿子听说没干什么工作,估计还是靠两老补贴。补贴就让他们补贴吧,阿梨能赚钱,那后生还是医生,也不用靠老的那点钱过日子。”江母这点十分想得开,主要她知道女儿确实有钱,虽然女儿尖得很,不肯告诉他们到底赚了多少,但就看女儿床底下那个装钱的大铁箱子,那得是多少钱,才需要那么大的箱子装?


    再说她每天带回来的饭店的收入就多的吓人,现在都是由江父或者江家两兄弟轮流去接她,以免这笔钱被人盯上。


    “他们家那宅子也很大,就在白石街上,那以前都是县里的富户住的地方,那宅子回字型,前门开店,后面的院子很大,房屋也多,一家子住都挺宽敞。”林家的房子也是让江母满意的地方,多少家庭因为住房问题发生争吵,婚后住得舒心是很重要的。


    江母之前还有许多担忧,自从两家见了面以后,对这桩婚事,已经变成有九分满意,唯一担心的一点——


    “后妈不好当,你以后和他孩子生活在一起,自己也要长个心眼,吃穿上不要亏了他们,管教上少插手,让孩子爸和奶奶去说他们,你不要管,要知道,做后妈的,说什么都是错的。”二姨语重心长地对江梨道。


    江母道:“听你二姨的,以后别插手管孩子的事。”


    江梨也知道后妈难做。


    上次见面,她看出两孩子对她还是有些抵触的,这也是正常的,她对以后怎么和孩子相处,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只能说,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自从两家见过面以后,两人要再婚的消息,迅速在小县城传开了。


    县医生的医生和护士见到林柏川时,都笑着问,什么*时候可以吃到他的喜糖?


    李院长拍拍他肩膀说,这个对象找得好,天作之合,什么时候办喜酒通知他,他也要去喝一杯。


    卢医生在食堂碰到,笑着过来打招呼,对林川柏说,“没想到你和小江走到一起了,小江是我女儿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以后两家可以多走动走动。”


    有真心道喜的,也有背后说些难听话的,其中就有以严主任为首的,和林川柏在工作中有过意见相左、心胸狭隘的人。


    白石街林家这里,原先知道林川柏和江梨好上的那些街坊,会上门劝说林母再打听打听,慎重考虑,知道两家事情已经定下来后,不管背地里是不是看好,面上都已经说着祝贺的好话了。


    江家这边,对门的吴美凤站在家门口,大声的和人说,“老话说了,前世不修,今世做人后母。这命不好的女人,才一嫁再嫁,去给人家养仔。”


    刘婶走到街上,拉住从她面前跑过的江晓晓,带着一脸假笑道:“晓晓啊,你妈要再婚了,你知道不?”


    她见这孩子没什么反应,心想,果然是个傻丫头,便故意带上恐吓的语气,“你妈要结婚了,不要你了,你以后啊就是没妈的孩子了,听明白没有?”


    见小丫头嘴巴扁了扁,她才满意,还不忘补一句,“别说是婆婆告诉你的啊。”


    江晓晓路过小卖部,门口坐着一群聊天的闲人,见到她,又找到了八卦的话题,七嘴八舌的议论。


    “江梨再婚,会把江晓晓带去那边吗?”


    “不一定,也要看男方同不同意,谁想给别人养孩子。”


    “女人再嫁不容易,孩子带去一块生活,这两家都不得安生,如果她狠狠心,把孩子留在娘家,给生活费让江婶带,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有个孩子嘴里咬着从小卖部买的硬糖,听到这话,就冲江晓晓挤眉弄眼地笑道:“江晓晓,你妈妈不要你了,哈哈哈。”


    江晓晓二话不说,举着拳头冲过去,那个男孩子比她高半个头,两人掐在一起,打得势均力敌,双双滚在地上继续缠斗,旁边的人见状,连忙上前把两孩子拉开。


    男孩捂着被咬出牙印的耳朵,哇哇大哭,江晓晓顶着一脑袋乱发,挣脱大人的手臂,气乎乎冲回家了。


    “你们注意一点,以后别当着孩子面说这话,孩子不懂事乱传,让江家人听到多不好,把人得罪了。”有人道。


    江晓晓回家以后,没找到妈妈和婆婆,她端着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


    江存斌气势汹汹的回家,看到江晓晓,大声问她:“阿德那个狗生的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听说你和他打架了?”


    江晓晓点了点头,“他笑我,还揪我头发。”


    江存斌气得直跺脚,“这个死仔,狗生十八代,我去打死他。”


    江晓晓老实道:“你打不过他,等阿鑫哥回来,我们一起去打死他。”


    阿斌哥连她也打不过,肯定也打不过阿德。


    江存斌想想,表示同意,“到时候把我们的机关枪带上,看他怕不怕!”


    两个商量完怎么打人,江晓晓皱着小脸跟他说,“他们说我妈妈要结婚,不要我了。”


    江存斌也听说姑姑要结婚的事,街上也有一家孩子,和他们差不多大,去年他妈妈离婚走了,就没再回来,他同情的看着表妹,想了想道,“那你就威胁姑姑,让她不要结婚。”


    看着江晓晓疑惑的小脸,存斌道:“隔壁婶婶说晓春爸再赌钱她就喝农药,大家都叫晓春爸不要赌了。”前段时间隔壁夫妻吵闹得挺厉害,他们一群小孩子也跑去看热闹了。


    “你告诉姑姑,她如果结婚不要你,你就喝农药给她看!”


    江晓晓问:“农药是什么?”


    存斌觉得表妹什么都不懂,“农药就是敌敌畏啊,喝了就会肚子疼就会死的。”


    江晓晓有些害怕,“我不要喝,我不要肚子疼。”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你又不是真的喝,就是吓吓姑姑,就和晓春妈吓她爸那样。”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举报江梨回来的……


    江梨回来的时候,江晓晓窜步跑到她的面前,大声道:“妈妈不要结婚!”


    “如果你结婚,我就喝……喝……”江晓晓忘词了,转着脑袋求助。


    “喝敌敌畏啦,你怎么又忘记了。”江存斌在一边提示道。


    江梨看向坐在一旁扇着扇子的江母,气道,“娘,她跟哪学的这些?”


    “好的学不会,坏的不用人教。”江母道,“一回来就跟我要什么敌敌畏,”她朝桌上指一指,“桌上那碗就是,给她备好了。”


    见江梨要过去,江晓晓先一步跑到桌前,踮着脚把碗端起来,碗里褐色的茶水晃悠着洒出来一些。


    “妈妈结婚不要晓晓,晓晓就喝药肚子疼,妈妈不要结婚!”江晓晓急道。


    “姑姑,我不要晓晓死。”江存斌也跑过来帮腔,“你就答应她吧!”


    江母用扇子拍打腿上的蚊子,凉凉道:“你大嫂回来,我肯定把阿斌干的好事告诉她,看不把他打死。晓晓是你生的,你自己来管,小小年纪,竟然学人喝农药,不打不行了。”


    “江晓晓,谁和你说妈妈结婚就不要你了?”江梨问。


    江晓晓不说话。


    江存斌道:“他们都这么说,阿德也说了,晓晓还和他打架了。”


    江梨听了,就要拉过女儿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江晓晓以为她要来抢她手里的碗,急忙后退,里面的汤水一半都洒她自己衣服上了。


    江母道:“她不是要喝敌敌畏吗,先让她把那碗药给喝了。”


    江晓晓和江存斌两人惊恐的瞪大眼睛。


    江梨已经闻出那碗是苦茶,清热下火的,江晓晓这两天有点上火,她上午出门前提过让她娘给她煮点凉茶。


    江晓晓连忙把碗放回桌子上,拼命摇头,“不喝,不喝。”


    “奶奶太坏了,要逼晓晓喝敌敌畏!”江存斌控诉道。


    这话正好被进屋的江大哥听见,把他吓一跳,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不用等江大嫂回来,他自己先抽竹条,给儿子一顿加餐了,打得存斌嗷嗷叫。


    在她大哥打儿子的空隙,江梨把江晓晓拉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江母道,“她没事,我看过了。倒是她把阿德的耳朵都咬出血了,阿德的奶奶还找上门来了。”


    江梨看到女儿手臂上青了一块,气急道:“怎么没事,胳膊都被掐青了。”


    江晓晓跟妈妈告状道:“他还揪我头发,把我揪得可疼了。”


    江梨连忙仔细查看她的齐耳童发,心疼道,“头发肯定被揪下来不少,阿德比晓晓大两岁了吧,还是个男孩子,他们家还好意思来要说法,走,我找他们去。”


    江大哥抽着满屋跑的存斌,一边骂道:“知道骗妹妹喝农药威胁你姑,就不知道护着她点,让她被人打。”


    存斌委屈地道:“我和晓晓说好了,等我哥回来,一起拿机关枪去帮她报仇。”


    江母想拦没拦住,江梨还是带着江晓晓上了阿德家,在阿德父母面前,把事情一说,阿德爸就把儿子拉出来,作势要打他,把他吓的鬼哭狼嚎。


    阿德妈虽然心疼,但也不好阻止,毕竟儿子有错在先,而且明摆着比人家晓晓大,她婆婆还上门找人家事情,不知道怎么想的,传出去怎么都是他们没理。


    江梨意思的拦了拦,没让他们再打孩子了,再寒暄两句,就从他们家出来。


    阿德妈戳了儿子脑门一记,“叫你乱说话,还好意思哭,下次见了江晓晓离远点。她妈不好惹,早就和你说了,你还去招惹她,活该。”


    江梨牵着女儿的小手回家,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人是晓晓,你是妈妈的宝贝。那些说妈妈不要你的人,都是坏人,如果下次再听到这样的话,就回来告诉妈妈,妈妈去找他们算账!”


    江晓晓亲昵的朝妈妈靠了靠。


    这温情的一幕一踏入家门口就戛然而止,江母把凉茶端出来,“我又热了一下,赶紧让她喝下去,不然大便都拉不出来了。”


    “啊……我不喝,我不喝药!”江晓晓见状,转身就想往外逃。


    江梨连忙将人抱住,江母端着碗上前,哄着道,“这是好喝的东西,加了糖不苦的,快张开嘴。”


    “我……咕咕,噗……我不喝敌敌畏,我不喝……”


    凄惨的声音传出去,不知道的以为这里发生什么大案。


    刘婶去年开始在家做鱼露,有的卖给街坊,也有挑到市集上卖。最近街坊都不上她家买了,她也无所谓,市集上买的人很多,不差邻里这点生意。


    这天街道和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门,说是接到群众举报,她对外售卖腐败变质,有毒有害的食品,违反食品卫生法,要对她进行处罚,并严禁她再生产。


    刘婶喊冤,说自己的鱼露没问题,哪个缺德的举报她。


    工作人员指着她屋外筐里堆的停满苍蝇、臭味难闻的烂鱼虾——这就是明摆着的证据,还想狡辩?


    刘婶最开始做鱼露,用的是那些渔船上低价处理的小鱼虾,后来她看到渔船主倒掉的一筐筐臭坏鱼虾,念头一转,觉得不用钱的不捡白不捡,便把这些烂鱼虾弄回去做鱼露的原材料。


    烂鱼虾做出来的鱼露有怪味还发苦,她想了很多办法去味,后来味道确实不那么重了,附近的人不上她家买了,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住在一块,什么事能瞒过去?她带去市集卖的,那些外人肯定不知道,虽然味道差点,但她卖的便宜,所以还是很多人买。


    刘婶被带走罚了一大笔钱,生意也砸了,她气的要死要活,站在街上从街口骂到街尾,把所以她认为会举报害她的人,都骂了一遍。为此还引出几个不好惹的老娘们,和她掐起来,最近就属这一片最热闹了。


    江梨坐在家中哼着小调,听着外面传来刘婶的哭嚎声,觉得很解气。


    没错,就是她去举报的,她从女儿那里知道刘婶干的事,就没打算饶过她。现在她不仅惩戒了刘婶,也是帮政府打击了不良商贩。


    江母见这两天刘婶闹的厉害,担心的道,“让她知道是你去举报的,就麻烦了!”


    “她知道又怎么样?她卖的那些变质鱼露,会吃死人的,干了这样的缺德事,她还觉得自己占理?她这是被处罚,不是被表彰,还有脸闹,看吧,马上街道就会出面干预的。”


    江母见她一点不在乎的模样,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你马上要结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去得罪她这样的人。”


    “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怕得罪人,明哲保身,才明知她干缺德事,也没有人愿意出面。”江梨道。


    果然当天张大妈就带着街道工作人员找上刘婶,说她被处罚后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报复闹事的嫌疑,要求她每周去街道办接受劳动再教育,并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


    刘婶果然就消停了,她也知道再闹下去,可能会受到更重的处罚。


    九月初,江梨领证的日子将近,江母忧心渐重,之前担心她不嫁人,等要嫁了,又怕她日子过得不顺。


    她思虑许久,同江梨提出,“要不晓晓再跟我们两年,等你们两人感情稳定了,和林家两孩子也处得好了,再把她接过去。”


    她和江父商量,两人都是这个意思,两家人突然合在一块过日子,三个孩子又都这么小,还都不懂事,平时少不了打打闹闹,到时候江梨这个后妈,是帮自己女儿呢,还是偏着林家孩子?怎么做都能被人指出错处来,干脆把晓晓留下,她过自己日子去。


    江梨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江母怎么劝都没用。


    幼儿园这边也开学了,江晓晓成了大班的小朋友,她现在放学也不用人接,都是自己吊着书包蹦蹦跳跳一路玩回来。


    县城不大,路上见不到几辆汽车,也没什么危险。孩子们只要认得路了,大人都不再接送,江晓晓如果不是在机关幼儿园读书,是在家附近的那家幼儿园,前两年上下学,也就不用人接送,直接可以跟着她表哥一块回家。


    这天放学,小朋友们叽叽喳喳,蜂拥跑出来,江晓晓看到林家姐弟了,姐姐见到她后,脑袋一扭,朝一边转去,鼻子里还重重哼了一声。


    她还怕弟弟会同江晓晓打招呼,把他脑袋也转过去。


    自从奶奶和她说,江阿姨马上就要做他们的新妈妈了,让他们要乖,以后要听新妈妈的话,这样大家才会疼他们。


    月月为此难过了很久,她哭着和爸爸说,不要新妈妈,爸爸这次却没有答应她,还说江阿姨以后会和他一样,疼他们的。


    月月根本不相信,大家都说后妈很坏,她和星星只想要自己的妈妈,不想让江晓晓的妈妈做他们新妈妈。


    江晓晓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不理自己,她还记得他们一起去坐大轮船,大家已经是好朋友了。


    就在她要上前,问他们要不要和她做好朋友,就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叫她,“晓晓,你是晓晓吗?”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人贩子江晓……


    江晓晓朝来人望去,好奇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郑伟有些激动道:“晓晓,我是你的爸爸啊,亲爸爸!”说完,伸手就要抱她,江晓晓连忙后退,不让他抓到。


    月月本来打定主意不理江晓晓,正好在旁边目睹这一幕,忍不住问:“他真的是你爸爸吗?”


    江晓晓摇摇头。


    她不认识这个怪叔叔,而且外婆他们都说爸爸不是好东西,这个人说是她爸爸,那他也不是好东西吗?


    月月立刻警惕的盯着郑伟,忘了和江晓晓之间的嫌隙,紧张地提醒她,“他冒充你的爸爸,想把你骗走卖掉,你快跑,去找老师!”


    江晓晓听了,真的转头要跑去找老师,双胞胎见郑伟伸手要抓江晓晓,纷纷惊恐的跟着跑离,一边大喊:“有坏蛋要抓小孩子,大家快跑……”


    周围的小朋友们被他们这一声喊惊到,跟着散开哭喊起来,立时乱成一团。


    /:.


    幼儿园老师带着歉意地对江梨道:“这位同志找过来说自己是江晓晓的爸爸,他离开几年刚回来,认不出孩子,我见他长得和江晓晓有点像,就告诉他哪个是,没想孩子们都说他是骗子……”


    刚才门口一阵混乱,小朋友都朝她这边跑过来,说有坏蛋抓人,把她吓了一跳,搞清楚情况后,她也不敢放郑伟离开了,说等江晓晓妈妈过来问清楚再说。


    江梨没有当场指出老师话里的问题,见到一个陌生男人说是小朋友爸爸,就帮他把孩子找出来,她就不想想有没有什么风险?


    现在也没空追究老师的责任,先把眼前麻烦解决再说。


    江梨把郑伟叫出来,问他:“你想干什么?”


    “阿梨,我想晓晓了,想来看看她。”郑伟解释道,他也有些尴尬,没想到爸爸见女儿,还被当成坏蛋了。


    江梨冷笑:“你脑子搭错筋了,突然就想女儿?”


    郑伟分辩道:“我以前想来看她,你娘把我赶走了。”


    江梨是不想让江晓晓见这人,但这混蛋嘴里能有句实话吗,还说自己来看过?刚离婚那阵,他是来纠缠过自己,却一个字没提要见女儿,但凡他有心,会见不到?


    “行了,咱们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都心知肚明,说说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想干嘛吧!”江梨懒得听他废话了,直接了断地问道。


    郑伟道:“听说你要再婚了?”


    他见江梨面上不动声色,就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顿时有些心虚,他下意识挺起胸,“你要嫁人了,我肯定要来关心一下女儿情况,我不能让她叫别人爸……”


    另一个爸字还没出口,就见江梨突然抬脚朝他踹过来,郑伟吓得踉跄后退,虽然躲开了这一脚,脚下却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


    “给我滚!再出现在我和晓晓面前,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江梨鄙夷地喝道。


    郑伟悻悻然的站起来,“你就是这样,脾气冲,没说两句就动手,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根本不把我当丈夫尊重,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离婚。”


    他们是高中同学,自由恋爱结婚。江梨在中学时期,是同学们关注的焦点,她长得漂亮,性格大方爽朗,学校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他也是打败了很多情敌,才把她追到的。


    江梨虽然漂亮开朗,但也有很多缺点,就是太过于强势、任性。


    谈恋爱的时候,他没觉得这是大问题,也愿意做小伏低去哄她,但是婚后,一个强势的妻子碰上一个不逞多让的婆婆,他在中间做夹心板,这日子过得就别提多糟心了。


    特别是江梨怀孕后,脾气越来越大,他就不明白自己以前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跟他娘服个软,顺着他娘心意就行了,为什么非要闹得家宅不宁,还要拉着他受罪。


    他娘虽然在他耳边天天说要抱孙子,他其实并不在乎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反而觉得怀孩子太麻烦,不能过夫妻生活,婆媳大战还越演越烈。


    好不容易生下了孩子,江梨因为生产时候的一点小事,不肯原谅他,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他想亲近时还被她一脚踹下床。


    他娘最开始和他提出,把女儿送给乡下亲戚养,他们就可以再生一个了。他可是知道江梨脾气,她不可能答应的,他没敢同意。


    后来他娘又说让孩子发点烧,到时候骗人说孩子脑子烧坏了,她找关系开个证明,那他们也可以再生一胎。


    他觉得不按他娘的意思办,这日子不能安生,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那时候江梨住院,本来他要去医院看她,他娘说有他岳母在照顾,不用他去,他姐几个那天都要回来,一家人吃饭热闹热闹。


    那天他其实有听到女儿在哭,哭了很久,他几次想站起来,都被他娘拦了,后来哭声渐止,他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就那么凑巧,江梨自己出院回来了,碰上女儿发烧……


    他不想离婚的,谁不羡慕他有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其实想想,江梨也有温柔的时候,她想哄一个人,就能把人哄得心都向着她,只是婚后和他娘处不来,他没有帮她说话,就因为这个,就没再给他好脸色看过。


    离婚后,知道她去外面闯荡,传出来不少闲言碎语,他听到后心里就特别憋屈,觉得她可能就像他娘说的,不守妇道。她在县城开了饭店,他也过远远的去偷看过她几眼,发现她比以前更会打扮,笑容更灿烂,也更漂亮了。


    就在他想着,江梨一直没有嫁人,心里应该还是忘不了自己的时候,却传出她要再婚的消息,他就坐不住了,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了一样。


    他来找女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打算,就是不服气江梨就这么结婚,他想来问问女儿,探一探消息,最好能说服女儿去阻止她妈不要再婚。


    “我们为什么离婚你不清楚吗?要想我尊重你,你首先得是个人!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江梨都想再冲过去给他一脚。


    郑伟硬气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晓晓的爸爸,我有见她的权利。”


    江梨眼底透着寒光,注视着他,“你见她,你想和她说什么?说你是怎么想尽办法让她发高烧,要把她变成残疾儿的?”


    郑伟心头一颤,似乎从江梨脸上,又看到当初举刀向他砍来的一幕,他有些慌乱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我,我也不知情的……”


    他的声音渐弱,在江梨冷漠的目光中,狼狈的转身离开了。


    江梨从幼儿园里把江晓晓接走时,江晓晓问她:“妈妈,刚才抓小孩的坏人,真的是我爸爸吗?”


    江梨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了想道:“你希望他是你爸爸吗?”


    江晓晓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郑伟对于江晓晓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这一次见面的印象并不好,她一直相信月月说的,这是个要骗小孩子卖掉的坏人。


    江梨说,“那他就不是。”


    双胞胎回家后,两人激动的把放学时发生的事告诉奶奶,林母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抓住了重点,紧张的问:“有拐孩子的去你们幼儿园了?”


    月月和星星连忙点头,星星抢着道:“我和姐姐帮忙叫人抓坏蛋,没有让他把江晓晓抓走。”


    林母听到江晓晓的名字,连忙问,“那人贩子要拐的孩子是江晓晓啊,是你们江阿姨的女儿吗?她没事吧?”她知道江梨的女儿也在双胞胎同一所幼儿园。


    月月点头,骄傲地道:“奶奶你放心,坏人被我们老师抓住了,都是我和星星发现的,不然她傻傻的,说不定就被坏人骗走卖掉了。”


    林母把两人夸了一顿,然后说,“等你们爸爸回来,我得把这事和他说说,让他去问问你们江阿姨,孩子有没有吓到。”


    她想了想后道:“看来以后还得接送你们上下学,虽然幼儿园离咱们家近,但县里既然来了人贩子,肯定有同伙,不止这一个。”


    就在林母被双胞胎带歪的时候,林川柏也在诊室接待了一个特殊的来访者。


    一位家属扶着患者刚坐下的时候,门后又挤进来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齐耳短发用黑色发夹固定,碎花翻领短袖衫,手里还拎着一个人造革提包,一副女干事的打扮。


    林川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低头继续写病案,坐在他身后的一个实习医生,立刻皱着眉站起来问:“一个个来,这位女同志,你先在外面等着,等叫到你再进来。”


    那位中年妇女望向林川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道,“我不是来看病的。”


    不待实习医生说话,她便走到林川柏面前,清了清嗓子,矜持地道:“林医生是吧,我是郑伟的母亲,我是来和你谈谈江梨的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梨树,梨果,梨花……


    林川柏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是问诊时间,你有事,等下班以后再过来。很多患者在等着,不要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实习医生连忙催促道:“这位同志,请你先出去。”


    郑母不仅没走,还向前两步,“林医师,我要和你说的,可是大事……”


    不待她完说,林川柏不悦地打断她道:“没什么事比看病重要,先出去等!”


    已经坐在诊椅上的病人和家属早就不满这个大娘耽误他们时间,本来见她是来找林医生的,冲着林医生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结果林医生都发话让她出去了,她还不走,家属拉下脸来道:“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懂规矩,医师都叫你出去了,还不走?你有什么事比我爹看病重要?耽误我们的事,算谁的!”


    郑母被病人家属这么一挤兑,才不甘不愿的挎着包扭身出去了。


    下午的病人都看完了,林川柏整理着今日的病例资料,又对实习医生进行提问和讲解,差不多快下班的时候,诊室的门被人推开。


    “林医师,现在能谈了吧?你躲着我没用,我知道你已经下班了。”郑母推门走了进来,她在医院里转了一圈,专门和人打听这个林医师,到了下班时间,她赶紧过来堵人。


    林川柏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等他。


    刚才这个大娘找来的时候,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他正在忙,也没时间和她周旋,只是没想到她没走,真等到他下班。


    林川柏让实习医生先出去,才问面前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梨是我前儿媳。”郑母道,“听说你和她快结婚了,我是来告诉你这个人的真面目,以免你受骗上当。”


    郑母听到江梨要再婚的消息,本来是不放在心上,心想这样一个名声臭大街的女人,能找到什么好人家,结果听人说,她再找的男人条件不错,虽然也是离异,但人品相貌好,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医师,这么一来,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这种人凭什么再嫁个好的!其他人也许不好出面告诉那个林医师,江梨是什么样的人,她非去说一说不可,反正不能让她得了好。


    林川柏不以为然道:“这个倒不劳您费心了,江梨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请回吧。”


    “不是,林医师,你都没听我说……”郑母急道,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应,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先打听清楚的吗。


    林川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桌案,拿起钥匙,打算下班离开的样子。


    “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和她离婚吗?她脑子有病,连婆婆丈夫都要砍……还有她生的那个女儿,长得跟我儿子一点不像,他们两个人都是大双眼皮,那孩子却是单眼皮,你说,怎么可能是我儿子的。她以前就喜欢和人勾勾搭搭,谁知道什么时候给我儿子戴的绿帽子……”郑母要在他离开前,把江梨的丑事都给抖出来,非得给她身上泼点臭屎不可。


    林川柏听得脸色渐冷,他正视郑母道:“晓晓也是你的亲孙女,你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暂且不论,现在还不打算放过孩子?”


    他顿了顿,“我劝你,还是要积点德。”


    郑母见他完全不上套,面色变了又变,气得一扭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还转过来说了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今天算我白来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一甩门离开了。


    林川柏轻嗤——不听老人言?那也得是个心思良善的正派老人。


    江梨不知道除了前夫,前家婆下午也去林川柏医院,想给她添堵搞破坏。


    她牵着江晓晓回来,刚走到街口,江晓晓就被小伙伴叫走了,江梨拎着她的书包回家,想和她娘交代两句,就回饭店。


    还没跨进家门,就听到屋里传出江母咯咯咯的笑声,她好奇什么事让她娘这么乐,江母见她回来,笑得眼角的褶子更深了。


    “你不知道,刚才我看了一场热闹,可真是解气啊。”


    江家的一个亲戚生病住院了,江母下午带着红糖和麦乳精去县医院看望,从医院出来,却碰到了让她乐到现在的一桩事。


    ——郑母从医院出来后,心情不佳,走路也横冲直撞的带着火气,却是不小心撞上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正好装着两大桶泔水,不小心溅了一些到她的衣袖和鞋子上,她正好心里有火,就使出泼妇的本事,戳着手指头,把那个拉板车的汉子骂个狗血淋头。


    一口一个乡下人,说人家眼睛被屎糊了,自己衣服和皮鞋多贵,要他赔,还把人家祖宗给问候了。


    那汉子骂架不是她的对手,被人戳着脑门骂了一通,他火气窜上来,直接抱起一桶泔水,在郑母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她一股脑泼过去……


    “你不知道啊,她被泔水从从浇到尾,身上那烂菜、碎骨头黏糊糊的全挂上面了,真的是臭不可闻,她洗八百遍澡也洗不掉那味,我小时候见人掉进粪坑,她这个和粪坑也差不多了。看得人真是痛快!这就是报应!”


    江母不知道郑母是去医院找未来女婿,打算毁了她女儿婚事,如果她知道,那她会冲过去把板车上另一桶泔水也抬起来,倒她身上去。


    江梨听了,嘴角轻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母接着道:“你不知道,她今天小皮鞋穿着,还挎个人造革提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单位出来的干部,可会装相了。”


    郑母早些年在供销社柜台上班,因为一再辱骂顾客,被邻导批评,因着丈夫是系统里的领导,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处分,只是被调整到仓库上班。管仓库的工作更加清闲,她工作态度还是一样懈怠不负责,后来终于因疏忽职守导致仓库失火,造成国家财产严重损失,她才办了病退回家。


    做了家庭主妇后,她也不怎么干活,喜欢使唤一些想托丈夫关系走门路的亲戚免费来家里帮忙,日常就是手里拿着包子,倚在门口找人说闲话。


    今天还挎了一个干部包,难怪被江母说做相。


    “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不过这种人也干不出什么好事,*不知道哪家倒霉被她盯上了。”江母最后道。


    她不知道,对方盯的,仍旧是自己女儿,只是没搞成破坏而已。


    江梨第二天从林川柏那里知道,原来郑母会在医院附近出现,是去找他了。


    林川柏本来不想把这事告诉江梨,怕她平白生了闲气,但又不想今后有什么误会,还是和她说了,江梨果然生气,但是想到昨天郑母也没得了好,果然就是缺德事做多了遭报应,这气性也就小了。


    江梨也把前夫去找江晓晓的事和他说了,林川柏联系到他娘说的幼儿园出了人贩子的事,才知道原委。


    到了两人领证的日子,林川柏提前和医院请了半天假,昨天晚上回去还去重新剃了一个头发,穿着领子洁白的衬衫,熨烫得笔直的裤子过来。


    江梨今天更是打扮的让人眼前一亮,因为小地方相对保守,她一直不敢怎么化妆,今天特殊的日子,她精心的描绘一下眉眼,嘴唇也涂了口红,衬的更是眉目如画,再配上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就像电影海报里的女主角,林川柏见到她时,心跳都漏了一拍,江梨看出他眼底的惊艳之色,更是多了几分欣喜与得意。


    两人来到民政局窗口,拿出身份户籍资料时,林川柏听到办事人员报出的名字是江梨花,他愣了一下,以为对方说错了,结果江梨脸上泛着尴尬的红晕,把户口本的一页往他面前一递,林川柏看见上面的名字写的,竟然是‘江梨花’而不是‘江梨’。


    “这是怎么回事?”林川柏笑了起来。


    “我嫌花啊草啊太土了,对外就说自己叫江梨。本来想去派出所改名字的,我娘死也不答应,说是只一个‘梨’字不吉利,‘梨’通‘离’,后来我不是离婚了吗,她更是觉得是对外天天叫我江梨造成的。我刚离的那一阵,她整天花儿花儿的叫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抗议,她才没这么叫了。”


    林川柏听了更是大笑,他没想到江梨这么在乎名字这件事,他道:“其实梨花也很好听啊,例如樊梨花,可是巾帼英雄。”


    “我这个梨花,可不是这么来的。我们的名字都是我爷爷取的,他以前给地主家种果树,天天想着自己哪天也能果树满园,我大哥叫梨树、二哥叫梨果,我叫梨花。”江梨一脸黑线,无奈地道,“我大伯小叔那边的孩子,有枣树、杨梅、桃树、桃花……”


    “我们的名字也是爷爷取的,都是中药名,只有我弟弟是我爹自己取的,估计他是希望我弟弟之后能出人头地,成为杰出人士。”林川柏道。


    江梨暗自撇嘴,她见过林兴杰两次,只能说名字只是美好的寄寓,林父想法很好,想要实现,挺难。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送嫁妆关于……


    关于要不要办酒这事,两人的想法都是不大办,就两家人在一块吃个饭。


    虽然不办酒席,但结婚过日子,其他要置办的东西,还是不能少。江母对江梨道:“我当年嫁给你爹,娘家一点陪嫁没有,我就是穿着一身旧衣服进门,你大伯娘进门时带了一床棉被,你小婶娘家给打了一个柜子,你奶就高看她们一眼,我没陪嫁的事,被她说嘴了几十年,你虽然是再婚,但还是要置办一些嫁妆,不然会被婆家挑剔。”


    江梨想到,当年嫁给郑伟的时候,家里也没少给陪嫁,嫁妆里还有一台缝纫机,这在当时已经是很体面的嫁妆,可是郑伟娘也还是能挑出刺来,说是陪嫁了被子床单,却连两条枕巾都没有。


    不过现在是商量办喜事,她也不会再提那些让人扫兴的人。


    “我会看着办的。”江梨道。她倒不是觉得嫁妆多重要,而是为了生活过得舒服,一些日常所需,该买还是会买。


    “我知道你现在有钱,自己能置办得起,不用我和你爹操心,但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一点东西不出,衣柜和被褥我们给你置办,家里那台电视机,是你去年给我们买的,你也带过去。”江母本来没想再给打衣柜,江父说,不要想着以前给过嫁妆,就当从头来过,就图她以后过得顺顺利利。


    江梨没想到她娘把电视机也捎带上了,她有些无语道:“这台黑白电视机总共花不了多少钱,我买给你们的,你们就自己留着看吧,我怎么可能再带走。”


    江母:“我们知道你有钱,但是你有两个哥哥呢,这电视机我们以后留给谁都不是,干脆让你自己带走吧,电视机我平常用布罩盖着,和崭新的没什么两样,你带过去就当新买的。”


    江梨:“娘啊,你以为这电视机是黄金古董,还能传几代?我跟你说,像这种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以后肯定没人看,全都要换成大彩电。”


    现在彩电太紧俏了,有钱也买不到,不然江梨去年就直接买彩电了。


    “现在县里有彩电的,能有几家?还全都换大彩电?以后每家能有一台黑白电视机,这日子已经是好得不敢想了!”江母觉得女儿挣了钱,口气也大了。


    反正说到最后,江梨也没打算把电视机带走,也不让父母再给置办嫁妆,“你们不用操心,我自己有打算的。”


    这边母女商量着嫁妆,那边林母也找上儿子。


    “女方虽然说不用办酒,但是我们也不能真的就只是两家人简单吃个饭,一些亲戚朋友,包括你们医院的同事,该请的还得请,你和月月妈那会儿,是直接在省城办的,老家亲戚也没机会去参加,这次虽说是二婚,却也要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林母道。


    “娘,真不用。”林川柏打断道,“我们商量过,都同意弄得简单一点。”


    “你是不是怕花钱?别担心,给你们办酒的钱,肯定是我们老两口出的。”林母道。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们都觉得没什么必要。”


    林母见他坚持,也没办法,她从带来的包里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一方东西来,展开来后,竟然是一打十元人民币。


    林川柏略有些惊讶,看着不少钱。


    “这里面有三千块钱。”林母道,“其中两千块钱,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他让我保管,说你以后要买房或办大事的时候再给你,这个事你爹不知道。你也知道,你爷爷以前虽然是咱们县有名的老中医,但存下来的钱也没多少,他给人治病,都是开最便宜的中药,有时候见人家家里困难,诊金也不收,他留给你的这笔钱,真的是省吃俭用攒下的。”


    林川柏听了,心里沉甸甸的,爷爷过世前他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没想到老人家还给他留了钱。


    林母想起过世的公公,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另外一千,是我和你爹的钱……这事你也别和你爹提,他这人就这样,不是不疼你们,就是自小过继出去,心里失了安稳,你那婶婆又经常对他说些有的没的,他心性就有些左了。”


    林川柏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母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结婚那会儿,给你寄了五百,你后来又退回来了,没花我们的钱,你弟结婚却是花了不少,一碗水端平,现在这一千,我给你,你和江梨商量,看要置办点什么。”


    林川柏拿了爷爷给的两千元,却没拿林母那一千。


    过了两天,林母偷偷塞给他一包东西,里面有一条金项链和一只金戒指,说是给江梨打的。


    林川柏见她拿钱买了金饰,又是指明给江梨的,也没再推托。


    他带去给江梨的时候,江梨还挺高兴的,不是因为金饰贵重,而是林母有这个心意。


    她上一段婚姻婆媳问题严重,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钱有底气,也更有自信能不受婆婆辖制过日子,但是能遇一个明理的婆婆,当然更好。


    街坊邻里都知道林家要办喜事,却不知道具体日子,直到一辆解放车突然开进来,几个人从车上搬下来一件件贴着喜字的家具、电器、被褥和日用品等,看得人眼花缭乱,大家纷纷拥过来打听,才知道是送新娘嫁妆来了。


    “怎么不是办酒那天一起送过来?”有人好奇的问。


    这几年结婚又流行起大操大办,男方迎亲那天,女方出门时,会有人帮忙抬着一件件嫁妆一起跟过来,也称晒嫁妆,大家去看热闹,不仅看新郎新娘,也要看嫁妆是否体面,这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二婚的不一样吧。”人群中已经看红了眼的人带着酸意道。


    “你们看到没有,那是大彩电,20寸,天哪,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彩电,这得多少钱?!阿友娘,你们家阿友录像厅里那台彩电也只有18寸吧?”


    阿友娘也在围观人群中,她听到有人问,高声道:“我们那彩电是日本的,是进口货。”


    “现在哪台彩电不是进口的?这么大的,肯定也是。这彩电得要两千多吧,这要不吃不喝攒几年才能买一台啊!”


    “这种大彩电,有钱也买不到,还得找关系找门路。”


    “那我们以后都可以来这里看电视。”


    “人家新婚正甜蜜着,你去做电灯泡,好意思吗?”


    人群中响起一阵调笑声。


    “你们别只看彩电啊,我看到还有洗衣机,啧啧,林婶子以后都不用自己洗衣服了,娶了个媳妇,直接实现四个现代化,彩电洗衣机都有了。”


    林母从解放车停在门口那会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她一边招待江梨的大哥,一边指挥搬运的师傅往屋里放东西。


    林川柏原先住的是东边的屋子,自从婚事确定下来,林母就叫人来把屋子收拾一新,重新粉刷了墙面,门窗也换了新的,本来她还想一并把家具购置齐了,问林川柏意思,林川柏又去问了江梨,江梨说这些自己来办,让他把屋子尺寸告诉她就可以。


    本来两个孩子和林川柏一个屋的,现在林母又把东边另一个放杂物的房间整理出来,放了三张小床,给三个孩子住。


    只是林母也没想到,女方除了衣柜被子外,还陪嫁了这么多东西,除了彩电、洗衣机、电风扇、一整套家具,还有四五床从薄到厚的被褥、搪瓷盆、热水瓶、碗筷等等生活用品,一应俱有。


    她看着一件件嫁妆从车上抬下来,送到新房里,看得一阵阵眼晕。


    那些街坊都跟着进来参观。


    “这衣柜是三开门的啊,中间这面还镶了全身镜,这油漆刷得多亮多匀,不知道是哪个师傅的手艺?”


    “这么时髦的家具,应该是市里买的,这书柜、梳妆台和衣柜都是一套的吧,你看这颜色都一样。”


    还有不少人窃语。


    “听说新娘子自己开饭店,还真是有钱,给自己置办了这么大手笔的嫁妆,这嫁进来后,谁敢看不起?”


    “原先说她这不好,那不好,人家陪嫁是大彩电,如果有姑娘陪得起这些嫁妆,再不好,我也认了。”


    “哈哈哈,那也得你儿子有这本事找能到啊,不是人人都买得起大彩电!”


    江梨树今天代表江家过来送嫁妆,胸膛也是挺得高高的,就是看到彩电洗衣机被一件件搬进林家时,心里深处,还是有一点点心痛,只能期盼着妹子置办了这么重的嫁妆,以后在林家能过得顺心。


    林父知道今天送嫁妆,也没有出门,见到这么豪华的嫁妆,简直是县城头一份,他面上露着红光,觉得在亲戚朋友面前长脸,心下十分得意。


    林父的‘婶娘’,从码头卖完豆腐干回来,听人说林家今天新媳妇送嫁妆,她挎着个空篮,小碎步的跑过来,心想,如果女方什么也没陪嫁过来,只是带着个拖油瓶净身进门,她非叫嚷的让所有人知道,看这二婚的女人以后有没有脸做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财神奶奶老……


    老太太带着找茬的气势过去时,送嫁妆的大解放已经开走了,街坊还留在新房参观聊天,林母见外人在,也不好赶她,只是淡淡打了一声招呼。


    “阿婆也来看新娘子的嫁妆啦,你看看,这置办的多排场!”


    “阿柏这个媳妇娶得好啊,您老以后也要跟着享福了。”


    大家说着场面话。


    老太太一边听着大家说话,一边打量新房里放满了贴着红双喜的嫁妆,心里酸羡难言,她的目光落在大彩电上,一时都移不开眼,这要是给自家的就好了。


    她心里已经升起好几个讨要彩电的办法,却也知道行不通。


    揣着心事,她都忘了挑刺,心情复杂的回了家。


    看见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正打着赤膊蹲着门口啃西瓜,她劈头就骂道:“就知道吃吃吃,你怎么不死在外头,回来丢人现眼……”


    “老太婆,老子吃你喝你了吗,以前有钱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丢人现眼?”林有利气得站起来,把吃剩的西瓜皮砰一声摔在地下,西瓜皮汁水溅起,碎成两块落在老太太脚边,把她吓了一跳。


    “哎哟喂,讨债鬼打亲阿奶了……”老太太反应过来后,跺着脚拍腿哭喊起来。


    林有利的娘出来,把儿子先骂了一顿,又说老太太:“行了行了,整天哭灵,家里霉运都被你哭来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当然不乐意,又和儿媳妇吵起来。


    吵是吵了,晚上吃饭时,老太太敲着碗,把新娘嫁妆的事和家里人说了,她又说几个媳妇,“那家娶媳妇,能要回一屋子嫁妆,还有大彩电,你们呢,给儿子找媳妇,县城的婆娘讨不到,还要往农村找。”


    “人家一个大宅子,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回来?哪像我们人叠人住着,不找农村的,本县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二儿媳妇道。


    “你不说我们家还有一个坐过牢的,这名声都差别人家几条街了。”大儿媳妇不满的往侄子林有利身上瞟。


    几个人又吵了起来,林有利虽然知道伯娘说的是自己,却也装着听不到,往嘴里划拉着稀饭,心里却惦记起老太太刚才说的大彩电。


    林麦冬放学回来,发现大哥屋里的电器家具,心情有点难言。


    她后来又私下劝过她哥两次,没什么用,她哥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和江梨领了证。


    木已成舟,她觉得自己也尽力了,她哥以后会怎么样,她也管不着了。


    不过想想,结婚这事,她哥好像也不会吃什么亏,离婚最怕人财两失,想想江梨以后可是大富婆,她哥收入能有多少?所以不仅失不了财,可能还会得点财也说不定。


    看看现在这嫁妆就知道,她哥赚了。


    林麦冬是有见识的,以前的她,对什么20寸的彩电、半电动洗衣机,根本不屑一顾。


    现在不一样了,她辛辛苦苦一个暑假编织了50个小金鱼,本来打算拿去集市卖5毛一个,还想着发展好了,以后就雇人编织,让利一毛,她坐等收钱。


    结果来看的人有,以年轻姑娘为主,人家只是想偷学,根本没人肯买的,愿意买的,出价五分,她折腾半天,这点钱哪看在眼里,后来五分也卖不出去,人家还杀价到2分一个,她气得干脆全拿回来,宁愿送同学也不想贱卖。


    她觉得自己真是穿书者之耻,连25块钱启动资金都赚不到,所以她现在哪敢小看好几千一台的彩电,说实话,见到彩电的那一刻,她都想偷卖了拿钱去创业,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不过她见她二哥同样流着哈喇子的嘴角,就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打过这个主意。


    他们两个,是家里最穷的两个人,却一样有颗创业的心,当然,她和她二哥还是不一样的。


    她是有‘远见’的人,她哥是想走偏门的,像他提的要经营录像厅、台球桌的生意,在这个时候确实能赚到一些小钱,但是这两个场所,却是流氓混子集中地,随时会被一锅端了,根本不是正经路数。


    “咱嫂子什么时候进门啊?”林兴杰一走到大哥新房,这眼睛就离不开了,“我还想找跟咱们嫂子亲近亲近,谈谈生意。”要点投资。


    他现在可不觉得那是个母夜叉了,那是实打实的财神奶奶啊!


    啪一声,脑袋就被人打了一记,他气得转头,以为又是他娘,结果是他大哥,“哥……”


    他刚想问为什么,林川柏冷声道:“说话注意点,什么叫亲近亲近?如果敢去找你嫂子要钱,我饶不了你!”


    林兴杰不满的小声嘟囔两句,却也不敢回嘴。


    两人的日子是定在九月底,也就是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


    林家本来只开了两桌酒席,摆在自家的院子里,后来来讨喜酒的人多了,也都是亲友,人家是真心诚意上门贺喜,也不好推出去,只好再多开两桌,一共坐了四桌。


    林父的‘叔叔’和‘婶娘’也来了,在这种日子里,他也不能把人往外赶,亲戚朋友都看着,只能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位置。


    林母这边,她的亲娘也来了。


    林母亲娘把她丢在林家后,后来几年都没联系,林母嫁人那天,她倒是过来送了一块红料子,林母不收,她把料子放下,抹着眼泪走了。


    后来林家几个孩子出生,她都有过来送鸡蛋红糖,林母知道她在那边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她后来又生了三个子女,她嫁的男人是郊区的,没有正式工作,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以前还有个婆婆磋磨,婆婆过世后,她日子算是好一些。


    林母本来不想同她往来,倒是林爷爷劝了她,说今世作母女也是缘份,她既然想修好,就当寻常亲戚走动,林母听了林爷爷的话,在她继弟妹结婚出嫁时,都送了礼钱。


    林家孩子结婚,林母的亲娘都有过来,这次林川柏再婚,林母是没有告诉她的,她不知道是哪里得了消息,也过来了。


    “哪里来的乞丐婆,又来打秋风了,要不要脸啊,还好意思坐下吃席,什么东西!”林‘婶娘’看到林母亲娘竟然也来了,还安排和自己坐一桌,也不顾场合,直接冷嘲热讽起来。


    林‘叔叔’轻扯了她一下,不想她闹事。


    “干什么,这是我亲儿子家,办的是我亲孙子的喜事,我是正经的长辈,还不能说话了?”老太太嚷嚷道。


    林母的亲娘顿时坐立不安起来,一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涨得通红。


    林父见到岳母过来,本来也不大欢迎,但也不可能赶人,见到他‘婶娘’就这么在大厅广众,两家亲友都在的时候吵嚷起来,却是气得不行,觉得她就是故意下自己面子。


    林母正在招待陆续过来的亲友,见状脸也气得通红,老太太的话太难听了,不仅是奚落她亲娘,也是变相打她脸。


    其他亲友也都觉得尴尬,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林兴杰站起来道:“婶婆,您啊,和我外婆一样,在我们这不分上下里外,都是——长辈。”他这话一出,大家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两个人都做过抛儿弃女的事,大家都一样。


    “今天是我大哥的好日子,我和我们珊珊都说了,不许哭闹,不许讲不吉利的话,您既然是长辈,应该也懂这个理。”


    老太太黑皱的面皮下隐含着怒气,她听出来,这个孙子是在说她不如孩子,道理也不懂,但她一时不好发泄出来,她今天拉着老伴过来,是想和新人卖个好,以后好来往的,不是真的来闹事,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见她没有再闹,众人也松了口气。


    只有林父还含怒瞪着她,觉得这‘婶娘’给他丢了大丑。


    林川柏和江梨刚才在门口迎亲,刚踏进院子,正好撞上林‘婶娘’骂人的话,林川柏皱着眉,本来要上前说两句,被江梨拉住了,他们今天是新人,这时候不应该他们出面,见林兴杰把人压下去了,江梨才拉着林川柏,笑盈盈的走进去,招呼众人。


    等新人进来大家都被转移了注意力,现场又热闹起来。


    大人们在聊天喝酒,小孩子在边上玩闹。


    今天来了不少孩子,大家都打扮得整齐漂亮,不过最漂亮的,还是林家的两个孩子。


    他们穿着江梨在市里的时候给买的衣服,一个梳着高马尾,系着黄丝带扎的蝴蝶结,穿着嫩黄的娃娃裙,雪白的皮肤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就像一个洋娃娃;另一个梳着偏分头,白衬衣别着小领结,配着一条格子背带裤,像小绅士,亲友们见到,都想摸一摸他们。


    江梨也给江晓晓细心打扮了,因为江晓晓一个夏天已经晒黑了好几度,鲜亮的颜色会显得她更黑,江梨就给她穿了一条新买的白色纱纱裙,再给她戴上一个红色的发箍,本来想打扮成小公主,结果出门后没多久,发箍就被她摘了不知道扔哪里了,白裙子也早就脏了。


    她这会儿正趴在桌子底下,和小朋友玩躲猫猫。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拉勾一同缩……


    一同缩在桌子底下的,还有林珊珊和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你要跟我们做好朋友吗?”林珊珊主动问江晓晓,她今天听妈妈说,这个小朋友是妹妹,以后也要跟他们住在一起,叫她要和对方好好相处。


    江晓晓看着她点点头。


    羊角辫女孩大声道:“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国的了,我们拉勾。”


    江晓晓高兴的伸出小手指和她们的手指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找到你们了。”有小孩子发现他们,高呼一声,就要钻进来抓人。


    三个人吓得尖叫连连,连忙从桌下逃出来。


    “酒桌都要给你们掀翻了,你们这群小人头,别在这里闹,赶紧给我出去,出去。”酒席上的大人被烦得直轰人。


    “啊啊啊,我抓到你了,我抓到你了。你输了。”月月作为找人的一方,看见三个人跑出来,兴奋的上前揪住堂姐。


    林珊珊一把推开她,生气道:“不算,不算,我才没有输,我们重来。”


    月月被她推到一旁,委屈地道,“你耍赖,我不跟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有什么了不起。”林珊珊对身边的两人道:“我们都不要跟她玩。”


    说着就牵着江晓晓和羊角辫女孩的手往屋里走,“我们去玩过家家。”


    到了房间里,林珊珊拿出塑料碗勺来,“我是妈妈。”她指着羊辫女孩子,“芳芳是爸爸。”


    又对江晓晓道:“你做我们的小孩。”


    江晓晓猛摇头,“我不要做小孩,我也要做妈妈。”


    林珊珊生气道:“那我们不跟你玩了。”


    江晓晓见状,转身就要走。


    林珊珊见她不服软,气得跺脚,又怕她真走了,人少就不好玩了,眼珠子一转,似乎想起什么,她道:“我知道哪里有娃娃可以当小宝宝。”


    她带着两人去了林母给三个孩子准备的房间,林珊珊拉开箱柜的抽屉,又趴床底找了一圈,直到眼睛落在鼓起的被子上,她过去掀开叠成方块的被子的一角,两个并排躺着的洋娃娃就出现在她面前,她眼睛一亮,就将洋娃娃抱了出来。


    将两个洋娃娃都抱到自己房间,她和芳芳两个一人一个小宝宝,开始盛土拔草做起饭来,又任命江晓晓作爸爸,再去外面找点吃的回来。


    江梨和林川柏将客人一一送走,每人离开时,手上都拎着一袋喜糖、一条毛巾和两包香烟,这是比较厚的回礼了,再加上带来的孩子都有红包,亲朋们还都是比较满意的,都夸林家酒席丰盛、新娘礼数周到。


    隔壁邻里见林家的客人走了以后,才上门来帮忙收拾残局,把剩下的菜肉归置一起,刷洗碗筷,归还各家的桌椅。


    江梨便用碗装了剩下的菜肉,让来帮忙的人带回去,自家没剩一点。


    林父不知道她不想吃这些剩菜,看着她大手大脚全送人,自家一点不留,心疼的直抽抽,又不好第一天就训新儿媳,就对林母嘀咕,“不是个会过日子的,那些鸡鸭肉,还剩老多,我们自己不能吃啊?送一点就成了,全给人了。”


    林母却不这么看,一大家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做大儿媳的是个大方人,这日子磕碰就少。


    “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买,大家来帮忙都是情义,别小气巴拉了。”


    林父生气,“谁小气,谁小气?”


    他这边小声嚷嚷着,那边屋子里却有孩子更大的哭声传来。


    江梨第一个跑进屋里,看见月月昂着头大声哭着,手指着自己的小床,上面不仅有一只踱步的毛茸茸的小鸭子,还有几条蚯蚓在扭动。


    江晓晓站在床边,眨巴着眼睛无辜的望着月月。


    星星站在另一边,既想去摸摸小鸭子,又有点害怕蚯蚓。


    “江晓晓!”江梨大吼一声,一看就知道是她闯出来的祸,“你为什么把小鸭子和蚯蚓放在床上,你知不知这多脏?”


    她昨天和江晓晓说,以后就要搬到林叔叔家住,江晓晓要把家里养的一只老猫带上,存鑫几个不肯让她把猫带走,后来林母为了哄她,去隔壁要了一只小鸭子给她带走。


    这些蚯蚓还是存鑫他们帮她挖的,她装到铁盒子里带过来,只是没想到,她会把鸭子和蚯蚓都弄床上去。


    “我是小鸭子的妈妈,我要给它喂东西吃。”江晓晓道。


    她本来是和林珊栅她们玩游戏,林珊珊有娃娃后,给娃娃喂饭,哄睡觉,她在那里无聊,就自己跑走了,想起来自己还有小鸭子,就从纸箱里把小鸭子拿出来,学着林珊珊,把小鸭子带到床上,摸着小鸭子的绒毛,轻声道:“妈妈喂你吃东西,你不能挑食,要全部吃完哦,吃完饭还要乖乖睡午觉。”


    如果月月不是及时进屋,她这会已经给小鸭子盖上被子了。


    “那你也不能把小鸭子和虫子放床上,妈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再记不住,下次真的要打你了。”江晓晓已经不是初犯了,江梨之前就在床上发现她偷偷带上来的蝉、蟋蟀、天牛等各种昆虫,月月会哭是正常的,她以前也差点被吓哭过。


    江梨还想再训两句,林川柏和林母都进来了,了解了情况后,都说小孩子不懂事,没有关系,换条床单就可以。


    月月哭得哽咽,她想起什么,冲过去把被子掀开,没看到自己的洋娃娃,又大哭起来,“娃娃不见了,哇~”


    另外一边屋里也传出来哭闹声。


    陈玉珠回屋时,发现林珊珊心虚的坐在床上,还盖着被子,她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过去要摸摸她的额头,林珊珊直躲,陈玉珠皱着眉,看她紧紧抓着被子,觉得有些不对,等强行把被子掀开,看到被子下面躺着的两个洋娃娃——


    “你什么时候偷拿过来的?”陈玉珠气得要去拿娃娃,林珊珊哭闹的扑在娃娃上面,不肯让她拿走。母女两一个骂,一个哭,声音马上传了出去。


    喜宴在几个孩子的哭哭闹闹中结束。


    晚上睡觉的时候,月月和星星习惯性的要去找爸爸一起睡,江晓晓也要去找她妈妈,林母听到声响,敲门进去,要把几个孩子带出来。


    “昨上你们跟奶奶一块睡,奶奶陪你们睡在自己房间,你们不是都有自己的新床了吗,你们长大了,以后都要自己睡了。”林母哄道。


    三个孩子都不肯跟她出去,江梨略带尴尬地道:“让他们先跟我们睡吧。”


    林母知道今晚是他们新婚夜,怎么能把孩子留在这,还想再去拉他们,林川柏也道:“娘,你累了一天,先回屋休息吧,孩子就先跟我们睡。”


    林母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晚上江梨帮月月和江晓晓洗了澡,林川柏给星星洗,等三个孩子洗干净,穿着短衣短裤在床上蹦蹦跳跳,林川柏和江梨也洗漱好了,一米五的木床,躺了五口人,还是有些拥挤。


    三个小孩子睡中间,月月旁边还躺了两个洋娃娃,两个大人睡旁边。


    月月和星星虽然之前哭着说不要爸爸结婚,不要新妈妈,但是毕竟是小孩子,今天请客办酒,因为孩子多热闹,他们也玩得开开心心,晚上多了两个人一起睡,他们更是觉得有些新鲜。


    月月对旁边的江晓晓道:“你如何不抢我的洋娃娃,我就和你做好朋友。”


    江晓晓点头说好,*伸出小手指,“我们要拉勾。”她特别喜欢交朋友拉勾的仪式。


    月月和星星都开开心心的伸出手跟她拉勾,星星问:“小鸭子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江晓晓点点头,“是的,它是我的好朋友。”


    “它叫什么名字?”月月好奇的问道。


    知道小鸭子没有名字以后,三个人还兴致勃勃给它取名。


    星星还提议,把小鸭子抱上来一起玩。江晓晓意动,转头看妈妈,见妈妈严肃着脸朝她摇头,她沮丧地道:“妈妈说过,小鸭子不能带到床上来。”


    “那我们现在去找它玩。”星星说着就要爬起来,被林川柏按住了。


    “别闹,赶紧睡,看你们谁睡得最快。”


    “我我我。”三个人都大声喊道。


    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


    “我们玩个游戏,大家都要闭上眼睛,不许说话,谁睁开眼睛说话,谁就输了。”江梨道。她今天已经够累了,现在只想把三个精力过盛的孩子赶紧给哄睡着。


    果然她话一出口,三个孩子马上躺平,紧紧的闭上眼睛,谁都不敢出声了。


    第二天月月醒来后,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又睡到自己的小床上了,紧挨着她两边并排的小床上,躺着睡的四仰八叉的江晓晓和星星,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和爸爸他们一起睡的,为什么又回来这里了?


    江梨进来看见她已经醒来,笑着道:“月月最厉害,起的最早,另外两个小懒虫,还没起床啊。”


    她从柜子里找出月月的衣服,问她:“月月是自己穿,还是阿姨帮你穿?”


    月月看着江梨,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是委屈,迷迷糊糊又哭了起来:“爸爸,我要爸爸,呜哇……”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霍元甲月月……


    月月一哭,另外两个也被惊醒,小孩子都有起床气,再加上哭声也会传染,星星和晓晓眼睛还半闭着,就也咧着嘴巴跟着哭了起来。


    “妈妈……”江晓晓坐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朝江梨伸出手,不复平时调皮捣蛋让人生气的模样,变得可怜兮兮,江梨心一紧,连忙过去把她抱起来安抚。


    江晓晓搂着她的脖子小声啜泣着,这边林川柏听到哭声也进来了,月月和星星见到爸爸,哭声登时变大,都朝他伸手要抱抱。


    孩子多的家庭,本来少不了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因为是重组家庭,别人看着就会多了一层想像和解读。


    哭声也引来其他人,林珊珊头发扎了一半,半披着跑了过来看热闹,陈玉珠手里还拿着梳子,跟着也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不放心的林母。


    “羞羞脸。”林珊珊刮着自己脸颊嘲笑屋里抽泣的三人,“爱哭鬼。”


    她忘了早上不肯起床,被她妈拍屁股后不满的哭嚎声了。


    陈玉珠回屋后就摇醒还在蒙头睡觉的林兴杰,偷偷的和他道,“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几个孩子哭了,大嫂马上就去抱自己亲生的哄,都不肯做做样子。”


    林兴杰被她摇醒,心里正有气,冷嘲道:“那不是正常的吗,珊珊哭了,你会去先哄其他孩子?”


    “那怎么一样?”陈玉珠不悦道,“我又没给人当后妈。”


    林兴杰懒得理她,继续转身睡觉。


    陈玉珠继续道:“后妈就应该一碗水端平,大嫂面上看着和气,到底心是偏的,月月和星星以后就可怜了。”


    孩子们相处,三天两头闹矛盾,上一秒吵架,下一秒又和好。


    江梨和林川柏之间,却是甜蜜和谐的,只是多了三个电灯泡,做不到如胶似漆而已。


    一起生活以后,江梨发现林川柏越来越多的优点。


    她的性格风风火火,东西随手放,林川柏却是沉稳细致,总是不声不响地帮她收拾好,但不会唠叨她。


    林川柏的工作虽然忙,但也会帮忙做家务,包括收拾房间、倒痰盂、烧洗澡水等。


    婚后他们一家子大部份都是在江梨饭店解决吃饭问题,但有时林川柏也会自己下厨给他们烧东西吃。


    他知道江梨胃不好,会给她煮药膳,他自己口味偏清淡,江梨却是有点重口,他烧菜时都会照顾到江梨的喜好。


    但日子也不总是一帆风顺,总有避免不了的问题。


    计生办的工作人员首先找上门来。


    因为他们两个人没有生育指标,现在成了家后,就必须要响应计划生育政策,去做结扎。


    江梨虽然提出两人都没有再生的打算,但是政策就是政策,计生办的人表示没办法通融,必须去结扎。


    江梨没想到,结个婚,还要去挨这么一刀,虽然结扎是个小手术,她还是怕得要死。


    林川柏知道计生办的人找上来以后,考虑了一晚上,说让江梨再拖延个几天,等他去市里出差回来再说。


    林川柏回来那天,人显得有些虚弱,两个孩子朝他扑过来要他抱的时候,他捂着腹部后退两步,笑着说等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再抱他们。


    江梨还以为他是坐车累着了,回到房间,林川柏拿出一张市医院开的结育证明给她看,说自己去做了结扎手术,她不用再做了。


    江梨看着那张医院证明,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抬头看着林川柏,带着哭腔道:“你怎么这么傻,都不和我说一声!”


    林川柏道:“男性结扎的综合风险和伤害显著低于女性结扎,没道理让你去做这个手术,我正好去市里出差,那边的医疗条件要比县城要好,所以我直接做了手术。”


    计划生育办也做过这类宣传,但是现在去结扎的,还都是女性,极少男的会去做结扎。计生办来抓结扎,最终带走的,也是妇女。


    对于林川柏的维护,江梨确实被感动到,她让林川柏至少要在家里休养上一周才行。


    林川柏笑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小手术,休息一天就可以了,真要躺一周,我没事都要躺出病来了。”


    江梨轻捶他道:“你还是要同我商量的,毕竟是做手术,都没有人在身边陪你,如果我跟你一块去的话,肯定不让你刚做完手术就往回赶,至少要在那边医院住一两天,所以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老老实实在家休息,我去给你请假。”


    她还准备放下店里的生意,在家照顾他。


    结果林川柏在家躺了一天,隔天一早就偷溜出门,去医院上班了。


    这事本来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把结育证明交到计生办的时候,风声还是漏了出来,最后一传十,十传百,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议论这事。


    “哪有让男人去结扎的,这女人果然是心狠的。”


    “我一个亲戚,女的可厉害了,押着丈夫去结扎,结果怎么样,男的结扎完以后身体虚,再也干不了重活了!”


    “听说男的要在那上面动刀子,那以后不是废了吗?”


    “这二婚的就不如原配,不会心疼人呐。”


    “咱们做女人的,可不能像她这样……”


    背后议论的这些声音,不赞同和批判的居多,还都是妇女同胞,她们越说越热闹,说得多了,仿佛就能显出自身的贤良淑德来。


    林母知道后,心情也是颇为复杂,人皆有私心,她当然不想自己儿子去动这一刀,但木已成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


    最近省台每天晚上七点半准时播放《大侠霍元甲》,当“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的歌声一响起,整条街道都跟着沸腾起来。


    晚上吃了饭,洗了个澡,就自带着小板凳,去街上有电视机的人家看霍元甲。


    街上有十四寸黑白电视机的两个人家,每天晚上家里都挤满了人。


    林川柏新婚,那些原本不好意思来打扰新人的,现在霍元甲出来,大家也顾不上考虑许多,都冲20寸大彩电而来了。


    江梨和林川柏的新房,一下子来了许多街坊,他们虽然面上还有着不好意思和拘谨,知道是来打扰人家,但是电视剧的吸引力,也让这一丝不妥退之脑后,厚着脸皮都要来蹭彩色电视。


    当天晚上,他们十来平方房间,挤满了人,床上和沙发上坐满了人,有些没位置,直接坐在熟人的腿上。


    房间空地处站着、坐着人,几乎没地方下脚,连五斗柜上,都蹲着淘孩子,更不用说那些挤不进来,还舍不得离开,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面看的人了。


    房间里充满了混浊的味道和吵嚷的人声,江梨和林川柏早就受不了退了出去,三个孩子却喜欢这么热闹的场景,显得十分兴奋。


    当天晚上,两个人连夜换床单,把柜子床榻擦洗了一遍,又把满室的瓜子花生壳扫干净,才能躺下入睡。


    第二天,江梨当机立断,让林川柏把电视机抬出去放堂屋。


    因为前一天来的人太多,很多人没抢到好位置,今天就来得更早了,六点钟几个孩子正在看《聪明的一休》的时候,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林母干脆让小儿子把电视机抬到院子里,这个地方更宽敞。


    等七点半一到,院子里或坐或站,全是人了。


    年轻人比划着‘迷踪拳’,女人们猜测着霍元甲和赵倩男的感情发展,热闹程度都快赶上放露天电影了。


    林兴杰看着院子里人头攒动,心里全是算盘——如果开个录像厅,这能收多少钱啊!


    他心痒难耐,偷偷和他娘商量,“都是邻居,不让他们来看也不合适,但我们出的是彩电,天天看也容易坏吧,再说还有电费呢,怎么算?这人一走,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瓜子还要收拾,我觉得吧,这么下去也不行,要不我们适当收点钱,也不要多,每人每次五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母狠狠瞪了回去,林母压低了声音斥道:“街坊来看个电视还收钱,我们不要脸皮了?”


    林兴杰见在他娘这里行不通,觉得他爹应该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没想到他爹竟然也反对。


    家里这情况和林父在电影院做检票差不多,他喜欢这份热闹,但差别是在这里他是主人家,电影院里他是小人物。


    他坐在最佳观影区剥花生喝小酒,旁边围坐的街坊时不时会羡慕奉承他几句,这感觉不知道多好。


    人多带来的麻烦,像打扫收拾这些活,反正又不用他来干,电费多耗点,他到时候找老大家的去说去,彩电是他们的,这电费不得他们出吗。


    林兴杰见打动不了他爹,顿生世上已无知己之感。


    家里最近热闹的场景,林麦冬倒没怎么参与,自从赚钱失败,又发现学业一落千丈,最后可能两头都落不着好后,她慎重选择,决定还是奋发图强,先考个大学出来再说,遥想上一辈子的各界大佬们,也都是学霸出身来着。


    她现在是早出晚归,晚上要参加晚自习,回来的时候,电视已经散场了,林麦冬知道现在在热播霍元甲,班里同学们课间也都在聊这部电视剧,只是她‘见多识广’,对此并没什么兴趣。


    大人们都被霍元甲吸引,小孩子们更喜欢一休哥。


    第30章 第三十章剃光头晚上一……


    晚上一群孩子在林家看完《聪明的一休》,嘻嘻哈哈的学着一休的动作,“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儿。”


    有人提议玩角色扮演游戏,大家热烈响应。


    江晓晓跑回去把那把已经变形的塑料剑拿出来,双手握剑,“嘿哈”地喊着,一边劈砍着空气,一边道,“我,我是西……门。”


    月月马上纠正她道:“是西右卫门啦。”


    男孩子们都抢着要做一休哥,女孩子都觉得自己是可爱的小叶子。


    林珊珊和月月正在为了谁是小叶子争个不休,林珊珊寻找自己小伙伴支持,月月拉过弟弟星星,要他给自己投票。


    “你们是长头发,一点不像小叶子。”江晓晓也被要求投出她的一票,她摸了摸脑袋选不出来。


    “对,你们才是西右卫门,他是长头发,江晓晓是小叶子,她是短头发。”有孩子朝她们看了一眼,见林珊珊和月月都是高马尾,只有江晓晓是齐耳短发。


    这下两方都不乐意了,长头发的珊珊和月月都不想做西右卫门,江晓晓也不想当小叶子,开始争吵起来。


    到一休的人选时也卡住了,星星也要当一休,月月支持弟弟,其他男孩子当然不乐意。


    最后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想了一个办法道,“一休哥是最聪明的,谁算术最好,谁就是一休哥。”


    他还跑回家,把自己一年级数学题拿出来,问大家:“2加3等于几?”


    几个孩子拿出手指头比划一会儿,有一半人能答对。


    小学哥又问了一道自己也做不出来的题目,“12加13等于多少?”


    双位数的问题,把所有人问住了,手指头明显不够用。


    “25。”星星举手,大声道。


    马上有人问小学哥:“对不对?他说的对不对?”


    小学哥也不知道,又跑回去,拿出他的数学工具——一盒火柴,一群孩子趴在地上,看着他拿出火柴数起来,最后发现真的是25。


    星星兴奋地跳着喊道:“我是一休哥了,我是一休哥了!”


    孩子们当然还是不服气,“一休哥是小和尚,没有头发,你不是!”


    最后因角色分配不均,游戏没办法继续下去。


    第二天林川柏先起来,自己洗漱好以后,就去叫孩子们起床,结果发现星星顶着一头狗啃一样的头发,正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林川柏吓一跳,问清楚情况才知道,他想要和一休一样的光头,江晓晓自告奋勇,偷拿了剪刀,帮他剪的——


    江晓晓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说自己给家里的老猫剪过毛,她没说老猫身上被剪得东缺一块西少一撮,丑得很。


    江晓浇被江梨教训了一顿,因为她乱拿剪刀,接下来一周都不能吃零食了。


    林母扒拉着星星的脑袋看,惋惜道:“如果是夏天,剃个光头也凉快,现在天都凉起来了……”


    星星照了镜子后,被自己丑哭,还念念不忘,“我要和一休哥一样,我不要头发。”


    林川柏拍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带他去把头发剃了吧。”还省得三头两头给他洗头,每天洗脸的时候顺带用毛巾擦一擦就行了。


    星星从理发店里出来,从一个漂亮的小帅哥,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和尚,他摸着自己的光溜溜的脑袋,十分新鲜,一路上嘴里念念叨叨,学着一休的动作。


    他以为自己以后就是白石街上当之无愧的一休哥了,结果当天街上就多了好几个小光头……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用算术题选一休的启发,后来这些孩子都玩上考算术的游戏,当然他们依旧不喜欢大人考他们,而是每人带着一盒火柴相互较量,比谁用火柴更快算出答案。


    江晓晓对于这个游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从一数到十都费劲,江梨教了很久,她也只能数到五,六永远搞消失,到七这里就彻底卡壳。


    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大部份也只能数到十,所以即使带着火柴,他们也算不出十以上的加减。


    这种情况下,愈发显出双胞胎的聪明,星星不用数火柴,大家只要报出数字,他就能马上算出来,后来孩子们乱报一通,他们只是出题目,自己也没有答案,也没人知道星星算得对不对,但星星的表现还是给这些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另外还有月月,她跟着电视机里面学,就能把《聪明的一休》拗口的日文主题曲从头唱到尾。


    陈玉珠就很羡慕,也拉着林珊珊要考她算术,林珊珊仰首望天,紧抿着嘴巴就是不回答。


    陈玉珠气急,“你都上一年级了,怎么连上幼儿园的弟弟都不如,问你7加8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


    这边江梨拿了算盘出来,一边考星星,一边她还要拨算盘才知道答案,没想到问了几个,星星都算对了。


    江梨高兴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称赞道:“我们星星真聪明。”


    星星抿着嘴,脸上笑容既腼腆又有点雀跃。


    等到月月表演唱歌,虽然大家都听不懂日文,但觉得和动画片上唱的没差别,都拍手鼓掌。


    江梨忍不住问江晓晓会不会唱,江晓晓只会一句,“格的格的格的格的。”就没然后了。


    果然。


    她安慰自己,不要拿孩子比较,健康活泼就行。


    不过私下里,江梨也悄悄问过林川柏,说星星心算特别厉害,月月记忆力强,要不要针对性培养,以免把孩子耽误了。


    林川柏道:“他们这么小,还是开开心心多玩两年,不用刻意做什么安排。”


    ……


    江梨婚后大半精力都放在新家上面,饭店生意就有点顾不上,就在这段时间,饭店对面,也开了一家相等规模的餐饮店。


    对面新饭店开张后,对她这边生意肯定有一些影响,老客也被拉走了一些。


    江梨派人去暗访,才知道那家饭店和她打起价格战,菜肴价格比她这里低了百分之二十,这对客人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马师傅有些担心生意会被抢走,问江梨他们是不是也要降价?


    江梨考虑后决定价格不变,价格一旦降下去,就不好再涨,再说也会给老客留下不好印象,觉得她饭店的利润空间很大,菜肴价格虚高。


    江梨坚持不降价,在客人流失大半,心态差点稳不住时,客人一时间,又全都回来了。


    原来对面的饭店最开始还是能保证菜品质量,后来客人多了,钱却没多赚,就开始压缩原材料成品,买的水产海鲜就都不新鲜,猪肉也掺了老母猪的肉在卖,客人吃了几回不满意,肯定走人了。


    对面的老板见刚兴旺起来的生意一下子又冷清下去,便着急起来。


    开饭店的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男的在后厨掌勺,老婆在前面招待客人,他们也是向亲戚朋友借了很多钱,才开起这家饭店的。


    老板娘烫着泡面卷的短发,嘴唇涂得红红的,穿着小一号的衣服,把腰上赘肉勒出一圈来,下午饭店没客人的时候,就抓一把瓜子在手里,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上江梨的饭店来聊天。


    她跟江梨打听衣服哪买的,头发哪里做的,水产哪里进的,又说自己某某亲戚是县里大领导,东拉西扯个没完。


    江梨随口敷衍着。


    对方见江梨态度不冷不热的,问十句,没一句是诚心回答的,就没趣地撇了撇嘴走人了。


    街上饭店不可能只开他们两家,消费者在增加,饭店也会越开越多,江梨就想着,如何能保持自家饭店的优势。


    她交待马师傅,在菜品这一块一定要严格把关,她自己又开始琢磨起拓宽客户的渠道了。


    正好老同学黄秋霞要结婚了,两家人都是住单位楼房,不像农村或是县里住平房有空地的,可以在家摆酒。


    以前这些单位里的人结婚,直接就在单位食堂办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以后,群众对婚礼场地的要求就更高了。


    黄秋霞也是这个想法,她挺羡慕电视上那种热闹的婚礼场面。


    她来找江梨商量取经,江梨一拍脑门,想到了主意,“那就在我饭店里办!放心,肯定给你们布置的热闹喜庆,就当是帮我打广告,酒席只收你们成本价,不会让你们多花钱。”


    她正想着拓展客户,经老同学这么一提醒,正好想到可以接喜宴生意,结婚的、过寿的、升学的,都可以来她这里办酒啊,只要第一炮打得好,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有人来了。


    对于黄秋霞的婚礼,她上心程度不亚于新娘本人。


    她还特地陪黄秋霞去了市里进行一番大采购,陪她买衣服、鞋子、化妆品、头饰等等,又给自己店里采购了大量布置婚礼现场的物品。


    黄秋霞见她为了布置婚礼场地买了那么多东西,大把钱撒出去了,都替同学心疼,“你买这么老些东西,就为了在我结婚当天布置用的?多浪费啊。”


    “这些以后还可以重复使用。”江梨道。


    她打定主意要接婚宴酒席,这次是个尝试。最主要也是自己最好朋友结婚,她也想尽力帮她办一场难忘的婚礼,让她没有遗憾。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