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两天,兵力折损不少但是收效甚微,王贲果断收兵,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夜里传召各位幕僚偏将军师们来主帐内商议。
“大梁城实在坚固,不说内墙,这外墙,看着那接缝垒边的地方,也是精心加固的,咱们的弓弩是绝对射不穿的,就算是压着那边的箭势往前推到近处,只怕也难。”
“云车已经损了三部了,大梁城内居高临下,火油滚木扔下来,逼得人不好靠近。”
有参加过灭赵的邯郸决战的将军,也说起来:“当初邯郸那里只要除了李牧,赵军阵脚就乱了,可眼下这大梁,是魏王亲自督战。”
王贲倒是还稳得住,他十几岁就跟着王翦上战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也见了不少,战场生局势瞬息万变,也并不是都能一蹴而就马到成功,打一场仗,一两年是常态,如今才不过半月,开端不顺也不见得后面就没法子了。
话虽如此,但王贲还是写了军报令人带回咸阳。
但是等三个月过去,大梁城纹丝不动,战局毫无转机的时候,王贲也是有些着急了,他带着亲卫队出军营绕着大梁跑了一圈观察地势想再仔细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机会,另一边,请罪求援的信已经被大老虎带回了咸阳。
李盛是当天晚上到的,嬴政还没睡,还在握着一卷书简在看,屋子里有淡淡的水汽,应该是刚刚沐浴过,旁边两个宫女拿着烘干的细棉布轻手轻脚地给嬴政擦头发。
李盛站在门口嗷呜叫了一声,听到了紧促的脚步声。
嬴政走过来就看到虎虎蹲在门边不进来,见了他就抬起爪子示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竹筒,里面有帛书。
他爪子上都是泥土,爪爪缝里也有很多灰尘,身上都是土,嬴政今天刚洗澡,他还是把自己弄干净点儿再去和铲屎官贴贴吧!
他多贴心啊!
善良贴心的大老虎在殿内被宫女梳梳毛擦擦灰,过了一会儿就四脚朝天地躺下,四个宫人都伸手托着着一个大爪爪,用另一只手拿着湿布把爪子擦干净,还要把爪爪缝隙里塞进去的小石子什么的都清理出来。
大老虎努力爪爪开花。
等他被清理干净了,嬴政也早就把信看完了,正皱着眉头盯着信上的“连攻一日不克”四个字发愁。
王贲请示他要不要强攻,强攻,也就是不顾损耗不计伤亡硬攻上去,秦军势重人多,要是拿人命填,大梁城势能拿下来的,但是损失毕竟惨重,秦法军制中,只要是损伤一半,主将就要负罪,王贲不敢自己随意做主。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但是大梁城还不值得秦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但是大梁城势一定要拿下来的,嬴政吩咐人给寅君准备吃喝,自己过来摸摸虎虎的头,带着书信去了后殿,后殿的地上铺着一张极大的舆图。
倒是和远在大梁的王贲是一个思路,既然正面大不好打,那就看看周边有没有破绽,大梁虽说是都城,但是这些年来魏王可经营得不怎么样,城内的兵力能守住正门,别的地方只怕不能万全了。
李盛干完半只羊,吨吨吨喝了温水,舔着嘴巴过来找嬴政,他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了,这会儿都快二更,嬴政该睡觉了,不是他说,这些当皇帝的真的都挺能熬夜的,之前刘彻也是个夜猫子,半夜架着他出去看月亮。
但是嬴政五十岁猝死,李盛非常怀疑是心脑血管疾病,那既然这样,铲屎官还是别熬夜了!
想不出办法有些发愁的嬴政被大老虎叼着一只袖子拽到了寝室,一爪子把他推倒在床上,还又伸爪子往里面推了推,然后自己踩上床,卧在了大床外侧——大梁城又跑不了,系统还告诉他王贲已经开始琢磨水灌大梁的可行性了,都有办法了,你老实点儿睡觉!
嬴政睡不着啊!
但是他刚叹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一只老虎爪子就软乎乎地拍上来按着他的头压回去了,再起,再压,再起,再压。
被迫做了三个仰卧起坐的嬴政放弃了,把脑门上的大爪垫拉下来抱住睡觉。
算啦,军情只是僵持,并不紧急,还是明天一早召集大臣们一起想办法吧。
纸上观图到底不如实地观测更有效果,第二天嬴政一群人还在讨论的时候,王贲已经派了信使一路快马加鞭往咸阳来了。
王贲仔细绕着大梁城走了两三圈,注意到大梁的地势低,这个低,是指的低于黄河的河床高度。
大梁,也就是后世的河南开封一带,本就地处黄河之滨,大梁城外数千米外,就是大河奔涌而过,但是黄河这几年还算安稳,雨水也不多,于是大梁城颇为安宁,少逢水患。
王贲看过黄河奔涌,再看固若金汤的大梁城,心生一计:既然人力攻破不得,那不如引动黄河之水,在大梁城西北方向黄河堤岸上开渠,一路筑建堤坝引着河水冲向大梁城,他们那城墙也不是铁打的,经得起这一日日的水淹水泡?
嬴政拿到了这封信,沉默一会儿后传阅诸位大臣,大家都表示此计可以一试,总不能一直在那里耗着。
随着回信送去的,还有好几个水利工匠,大梁城打下来就是他们的地盘了,在战胜的基础上,还是尽量把损失降低到最小,否则这城若是全坏了,不还是得重修?
接到回信后,王贲立刻组织军中将士们行动起来,决堤非同小可,一定得先修好从堤口到大梁城下的水渠,再决堤,否则黄河水漫多地郡县,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等王贲完工,春雨悠然而至,接连四五天连绵不止,春汛时节水面上涨,站在黄河堤坝边上,河涛怒吼浪翻水涌,只是看着都震动人心令人心生恐惧。
在掘开堤坝之前,王贲还举行了祭拜仪式,顶着雨天带着士兵们冒雨兴工。
选好了决口,两边的堤坝加固,然后,随着两侧的十架弓弩齐齐发射,本就被破坏过的堤坝被射穿大洞,河水咆哮着奔涌而出,顺着秦军修建好的河道一路往大梁城的方向流去。
但就算是黄河之水,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冲垮大梁外城的,像这种外城,在修建的时候用的都是糯米浆,十分牢固,历史上是足足泡了三个月,大梁的外城才被冲垮。
王贲专门派了大量的士兵日夜看守河道,时不时还需要加固,春雨连绵不绝,河道是急工,若是一直这么淋着也不好。
李盛待了两天觉得无聊就跑回咸阳了,路上给嬴政抓了一只大鱼,是在深山的河流里抓的。
他用吃剩的羊肉做饵料把鱼吸引过来,等聚集了好多只后,选了一只最肥美的,足足有两尺多长,两只成年人手掌长度那么宽,鳞片在林中的光下呈现一种淡青色,尾巴是青黑色的,没见过,不咋认识,不过系统说能吃而且好吃,李盛就毫不犹豫地一爪子下去把鱼拍晕了。
简简单单!毫无挑战性!
但是带回去的时候李盛就很狼狈了,要是一只牛羊鹿什么的,他叼着就带回去了,但是这鱼身上表面都是粘液,李盛尝试着叼了一下尾巴,呸—!一股子腥味儿!而且滑溜溜地叼不住。
最后还是费劲吧啦地用一枝柳树枝穿起来,叼着树枝的两头带回去的。
夜里,李盛趴在旁边甩尾巴,嬴政在旁边吃鱼羹。
秦汉时代的羹,并不是李盛思维中那种像是粥一样的东西,羹的概念非常广义,只要是加水炖的,无论是大块还是肉沫,都可以被称为羹。
除了鱼羹,还有煎鱼,就像后世某部美食纪录片说的那样,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这鱼腹部的肉丰腴鲜嫩,切成厚片稍微炙一下很快就熟了,少少地放一点调料,就是鲜美异常,嬴政吃得很爽,哪怕是他,也不是经常吃到这种大鱼。
美美地吃了一顿,还吩咐剩下的腌起来他明天要吃,嬴政快乐地走进后殿,继续加班。
王贲向他报告了大梁城的情况,现在魏王既不敢出城应战,也对他们水淹大梁毫无办法,只要他国没有援军,大梁陷落秦手,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既然确定魏国战场不会再有变动,嬴政的目光就投向了下一个目标——燕国。
燕国太子丹曾在秦国当质子,但是前阵子居然逃跑了,秦国当时正在筹措攻魏的相应事宜,一时疏忽让他买通了一个来自燕国的宦官,两人一起逃亡回去了。
秦国派人过去问罪,燕王道是因为他重病在身,太子丹为尽孝道才回国,此前已经向秦王请求过回国,秦王不准,万般无奈之下才逃回来的。
有理有据,秦王使者也不能说老子都快病死了儿子还不能回去尽孝。
嬴政听说后,并不当回事,在他眼里,燕国也早晚都是秦国的地盘,若是燕王父子识趣,他还会留他们一命,眼下嘛,他无所谓地轻笑一声:“燕太子丹情愿死在故土而不愿活在秦地,寡人自然是要成全他。”
第352章
大梁城泡了一个半月的时候,李盛觉得不能再这么泡下去了,再泡城墙都快烂了,以后还不是得嬴政掏钱修?嬴政的钱得留着啊,打完了六国还得打匈奴呢!哪儿能这么浪费?
虎虎的勤俭持家技能点立刻点亮了!
魏王当然是能僵持一天算一天,大梁城一天不破,他就一天是魏王,是国都内的最高统治者,等来日秦军杀进来,他就算不是阶下囚,估计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谁会主动去面对这种惨淡的下场呢?
朝堂上倒也有人主张投降,但是魏王不肯,眼见着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他能安乐一天算一天,而且他还心存侥幸,万一秦军撑不住退兵了呢?
此前大梁城内囤积了不少粮食,倒是还能撑一阵子,但是这些粮食也是尽量供给军士大臣们,地下的庶民百姓们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好歹现在是夏天,草叶树芽的不少,也饿不死人,但日子不好过是肯定的,妇孺老幼就更难捱。
但是等再过一阵子城墙腐朽开始进水,夏季又多雨,大梁城内到处都是水,必然是疫病四起,说不定还会有瘟疫,这个烂摊子不也得是嬴政接手?
李盛蹲在大梁城外面的堤坝上,决定今天晚上就干活儿,先把魏王搞定!
当晚,魏王刚躺下睡熟,就梦见了一副令他肝胆俱裂的可怕场景,雷声阵阵大雨瓢泼,眼前大梁城内的水已经涨到了小腿高,库房被失去食物的流民冲烂,粮食浸水后迅速腐坏,城内房屋都被大雨浇坏了。
百姓们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尺地可卧,更兼风寒疫病四起,城中伤亡病重者甚多,一时间群情哀怨,被人挑动后他们居然冲进王宫,大声质问他,既然早知秦军围城再难转圜,为什么不早点投降?!
秦军堵着各处城门,外面是黄河水围城,城内暴雨的水也流不出去,若是魏王愿意为了保全城内百姓向秦王称臣,这么会死这么多人?
此前韩王投降,父子二人俱都存命,且境内并无杀戮之事,降者不伤。
既不肯把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也不肯开城投降让他们求生,就这么硬生生把人圈在这囚笼一样的大梁城内,雨灾疫病,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魏王争辩他是为了保护城内百姓,但是没有人肯听,大家历数这一年来为了备战,魏王征收的赋税,那些官吏士兵们从他们田间强征的粮食,还有从家中抢走的牲畜。
他被大家从王座上拉拽下来,撕扯着拖到城门,登上城墙,从高高的墙头上推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人惊恐大叫。
正在这时,魏王惊醒了,旁边的姬妾柔声安慰他,给他端了温水过来。
但是魏王再也睡不着了,他走到门前,天已经快亮了,他喘着气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只是还不等他仔细想,只听得天边一声接一声的闷雷响起,西边的黑云压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不过眨眼间,地上已经有了水花。
梦里也是这样的大雨!也是清晨在一阵雷声后开始的!
魏王只觉得背上都起了一层汗,这轰隆隆的雷声无异于催命一般,他想起前几天朝中劝他开城投降的几位大臣说过的话。
秦王性情残暴(李盛表示不同意,作为封建贵族,铲屎官脾气其实挺好了),虎狼之心,若是执意不降,将来城破国败,只怕秦军不好相与啊。
历史上秦军先攻后淹,加上之前的筹谋,大梁是一年半才打下来,攻城伤亡惨重,水利工事也损耗颇多,而在攻占了大梁城后,为震慑他国,秦军便有屠城之事。
闭了闭眼睛,魏王仿佛没了骨头一样无力瘫坐在殿门口:“传大臣们进宫,为保城内百姓,寡人要开城门,降秦。”
就在城门大开后不到一刻钟,大雨倏然而止。
魏王降了,而且比预料中投降更快。
但是大梁城内外都是一片狼藉,嬴政把吕不韦派过来协助安抚民心,做善后工作。
城墙保住了,人口也保住了,李盛回了咸阳,还拽着嬴政去药材库示意了一下,大梁城内病人不少,李盛就怕有灾病瘟疫啊。
嬴政和大臣们商议后,派了些大夫过去,秦军还在大梁驻兵,万一要是有瘟疫秦军也不能免灾。
接下来就该燕国了。
李盛花了积分看了一下,燕太子丹正日夜与幕僚们相商,图求救国之策。
正面抗事肯定不行的,就如史书一般,他打算刺杀秦王——但是这一世,嬴政攻破魏国比历史上早了六年,人物变动并非前事,燕丹还能找到荆轲吗?
这会儿还是刚有计划,李盛无聊地伸出后爪挠了挠耳后,就当看戏了,反正到时候他肯定不会让那个刺客进了秦宫。
刚打完了魏国,秦国也需要整顿兵将安抚伤员,短时间内不会对燕国动手,但是嬴政在和谋士门开会的时候已经开始研究燕国的地图了。
李盛也开始好奇地了解燕国的历史,他在廊下努力伸长前腿做了个标准下犬式伸展,就地一趴,一边悠哉悠哉地啃着肉干一边听系统给他用电子音播报燕国历史。
肉干炫完,李盛起身去一旁的大水缸喝水,伸出舌头啪嗒啪嗒还没喝两口,突然呛了一下:“系统你再说一遍?燕王哙干了啥?禅位给国相?”
假的吧?他呆住了。
亭子里正在看书的嬴政已经大步跑过来了,抢过旁边宫女手里的帕子,亲自給大虎虎擦了擦嘴,很关心地问到:“你看见什么了吗?”
他刚才被太阳晒得眼睛发花,刚站起来打算回内殿,就瞄见大老虎仿佛被惊了一下似的呛住了,两只眼睛都呆呆的。
他顺着老虎的眼神方向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啊难道是什么鸟
李盛醒神过来,伸出前爪安抚地拍拍铲屎官的手臂,用大头推着他一起回内殿了,嬴政继续办公,李盛窝在一边的竹席上继续看系统的文献。
燕王哙当政时期,国相叫子之,子之是个对权利欲望非常大的人,虽然贵为相国,但是他仍然不满足,希望得到燕王更多的信任,拿到更多的权利。
为此,他干了两件事。
第一次是收买齐王地使者苏代,燕王哙垂问齐国使者:“齐王能成为霸主吗?”
苏代:“臣以为不可。”
然后说是因为齐王不够信任他地政治伙班,也就是国相,然后就旁敲侧击地假模假样地感叹起来,说您的国相子之实在是个贤臣大才啊云云,您有如此贤才真是好运啊。
燕王哙自此对子之更加倚重信任。
眼看着燕王对自己言听计从,又派出一个人去游说燕王,劝说燕王道,您不如把国家禅让给子之吧!
他还举了一个例子,当年尧能被称为圣贤,就是因为他要把天下让给许由,但是许由并没有接受。
您作势禅让给子之,他一定也不敢接受,但是您可以把国政托付给他,他感念您的心意,必然肝脑涂地为国尽忠。
这逻辑,简直令人无语至极——但是燕王哙他信了,他居然真去做了这件事!
李盛作为一个历史的旁观者都替当时的太子平心酸,作为燕国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老爹要禅让给国相
可怜的太子平,他当时说不定都怀疑是自己还没睡醒,就算做梦都不会做这么癫的梦啊!
当年赵武灵王禅位幼子,以至于长幼失序祸起萧墙,政变后他被饿死在沙丘,李盛以为赵武灵王的操作就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战国时代居然还有一个和他不相上下的大蠢蛋!
第353章
燕王哙那个僵尸见了都摇头的脑子,简直是为祸不小,若说起燕国的没落,大半因由便由此而始。
燕王哙听了那些人的话,把国政都托付给子之,到了后来,干脆把朝中俸禄三百石以上的官吏印信都交给子之,子之这位国相坐北朝南,行使了君主的权利,燕王哙这个国君倒是声称自己年迈不能理政,甘居人下,退守宫中不再掌权。
太子平摊上这么个倒霉爹也是造孽,这爹还不如干脆点嘎了呢,那他就能干脆利索地继位称王,哪里像是现在这样屈辱,一国太子,倒要坐在臣子下首听他宣读诏书,简直是倒反天罡,奇耻大辱!
而且子之这人属于志大才空类型的,他野心不小,但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执政不到三年,燕国国内朝野一片大乱,朝中大臣们惶恐不安,在现管上司子之和礼法上的继承人太子平之间摇摆不定,既怕将来太子继位后秋后算账,但是更怕现在子之报复。
如此一来,朝政乱得不得了,政策的施行已经不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耕织和顺,而是为了争权夺利,朝令夕改,底下的百姓就更没好日子过了,赋税财政收缩,军民不安,燕国在内斗中迅速衰弱下去。
三年后,太子平再也忍不了了,正当这时,齐国的使者来到燕国,向太子平表明立场,声称他们齐王也看不惯这样以臣凌君的样子,会支持太子平。
于是太子平自觉有了助力,他找到机会,伙同一位名叫市被的将军一起密谋包围王宫攻打子之。
但是没能打下来。
更戏剧化的是,市被还被子之策反了,背叛了太子平,开始调转力量反攻太子平。
然后,他就在混乱中被乱箭射死了。
——战国版本的“辜负真心的人要吞针”,只不过这针有点粗。
至于此前承诺要帮助太子平的齐军呢,连个影子都没见,直到几个月后,燕国因为内乱已经死了好几万人,齐军才趁机发兵攻打燕国,这场仗就打得很顺利,燕国用了一个多月就打下了燕国全境,此后,齐国控制燕国将近两年之久,除了没有被废除宗庙,燕国这情况跟亡国这差不多了。
燕国百姓真得很能忍,他们觉得,齐国统治也没事儿,只要能过日子就好了——但是齐军在燕国内随意杀人大肆劫掠,燕人怨愤不已,随后暴起抗齐,把齐军赶出了燕国的土地。
太子平继位,是为燕昭王。
燕昭王继位后发誓要振兴燕国一雪当日之辱,于是便有了“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在贤才乐毅的帮助下,燕国慢慢恢复了国力。
要说齐国也是个很不要脸的,在公园前287年,五国联合抗秦的时候,大家都在努力打仗,齐国却开小差趁着大家无暇顾及,跑去把宋国吞并了。
这个举动简直比后世小组作业中那个不干活儿的还可恶,他不光不干活儿,他还趁机捞好处啊。
可以说是犯了众怒,于是大家又开始联合攻打齐国,死对头燕国出力最多,乐毅带着大军一路追到了齐国都城临淄,几乎占领了齐国全境。
这下风水轮流转了,当年齐国怎么欺负燕国的,燕国就怎么对待齐国的。
直到五年后,燕军才被赶出了齐国。
齐攻燕两年,燕攻齐五年,这七年的时间,把两个大国都消耗得不轻,两国就此没落。
而后面,燕国还老去找赵国的麻烦,看着秦国这么大的敌人,不说联合赵国,反而和盟友闹翻了,两国又是将近十年你来我往的战争。
到了如今的燕王喜,别说抗秦了,燕国连军队都没多少了,太子丹返回燕国后,都没想过振兴,真没空搞这个了,还是刺杀更见效一点。
但是这个时间线往前推了好几年,樊於期也没有逃亡,但只要想做事,总是能找到办法的,太子丹找了新的由头,除了燕国之地的地图,他还专门找了一块老虎形状的玉石,声称打算献给秦王。
他在秦国这么多年的质子也不是白当的,他知道秦王对那只老虎珍爱异常,这块石头上的花纹简直就和那只老虎背上的条纹一模一样,而且还是一只腾起四爪向前飞跃的飞虎形状,秦王绝对会接受这件礼物的。
但是这块玉石被他从下面掏了一个隐蔽的小洞,放了毒药进去,就算刺杀行动失败,这块玉石秦王肯定也舍不得,就算杀不了他,只要能让秦王接触到药,中了毒就算不死,身体日渐虚弱也行,现在的嬴政可还没有子嗣呢!
秦王生病,秦国国内必定不安,哪儿还有精力还攻打燕国?
眼下荆轲还不到三十岁,虽然有了些名声,但是远远不及历史上那个时间更出名,太子丹找的主力是另一个擅长用暗器的刺客,名叫冯休,传闻可以用力投掷出短刃,十步内百发百中,短刃可以透过一指厚的木板,这要是扎在人心口上,必死无疑。
李盛从系统那里还观察到,太子丹还凭借自己的记忆,让匠人做了人形的靶子,让这个冯休每天训练,后面甚至还在死牢囚里找了好几个与嬴政身量差不多的囚犯,让冯休用活人来演习,就朝着脖颈和心口处下手。
这可真够毒辣的。
但是这些注定是无用功咯!虎虎会解决一切!
李盛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看着上方嬴政和羋王后两个人一起给他梳毛毛,嗯,很好的夫妻互动活动,又可以撸毛茸茸解压,又可以在这种放松愉悦的氛围下交流增进感情。
羋王后性子端方和善,又颇为聪敏,嬴政对这个正妻观感很不错,两人夫妻之间虽然谈不上多么情深吧,但是举案齐眉彼此尊重还是没问题的。
羋王后的两位媵女都有孕了,她还奏请秦王给她们两个都分了宫殿请了封号升了位分,一派宽和大方。
羋王后很周到,上次下雨李盛淋湿了在她的云阳宫躲雨,后来她还专门让自己陪嫁来的匠人给李盛这位地位特殊的寅君做了一套竹编的雨具。
头上的那个竹编伞盖还很细心地在耳朵的地方往外扩了一些,老虎戴上去居然不压耳朵,下面有四根编带,可以系在老虎脖子那里。
身上的是一件往两侧撇开的竹编斗篷,还有四只可以套在爪爪上的竹编高跟木屐,李盛把爪子放进去感受了一下,嗯很奇怪的感觉,穿上后他连步子都不会走了,算了吧,他觉得踩水也挺好的。
不过嬴政倒是很感兴趣,还很有兴致地把东西带回明光殿,给虎虎装扮上,一边装扮一边憋不住笑。
李盛一爪子拍在他脸上:笑个屁啊!还笑!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人家都要来杀你了!
李盛觉得还是不能让那个冯休进宫,虽然她对自己很自信,但是万一出点意外就完蛋了,历史已经出现了偏差,虽然名场面很可惜,但是他不能用嬴政的安全做赌注,嬴政可是他从只会啊啊叫的小崽子看着长大的。
他决定,等那些燕国人进了驿馆就把人解决掉,省得出意外。
至于为什么还要把他们放进咸阳,李盛觉得可以让这件事给嬴政一个警醒,史书上记载的比较详细的只有荆轲这一次刺杀,但是在统一六国后,嬴政遭遇的刺杀可不少。
当然了,这也和历史上嬴政对六国征伐过程中的杀戮和镇压有关系,这一世,因为吕不韦和李斯的劝谏,还有李盛的影像,这种情况好了很多,连以人头记军功的制度都改得更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完全放心,尤其是六国中原本的贵族阶级,从高门显贵沦落为亡国之人,阶级滑落的落差会使他们的恨意更为深重,普通百姓的日子只要能过得去,上面的统治者是谁他们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是那些贵族可不同。
这场刺杀注定失败,但是嬴政也会意识到,秦军节节胜利的大好形势下,也并非风平浪静,某些地方仍有暗潮汹涌。
第354章
燕太子丹自觉准备充分完备后,燕王的使者很快就来到了咸阳。
但是这时第一次觐见,还不知道内里情况,万一今天秦王不见他们呢?万一是派了亲近大臣接见呢?
那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只有一位名叫韩运的燕国使者来到宫内求见。
“燕地小国,不敢兴兵以抗大王,故情愿献地以求和,愿奉百里都城舆图,另有飞虎奇石一方,敬献大王,万望大王首肯。”
嬴政听了就很高兴啊,虽然他觉得燕国很好打,但是能不打还是不打最好了,就算是大军出去走一趟,这人吃马嚼地也得耗费不少呢,如今燕国既然如此识时务,自己先把地图送过来,省了多少气力。
嬴政高兴地表示,你们很懂事,寡人给你们个面子,三日后举行仪式,礼乐齐备后,你们就正式献礼,这几日,你们就在驿馆内先休息几天准备好东西就是了。
韩运恭敬应下,回到驿馆后不由得松一口气,计划实行得还算顺利,他看看旁边的冯休,还有放在一边的玉石,这几天正可以攒足精神,三日后,倘若大事能成,他们就死而无憾了,这一趟差事,他们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只待秦王命断,他们就自刎。
但是,李盛没给他们自刎的机会。
当晚,李盛胃口很好地炫完了半只羊,啪嗒啪嗒喝了水,舔舔嘴巴,就跳出窗户往外跑,嬴政在后面叫了两声,大老虎脚步不停,很敷衍地呜呜回复了一声:乖,你在家玩儿吧,虎虎给你去打刺客了!
夜色深沉,冯休正在驿馆内对着一个稻草人比划,他们会努力劝秦王下了台阶来仔细观察这方玉石,嬴政对那只老虎那么喜爱,加上心情好,八成会被说动,只要秦王下了高台,那他就有把握得手。
想到燕太子承诺给家中的爵位和田地,他默默地擦了擦刀刃,年轻时好勇斗狠,仇家也不少,他的儿子为此还被寻仇之人伤了一只拇指,为此沉寂寥落,十五岁了还是每天浑浑噩噩,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但若是此事能成,他的后代也可安享富贵了。
“先生早些休息吧,否则夜里声响太大,只怕外面会听到。”
话音刚落,只听得咣铛一声,他们屋子的门被大力拍了一下,木门立刻晃了晃,但是外面却没有任何人声。
冯休立刻把短刀收在袖口处,又一脚踢倒那个稻草人,旁边的韩运把被褥盖上去,这才一边问道:“外面是谁如此无礼?”一面走过去打算开门。
“咔嚓—”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根用来挡门的厚实木头柱子居然应声而裂,大门洞开,扑了两人一头一脸的灰。
“吼—————!”迎头就是血盆大口,两人吓得肝颤,且直面虎啸声,那种极具穿透力的声波简直让人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脑袋都在嗡嗡响,冯休和韩运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李盛可不会给她们俩反应时间,跳进门来一爪子一个把人扒拉开,就要往屋子里面看,但是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回过头一看,果然那个冯休已经抖着手把袖口的短刀拿出来打算防身。
李盛一爪子把旁边的桌子拍过去,桌子面板直直地顶到冯休面前,李盛一个起跃绕到旁边,趁着他被桌子困在墙角,从侧边一爪子拍在他脖颈上——你还是先晕一会儿吧,省得给我找麻烦。
另一边的韩运这才像是缓过神来一样大喊大叫起来:“快来人啊!要杀人了!”
其实住在旁边一起来的燕国使者队都听到响声过来了,但是一见老虎都有些害怕,在外面踌躇犹豫的都算胆儿大的,多数都跑了。
至于秦人,哦,自从他们大王养了虎,寅君偶尔在城中跑着玩儿,他们经常时不时听到虎啸声,不过嘛,今天这一声倒是格外地响亮,就跟在耳朵旁边似的。
不过这会儿他一叫唤,外面的官吏侍卫们也都过来了,李盛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抬起后爪爪悠闲地挠了挠耳朵:叫吧叫吧,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秦国侍卫敢上来救你。
外面哗啦呼啦跑过来一堆人,进来就看见那两个领头儿的韩国使者,一个昏死在墙角,还被桌子挡住,脑袋磕在桌子角上,另一个正披散着头发跟惊了魂一样大吼大叫,他们往中间看去,灰黑色的大老虎朝着他们歪头眨眨眼,尾巴一甩一甩的,脖子里挂着的青金石宝印在火把下闪着微光,
领头的侍卫刚把刀抽出来一半,一见是这位,啪地又给按回去了,天老爷,可不能得罪了这位祖宗!
“山君啊,您怎么过来了?”这位祖宗上次咆哮惊动官府,是发现有一个得了疫病的人进入咸阳城中最大的市集,这次又是什么大事儿?
李盛不理他,径直把床上的稻草人翻出来,然后跑到后面的房间把那个盛放舆图和玉石的匣子都找出来,一爪子从里间踹得飞到门口。
看着韩运在那里白着脸一副吓得要死的样子,大老虎从鼻子呼出一口白气,一爪子过去把人拍得晕死过去——善良的虎虎知道你现在很害怕很煎熬,没事哦,帮你昏过去就不用难受了。
办完事儿,李盛制止那些人接近匣子的动作,带了领头的侍卫跑回宫里一尾巴把嬴政抽醒,然后又去太医署拽了两个值班的医者。
“燕王尔敢?!!!”嬴政一把抽出剑来,砍断了面前盛放舆图的匣子。
这舆图是假的,里面卷着一把短刀,还从那个冯休身上搜出来了毒药,这把短刀更是和他袖口那一把一般无二,就连他一看就很喜欢的那方飞虎奇石,被虎虎一爪子拍开之后,中间都塞着浸了毒药的棉纱。
嬴政刚开始被叫醒的时候还很困,这会儿一点都不困了,他现在气得在大殿上走来走去,手里还拿着那把一米六的长剑,脑子清醒得很。
不过嬴政就算愤怒还是有理智的,就算是气到这个程度也没说要立刻发兵攻打燕国,大军刚从韩国回来,他们在韩国守了一年零五个月,正该休养生息整顿一番,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就盲目冒进。
但是都被人欺负到脸上来了,若是就这么忍了,他的脸往哪儿放?
嬴政令人将所有的燕国使者都捆起来,冯休和韩运这两个计划上殿行动的人被打断手脚,把人扔到囚车里,送回了燕国边境,夜里行动的秦军有八千人,都是精锐骑兵,被王贲带着在燕国边境夜袭边城,烧了两座粮仓。
李盛知道后,虽然知道这时为了出气,同时为了三个月后攻打燕国做准备,失去粮草是非常严重的打击。
但他还是忍不住冲着嬴政嗷呜嗷呜:两座粮仓,还是那种据点城池的大粮仓,根据李盛的认知,这两座粮仓的粮食都够十五万大军吃二十天了,你可真能败家啊!
不过最心疼的不是他,而是燕王和太子丹,得知刺杀行动失败,而且是根本没上殿就被老虎打乱了计划,太子丹简直惊怒不已:“你们露了形迹?!”
冯休和韩运都矢口否认,他们一向都很小心的绝对没有露出破绽,至于底下那些随行的侍卫,就更不会了,他们一直都以为是真的去向秦国投诚。
最后的赌注也失去了,燕王和太子丹日夜不安,连续几次派使者前往楚国求助,晓以情理大义,就连齐国这种老对头,燕太子丹都舍下面皮亲自做小伏低地去求兵,齐国就算没落,两国联兵也好过一方独撑。
齐王根本没见他,或者说,没敢见他,齐国这些年连联兵伐秦都不掺和,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秦国的关系,齐王想得很开,将来卸甲弃兵直接投降,秦国应该也会给他个爵位安享富贵,就像当年的韩王一样,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所以,你个胆大包天刺杀秦王的太子丹干嘛要来找我啊!万一秦国误会了我连我也打怎么办?你要死就自己死给我滚远点死啊!
“齐王竟如此懦弱无能!惧怕秦王到如此地步?”燕太子丹连宫门都没进去,就被半强迫地请出来了,他不由得气恨,出言讽刺道。
后面的侍从低着头不敢说话,这阵子太子脾气很暴躁,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被迁怒。
而前去楚国的使者也没能带来好消息,楚王受了礼物,但是对于出兵一事却是言辞模糊语气犹豫,多半是推脱不肯的。
出兵救燕国的性价比太低了,就算这一次救下来了,楚国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驻兵,一旦楚国撤兵,秦军再至,燕国还是没救的。
燕王和太子丹对坐发愁,整天心惊胆战,但是也毫无办法,眼下就算是真投降,秦王也不会接受了。
公元前221年,秋日,秦军挥师东进,两方对战,王翦很快就带兵打败了燕军主力部队,转过年来的春天,秦军围住了燕国的都城蓟城(后世北京城所在地),开始了攻城战。
第355章
王翦是在易水以北打败了燕国主力军,而后燕军一路逃往都城,秦军顺势围堵了燕国都城。
军报送回咸阳,嬴政暂且安心,但是想起燕王居然敢刺杀他,他就怒从心头起,若不是寅君提前发觉此事,倘若果真让那燕王成了事,大秦的一统大业便要中绝于此,他真是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那燕王枭首泄愤。
于是愤怒的嬴政猛地一拍桌子:“告诉王翦,攻破蓟城后,寡人要杀尽燕人以震慑天下异心之徒!”
你气傻了?!
话音刚落,还不等大臣们说话,一只还带着油光的大爪子就拍在了他们大王的背上,于是大臣们都齐刷刷埋下头看地板看袖子看自己前面的几案,啊这花纹可真规整,这袖子可真像袖子,桌子也很像桌子,看这地板多平啊!
李盛舔舔嘴巴边上的肉汁,两只眼睛瞪着嬴政。
铲屎官毕竟比历史上年轻了六七岁,这会儿还正是年轻气盛地时候,沉不住事儿,一时激怒情绪上头了。
还想把燕人都杀了?真要屠城,那打下前几个诸侯国时候宣称的投降不杀,“秦王以仁治下,凡划入秦地户籍,一应同待”的口号不就相当于白喊了?还有楚国和齐国没拿下呢。
这一杀,好几年的外宣舆论工作全都白搭了,大家又会迅速联想起当年的人屠白起,以为秦国是残暴的杀人机器,还投降?投降了也得死,怕不是抵抗得更激烈了。
再说了,做出决定的事燕王和燕太子丹,庶民百姓何辜?要被这两父子连累至此。
燕国百姓真的已经很苦了,几代人都是苦过来的,秦人一样征战沙场,但是有希望啊,秦国军功制度是真给钱给爵位,但是燕国可没这样的制度保证。
之前那个傻蛋燕王哙搞禅位,被齐国趁虚而入,在燕国凌虐百姓欺压平民,后来燕王又大肆征兵对战齐国,在后面的燕王就一届不如一届,燕国百姓过得可不怎么样,现在还要被这倒霉燕王连累得遭遇杀身之祸,太惨了。
嬴政摸摸自己衣服后面,摸了一手油,旁边立马有一个小宦官垂着脑袋递上来巾帕,嬴政好歹擦了擦,被伺候着去后面换了件外袍,虎虎一直跟着他。
嬴政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甩来甩去的尾巴尖尖他就知道,他再说,接下来就是毛尾巴了。
这一套动作他太熟悉了。
小时候他大中午非要去荷花池里捉虫子,被虎虎一尾巴圈住身体拽过来,尾巴往后一撤,爪垫往前一拍,然后他就开始哭,哭声出现的瞬间就会被尾巴堵住。
还有这次的情况,每次虎虎不赞同他,大部分都是一爪垫先拍过来,小小的嬴政要是不服气要哭闹,紧接着就是大尾巴塞嘴堵住哭声,然后再一爪垫拍屁股。
这都是他小时候亲身体会过的丝滑小连招啊!
嬴政想起当时小小的自己被一尾巴卷上老虎背,他拽着两撮老虎毛被颠颠地带回宫,还有些感慨,现在虎虎可驮不动他了啊。
见上面的大王更衣后似乎冷静了下来,下面一堆人也不装哑巴了,以李斯为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谏大王,您宽宏大量要以大局为重啊,咱们大业未成这个外在形象得维持啊,为了将来的攻战顺利,您得忍一忍啊,您要成为四海之君,要有宽容之德,要教化治理,不能一味暴力啊吧啦吧啦。
其实嬴政那会儿也是一时情绪上头而已,理智占据上风后他也知道屠城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嬴政就坡下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十三日后,燕国国都城破,燕王和太子丹逃亡辽东。
王翦知道之前打邯郸和大梁的时候都是废了很大功夫的,因此,他也是非常认真地对待燕国都城,还专门派了李信在后方支应,他则是非常谨慎地开启了第一轮攻城战,但是,就这?就这?!!!
这个燕王,不行。
秦军不是没和燕国打过仗,在老兵的记忆里,之前的燕军没这么弱吧,但是这次就真的很拉胯。
指挥混乱,这场抗击战根本就是乱打啊,到了第三次交手的时候,在王翦刻意制造的破绽那里,秦军吸引了对面的大部分火力,而李信已经从西北门带着骑兵逼开了城门。
但是没能捉到燕王。
燕王他虽然干正事差劲儿,但是逃跑技术一流,早在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就带着太子丹在一部分骑兵的护送下逃了出去,一路往辽东去了。
国君和太子都跑了,城墙上的燕军还在努力抵抗攻击,想想都替他们心酸不值。
等王翦发现的时候,追已经来不及了。
消息送回咸阳,嬴政有些失望,但和大臣们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先整顿燕地,国君弃其民偷偷逃跑,燕地百姓必定伤心失望,正该秦人招揽人心啊。
另一边,燕王逃亡到辽东后依然是惊惧不安,生怕秦军追来,食不下咽夜不安枕。
人在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的焦虑状态下,情绪会更加激进,思维也会更加狭隘,有时候看着太子丹,他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当初如果太子丹没有派人去刺杀秦王,秦王就不会那么快攻打燕国,就算是攻打了燕国,也会允许他投诚自安,留一块小小的食邑安度晚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逼得他无路可去只能偏居一隅。
太子丹也注意到了父亲的态度变化,不由得心酸苦痛,他当年费尽心机一路千辛万苦地逃回来,不都是为了燕国吗?!
于是太子丹也对燕王有了怨怪之心,父子两人逐渐离心背志,而在有心人的挑拨下,燕王竟然杀了太子丹,以头颅奉送回咸阳,希望秦王能看在他已经惩治首恶的份儿上宽恕他。
而秦王也确实没有继续再派兵过来追击燕王。
但这绝对不是因为燕太子丹的头颅,他的头还没这么值钱。
也绝对不是因为燕王那封看起来愧悔泣泪的谢罪书。
燕太子丹派人刺杀嬴政,燕王就真的毫无所知吗?太子丹可是在国内悬赏千金以求高手。燕王要么是失察,要么是纵容,反正肯定是要死的。
只是,辽东遥远寒冷,为了一个狼狈逃生的燕王去派兵追击,嬴政表示区区燕王,还不配他的秦军这样劳动奔波。
燕王无才无德,就算苟全性命,龟缩一地,也不会再有任何作为,将来大秦一统中原,他自然是无处可躲。
“燕王倒是舍得。”嬴政夜里看着拿封帛书,讽刺地说。
李盛歪头看看他,历史上燕王是先跑到代地投奔赵国地流亡太子赵嘉,后来两方又一起逃亡到辽东,也是赵嘉道“秦攻燕实因太子丹之谋”,燕王才杀了太子,但是这一世可没有赵嘉,燕王不一样是杀子求命?可见其人心狠无情。
接下来的一件事,也使得嬴政暂时没有精力再去顾及远在辽东的燕王,转而将视线集中到韩国故土新郑。
就在嬴政遭遇刺杀后,他对之前的亡国贵族也更加戒备起来,原本被安置在旧日韩国境内的韩王安,就被嬴政下令迁徙到郢陈去了。
将韩王安远离故土,目的在于切断他和韩国旧地之间的联系,防备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但是就在这件事后不久,韩国一些隐蔽的地下抗秦活动更加激烈起来,就在韩王安被迁徙后不久,新郑爆发了叛乱。
嬴政派遣昌平君前往镇压叛乱。
第356章
昌平君在后世的知名度不高,但是,他出身绝对显赫,要说起他的身世,还要从秦昭王那一辈开始往下才能捋顺。
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同时也是楚顷襄王二十七年,这一年,秦楚两国战后握手言和,楚顷襄王熊横的太子熊元,被送到咸阳当质子。
这在战国时代也是常规操作了,太子当质子也很常见,燕太子丹不就是吗?
熊元虽然来到千里之外的楚国,但是他在楚国的日子并不难过,因为这时候的秦昭襄王,是楚国王室女宣太后的亲生儿子,当时活跃在秦国政坛上的穰候是宣太后同母异父的弟弟,华阳君羋戎则更是秦王王室,在秦国位高权重。
当时的楚系外戚在秦国还是很有地位的,有这样一位长辈照拂,熊元虽然是客居他乡,但是日子过得也不错。
甚至来到秦国不久之后,他还有了夫人——秦昭襄王的女儿,安国君的姐妹,论起来,算是嬴政的姑奶奶。
秦昭襄王把女儿嫁给熊元,除了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当然也是看中了他作为楚国太子的身份。
熊元很快就有了自己的长子,为他起名为熊启,这就是后来的昌平君。
大概十年后,已经执政三十六年的楚顷襄王病重,身为太子的熊元却是远在秦国,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楚国守在楚王身边,以免意外的发生。
要知道,他虽然没有什么兄弟,但是阳文君(顷襄王的亲弟弟)可是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一向聪慧仁孝,倘若楚王骤然暴毙而他迟迟不归,在王位的诱惑之下,他可信不过阳文君这位十年未见感情淡薄的王叔,何况,他久久不在国内,与亲贵大臣们的关系本就不如阳文君亲密。
熊元当即就去向秦昭襄王请辞,但是秦王不允,他希望得到更多的利益,虽然是女婿,但是秦王开口一样不留情面,熊元犹豫之下,秦王便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肯让当时陪着他在秦国的王太子师傅黄歇回楚国先看看情况。
二人回到府内后,黄歇当机立断,让熊元假冒他的身份回楚国,而他则是代替熊元留了下来。
等熊元差不多已经到达了楚国边境,黄歇才去找秦王请罪,秦昭襄王自然是大怒,要杀了黄歇泄愤。
但是当时的秦国丞相范雎与黄歇一向交好,劝说秦王把黄歇干脆也放回去,熊元已经离去,就算再留着黄歇也没用,不过是与楚国再添不愉快而已。
于是黄歇也得以顺利回国。
三个月后,楚顷襄王去世,熊元登基为王,后世称为楚考烈王。
为了报答黄歇在秦国的十年护佑照管,和在危急前的舍命相护,熊元封他为楚国令尹,也就是丞相,同时还封为春申君,让他执掌楚国国政大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熊元因为回国的不愉快,也没有派人去秦国接回秦夫人和长子熊启,于是,母子二人就继续在母国秦国生活,熊启,也就是昌平君,是在秦国长大的,也是秦国户籍。
按照当时的秦律,只要是秦国女性所生的孩子,就都是秦人,何况昌平君的母亲是身份高贵的秦国王女。
而因为他的身份兼具楚国和秦国两方王室血脉,昌平君的地位也比较尊贵,历史上甚至在吕不韦被处置后做了十几年的丞相,当然了,这一世倒是没有做丞相,但是也一样是位高权重,之前还做过御史大夫。
另一边,熊元回了楚国后,很快又有了一个儿子,取名为负刍,是一位姬妾所生。
后来,黄歇觉得大王的孩子太少了,有些着急,这时候一位叫李园的小官向他举荐了自己的妹妹,果然长得极美,于是黄歇便把这个女子又献给了秦王熊元。
李夫人很快就怀孕,生下了长子熊悍和次子熊犹,也被立为楚王后。
历史上有些记载说是李园先被妹妹献给春申君黄歇,待此女有孕,又把此女献给楚考烈王。
这个说法和当初的吕不韦献赵姬给异人是一个套路,但是,以李盛自己的亲身经历,当年赵姬进嬴异人的府邸,还要在谨室内待够了二十天,由那些有经验的嬷嬷确认女子经血正常,确认无孕信,方才与嬴异人同处一室,而考烈王身为一国国君,这些过程只会更加标准化,王室对于这些被献上来的女子美姬自有一套流程,有御医,有侍从,有各种经验丰富的嬷嬷医女,大概率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有人买通了王宫内的一系列相关人员,或者考烈王对李园之妹实在是喜爱情不自禁,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现在的熊悍是铁板钉钉的楚国太子了。
现在楚国的情况是这样的:熊元病重,熊悍作为太子,身体也不是特别强健,但是熊元还是决定要把王位继承给他,令太子舅父李园和春申君黄歇好生辅佐。
昌平君也已经认定自己怕是此生都难回楚国,也安心在秦国待着,嬴政派他前去平叛,他也尽心做事。
但是,万事不可预料,历史上的昌平君还真回了楚国,还做了楚王。
熊悍身体不好,登基两年后就去世,无子。
楚国王位由熊悍的同母嫡出弟弟熊犹继承了。
但是这位熊犹对朝政的掌控力实在是太差劲,他登基不到两个月,就被庶出兄长负刍带兵发起政变,熊犹被杀,负刍上位登基为新一任楚王。
而就在负刍登基当政的第四年,秦军大举攻楚,就在这时,昌平君叛秦助楚。
但楚国还是没扛过秦军的主力,负刍被杀,而后楚国大将项燕推立在郢陈的昌平君熊启为楚王,继续阻止楚人抗击秦军,但失败,而后昌平君和项燕都被杀死。
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提前发生了,包括韩国遗民在新郑的叛乱,以及昌平君奉命去平叛,并在郢陈驻兵镇守韩国旧地。
嬴政正在积蓄力量,下一个攻打目标就是楚国,而现在,别说负刍了,连熊悍都还没上位——熊元重病,但是人家还没死呢,或许,这一世的昌平君,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第357章
秦国连年征战,打了燕国后,嬴政便打算先休整一段时间,剩下的只有楚国和齐国,齐国君主懦弱无为一向奉秦谨慎,也就是说,实际的敌人就只剩下楚国这个强国了。
而且打下来的地盘也得内化整顿一番,吕不韦、昌平君等几个近臣都先后被嬴政派出去到各国旧地督检地方官吏,镇压反叛行动,安抚民心。
昌平君很快就把韩国旧民的叛乱镇压下去,在郢陈驻兵以防再有事端。
李盛最近经常出去,云阳宫里的两个孕妇都要临产了,李盛打算去打点猎物,搞点好看保暖的皮毛,现在是十月下旬,很快就会冷了。
嬴政最近也没有那么忙,虎虎整天来去匆匆,知道他老是从后门的宫墙那里翻过来跳过去,还一边撸虎头一边好奇地问起来:“怎么不叫侍卫开门呢?自己跳进来多费力啊。”
李盛撇撇耳朵,趴在毯子上昂起下巴示意铲屎官帮忙挠痒痒,听他说话,尾巴甩了甩,指向门边正在换岗的侍卫。
门口的侍卫也不是一直在那里,他们也有巡逻任务,他最喜欢登陆进宫的那块地盘,离着小宫门还有个几百米,他还要过去叫人,这功夫他早翻墙进来了。
再说了,有时候是夜里,他也不愿意惊动太多人,叫小声听不清,叫大声的话,宫墙那边的一排小房子里还住着轮班的人,他一叫人家就醒了,多不好啊,打工人很辛苦的。
挠完了下巴,嬴政把手举过来给他看:“看你掉的毛毛。”
他一摩挲虎虎的皮毛,手上也沾了一层灰黑色的细毛,连新换的衣服上都是。
李盛露着灰白色地毛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毯子上,两只前爪往脑袋后面伸长,后爪则是向后面抓住毯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听嬴政说他掉毛,他两只前爪抱住嬴政的手看了看,嗯,这阵子确实掉毛比较多,该梳毛了。
大老虎翻过身子站起来抖抖毛,走到东边的屋子里叼了个金红色缀宝石的盒子出来,前爪一伸,指甲弹出来,另一只前爪踩住盖子,锁扣被尖锐的指甲一挑,盒子开了,大老虎想把里面的梳子叼出来,但是发现不好叼——粗细大小的四把梳子在最上面一层排得那叫一个紧凑。
李盛想起他还在当两脚兽的时候,过年的饮料盒子里最后一层,连个手指都伸不进去,这梳子也是,不知道是谁收拾的,他用指甲往外抠了两下,抠不动。
岂有此理!
暴躁的虎虎一爪子把盒子掀翻了。
嬴政赶紧过来撸撸耳朵摸摸头,先挑了最大的疏齿梳子给它顺起背上的毛毛。
李盛板鸭趴在地上,感受着圆润的木头梳齿从耳后一直慢慢到了尾巴根,然后被拍了两下。
收到信号的大老虎翻身,呼噜噜地把肚皮露出来。
嬴政这阵子比较轻松,当下屋子里也没人,于是撸着撸着,就把自己埋进毛毛里了,吸猫使人愉快,plus版本的大猫猫更是加倍治愈!
给大老虎做完一次发型设计,主要包括梳理、打薄、剪毛结等等活动,天边已经是金乌西坠,李盛爬起来抖抖毛,看向身边已经装了两个篮子的老虎毛毛,过去蹭蹭铲屎官,今天下午可是辛苦了!
第二天嬴政兴致起来还跟着过去观摩了一下自家虎虎的翻墙活动,果然很威武的样子,飞虎凌空金瞳神采,大老虎起跳的时候,那种野性生命力的冲击,会让人惊叹不已。
李盛成功落地,冲着那边嗷呜叫了一声:走咯!
宫墙内传来嬴政带着笑意的声音:“寅君不要贪玩儿早些回来!”
“嗷嗷呜~”
老虎走了,嬴政站在宫墙内往四边看看,觉得虎虎每次都踩着一个大木箱子跳来跳去,实在是有点寒酸。
“传匠作署的人来,寡人要在这里置一座跳台。”
于是,等李盛第二天下午傍晚叼着两只银灰色狐狸打算再跳墙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哎,今天这边似乎很热闹的样子啊。
他一个甩脖把狐狸扔上天,然后后退两步,眼睛紧紧盯住狐狸,起跳,伸前爪,拍!
看着狐狸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掉进了宫墙那边,大老虎满意地抖抖毛,然后开始第二次操作,这操作就跟打排球一样的啦,对于力量强大肢体灵活的大老虎,轻轻松松!
把两只狐狸扔过去后,李盛自己后退起跃上墙!
一直灰黑色的大老虎轻轻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地上,李盛抬头,一堆工匠都跟木头人似的看着他,眼神有些惊慌无措——好好地干活儿,突然一只死狐狸从天而降,还不等他们过去查看一下,又是一只Duang地掉下来,吓死人好吗?
李盛注意到原本放木箱子的地方被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还有一根很粗的木头,粗略目测差不多得是两人合抱的粗木,而且这木头是那种沉郁的灰褐色,一看就密实坚固,这可难得。
虽然有些好奇,但是他和这些工匠也没默契,根本无法交流,于是大老虎叼上自己的狐狸,跑了。
等大老虎跑远了,这些人才又喧哗着动作起来。
“刚才那哐哐两下子吓到我了,还以为有人打进来了。”
“谁拿狐狸当武器啊?要砸也是砸石头啊。”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谁还敢打咱们啊?边境的驻兵那么多。”
“这老虎真威风,你看见那两只爪子印没?地上都扣了那么深的爪勾坑,这要是打在人身上,不死也得半残。”
“咱们大王果然非比寻常。”
“你们此前都没见过不成?这老虎时常到处乱逛啊。”
“倒是远远地见过,但今日这离得太近了,我都能闻到血腥气,吓死人了。”
“这老虎不伤咱们秦人,你怕什么?这可是咱们大王养的山君。”
“这台子就是给这位祖宗做的,大王说要做一个石雕的卧虎,还有一个蹲坐的木雕立虎,虎雕在高台的一角,台子要稳固,经得起老虎折腾。”
“这可是深山老林里上百年的老铁沉木,绝对稳当。”
嬴政经常询问进度,这两座虎雕跳台不过十几天就都完工了,李盛试了一下,高度还挺合适的,比此前的木箱子更稳固,他使劲儿地时候也不用担心会被他踹烂了。”
在他叼回来四只狐狸六只兔子还有两只鹿两头羊之后,云阳宫里的两位孕妇都发动了,倒是很巧地凑在了一天,一个是早上生下的小公子,一个是中午生下的小公主,算上之前的大公主,嬴政已经有一子二女了,而且现在宫里又有了一个孕妇,就是羋王后,半个月前刚发现的。
长子的地位果然不同,嬴政当天夜里就有些兴奋地抱着老虎爪子开始起名字了,这一世,他还是给自己的长子起名为“扶苏”。
扶苏的生母就是那位小名阿媛的楚国公主之女,父系是楚国贵族屈氏。
长子生母自然不同,嬴政封她为夫人,仅次于王后,封号“和”,还把恒月殿赐给她居住。
对此,羋王后倒是安然,到了眼下,秦国与楚国之战也不会很远了,她出自楚国,又在秦国待了这几年,深知以楚国之力,只能抗秦,不能败秦。
但秦国又怎么会放过楚国呢?
既然已经能预料到结局,她反而不慌了,她摸一摸小腹,有这个孩子在,有阿媛的长子,随着她来陪嫁秦国的这些人总是能护住的,至于楚国故亲,她叹一口气,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乱世之中,她也只能顾及身边人。
嬴政把自己小时候戴过的那颗虎牙给了扶苏,又重新做了托扣,用了新的金丝墨绳编好,挂在了扶苏的床上——扶苏崽崽已经开始寻摸东西往嘴巴里塞了,还是别让他摸着的好。
扶苏八个月的时候,李盛去看了小崽子,倒是比同一天出生的丽阳公主更白胖一点,而且,他居然也不怕老虎!李盛小心翼翼地缩着爪勾,用爪垫摸摸他的嫩脸蛋,还被抱住爪垫啃了一爪子口水,他的毛毛都湿哒哒地黏糊在一起。
幸亏是洗过澡才过来看小娃娃的,李盛抬着爪子让旁边的宫女给他擦洗干净,歪头看着小朋友,哎,跟他爹小时候还是有点像的,尤其这双眼睛,这俊逸的丹凤眼一看就是随嬴政了,眉毛也是,虽然还很淡,但已经能看出来,长大后一定是一双浓黑的长眉。
怀里软乎乎毛茸茸的抱枕没了,扶苏张着手哭起来。
哦,看起来这个也随他老爹了,喜欢玩爪垫捏捏。
嬴政小时候就抱着虎爪垫睡觉,到现在想事情的时候还会抱着虎虎爪垫捏捏。
不过呢,其他的任何东西,扶苏都可以得到,这个却不行。
于是恒月殿的宫女们第二天就开始给长公子殿下做虎爪垫样子的抱枕了,李盛看着面前的针线嬷嬷,伸出爪爪非常配合地让他们量尺寸。
第358章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嬴政过得很清闲,李盛也不像之前那样整天陪着他白天开会半夜看图,遇到紧急情况还要连夜跑去前线送信,他也开始了在秦宫吃吃睡睡的堕落生活。
当然了,他回山林里的日子也多了起来,嬴政专门给他做的那两个跳台也都放在了合适的地方,石雕的又沉又大,就放在了宫墙外面,是用滚木和粗绳,二十几个人一起合力搬出去的,李盛还专门去录像攒积分。
这巨大的死沉的石雕,还刻着明显的秦宫标记,没人敢,也没人能来动这个东西,处于老虎的习惯使然,李盛还专门去石雕上蹭了蹭毛毛,石雕是卧虎形状,前爪咯吱窝的地方有个空隙,李盛往那里塞了一个自己的虎毛球球,虎虎专属,气味标记!
好歹也是自己的雕像,要是有个什么黄鼠狼野松鼠的上来搞点什么不文明行为,他想想就觉得心里不愉快,还是先标记一下吧,根据他的经验,小动物们闻到老虎的气味儿绝对躲得远远的。
至于那个褐色铁木的木雕跳台,则放在了宫墙里面,挪位置那天李盛还跑去亲自指导——他从外面的石雕跳台上跃进宫墙,正好落到距离宫墙内大概三米半的位置,木雕就放在那里。
嬴政还担心自家虎虎的爪子踩到石头木头上不如踩到土里松软,为了跳跃时候的爪感考虑,两个跳台上都放了厚厚的麻草垫子,石雕和木雕两侧加了扣环,可以用麻绳把垫子捆在上面,这样就不会被老虎跃下的冲击力冲得往前挪动。
真是操心得不得了啊,李盛甩着尾巴跟在嬴政后面回宫,想起前面的几任铲屎官们,一样的啦。
在宫里待了一阵子吃吃睡睡玩玩的日子,李盛发现,嗯,他好像胖了些啊,是时候出去跑一跑长途,减减肥顺便干点正经事儿了!
李盛从嬴政的私库里找了几块引着玄鸟图腾的墨色玉石,又从自己的专属库房里翻出来一个大荷包,把玉石都好好地用细棉布包起来免得磕碰,然后都放进大荷包里——当然了,以他现在的爪子,干不了这种精细的活计,这都是铲屎官在他的示意下操作的。
李盛拍拍自己胸前的荷包,又指了指桌上地图的几处地方:勤劳的虎虎打算替你去边境前线劳军了!
嬴政和李盛一人一虎一起相处了二十多年,很有默契,一见虎爪拍的几个地方,就已经预见虎虎是要进行一次长距离多方位的远距离行动,还给那几个地方的主将都写了信,和玉石绑在一起。
李盛临走前嬴政还在唠唠叨叨,什么不要去太深的山里,夜里不要太晚,铲屎官真是对他的武力值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他可是老虎哎!一般的动物对上他只有送菜的份儿,难道人一闲就会变得啰嗦吗?
巨大的虎爪垫拍到铲屎官的脸上手动闭嘴,李盛抖一抖昨天洗刷干净的毛毛,蹭蹭嬴政的下巴,伸出爪爪拍拍他:走咯!
这阵子积分相当充足,去年从扶苏出生到前阵子过周岁,一系列的仪式也给李盛贡献了不少积分,于是,对于这次出行,李盛还搞了个大动作,每次他即将到达一处秦军驻地,天上就会提前一天出现一片飞虎形状的云彩。
就在黄昏时候,天边梦幻绮变的彩霞中出现一片灰色的虎形云彩,仿佛冲着天边金阳跑过来,很显眼的,这会儿正是交班吃晚食的时候,大家都能注意到这等神奇景象。
“今天这云真漂亮,像是一只老虎。”
“你怎么觉得是老虎?”
“大王那只老虎不就是灰黑色?你看那云彩上边还有圆耳朵的形状呢,多像啊。”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彩,哎哎,要落下去了!”
随着夕阳落下,那只飞虎形状的云彩也和金红色的太阳重合在一起,在淡灰色的云彩中透出金光,而后太阳被云彩遮住,落下了地平线。
李信驻扎在大梁,他手里还握着半个面饼,从大帐里出来,看向西边那一片落日晚霞,果然是奇景。
不光是他,连城中的百姓都能看到,一时间城中有不少猜测,什么虎劫啊,玄命啊,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第二天,军中刚开始埋锅造饭,就听到了一声贯彻云天的虎啸声,李盛叫了这辈子最长最大最响亮的一声虎啸,大梁城东西南北都叫了一个遍,保证都能听到。
而后,随着一阵尘沙乱起,巨大的玄虎从山林中跃出,精神烁烁地看着城门前的一群守兵。
玄虎本就罕见,何况老虎胸前还挂着一只精美的荷包,荷包是黑底红绣,绣着一只玄凤图腾,和不远处竖在大帐前的旗帜上的图案别无二致。
守兵中有一部分是魏国原本的降兵,这会儿都惊叫着躲开往回跑。
但守门的任务紧要,一半以上更是秦国的士兵,只要是跟着打过几次仗的,差不过都见过这只秦王的玄虎,何况,当初王翦打大梁久久不下,不得已引水灌城,这只老虎来了好多次,还捉了野猪和野山羊送来,他们和喝过肉汤呢,当然认得这只老虎。
“将军!大王的虎君来了!”来报信的亲兵下了马,一路飞跑过来找李信,大声道。
“嗷呜?”门边露出一个大大的老虎头,亲兵骑过来的那匹马立刻吓得趴在了地上抖着。
李信把嘴里的东西死命咽下去,站起来迎接这位祖宗,李盛走过来蹲在他吃饭的小桌子前面,毫不客气地伸出前爪指了指那盆米汤,他渴了。
大老虎呱唧呱唧把一盆米汤都喝完了,抬起头舔舔嘴巴,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虎爪形状的大荷包,又抬头盯住李信。
李信亲自过来把荷包取下来,还顺道给大老虎挠挠脖子里被压得塌下去的脖颈毛。
大荷包里有四个被捆得很结实的小方块,透过薄薄的帛书,能依稀看到上面的字迹,李信没敢轻举妄动,摆开了看向这位虎君。
李盛刚从李信的伙食里叼了一块肉骨头啃着,瞥了一眼,爪子弹出爪勾,指了指最边上那个红色线的。
李信仔仔细细地拆开,果然是陛下的字迹,嘱咐他要约束士兵安抚百姓警戒乱民等等。
“这块墨玉牌?”
李信看着面前手掌心大的圆形墨玉牌,边上一圈云纹,中间镂刻玄鸟图腾,反面是繁复的古老文字。
大老虎吃完了肉,正伸出一只爪爪被他亲兵用湿布仔细擦着,闻言朝着他抬了抬毛茸茸的下巴:诺,赐给你的。
“敢问虎君?是在外驻扎的主将都有?”李信看过去,一共四块,如今他在大梁,昌平君在郢陈,王贲在蓟城,吕不韦在邯郸。
“嗷呜!”
大老虎站起来抖抖毛,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把他的被子从床上扯下来,卧在了上面闭上眼睛,他困了。
李信觉得虎君还挺讲礼貌,只是占了他的被子,并没有占他的床哎!
但其实,李盛看了看他的床,觉得这床看起来就不大能承重的样子,为了避免半夜床塌了,他还是睡地上吧。
不像是以前躲着人走,这次李盛还先后几次出现在了大梁城中,引起了不少惊呼,但每到两天,就有人传出了秦军营中的话:这是秦王养的玄虎,神异玄灵,前几天傍晚的虎形云彩,就是意味着这只神虎将临大梁呢!
那秦王难道果真不凡?这等灵物怎肯归附他呢?
李盛听着这些传言,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样!嬴政的天下统一进程已经走完了大半,是时候搞点天命所归之类的舆论了!
第359章
在李信那里玩儿了几天,在大梁城内刷够了存在感,李盛带着李信写给嬴政的回函,甩甩头离开了大梁城,去找下一个驻兵将军。
在去邯郸的路上,李盛还想拐回原来的山林看一看自己小时候待过的山洞,虎妈妈早就去世了,当时嬴政还没继位秦王,他还跑来专门给虎妈刨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使她的尸体免受秃鹫凶鹰等食腐鸟类祸害。
他离开虎妈后,虎妈又先后生了两只虎崽崽,一只母虎,一直住在相邻的山林,与母亲守望相助,母虎去世后,她继承了母亲的领地,至于另一只公老虎,和当初的李盛一样,在两岁后就离开了母亲自己去更远的地方独自生活了。
这一次故地重游,还不等李盛有什么感慨心绪,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凶悍的虎啸声,李盛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同类的气息!
但是,李盛也没有进入山林的核心地区,只是在外部边缘晃荡,这只老虎不至于这么警戒吧,这声势不对啊,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先观察一下再驱逐或者干架吗?
“吼————!”身后的空气在震动,李盛来不及再多想,一个起跳跃起在半空回转身体,落地的时候已经面对着那只来势汹汹的老虎了。
这是一只公虎,毛色鲜亮条纹潇洒,膘肥体壮眼神精明,总之,无论是以人类的眼光,还是以老虎的眼光,这都是一只威武漂亮的大老虎,很有吸引力。
李盛在心里赞叹这只老虎的俊美威风,但这只大老虎可什么也不管,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怒吼着就朝他冲过来。
不是啊哥们儿你脾气有点暴躁啊,你不应该先驱赶我我不肯走你再揍虎吗?先声波震慑再武力驱逐,这才是正常流程啊,这怎么上来就要动手啊!
李盛才不想跟他打架,转头跳了一大步躲过他挥过来的虎爪,玩儿命似的飞快地跑了,还好那只老虎倒是没追过来。
李盛跑出去两里地,蹲在河边喝水,啪嗒啪嗒喝够了,这才打了只野兔当点心吃,一边吃一边觉得不对劲,那只老虎怎么不遵循社虎界社交法则啊?
而且他越想越不放心,那附近可是他同母的老虎妹妹的领地,这只大老虎这么凶悍,难道是打算把虎妹驱逐了自己占山为王吗?
不大放心的李盛花了些积分想看看情况,这一看就给他看懵逼了。
刚才还在大发雷霆炸着毛要揍虎的公老虎,这会儿正黏在虎妹旁边贴着人家的身子蹭蹭挨挨,还时不时过去闻一闻,叫声都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威猛了。
哦,原来是在跟虎妹搞对象啊,怪不得见了他那么凶,合着把他当做求偶的竞争者了。
李盛一直是个单身虎虎,也怪不得一时间想不到了,但是嘛,哎嗨,既然遇上了,那就拜托你俩给我攒点积分吧,就当是为刚才的无礼道歉了!
李盛毫无道德压力地悄咪咪又靠近了一些,还在草丛里蹭了蹭盖住气味,放任系统给虎虎的求偶和羞羞事情录像攒积分。
从这里离开后,李盛又先后去找了吕不韦和王贲,和之前一样的套路,他一边玩一边赶路,前一天先在城外休息,在傍晚制造飞虎凌空的天象,若是晴天,那就是虎踏着彩霞远云而来,虎形的云彩映在红日上,金红的光彩衬得飞虎云越发耀眼。
如果是多云的阴天,那就更合适了,直接就是闷雷闪电一打,虎形的黑云一闪,在天边随风流荡过一片后流散开来,而后云销雨霁天光大亮。
总之,出场仪式拉满,非常有玄幻色彩了。
嬴政下达的诏令可能需要好多天才能从中央到达地方,但是神虎巡边的流言不过三五日就传得很广了,以至于郢陈的百姓和驻军士兵们听说后,每逢傍晚都会有意识地往西边天际看一看。
终于,在一个晴爽的傍晚,夕阳西落,正待临近山头的时候,风起云聚,天边的云霞托出一只灰紫色云彩形成的虎形,老虎背上就驮着那一轮将落的红日,云蒸霞蔚粲然可观,景象破见玄妙。
正在此地带兵镇守的昌平君熊启也站在院子里看着方神异景象,直待风流云散日落西山,他才转过头认真吩咐起来:“明日大王的虎君便到了,让下边的偏将们都仔细约束好兵将,再仔细备上些好肉,我之前写好的帛书再仔细查过一遍。”
李盛是在第二天的半上午来到的郢陈外城,他大摇大摆地在城门口嗷嗷呜呜叫起来,就蹲在城门口甩尾巴,两只金黄色的虎瞳映着阳光看过来。
城门开了,李盛不紧不慢地拉长前爪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进了城,一路上这边看看那边晃晃,丝毫不在乎旁边躲躲藏藏地看新鲜的城中百姓。
流言传到郢陈,这里的人们自然也知道了这只虎不会伤人,于是也都敢跑出来看看了。
昌平君恭恭敬敬地接了嬴政的信仔细看完,又把自己的回信绑好塞进那个大荷包,他往里面瞥了一眼,果然已经有三个了。
那块玉石被他珍而重之地收起来,眼下带兵在外,他也没机会戴着,等回了咸阳再谢王恩。
李盛夜里跟着士兵们一起在外面待着,等着面前的烤羊,李盛经历了这几世,生肉熟肉都吃得来,各有风味嘛,可惜这会儿调料比较少,味道差点意思。
夜里,李盛是在昌平君的屋子里睡的,既然知道这位虎君替秦王巡边传信,昌平君提前就准备好了老虎休息的地方。
他现在的屋子是大五间,西边的两间被他收拾出来了,铺上厚厚的草垫和毯子,上面则是一层细麻的褥子,清爽舒服,李盛很满意,卧上去呼噜呼噜表示喜欢。
望着昌平君离去的背影,李盛想起前阵子楚国的乱子。
熊元去世,其嫡子熊悍继位,但熊悍身体羸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君主弱则政不归,政不归则国不稳,国不稳则隙乱生。
熊元去世前,把国政托付给了两位大臣。
第一位,是自己执政期间最信任的大臣,也就是陪着自己在秦国度过最艰难时期又舍命把自己送出咸阳,使得自己能顺利回楚国继位的大功臣,黄歇。
除了黄歇,还有一位,就是王后的兄长,太子的亲舅舅,李园。
而李园,并不想和黄歇这位昔年的举荐恩主共同分享手中的权利。
楚考烈王熊元病危之际,黄歇的一位门客前来劝谏他,道李园私养亡命之徒,必有入宫夺权之心,您要小心,李园其人凶险狡诈腹内藏奸,恐怕要对您不利。
黄歇不以为然,“李园,弱人也,仆又善之,且何至于此?”
李园与他一向较好,在他面前又一向谦卑荏弱,怎么会呢?
朱英见事不可为,随即逃命离去。
十七天后,楚考烈王熊元病逝,李园抢先入宫,在城门下埋伏刺客后再请春申君黄歇入宫商议大事,黄歇进入宫门,随即被杀,而后李园大权独握,以犯上之名将黄歇全家满门杀害。
熊悍继位,是为楚幽王。
前阵子嬴政得知熊元病重,曾起意带兵攻打楚国,夜里看地图的时候被李盛的爪垫按住手,拦住了。
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个王位,熊悍坐不长,来日其弟弟熊犹继位后和庶公子负刍的那场政变,才是最好的机会,负刍可是带兵反叛。
李园杀害黄歇,是干脆利索,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大的动乱,但是兵乱政变可不一样,等到负刍起兵的时候,秦军趁虚而入,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夺取胜利。
而且,这一世,熊启作为秦国的昌平君,已经知道神虎之玄妙不凡,在心底里,只怕已经认定了秦国大势可成,这一世应该不会反叛了。
既然这样,那么既然负刍能以庶公子之身争夺王位,熊启可是身负秦楚两国王室血脉,秦军完全可以出兵助力熊启回楚国夺位啊!
多好啊,秦军连起兵攻秦的名义都是现成的,李盛心想,我可真是一只聪明老虎。
至于帮着熊启夺位成功之后,难不成熊启还真敢自己称王?历史上他被项燕当一面大旗,立为楚王,是因为当时他被嬴政放逐打压,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生死由命。
历史上的昌平君难道不知道他就算是联合项燕也难以抗秦吗?只不过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而已。
但是这一世,他可还是被重用着呢,秦王对他亲近又倚重,能好好地当着昌平君位高权重,他会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的。
按照李盛的构想,秦军会借着他的名义出兵,而大事平定后,熊启他自然是以楚王的身份向秦国投降了啊。
能少死点人就少打仗,底层的兵士老百姓都想活着,而且,嬴政一统中原后,还要抗击匈奴,要修长城,要修直道,要搞水利,这都需要人力。
生产力低下的先秦时代,人口是多么珍贵而稀缺的资源啊。
当然了,这只是李盛自己的想法,他也会推动这件事,至于能否顺利施行,要看具体情况了,历史的轨迹如何前行,谁都说不准。
但是,他已经在为了这个计划在努力——他这次行动搞这么大的阵仗,一来是为了搞舆论,让嬴政的天命所归深入人心,二来嘛,他也能顺便彻底压服昌平君熊启,让他明白,秦灭楚是大势所趋,是注定的一件事,免得将来他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目前看来,效果显著啊。
第360章
李盛在郢陈待了五天后离开,临走那一天正是朝霞迎日,天边一片橙黄淡紫的秾丽云色,玄虎跃然而出,随着一声长鸣呼啸,金乌倏然从云层中跃出,阳光普照大地,天地间洒然亮堂起来。
玄虎披着一层霞光往山林中去了,昌平君站在城墙上看着它的背影被树枝丛木遮掩住,目光一转,看向楚国都城的方向,秦王快要攻楚了吧,四将镇守故国诸侯旧地,而今叛乱皆清,下一次战争也不远了。
他姓熊,是楚国王族姓氏,可他从来不曾去过楚国,半月前,考烈王,也就是他的生身父亲病逝,楚国也不曾有人来知会他,还是秦王传了信给他知晓。
旧日父母和安的情景犹在眼前,他七岁的时候开蒙读书,还是当年的熊元握着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可是,熊元抛弃了他们母子,在楚国登位后,不但没有派人来接他们母子,更是堂而皇之再立王后,将他母亲这个明媒正娶的秦国公主置于何地?
他生于秦国,长于秦国,早当自己是秦国人了。
何况,而今秦强而楚弱,那熊悍熊犹,就算是今日得以承继王位,来日秦军逼临城下,又该是何等境况呢?
而今大争之世,今日高台红枕,明日囚臣阶下,谁有说得准呢。
想过这些,昌平君便径自回去军中看管操练,而李盛则是一路往咸阳回去。
嬴政看过书信,又抬头看向大殿中间忙碌的一群人,虎虎回来的后就一直拽着人往水池边走,还拍拍后殿内室的大澡木桶示意,应该是想洗澡了,这会儿正在外面晒着太阳梳毛。
“待会儿先把池子清一遍,好好洗刷干净,那底下的几个蹲兽也都好好擦洗擦洗,都仔细点儿!”李盛闭着眼睛,以他的听力,能听到后殿的主管正忙。
嬴政登基的第二年就给他在明光殿后面修了一个专门用来洗澡的大池子——他太大一只了,寻常的浴桶根本做不出来这么大。
这个大池子也相当奢华,大概四米见方的池子,底下是整块汉白玉做底,这块巨大难得的石料还是当年韩国进贡上来的,李盛当时就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但是嬴政不这么认为,他当时还对着这块漂亮的玉石指指点点,说上面有很多沉郁的杂色啦,还有些地方光度不同啦,虽然块头大但是质地一般不够温润啦等等。
当时李盛听了一刻钟后终于忍不了了,爪垫强行闭嘴了。
这块玉石垫在底下,四周则是更普通一点的玉石,或者,在这个时代,这种杂色超过本色的根本都不配称为玉石,就是好看点的石头而已,但是李盛觉得也挺漂亮的,青墨色的玉石,中间很有多黑色的纹路,很好看啊。
而且这池子里面还有四角的蹲兽,都是各种形态的老虎,也是某种浅灰色的玉石雕的,最妙的是,这种玉石居然会因为温度不同而改变颜色,水温越高,会从浅灰色变成深灰色。
多么奢侈的池子啊,虽然李盛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了,但是每次去洗澡,也还是都要感叹一下。
这边刷好了毛毛,李盛又伸出一只左前爪给宫女递过去,弹出指甲,扭头把那个大箱子里的磨具叼出来,示意宫女给他磨磨指甲尖端。
扶苏长大了,现在每次来这边玩都会主动去抓他的虎爪爪想抱着,有一次他睡醒后就发现扶苏撅着屁股抱着他的爪子睡在肚皮毛里,睡得都流口水了。
扶苏宗室会抱着他的左前爪,那就磨磨指甲,不然下次他不小心划着小孩的皮肤就不好了,右爪留着干架就够了。
嬴政看完了书信过来捏捏虎虎耳朵,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扶苏才修指甲,把老虎尾巴捞到怀里,嬴政语气有点酸:“之前我抱着你的爪子,你倒是放心大胆,怎么扶苏你就主动剪指甲了?”
李盛回头看看他,哈?这你也要比?
人家还是小朋友哎,手上没轻没重更容易受伤,而且皮肤也更娇嫩,你都多大了!
梳毛完毕,宫女们带着三篮子毛毛离开,他们会把这些毛毛加工成毛球球,虎君回山林的时候会叼着篮子带走。
李盛站起来抖抖毛,尾巴缠住嬴政的手臂:走啊,洗澡澡去!
但其实是他泡澡,嬴政坐在旁边陪他,看了两匣子奏疏后,他从池子边的阶梯下来,拿了把大刷子帮虎虎刷毛,一边刷一边还说起外面驻兵的几个将领:“一点都没点眼力见儿,那几个岁数大了也就罢了,王贲常和你玩儿,怎么也不知道帮你梳梳毛”
在宫里洗澡比在外面的小溪小河里洗澡舒服多了,嬴政的唠叨就跟催眠差不多,李盛都快舒服得睡着了。
但是还要趁着太阳出去晒毛毛,于是他打起精神,把自己趴在了外面的太阳底下才一歪头睡过去了,睡到一半嬴政还过来把他两只后腿扒拉开省得晒不到,又过了两刻钟还过来把他叫醒翻面晒。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嬴政先后有两次都想出兵,都被李盛拦住,一年半后的冬天,终于,熊悍突发急病猝然病逝,其弟熊犹继位为楚王,这比历史上还快了些。
嬴政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消耗完了,看着地图上压着虎符的大爪爪,他叹一口气跟虎虎交流:“寅君,这位熊犹可是身强体健,要不趁着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发起突袭,等他坐稳了楚王的位子,就更不好下手了啊。”
旁边的李斯王翦蒙骜等人也是纷纷响应,那啥,不是他们信不过神虎,他们对虎君那是发自心底的尊重敬畏,但是这两年已经错过一次时机了啊,这次新旧王位接替,一朝天子一朝臣,楚国内政不稳,正是出手的好时机啊!
再等,等到啥时候啊,秦国这两年都是小打小闹,也该出兵了。
李盛抬头甩了甩毛,不信是吧,你们给小爷等着!
李盛当晚连夜跑到了楚国都城,翻墙进了负刍的府邸,趁着夜色从窗户跳进他的书房。
负刍被两个嫡出的弟弟看不起,到如今也没什么像样的封爵,府里的侍卫也少,大冬天的,还有几个人干脆躲起来烤火去了,这也方便了李盛的行动,夜里一身灰黑色皮毛本来就很隐蔽。
把负刍私下勾连拉拢楚国将军,意图带兵反叛的书信找出来,都塞到了一个小盒子里,叼在嘴里,然后跳出窗户,书房里有个炭盆,屋子里的人应该是在离开之前把火熄了,这会儿上面是一层碳灰,碳火早就灭了。
李盛左右看了看,用爪子隔着一个坐垫,把炭盆推到离着窗户很近的地方,然后开始努力朝着炭盆吹气,又叼了帛书和屋子里的窗纱过来扔在炭盆上,眼见着碳灰复燃,冒出烟来,帛书渐渐被烧着,他叼着已经着火了的帛书,迅速扔到了旁边铺着床褥皮裘的小床上,烧吧!
干完了坏事儿,李盛叼起小盒子,从窗户里跃出,躲在墙根下,他听到了一阵喧哗声,眼见着火光冲天,李盛趁乱翻墙出去。
他再回到咸阳,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路上太累了,又饿,他睡了一觉干掉一只羊才继续赶路的。
李盛先不忙着进秦宫,他叼着盒子一家家的拍门,把李斯、尉缭、王翦、蒙骜、这一堆人都叫起来,带着他们进了秦宫。
考虑到两脚兽们,李盛这次没从后门翻墙,是走的正宫门。
等侍卫通报回来,开了宫门,李盛带人进去走向明光宫,嬴政已经醒了换好衣服,半夜里大殿上灯火通明,他打着哈欠看见虎虎带了一堆人进来了。
看着一圈人坐好了,李盛把叼了一路的盒子扔到嬴政怀里,蹲在旁边等他看完,又传给这一圈人看完,大老虎嗷呜叫了一声,两只金黄色的虎瞳盯住他们,莫名有种质问的感觉。
李盛:不是给我哇哇叫说找不到时机了吗?啊?这个时机好不好啊?嗯哼?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