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张次公抱着大金雕从大牢里出来,想起刚才阿曜那个小人得志的嚣张样子就想笑,居然还围着人转圈飞,一边飞一边啾啾叫地嘲笑人家,真是,太恶劣了。


    自从知道那个死卷毛居然敢诅咒他被折断翅膀被鬣狗啃食,李盛就记仇很久了,这次都硬挺着没立刻去睡觉,先来出了这口气痛快了再说。


    事情办完了,李盛抬头蹭蹭张次公的下巴,张开翅膀飞出去,他要去休息了。


    路上经过太子宫,李盛从空中看到刘据正在下面的院子里练习射箭,旁边是卫青正把着他的手臂纠正姿势,但是小朋友看起来不大开心的样子。


    大金雕在半空长鸣一声,落在了箭靶子上,歪头冲着刘据叫了两声。


    刘据当即就把手里的弓箭扔给舅舅,哒哒哒跑过来张开怀抱想抱抱大金雕。


    李盛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九岁的刘据已经有一米四五左右,因为从小被老爹监督练武,长得也很结实,应该不会被扑倒吧,看一眼站在刘据身后的卫青,李盛果断从上面扑下来,刘据被扑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很快稳住了,把自己埋进大金雕的颈羽里,说话闷闷的:“阿曜,我好想你啊。”


    李盛蹭蹭胸口,从两边努力地伸出翅膀抱了抱小朋友。


    卫青的亲卫从西边宫门过来拱手禀告:“大将军,陛下诏您前去。”


    卫青把手里的小弓递给刘据的太监,跟刘据嘱咐两句,转身大踏步离开。


    刘据费劲儿地一步一拖把大金雕带到廊下,挥手把人走赶远一点,开始跟大金雕小声说起最近的烦心事。


    "王夫人生了个小弟弟,父皇特别高兴,上个月连母后的生辰都只是露了一面,就急着回去看弟弟了,我很难过,明明以前父皇是很关心母后的,母后生了妹妹后眩晕卧床,父皇每天都来看她,还亲自给母后喂药。”


    李盛心下叹气,正是因为刘据见过父母恩爱和悦的样子,所以现在帝后不再亲密只是相敬如宾,他才觉得无所适从,卫子夫建元二年进宫,陆续生育了四个孩子,最小的女儿还是在三十三岁的时候生下的,宫里再怎么金尊玉贵地养着,生育对女人的伤害也无法避免。


    眼下已经是元狩二年,卫子夫已经四十岁,年华不复,作为天子的刘彻当然不会委屈自己,他有了新宠,宠妃又给他生了小儿子,自然也是千疼万宠。


    李盛也无可奈何,只能伸出翅膀抱抱刘据安慰一下他。


    刘据的眼圈有点红:“他们都说我小时候父皇特别疼我,半夜里我不肯睡觉,父皇亲自抱着我哄,现在父皇也依然很疼我,可是我不只想要父皇的关心,我还想让父皇和母后像以前一样好,阿曜,我是不是很贪心很小气?”


    小朋友的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泪珠顺着腮边流下来。


    李盛心疼得不得了,伸出翅膀尖尖给他擦眼泪,只恨自己不会说话,只能贴贴蹭蹭嘤嘤叫地安慰他。


    该死的刘彻,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孩子心理健康?!


    一人一鹰在廊下坐了很久,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候,刘据的大太监在院子边上看着小主子,又抬头看看大太阳,这要是中了暑热,他可没法儿和帝后交待啊!


    于是慢吞吞地走过来,离着还有三四米米远的时候停下,劝说道:“殿下,咱们进屋子里吧,外面太热了,奴婢担心您受了暑气。”


    刘据也就掉了几滴眼泪,他从小就被刘彻一手带大,刘彻这种BKING的性子,怎么会允许儿子软弱掉泪?


    但是脸上的泪痕还有,刘据知道自己一说话嗓子肯定还哑着,他不想丢脸,于是默默地把自己埋进大金雕的胸羽里不肯说话。


    李盛扭过头冲着人挥挥翅膀,等人退回去,带着刘据进了太子宫内室,看着小朋友自己掏出手帕来沾湿了擦擦脸,又喝了口水润嗓子,等看不出什么异常了,这才扬声叫人进来:“孤要沐浴,还要喝蜜水。”


    太子宫里立刻忙碌起来。


    李盛心疼刘据,这次回军后的休眠都没去未央宫,直接再太子宫陪着小太子了,白天陪着念书,夜里陪着睡觉,还跟刘彻打了招呼带着人出宫去平阳公主府上玩儿了一天,平阳公主还专门从外面叫了百戏进府给侄子看,刘据玩儿得乐不思蜀,再怎么成熟懂事,他也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念书练武多累啊,在平阳姑姑府上,他吃喝玩乐多快乐!


    但到了傍晚,李盛还是把人带回去了,鹰扬卫亲自护送随行。


    刘据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映着灯火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阿曜,我什么时候还能出来玩?”


    李盛拍拍他的头,心说等秋天鹰鹰带你去上林苑行猎!整天关在宫里有什么意思,还是要出去见一见风土人情嘛。


    把刘据送回了宫,李盛就再次飞往边郡。


    上次战争中侥幸逃命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失去了草场和属地,大半兵力折损,就算他们返回王帐找单于援手,也必然被严厉处罚,甚至,单于出兵帮手的可能性还很小。


    而与此同时,他们两人的妻儿老小都被抓到了长安,单于不会在乎下属的家小,若要筹谋此事,也只能靠自己想法子。


    浑邪王和休屠王犹豫许久,意图向汉朝称臣内附。


    直到这一刻,李盛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彻之前要花那么多钱善待那些匈奴俘虏,浑邪王和休屠王部下一些小部落也被带出来,共率领右部残余三万多大军投靠,这就是回报,否则,要消灭这三万多大军,汉军起码要动用五万人的骑兵。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休屠王半路上想反悔,浑邪王大怒,当机立断把人一刀杀死,吞并了休屠王的部众,走到边境线上,派遣使者去向边城郡守报信投降。


    匈奴主动投降,这可是大事,信使星夜疾驰长安去向天子回报,刘彻听闻此事,当即大喜过望,特地派了霍去病前往迎接。


    李盛生怕匈奴人再临时反悔对霍去病不利,也跟着去了。


    果然有乱子。


    就在受降仪式之前,有些匈奴士兵看着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膝盖就是死活弯不下去。


    有个头发蓬乱脖子上戴着狼牙的匈奴汉子,眼神狠戾地盯着霍去病,就是他,烧了他们的帐篷,夺去他们的草场,赶走他们的牛羊,害的他们无家可归,像草原上的鬣狗一样夹着尾巴到处流浪。


    霍去病也注意到了这个人,但只是轻轻瞟过来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转过了头。


    那一眼轻蔑又狂妄,他们当年劫掠边城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看那些懦弱胆怯的汉民的!


    这个匈奴人当即气血翻涌,站起来大声呼喊:“杀了他!夺回我们的草原!”


    可能这个人还是个头目,他这一喊,确实有些本就不服气的人顺势响应着,把手里的长剑刀匕首等武器投掷过来。


    还有个匈奴人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这会儿挥舞着手里的长刀盯着他面前的一个偏将冲上来,嘴里还喊着什么。


    毕竟是汉匈两方的一个正式场合,事发突然,这个汉军偏将一时间没反应过赖,有点愣住。


    “噍——!”大金雕俯冲而下,一爪子挠在这个匈奴人的后背,把人踢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霍去病更果决,当即驱马上前,传令汉军骑兵赶入敌阵往来冲杀,把那些不愿投降的匈奴人都斩杀了,约有八千人。


    鲜血和刀锋让人惧怕,也让人冷静,局面被控制,其他人安静下来,顺利完成了受降仪式。


    另一边,刘彻在长安未央宫中也是无比兴奋,有汉以来,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至大至伟的功绩!


    刘彻一高兴,就容易上头,他为了夸耀武功,准备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准备赐予匈奴降众,还令长安县筹集两万马车前往迎接这些降兵。


    但是事态紧急,长安县城一时间根本没有那么多马车,长安县令急得团团转,只能向民间征集赊欠。


    历史上,这些马车最后也没有及时交付,刘彻还想降罪于县令将他斩首,还是汲黯救下了人。


    李盛本来跟着霍去病慢慢往回走,一听系统说了这件事,当即火冒三丈,玩儿命往回赶。


    刘彻真是疯了!一群投降的败军之将,供给吃喝还不够,还要金银赏赐,马车相迎,他们也配?封赏首领还不够?


    一看就是刘彻好面子想要弄个大场面向匈奴人展示一下汉国力量,就脑子一热搞这些东西,皇帝在兴头上,连卫青都不敢多劝。


    但是没事儿!鹰鹰来了!


    它来了它来了,它带着大逼斗飞来了!


    刘彻被呼了两翅膀,诏书也被气愤的大金雕用爪子扯烂了,就算刘彻及时作罢,金银赏赐也取消了,但被气到的李盛还是跟他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冷战,具体表现为:不在未央宫休息,在宫道上遇到了也不肯搭理人,刘彻主动和大金雕说话示好还被用大翅膀堵嘴,郁闷的刘彻自己回去休息,还发现它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被踩上了脏脏的鹰爪印子。


    刘彻能怎么样?还不是苦笑着把鹰鹰原谅。


    哎,阿曜这也太给他省钱了。


    就在浑邪王在大殿上向着汉国天子跪拜顺服后,满朝文武都感觉出了一口陈年恶气,有人建议陛下您可以修一座高台来庆祝这一次的大功啊!名字他都想好了,就以靖安为名。


    刘彻摆摆手让他闭嘴,他现在一听要花钱的事儿,就感觉不自在,总感觉脑袋后面有一双大翅膀冲他呼扇凉风。


    第272章


    休屠王被杀,浑邪王带领两部族人投降汉朝,举族内迁,刘彻保留了他们原来的部落形式,将匈奴投降的部众分为五个属国,全部安置在河南地。


    至于休屠王和浑邪王原来的领地,也就是河西走廊的中部和西部,很久以前,这里原来是大月氏人的故土,也就是建元年间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要联合抗匈的那个部族。


    匈奴人内迁,这里就空了下来,刘彻与朝中大臣们商量和很久,在这里新设武威、酒泉两郡,自此,是为汉家疆域。


    霍去病对匈奴右部的绝对胜利,大大缓解了西北边境的驻军压力,原本西部边境的陇西、北地、上郡三处地方直接撤去了一半的兵卒,一来减轻了财政压力,二来,这些人能卸甲归田专心农事,于边地百姓也是一件好事。


    浑邪王可以轻骑快马前往长安拜见天子,但匈奴降众却是要慢慢地从边地往中原走,就在他们进入边地后,不少中原商贾纷纷借此机会与其中的一些匈奴贵族交易往来置换货物,中原的丝绸与茶叶,草原的皮毛与牛羊,都可以做生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商人却被当地的法吏以“走私财物出边关”的理由扣住抓捕,消息穿回长安,刘彻居然还觉得有道理,同意这些商人被判处死罪?


    这离谱程度,李盛都惊呆了。


    不等他动手,嘴替出马了。


    汲黯正在未央宫,见此便及时进谏。


    “陛下,这些胡人已经归顺,怎能说是走私呢?陛下待匈奴降众多加宽宥恩赏,可见陛下恩德悯下,既然如此,待本国子民又何必这样严苛呢?”


    汲黯认为这样的作为是在“庇其叶而伤其枝”,实在是本末倒置,汉家子民才是国之根基,怎可过分厚待匈奴而苛待汉民?


    说得太有道理了!虽说自秦汉以来,待商贾之辈一向严苛,但是这回是和匈奴人做买卖,从他们手里拿钱,而且这些人也不会再回到草原,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盛飞到汲黯身边,汲黯说一句,他就一边点头一边啾啾叫,还伸出翅膀尖尖赞许地拍拍汲黯的肩膀:虽然你脾气臭,但是人很好啊!又有才华又有胆气!放心,以后鹰鹰罩着你!


    刘彻看着一人一鹰你一句我一啾,少有地有些沉默,只是应付道言之有理,便让汲黯退下了。


    等人走了,刘彻下来抱住大金雕:“阿曜,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呢?”


    李盛翻了个白眼:哼,你该庆幸有汲黯及时说话,不然,你就等着被呼吧!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被刘彻抬手放了过去,那被抓的五百商人也被放了出去。


    李盛开始重新再宫里到处玩乐,有一天,他跑到黄门署那边的一棵大杨树上睡觉,睡醒后发现这边来了个生面孔,而且看起来不像汉人。


    “他是金日磾。”系统出声提醒道。


    李盛一下子就对上号了,刘彻晚年的托孤重臣之一啊!


    他现在还姓着自己原本的金天氏,离着被刘彻赏识赐姓金还早着。


    金日磾本是休屠王的太子,身份不凡,因为父亲在降汉前反悔被杀,一家人失去了依靠,随着浑邪王一起来到长安,被安置在黄门署饲养马匹,因为他是异族人,且不通汉话,最重要的是个新来的没朋友,这会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一边,连个伙伴都没有。


    不过看起来他却并不丧气,反而很有精神的样子,对旁边自己负责的那几匹马很关心,时不时还帮他们驱赶一下蚊虫,快走到转角处的时候,李盛还看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果子来喂给那匹小红马,小红马非常亲近地低头蹭蹭他,看起来很喜欢自己的饲养员。


    李盛看着他走远,感叹人的命运真是跌宕起伏捉摸不透,若是休屠王没有被杀,他没有来黄门署养马,说不得他会被封个爵位在河南地普普通通地安乐一生,就像浑邪王的儿女们一样。


    但正因为他被派进宫干活,他反而阴差阳错进了刘彻的眼,自此青云直上开始传奇一生。


    元狩三年,刘彻开始了白鹿皮币政策,一尺见方的白鹿皮,边缘上缀饰繁复绣花和丝线,一张作价四十万钱,不买不行,只要朝见天子,必须用白鹿皮币。


    诸侯王们在家里大骂皇帝没脸没皮,连这种抢劫一样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走我四十万钱,却还给了我一块白鹿皮,他真的,我哭死!


    而刘彻从诸侯王手里收上来的钱很快就有了用处。


    元狩三年,关东地区再次经历巨大洪灾,虽然这一世因为李盛及时把田蚡按死,河道工程一直都在维护,但在天灾面前,面对滚滚而来的洪水,那道堤坝也只抵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被冲垮,关东百姓流离失所,房屋漂毁,农田被淹,粮食歉收,大量饥民病饿交加,刘彻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各地开仓放粮,甚至连各大郡国藩王,都被天子以一种强硬的姿态要求献粮救济。


    刘彻:当你突破自己的道德下限开始不要脸的时候,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能多么不要脸,当你没钱的时候,你会发现脸皮好像也并不重要。


    但尽管多放筹谋,灾民实在太多,一时间根本无法安置,无可奈何之下,刘彻只能将多达七十万的灾民全部迁到朔方郡以南的河南地,与那些内迁的匈奴人挨着去了,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迁民行动,同样也是一笔不可忽视的开销,“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


    刘彻听完大司农的汇报,看看自己越来越空荡荡的内库,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这可是从祖父文帝开始就攒下的家业啊,已经用了一大半了!


    李盛飞过来陪着emo的铲屎官,被刘彻抱住把脸埋进阿曜的胸羽里冷静一下,啊啊啊啊,他的钱啊!


    回宫后,刘彻好好把自己登基以来的大笔开销都算了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起码,他并没有奢靡浪费,国库的钱,也大都用在了民生建设和抗击匈奴上。


    说这话的时候,大金雕就盯着他看,看得刘彻有些心虚的抱住大金雕摸摸翅膀:“咳,也多亏了阿曜嘛,哎,确实是要省简些,没钱可太难了。”


    这些年来,要不是阿曜拦着他,不让他建昆明池、甘泉宫、飞廉观、阳景台、柏梁台,也不让以王夫人为首的后宫妃嫔穿过于华丽的金线羽毛裙裳,又阻止他过于赏赐匈奴众人说不定这会儿国库里早就入不敷出了,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虽说耗费巨大,但国库里起码还有点压箱底的钱。


    不过,想到有些空荡荡的国库,刘彻就觉得,还是得搞钱啊,白鹿皮币是个正确的决策,尽管这很无耻。


    但就在这时,有人开始抨击天子的白鹿皮币,这个人叫颜异。


    颜异以为,白鹿皮只不过是诸侯王们进献玉璧的陪衬,玉璧只值数千钱,白鹿皮反而要四十万,实在是本末倒置。


    刘彻很不高兴,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命令被怀疑和反对,另一方面,他觉得颜异这样掌管全国钱粮的九卿官员,面对全国性的财政危机,不但不帮着皇帝想办法,居然还反过来攻击他的政策,实在是愚蠢,不堪其位。


    难道他自己不知道白鹿皮币的不合理吗?他可太知道了,但是白鹿皮本就是一种用来弥补国家财政赤字的手段而已,目的就是强制藩王掏钱,你跟我谈性价比?搞笑吧。


    颜异从经济官的角度,认为商品的价格与价值不匹配,他或许认为刘彻不懂经济,但是,旁观者李盛也同样认为,颜异不懂政治。


    第273章


    元狩四年秋天,刘彻带着霍去病一行人出门去上林苑行猎,刘据听说了,他也想去,他还没怎么去过上林苑玩儿呢。


    但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同意啊,刘据小朋友有点忐忑,就抱住大金雕自言自语,李盛把爪子往刘据后脖颈一捞,作势当即就要带着人去未央宫亲口说。


    在李盛看来,皇帝与太子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及时沟通,这样才不会产生隔阂,历史上的武帝晚年巫蛊之祸,一方面确实是刘彻老了糊涂了,但另一方面,父子关系生硬疏离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再被小人一挑拨,误会积累就会变成怨愤不满。


    父子感情要从娃娃抓起!


    这一世,李盛从刘据小时候就多次有意加强父子联系,比如刘据小时候哭闹不安,只要刘彻那里没有大事儿,李盛必然把人拽着去椒房殿亲自抱着哄娃。


    刘据一周岁地时候,卫子夫产育三公主,接连生育,她那两年身子不好,十天里倒是有六天是刘彻带着刘据在未央宫住着,后来搬回去了,阿曜还经常用爪子提着小朋友的背带玩儿飞飞,一飞就从椒房殿飞到未央宫,在这边跟着老爹吃了午饭睡了午觉才回去。


    到现在刘据九岁了,未央宫后殿里还有一间大屋子留给太子,现在一年年地空着,还要每天派人打扫熏香,但是皇帝不说话,谁敢不要命地上去问?


    哈哈哈陛下啊您看太子也大了不咋来咱这儿住了不然这件屋子就封起来算啦?


    这话一出,刘彻会不会生气不知道,但是肯定把太子和皇后卫氏一族得罪死了,太子在陛下宫里有自己的卧房,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宠爱太子啊!无论是后宫嫔妃宫人还是朝中大臣,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多管这种要死的闲事。


    现在,就算孩子大了自己去住太子宫了,李盛也一直都在努力促进父子间的交流。


    跟着刘彻饭后散步时候,经常把方向带歪去太子宫看儿子,甚至有一次刘彻发愁夜里睡不着在宫里乱转,李盛也把人带去看崽了,惊倒一大片守夜宫人侍卫,刘彻对着儿子熟睡的面庞看了两刻钟,还亲手给儿子擦了擦口水盖了盖被子才走,觉得刘据的被褥颜色不好看,第二天专门给卫皇后送了一大堆新布料让她选好了花样,给崽崽做新被子。


    读书的时候,刘据上课没听懂愁眉苦脸,李盛也是贯彻“遇事不决找爸爸”的原则,带着人就直奔未央宫,让亲爹给讲解,讲完了还暗示刘据拍手夸夸表示一下对老爹的崇拜。


    沉没成本适用于每一种关系,感情付出越多,就会越不舍。


    这些年努力下来,历史上的父子关系怎么样李盛不知道,反正现在,父子间关系是很亲密的。


    刘据一听要去求父皇,只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一点都不担心父皇会不会说他贪图享乐——第一次被批评后他还很焦虑父皇是不是对他失望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刘据已经有了经验,每次被责骂过后父皇还会来哄他的!父皇永远喜欢他宠爱他!


    刘彻在未央宫正殿见了太子,看着崽崽捧着整齐仔细的功课,眨巴着大眼睛满眼期盼地看过来,他犹豫了,本来觉得小孩子出去受了风很容易生病,但是看起来据儿真的很想去啊!现在初秋,不冷不热的其实气候很和合适啊。


    李盛伸出翅膀拍拍刘据后背,刘据立刻心领神会,上去抱住父皇的手臂开始撒娇卖萌装可怜,不到半刻钟,成功拿捏老爹,刘彻一挥手:“那据儿也跟着去,让你母后给你看着做两身新胡服骑装!”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一行人在上林苑玩乐,气氛还是很轻松的。


    李盛一直跟着刘据了,小朋友第一次出来跟着大人们游玩打猎,兴奋得不得了。


    刘据在前面跟着霍去病这个大表哥玩儿,霍去病很有耐心地带着他慢跑,还指点他骑马时候怎么才能省劲儿,又掏出包里的药膏跟他介绍起来,第一次长时间骑马,到了夜里,肯定腰胯部酸疼得厉害,还有大腿内侧,说不定会磨破皮。


    刘彻看一眼前面的两个孩子,又扭过头笑着对身侧的女儿说起话来。


    大公主刘珺已经在年前成婚,嫁给了平阳公主和第一任夫君平阳侯的儿子曹襄,小夫妻新婚燕尔,这次也是刘彻叫二人出来玩乐,他顺便观察一下新女婿和他的宝贝大女儿感情如何。


    刘珺是公主们中最受宠爱的一个,甚至连位分都不一样,皇帝的女儿历来只能封公主,但作为刘彻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出生打破了刘彻登基后三年没有孩子的尴尬处境,特所钟爱,刘彻破例把长女封为长公主,比妹妹们高一级,世人称为“卫长公主”,地位尊崇,堪比当年的馆陶公主与平阳公主。


    这会儿她策马走在刘彻身侧,说到高兴处还像以前那样抱着父亲的手臂摇一摇,听到父皇悄悄问他曹襄待她好不好,刘珺朗声笑起来:“父皇给女儿挑的人,自然是好的,女儿的性子父皇知道,再不肯受一点气的。”


    刘彻拍拍她的手臂:“你高兴就好。”


    说罢,又叫人把后面的曹襄叫过来,说起来,曹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亲外甥:“公主说你上进,让朕给你个机会,今年夏天若是开战,你可愿意随军出征?”


    曹襄大喜过望,当即滚下马单膝跪地拱臂垂首:“臣多谢陛下恩德,感念公主垂爱,必当尽忠竭力为陛下效命!”


    刘彻叫他起来,随公主侍驾身侧,曹襄心里依旧激动不已,满怀爱意地看向刘珺。


    刘珺心知父皇是故意这样说,也是为了她提拔丈夫,对上曹襄的眼神,她飒然一笑,俏皮地伸手握住丈夫的手:“你可要多努力啊!”


    曹襄狠狠点头,朝中武将如云,想跟着大将军出去打仗的人多了去了,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正回来找刘彻喝水的大金雕看了个全程,现场嗑cp看得津津有味,啊,恋爱还是别人谈有意思!


    如果说卫青和平阳之间是荷尔蒙和性张力,这一对少男少女谈恋爱又是另一种青春萌动的感觉了。


    几个人在上林苑待了几天,刘彻还有政事要忙就先回宫,刘据也被带走了,倒是刘珺小夫妻,刘彻允准他们在上林苑多玩儿几天,曹襄还想跟着这边的兵士们一起训练一阵子。


    刘彻回宫后第一个召见的人就是桑弘羊,他参与了盐铁改革。


    在上一年中,刘彻分别退出了白鹿皮币和武功爵制度用来敛财以丰盈国库。


    新改的武功爵制中,允许民间的富户出钱买军功爵,但没有任何封邑和俸禄,只是花钱买个好听的名号。


    但无论是白鹿皮币还是收钱卖爵,都只是一时的应急政策,要想开源取财,彻底解决国库入不敷出的问题,还需要有一项长久的合理的政策,即“盐铁专营”。


    关于盐政,秦始皇时代,一些巨商世家是可以自己煮盐的,只是需要向朝廷交钱当做税款,这笔税款就流向了国库;而到了汉朝初期,刘邦为了国朝安定大肆分封诸侯,诸侯王可是有自己的治民权的,郡国的盐税就进了诸侯王自己的腰包,朝廷是一点都捞不着。


    若是国库充盈世道太平,地方上盐铁政策宽松,对于百姓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起码买盐买铁器都便利,卖家多了就会卷,盐铁价格下降,与民有惠。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打了十多年的仗,国库都快打空了,刘彻穷得都卖爵位了,看着诸侯王手里的钱,那真是眼睛都冒红光,还能让诸侯王继续收着盐税?哼,拿来吧你!


    政令一下,刘彻把盐铁的主管机构从少府改到了大农,盐铁之利从天子、诸侯王、封君等人转移到了公家国库,这样一来,这些封国郡县境内的盐矿、铁矿资源也就名正言顺地收归国有了。


    刘彻在全国设立盐官三十九处、铁官四十八处,官方彻底垄断了盐铁两项的生产和销售权利。


    当然了,新部门初设,肯定需要一大批专业人才,刘彻起用的就是原来的大盐商、大铁商,这些人失去了祖辈相传的盐铁营生,本来是又气愤又惶恐,这个当口,皇帝愿意用他们当差,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在这其中,领头儿的是齐地的大盐商东郭咸阳,和南阳郡的大铁商孔仅,这两人都是富甲一方地大商贾,被认命为大农丞。


    按照汉法,商人本来是不能做官的,但刘彻打破了这个惯例,第一次启用了商人当差,也是令天下盐铁商振奋不已,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咱们干不了买卖了,但是咱好歹也是祖传的家业,积蕴深厚关系众多,给家里的出众后辈谋一个盐铁官儿的名额,还是有希望的嘛!


    除了这两人,桑弘羊因为精于筹算之术,也被刘彻选中参与其中,桑弘羊的算术能力实在是天赋异禀,汉朝人计算会借助筹策辅助,但桑弘羊不用,他可以心算!而且精准无比!这绝对是高精尖专业人才了。


    但盐铁专卖制度下,也势必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比如,朝廷对各地的盐铁官员都有考核,为了满足数量要求,各郡县会追求快速完成任务,那质量就会下降,历史上就出现过这样的例子,农夫买到的镰刀,连草都割不动。


    那就需要一位严苛的官员来把关了。


    刘彻正思量间,李盛把汲黯推到了他面前,这位可是个对差事锱铢必较认真负责的绝佳人选啊!


    刘彻对上大金雕的眼神,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正好颜异那个傻蛋犯蠢,干脆把他踹了。


    刘彻下诏,以汲黯替代颜异,为大农令一职。


    汲黯捧着诏书有点懵,看看旁边的大金雕,它正围着自己转圈圈,很得意地啾啾叫。


    想到这几年来大金雕似乎一直对自己很欣赏啊,上次边城商人和匈奴降众通商的事,它还帮着自己呢。


    李盛:就这么一个敢直怼刘彻的耿介老头儿,他可得护着点啊。


    汲黯孤介冷淡了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了“朝中有鹰好办事”的感受,嗯,不得不说,还是很爽的啦。


    李盛看着汲黯明显有些触动的眼神,落在宫门前的大水缸上,傲娇地冲着汲黯张开翅膀:人,你可以在鹰鹰宽广的胸怀里感动到流泪!


    第274章


    元狩四年夏天,刘彻再次发起战争,起意要直击匈奴单于本部。


    发起战争的时机是刘彻深思熟虑过的,虽说如今朝廷财政紧缺,但去年从诸侯王和盐铁商人们那里薅了一遍羊毛,眼下勉强还能支撑得起这一场大战,如果再拖下去,说不定连这些钱都保不住,盐铁改革的钱财要想回流是需要时间的,那么,短期之内就再也没有财力物力来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草原上的匈奴人都是从会跑就会骑马,名副其实的全民皆兵,如果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下一代人成长起来发展壮大,汉军也空置几年,说不定就没了这两年连接胜仗的胆气豪情,朝廷还要再出钱养着大军好几年,这样一来,倒是于中原不利,那么此前的数次大战带来的优势都将功亏一篑。


    既然主意已定,刘彻开始频繁传召卫青、霍去病等将领商量策划,至于李盛,他又带着人跑到边境去了。


    根据他从系统那里获得的信息,伊稚斜单于猜测汉军会继续攻打草原,于是和谋士们慎重商议后决定把本部向北方迁移,这样一来,对于要孤军深入的汉军而言,拉长了战线削弱了精力,也更方便他们以逸待劳。


    而且因为他们选定的新地址不易行军,汉军的补给也很大可能跟不上,等他们千里跋涉到这儿,早就疲惫饥饿不堪,他们趁势出击,定能一举攻破。


    匈奴本部的地理环境很特殊,是蒙古高原中的一大片盆地,但这片盆地非常辽阔,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戈壁滩,并不像沙漠那样都是流沙土质,而是碎石混杂着泥沙,土质比沙漠坚实很多,甚至很多地方都可以生长绿植。


    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地方行军也很艰难,方向难以辨别,路途崎岖不平,甚至还常有风沙。


    这一场战争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艰难,汉军劣势明显,尽管早已知道这次会打赢,但李盛还是想先去看看。


    他在沙漠边境停下,看着身后神情严肃的张次公等人,有些犹豫要不要带他们进去,这次行动会深入本部边缘,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


    韩说看着半空中飞着的大金雕,伸出手臂让它落下,摸摸它的翅膀:“阿曜,我们都信你!“


    大金雕蹭蹭他的下巴,还是没动,只是眼睛盯着天边的残阳,爪子来回踩着,看起来有些焦灼。


    一直等到太阳落下,李盛才带着他们一路绕行往里面走,马儿都裹蹄勒口,人的嘴里也都咬着一块软木,这些年来鹰扬卫没少跟着大金雕出行,一系列道具都是齐全的。


    就算能提前预知危险躲开敌方,李盛也不敢带着人走近了,一直慢慢地绕着圈走,好在外围的巡逻兵还是比较少的。


    到了最外围的牛羊圈附近,李盛不敢再往前,示意后边的人都躲在一片灌木后,为了安全,他们的马都没骑过来,留了一百五十人在十里地外看着马,剩余的一百五十人跟着大金雕潜行过来,幸亏这一大片灌木还算高大。


    把这群人留下,李盛迅速飞起来,往最中间的高大王帐飞去,这一夜,伊稚斜单于正斜坐在高台上饮酒,一边饮酒一边和身边的两个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地把怀里的一个汉女搂过来摸两把,下面是一队歌女,身上披着红色的纱布载歌载舞。


    今天这个日子也是李盛算好的,今天是月圆之夜,伊稚斜最爱在月圆的晚上邀请部下饮酒作乐。


    “汗王,还是把这个汉人女子拖下去吧,不知怎的,我今夜总觉得不安,这女子是之前上郡郡守的女儿,于我们有生死大仇啊。”


    伊稚斜哈哈大笑:“乔桑果,你也太小心了,这个汉人女子连咱们说得什么都不懂,就算她能听懂,她能跑得出大漠吗?我知道之前你被奸细偷听过吃过亏,你若是不放心,待会儿酒宴结束,我就把她赏给我的近卫们玩儿。”


    从军营里走一遭再出来的女子,非死即残。


    那个乔桑果举起酒杯:“汗王说得是,倒是我多心了,喝!”


    李盛蹲在帐篷顶子上看着那个汉人女子,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当伊稚斜说出“近卫”“玩玩儿”这样的字眼时,她的眼神很明显不一样了,但她低着头,谁都没注意到,要不是李盛花积分开了多方视角,根本就注意不到。


    那女子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麻木着神情被身旁的伊稚斜搂在怀里。


    她一定听得懂匈奴话!


    现在的难题是,该怎么把她带出来呢?


    李盛蹲在帐篷顶上往四周看,注意到了西南角上那一片牛羊圈,脏乱不堪的矮栅栏里有不少被掳掠来的女子,最角落里有一块地方,是几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有汉女,也有其他异族女子。


    李盛忍着内心的怒火恼恨,飞过去细看,有一个身上披着一件泥灰色毯子的女子,身下的毛毡已经被献血染红后又干涸板结,她面无血色,只有胸膛处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她是被奸辱后怀孕了,然后又被逼着放牧,流产了。”系统的声音都不自觉低落下去。


    李盛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疼,呼吸都难受起来:“她还能活吗?”


    “如果在你原来的时代,还有可能。”


    但是现在


    李盛实在不忍,轻轻落下来落在她目光所及的栏杆上,映着月光,它爪子上刻着如意纹的金制爪环发出闪亮的光。


    那个已经有些发晕的女子拖着身体靠过来,伸出满是细小伤痕的手,努力抬高,轻轻摸了摸那个金环。


    “如意纹,小篆的平安刻字,大鹰,你是汉人养的鹰吗?你是来接引我的魂魄回到中原的吗?你知道吗?我就叫如意。”


    说完这几句几乎是用气声发出来的话,她急切地喘了两口气,唇边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来。


    “临终前摸一摸汉家的如意纹,我也满足了,大鹰,你要是能回中原,替我去北右平贺家看看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她仿佛自嘲一样叹息起来:“我真是要死了,居然说起这些胡话来。”


    柔软的翅羽抚上她满脸泪痕的面颊,李盛满怀伤痛地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北右平,贺家,放心,我会替你去看的。


    尽管不忍,但李盛还是做出了决定:等王帐中的那个女子被带出来,就用这个贺姑娘替换掉她,匈奴的近卫不会怀疑为什么是个死人,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带回那个女子,然后寻机把贺姑娘的尸身带回中原,他会让刘彻为贺姑娘追封女君。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期间,李盛趁着周边人都睡过去了,把贺姑娘的尸身一点点用爪子拉过来,贺姑娘很轻,比九岁的刘据还要轻很多,这让李盛心里很难受。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为了防止那个女子叫出声,李盛暂时打晕了她,至于那几个近卫,李盛去找张次公要了迷药把人放倒,这几个人也一直都在喝酒,喝晕了正常。


    趁着药效的几分钟,他把贺姑娘的尸体摆过来,然后费劲吧啦地把被替掉的女子带出去交给张次公,等那几个侍卫清醒过来,看着面前血淋淋的死尸,他们撇撇嘴:“大汗都把人弄死了,这还怎么玩儿?扔出去喂狗算了!”


    那几个人随便派了个人把尸体扔到外面去免得滋生疫病,尸体被扔在了一处沙丘下面。


    趁着夜色,李盛带着人过去,把贺姑娘的尸体也带上,一行人顺利离开了大漠。


    第275章


    李盛一行人离开了草原,向汉朝边郡进发,也幸亏霍去病已经把匈奴右部打穿了,汉朝国境线西移,他们紧赶慢赶,得以在天亮之前踏进了上郡的城门。


    一见鹰扬卫的令牌,城门守官不敢慢待,立刻迎接一行人进了上郡太守公府内。


    路上,李盛已经知道,昨晚救下来的这名姑娘姓齐,名叫齐淑,其父齐为寿曾担任过一年半的上郡郡守,在四年前迎击匈奴本部的突袭杀掠时以身殉城,但却也成功引匈奴人入城后囚在边瓮,以火箭烧死了三百匈奴精锐骑兵。


    匈奴人为此衔恨,把他的女儿掳走折辱践踏,从十四岁到如今的十八岁,齐淑能活到现在,全靠装傻充愣委屈求全,她擅胡琴,会唱歌,单于也过于自大,认为一个弱女子不可能走出大漠,就一直把她当个稀罕物件一样养着,每当有宴席或是来客,让她起舞奏乐以此向来人炫耀。


    齐淑这些年来,只当自己是木偶一般,那些匈奴汉子调笑蹂躏,她全都憋着一口气忍下来,甚至还能忍着恶心和他们献媚。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寻机杀了伊稚斜为父亲报仇,可她作为被掳来的女奴,连饭都吃不饱,头上连一根木钗都没有,每次进入王帐都要被搜身,好不容易熬了四年,能近得了单于的身,就听见他说要把自己送去供近卫取乐。


    她只觉万念俱灰,只想孤注一掷跟伊稚斜同归于尽,可当时的餐桌上连酒杯酒壶都是金制,金器性软,是伤不了皮糙肉厚的伊稚斜的。


    再看看桌下那些被搂着的汉人姐妹,她这些年能苟延残喘着活下来,这些姐妹们帮了她不少,若是能成功也就罢了,可若是一击不成,反而平白牵连这些无辜性命。


    被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绝望了,可等她醒来,她却被好好地放在马上一路狂奔,身边的人说的都是汉话!


    齐淑只觉得自己在做梦,知道他们带着自己敲开了上郡的城门:“鹰扬卫奉命行差,见令通行不得有误!”


    上郡的大门打开了,齐淑见到了熟悉的面孔,她想喊出来,可嗓子里却仿佛堵了一块棉花,最终她痛哭着拼命向正在巡查的那个守官叫起来:“二叔!二叔!是我,是淑儿啊!”


    齐淑的叔父叫齐为康,见了久别的侄女儿,一时间竟不敢相认,等了解了情况自然是惊喜交加,叔侄二人自有一番泣泪。


    昏过去一次,又拖着这样孱弱地躯体长途奔袭,张次公怕齐淑病倒,先把她交给了齐为康,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去北右平寻找贺姑娘的亲人,眼下天气炎热,尸身放在地窖里还能保存,万万经不起迁挪了。


    当晚,贺姑娘的弟弟便连夜赶来,一见姐姐的尸体,当即泪流不止,贺姑娘本名贺凭心,小字如意,他名叫贺随,两人是龙凤双胎一母同胞。


    直到夜里二更,温度降下来了,贺随才带着姐姐的尸身回北右平,姐姐被掳走后,他母亲就一病不起,去年冬天去世了。


    “我要把姐姐安置在母亲的墓旁边。”贺随的眼睛还红着,嗓子也是哑的,说着话,忍不住又要落泪,他下马对着张次公等人深深一拜:“公等与我贺家有大恩,来日若有驱使,自当效命,家姐入土为安要紧,请恕我少礼了。”


    贺家离开了,又等了两天,张次公辞别齐为康,带着齐淑去 前往长安面见天子。


    刘彻在未央宫正殿郑重接见了这位齐淑,听她把自己了解到的所有细节说完,令人将她送去宫外平阳公主府好生安置,随即下令,追封故去的贺凭心为贺灵君;以齐淑为襄宁君,为彰其功,特封食邑三百户。


    李盛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齐淑才十八岁,无论她是否还愿意再嫁,有这三百户的食邑,她起码能衣食无忧。


    但是想到那些仍旧被困在单于王帐的汉人们,他的心情再度低落下去,连刘彻亲自来投喂吃的,都没心情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大金雕失眠,刘彻半夜里起来陪着大金雕出去遛弯,之前都是阿曜陪着失眠的他。


    刘彻把鹰鹰抱在怀里,一遍往前走一边抚摸大金雕的翅羽:“阿曜,不要太难过了,只要这次能把伊稚斜的本部围歼,将来就在也不会有汉民被掳掠了,匈奴既灭,边关平靖,将来,会是长达几十年的安平盛世,你要振作起来啊。”


    虽然这些道理都明白,但李盛还是难过了好几天,直到卫青的大军开拔前往边境,他才从未央宫里飞出来,跟着大军西行。


    就像刘彻说的那样,这一次,是举全国之力发起的总攻,势必要击穿匈奴本部,把他们打折,打怕,打得远远逃窜,再也不敢回漠南这片土地!


    这次的大军出征,霍去病和卫青各带五万大军,都是精锐骑兵,除此之外,还有十万步兵紧随其后,又多准备了四万匹马负责辎重和以备替换。


    二十万大军,前所未有的强大阵容,可以说,这一场大战,刘彻堵上了将来二十年的国运,赢了,从此匈奴彻底被打趴下;输了,以汉朝现在的财政状态,二十年内不会再有余力攻打匈奴。


    面对这样的压力,可以说,这场仗只能胜,不能败!


    对这次出战,刘彻也进行了大方向上的战略部署,卫青行军持重,从定襄郡出发率领诸位部将出击,稳扎稳打把大军往前推进;霍去病擅长突袭,以勇锐见长,奉命从东方的代郡出发,轻骑快马直冲单于本部,务求把伊稚斜活捉或者枭首。


    霍去病的部队先行出发,李盛则慢一步,跟着卫青的大军一起行动,卫青手底下带了四个将军,后将军曹襄,主要负责辎重,这是个很安全的位置,轻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又能蹭上一些战功,也是卫青的苦心,总不能出去第一次打仗,就让平阳没了唯一的孩子吧。


    左将军赵食其,右将军公孙贺,一个是刘彻亲自安排,一个是卫青举荐。


    前将军至关重要,刘彻本有意李广,被李盛一翅膀把这个主意呼出了脑子—历史上,李广就是在这场战争中迷路失期,而后自杀,又间接导致了后面李敢愤而为父报仇结果被霍去病反杀一堆的破事儿。


    一见刘彻又打这个主意,你可算了吧,李广这辈子已经封侯了,这么重要的饿大决战,还是派个运气好的。


    抛去其他评价,其实李敢也挺能打的,而且比他老爹有急智,再配一个韩嫣,韩嫣更能理解他的意思,到时候前军冲锋的方向可得找准了。


    但最后,前军是张次公和李敢,韩嫣和他弟弟韩说一起,这次带着鹰扬卫随行了。


    也行吧,李盛想了想,没有再多干涉。


    事情的发展和刘彻的预料不同,伊稚斜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在大军开拔前又挪了一次地方,霍去病的行军路线有了偏差,卫青反而先从当地俘虏嘴里获得了伊稚斜单于的位置,于是立刻改换方向,亲自带领中军做先锋军,按照情报连夜穿行大漠,在大金雕更具体的路线指挥下,推进了七百里后就对上了正在迁移的单于本部兵马。


    历史上的卫青带着军队跑了两天,走了一千多里地,这一次算是被大金雕带着走了近路,而且半路上还找到了一处水源补给。


    卫青这边是五万骑兵,伊稚斜那边也差不多,两方对峙。


    卫青以武刚车围成圈来保护大军避免被对方猛冲突撞,然后先派出一万骑兵正面冲击,希望能从正面撕开一个裂口,伊稚斜亲自带军迎上,两方兵马激烈战斗,从中午打到了黄昏时分,天色突变,天空变得昏黄,起风了。


    飞沙走石间,卫青趁着局面混乱,令张次公和李敢各自带五千人,以两侧翼兵绕开正面战场,直接从后方包围了匈奴军,形成了围攻夹击之势。


    以往匈奴军队汉军的优势,主要是靠着骑兵的机动性,但自从刘彻发骑兵发展起来后,匈奴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两边都是精锐骑兵的情况下,汉军反而更占优势,毕竟中原的冶炼技术更加发达系统,武器也更多样化,比如现在,匈奴被包围了,外围的汉军就用一种带着弯钩的长臂刀直接勾砍对方的马匹,趁着马倒下时造成的双方高度差,以长毛或弯刀劈砍敌军,杀伤力巨大。


    伊稚斜眼见着己方处于下风,汉军兵强马壮又已经形成保围,见势不好,当机立断放弃抵抗,率领数百亲军轻骑快马突围而去。


    躲在战场外边已丛灌木里的大金雕蘧然腾空而起。


    李盛:来活儿啦!


    耳听得半空一声鹰鸣,韩嫣韩说两兄弟迅速解决掉手边的几个匈奴兵,带着鹰扬卫朝着阿曜鸣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眼下正是夜里,他们看不清大金雕的身影,只能靠声音判断方位。


    但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伊稚斜的人也看不到半空的大鹰,只能胡乱放了几个箭,就急着赶路去了。


    他本来还想引着他们多放几箭消耗一下他们的武器储备,但是伊稚斜制止了,计划没成功。


    伊稚斜真的很能跑!


    李盛跟着飞了将近两百里,眼看着天都麻麻亮了,韩嫣他们还是追不上来,这荒漠戈壁滩,草原上的马跑习惯了,但是中原的马很少走这种粗砺不平的路,跟不上啊!


    就算有大金雕引路,也总是差一千米的距离,夜行疾驰两百米,马和人的体力都开始流失了,伊稚斜虎背熊腰的倒还是精神奕奕,跑得飞快。


    李盛急得冒火,开始努力地开动大脑思考怎么才能把伊稚斜留下,啊啊啊啊有个渔网就好了直接让扔下去把人盖住只需要,耽误片刻韩嫣一定会追上来的!


    等等,找个东西砸他一下不也可以吗!


    李盛一边飞,一边让系统检索附近的活物,大石头倒是有的是,但是他带不起来啊。


    “西北方向三百米处有一只被掏空内脏的马鹿尸体,大概五十斤重,但已经开始腐烂酸臭了,上面有很多蛆虫蚊蚁。”


    那正好!物理攻击加魔法攻击!


    李盛调转方向,迅速落地后用爪子带起那只马鹿尸体,不顾翅膀上针扎一般的酸痛,拼命带着马鹿尸体向前,向上,拼命飞!


    看准伊稚斜,预测下落时间,预测马鹿落地方位,好的,看准了,松爪,扔!


    第276章


    伊稚斜正闷着头往前赶路,就感觉头顶上传来一阵风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什么东西?!


    但还不等他抬头去看,那只马鹿的尸体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背上,从六十米的高空掉下来,这个冲击力非同一般,就算伊稚斜是个虎背熊腰气力超绝的猛汉,也被这一砸的力道带得猛然一晃,连人带马都摔在了地上。


    “大汗!”


    “汗王!”


    伊稚斜身边的卫士们见状大惊,纷纷下马查看状况,还有人举目远望,看到了天上盘旋而上的金雕,立刻推断出是这只该死的鹰把腐肉扔下来的,但身后汉军追兵不断,他们耽搁不起了。


    伊稚斜自己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左边小臂处轻微脱臼,他连眉头都不动,伸手摸了摸骨头,猛力往上一推,便忍着疼痛重新站起来,但他的的马扭断了脚踝,不能再带着主人疾驰前行了。


    生死当前,伊稚斜顾不得马,他身后一个身材瘦小的亲卫与旁人同乘一匹,把马让给了伊稚斜,一行人当即继续向前奔去。


    但这一耽误,韩嫣韩说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了,两边只剩三五百米的距离。


    “往前面分开!”


    前面是一处沙丘,伊稚斜往西边走了,另一个骑着黑马的匈奴将领往东南而去。


    伊稚斜的本意是让身后的汉人追兵分辨不出他的具体行踪从而被迫分开,这样一来,汉军一犹豫,一来拖延时间,二来,力量也分散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汉军就跟有狗鼻子一样,毫不犹豫地就往他这边来了,别说分兵,在沙丘前的岔路口,连停都没停!


    这样一来,反而是伊稚斜自己把自己坑了,两边都是三四百人,他分兵了,汉军可没分!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耳听得旁边一声大喊:“大汗小心!”


    他猝然低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支羽箭,不知什么时候,汉军离着他们只有二百米了,这些人怎么居然比他们跑得还快!


    在天上一直默默跟着飞的李盛深藏功与名:就算是本地土著,在戈壁滩上跑也是要分辨方向和路线的,但是汉军不用啊!韩嫣抬头一看大金雕就能跟着走,都不带动脑子的!


    两边只剩下两百米的时候,韩嫣抽出身后的长刀,借着马往前冲的这股力道扬臂狠命往前一投,长刀带着风声向前,扎到了伊稚斜身后那个骑兵的马屁股上,马受惊往前一冲,伊稚斜也被冲击得往前一晃。


    就是现在!


    “放箭!”


    三百鹰扬卫闻令而动,齐刷刷地拉开大弓,动作迅捷地往前发射,这一批鹰扬卫跟着大金雕参与过多次追击,彼此间都有默契,这种时候,要的不是准头,而是数量。


    鹰扬卫平时在长安练的,主要就是疾驰快行,还有射术,这会儿主将命令一下,看着前面伊稚斜那颗金光闪闪的人头,那真是玩儿命射啊!


    箭雨像是一片天幕一样阻拦了伊稚斜的前进,见势不好,伊稚斜干脆调转马头,带着人向着汉军冲杀过来。


    韩嫣又不是傻子,既然能用弓箭玩儿远攻,他才不会跟这些熊一样的匈奴人拼近战,鹰扬卫最擅长的也不是近战。


    伊稚斜被射中大腿和左肩,但还是一边抡着手里的刀打开箭矢,一边猛猛往前冲,不得不说着武力值确实强悍,他长得又壮,那冲击的架势也颇有些吓人。


    韩嫣自知不敌,干脆让最前面的一排五十人放下弓箭,向伊稚斜投掷长矛、长刀、长剑之类的武器,这就不好躲避了,最终,在相隔一百多米处,他身下的马身中数箭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韩嫣趁势带人冲杀上去。


    伊稚斜被捆得像个轮胎人一样被带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又开始咒骂着什么,李盛听得烦躁,本来飞了这么长时间就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没喝水,这会儿好不容易结束任务能安心啃点肉干,这个伊稚斜还一直叽叽哇哇地影响他干饭,啊啊啊啊烦死了!


    李盛被宠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是纯纯外耗型鹰格,就算是对着刘彻那也是从来不肯委屈自己,何况是敌方将领?


    于是韩嫣就觉得胳膊一沉,大金雕蹬着他的手臂飞起来,一翅膀把伊稚斜扇了个趔趄,打完人还一点不消气的样子,又飞回来从他的手臂上把那块垫着的狼皮抓走,死命往伊稚斜嘴里怼,给爷死!


    韩嫣看着伊稚斜被怼得直翻白眼,生怕再给人口鼻都捂住把人搞死,赶忙亲自上去把暴怒的大金雕哄过来继续吃肉,然后让人赶紧把伊稚斜的嘴塞住省得再惹事,还能防止他想不开咬舌头,虽然看起来这位单于目前并没有这个倾向。


    李盛回去的时候彻底罢工,一点都不飞了,这一停下来,他感觉翅膀都快断了,每一块肌肉都泛出酸痛,翅膀根那里更是难受得仿佛被人拽着扭了一百八十度,有种要脱臼的拉扯痛。


    韩嫣和韩说了轮流抱着大金雕揉揉捏捏,一刻不停地给按摩,半路上遇到了张次公和李敢的中军,看到韩嫣他们居然捉住了伊稚斜单于,更是羡慕地不得了。


    韩嫣摆摆手:“都是阿曜的功劳,要不是它,人早跑得没影儿了。”


    李盛在韩嫣怀里冲着张次公嘤嘤叫,冲着人张开翅膀撒娇,在众多将领中,张次公跟阿曜相处时间最长,见状心疼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心里发酸了,赶紧上来把鹰鹰抱起来哄哄。


    两边军队合为一支,往回程赶去。


    就在他们往回赶的时候,卫青已经到达了匈奴的一个小城暂且停留下来,利用匈奴的粮食进行补给,一边等着前军合鹰扬卫回程,一边派去军队探听附近的匈奴部落,若是有牛羊,正好可以带回去。


    而另一边的霍去病,则是轻骑快马,只带了少量辎重,一路往大漠深处挺进。


    霍去病的部下中有不少被俘虏的匈奴降将和小王,因此,他能够顺利深入大漠不怕迷路。


    霍去病只带了少量辎重,一路“取食于敌”,随战随行,路上经历了不少恶战,一路纵越大漠,深入两千余里,直接越过匈奴本部抵达了匈奴左部,捕获左部匈奴部落王三人,各级官员上百人,累计俘虏七万零四百余人,要知道,霍去病自己的骑兵都只有五万!


    这是汉朝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胜!


    霍去病打赢后仍不满足,带军继续往前突进,直到最边远的狼居胥山和姑衍山,并在此封禅。


    与天子帝王封禅不同,这是一种军队远征获得大胜后树立标识夸耀武功,扬威显功的一种仪式。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这是武将的最高荣誉,而这一年,霍去病才只有二十一岁。


    这一场战争,后世称为“绝幕之战”,卫青正面战场对战匈奴本部主力,牵制兵力,霍去病一路带军进入大漠前行扫荡,从代郡出发,行军两千里,打穿了整个漠南匈奴的所有部落,匈奴右部势力在浑邪王的带领下归顺内附,而这一场大战,彻底打垮了匈奴本部和左部的有生力量。


    自此匈奴远遁,漠南再无王庭。


    但霍去病毕竟走得太远了,一时间还回不来,于是,卫青等了一天半后,等来的只有前军和鹰扬卫,当然,还有个大惊喜:伊稚斜居然被捉住了!


    但是,卫青很疑惑地问道:“他怎么一直歪着脑袋?”


    “啾啾!”李盛从张次公怀里探出头,叫了两声。


    韩嫣自觉充当翻译:“哦,这样的,那个伊稚斜一直乱喊乱叫,被阿曜扇了一翅膀,大概是脖子扭了吧。”


    卫青:⊙_⊙。


    咳,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是想到阿曜的脾气,这个情节瞬间就合理了呢。


    第277章


    卫青带军回返,李盛全程都窝在人怀里待着睡大觉。


    带着一大群俘虏和大片牛羊,肯定也走不快,一路上韩说一直走在张次公旁边,跟自己的顶头上司详细描述了当时他们追击伊稚斜的惊险场面。


    “当时都跑了一晚上了,阿曜一直在头顶上给我们指路,那个伊稚斜跟疯狗一样跑得都看不见影子,关键时刻,阿曜不知道从哪儿抓了一只马鹿,硬生生带着那么重的马鹿飞起来,把伊稚斜从马上砸下来的!”


    “豁——!”


    “不愧是阿曜啊!”


    “真聪明!””啾啾!“李盛听到大家夸他,从张次公怀里钻出来,兴致勃勃地昂起头叫了两声,他也觉得自己非常机智!


    打了一场打胜仗,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美丽,轻松愉快地围绕在旁边听八卦,一听这话,纷纷出言感慨——这招数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就是阿曜这种身形巨大的大鹰能飞起来这么做了。


    “那伊稚斜估计当时都得惊着了吧哈哈!”李敢笑哈哈地过来,他其实是个性格很外放的人,性情直爽任言敢为,眼下有李盛插手,卫青和李广之间没有那件说不清的冤案,李敢还是很敬佩卫大将军的。


    “可不是,我打仗这么多年,见过投石头扔刀枪的,第一回有扔一整头鹿出去砸人的!”


    韩嫣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弟弟话痨地说个不听,间或补充一两句:“那马鹿还是腐烂的,我们抓到伊稚斜的时候,他身上都是一股腐臭味儿,要不是昨天大将军让人押着给他冲了冲,这会儿怕是脸都被蚊虫叮肿了。”


    大家又是一阵快活地大笑。


    到了边城,大军在城外驻扎下来,韩嫣韩说兄弟亲自出去打了两只肥嫩的野鸡来给大金雕加餐,阿曜的翅膀关节处肯定肿了,他们把大金雕抱起来的时候偶然碰到,阿曜就疼得嘤嘤叫,太辛苦了!


    李盛确实很难受,昨天只是关节处疼,今天他感觉整个翅膀就和被碾过一样,只能蜷着,一展开就痛得不得了。


    他跟系统诉苦,还被系统警告,说如果一般鸟类,敢这么玩儿命连续疾驰一夜,,还要去死命抓着重物上飞,这会儿翅膀早就废了,还轮得到你疼?


    李盛怒而化痛苦为食欲,一鹰干掉一只半的野鸡,打着嗝儿蜷起来在张次公的披风上睡着了。


    谁知道刚睡着,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还夹杂着一阵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他扭头一看:伊稚斜被放开两只手吃饭,刚一被放开,他把盘子摔了。


    李盛头上被摸了摸,是韩说,他用一个竹节水杯装了干净的蜜水,拿过来喂给大金雕:“阿曜不用管他,你好好休息就行。”


    卫青去巡逻营地了,张次公朝着那边喊了一声:“他不吃就饿着,捏着鼻子给他灌一碗水,死不了就行,灌完水就让他闭嘴!咱们这边说话都不敢大声,他倒是闹起来了,阿曜都被吵醒了!”


    想到那些被劫掠到草原上为奴的汉人,李盛倒是很想过去给他再来一巴掌,说不定能再把脖子扭回来呢。


    但是他翅膀真的很不舒服,于是只能作罢,喝了蜜水乖乖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卫青和张次公的说话声:“夜里警醒些,总觉得伊稚斜不大对劲”


    夜里果然出事了,伊稚斜白天摔了盘子后偷偷在手里握了一块瓷片,夜里自己就靠着那一块瓷片把绳子割开后想跑!


    笼子旁边疲惫睡着的守卫怀里抱着一把刀,伊稚斜想把刀抽出来把笼子边上的木条砍断,这才发出声响惊动了人。


    但是等汉军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砍断了一根木条,又暴力把旁边的另一根木条折断,抢了一匹马正要跑。


    见计划失败,伊稚斜彻底破罐子破摔,开始大开杀戒,策马在营地里来回冲杀砍人,离得最近的韩嫣和张次公带着人把伊稚斜围起来,看着他这幅生死不怕的狠厉样子,犹豫着是不是要干脆把人射杀,但毕竟是敌方首领,天子肯定希望能把人生擒,活着送往长安的。


    “噍——!”不等他们下决心,天空中掠过一个巨大的鹰影,李盛从后方一爪子踹在伊稚斜背上,然后不等他翻身抓住自己的翅膀,另一只爪勾狠狠扎进伊稚斜的脖颈处的气管!


    要李盛说,早死早放心,伊稚斜明摆着是早知自己活不了,临死之前想杀一个算一个。


    在李盛看来,大战已毕,任何一个士兵的折损都是没有意义的。


    刘彻想把人活着带回长安,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还有什么比昔日的仇敌对着自己下跪求饶更痛快?


    但这种情绪价值,没必要以士兵的生命为代价,刘彻是天子,他也不是那种爱民如子的性子,他更在乎自己,也正是因此,张次公他们才会犹豫,近些年来,天子越发威严深重,在朝中一言九鼎谁都不敢逆言,如果杀了伊稚斜违背了皇帝的心意,皇帝会不会暗中不喜呢?


    李盛也理解他们,于是他干脆自己出手,他出手杀了伊稚斜,才是万无一失。


    为了彻底免除刘彻迁怒旁人的可能性,伊稚斜刚没气,李盛的翅膀就“骨折”了,至于原因,肯定是伊稚斜攻击的啊!


    果然,得知“伊稚斜发狂折断神鹰翅膀,而后被神鹰杀死”,刘彻一点都顾不上生气了,他派人连夜疾驰把阿曜带回长安修养医治。


    “似这等奸邪狂乱之人,豺狼心性,尔等该早做决断,怎可任由他伤了阿曜?”


    ——也不说把人活着送回长安献俘了,反而觉得伊稚斜死得太晚。


    李盛是待在马车里被送回去的,马车里是刘彻亲自吩咐的,铺了足足六层,就怕颠着他宝贝大金雕。


    自此,一代枭雄伊稚斜的时代落幕了,他的长子乌维继位为单于,带着部众远遁漠北苦寒之地,数十年间再无声讯。


    李盛在马车上被系统告知了一个非常令鹰难过的消息:因为他昨天硬顶着翅膀上的伤去杀伊稚斜,伤上加伤,估计他要持续走地鸡形态最少半年。


    金雕的走地鸡模式真的很蠢萌一点都不威风啊喂!还不如野外见到的大公鸡呢,起码人家是昂首阔步,但是金雕翅膀太大,走路的时候为了保持平衡往往就会左右摇晃,很笨重的。


    但是鹰鹰有什么办法?!


    郁闷的李盛被送到长安马车换软轿子一路直入未央宫。


    刘彻刚掀开帘子,李盛就一秒切换到可怜小白花模式,无力地动了动翅膀,棕褐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铲屎官,还特别小声地嘤嘤叫起来,呜呜呜为了你的大业,人家真的超辛苦的!


    愚蠢的两脚兽果然很吃这一套,刘彻小心地伸手碰了碰阿曜的翅膀,心疼得心尖都在抽抽,这是他从白色小雏鸟一天天慢慢养到大的啊!


    甚至可以说,大金雕才是刘彻养的第一个崽崽。


    李盛开始了在未央宫后殿吃睡吃睡猪一般的生活模式,刘据小朋友得知他翅膀折了,还过来对着大金雕大哭一场,刘彻哄了半天,得到“阿曜的翅膀可以痊愈”的肯定答复,才挂着两个肿眼泡一抽一抽地离开了。


    小孩子哭得李盛心里都有点心虚了,咳,那啥,其实他翅膀没折,是他装得啦,不搞点代价,刘彻说不定还惋惜伊稚斜没活着回长安呢。


    六天后,霍去病和卫青一起还朝复命,自抗击匈奴以来,卫霍二人功勋卓著,刘彻特为二人设立“大司马”职位,同时赐予两人以示地位尊崇。


    “大司马”并不是实官,而是一种荣誉称号,自刘彻一朝始,大司马就成了权臣的象征,可以说是人臣所能到达的权位天花板。


    自此,卫青为“大司马大将军”,霍去病为“大司马骠骑将军”,再加上宫中的卫皇后,卫长公主、卫太子,卫氏以族,权柄鼎盛,贵震天下。


    解决了一个大心思,刘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于是,他特意跑去祭祀天地神灵,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在祭祀之前,就有人在野外捕获了一只白鹿进献给天子,称为祥瑞,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彻也挺高兴,还为这次的祭祀加礼,多烤了一头牛。


    ——李盛得知后心下可惜,一头牛啊,做成牛肉干得多少啊!


    而就在祭祀结束后,又有人发现了一棵非常奇异的大树,大树的枝条不知道为什么从旁边茬出来一截,然后长到高处的时候又重新合在了一起,于是就有人趁势上奏,说这是上天对您的表彰啊,“众枝归附,示无外也”!多好的寓意啊!您刚打完了匈奴,收回了边境国土,匈奴王侯们纷纷归顺大汉,就出现了这样“并枝木”,这就是大一统的象征啊!


    刘彻非常高兴,夸奖了这位名叫“终军”的年轻给事中,但只是口头表扬,没加官,没赏钱。


    咳,现在国库真的没钱啊,刘彻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穷过!


    但皇帝对于祥瑞的欣赏态度还是让很多人心怀侥幸,比如一个来自齐地的方士少翁,就去千里迢迢来求见天子,还带了很大的一株灵芝作为祥瑞献上。


    刘彻本想赐予他一套长安的大宅子,但看看穷穷的自己,再想想昨天晚上听说了少瓮后明显眼神变凶的阿曜,他还是下令让少翁去上林苑的一处宫室居住了。


    只要刘彻不花钱不嗑丹药,李盛就懒得管。


    但最近他在宫里待得有点烦了,于是在霍去病进宫教太子射箭的时候,他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张嘴叼住霍去病的衣角,想跟着去冠军侯府上玩儿一阵子,自从霍去病搬了新家,他还没去看过呢!


    如果说刘彻的审美是繁复奢华,那霍去病很明显更喜欢大气阔朗的风格,这大院子大窗户,连雕花都是刘彻给他硬加上的,侯府的规制在这摆着,只雕一层四角棱枝纹也太寒酸了!


    霍去病的府里现在有两个小孩儿,一个是霍光,另一个是他刚刚两岁的儿子霍嬗。


    霍去病前年征讨河西的时候路过河东地区,霍仲孺随当地官员迎接拜见骠骑将军,霍去病这才第一次见到了生身父亲。


    史书上说霍去病“跪曰:‘去病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也’“,然后霍仲孺扶报叩头:“老臣得托命将军,此天力也”。


    这段文字把父子相见的场景说得温情融洽,但是李盛根本不信——霍去病是个连对着刘彻都敢说“兵书不必尽学”的酷哥,对着这个连面都没露过,当年任由卫少儿自己在平阳公主府把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到五岁的生父,他会这么恭敬亲热?


    当着一堆官员的面,也只能这样把场面先圆过去罢了。


    等霍去病打完仗回来又路过河东,就顺便把弟弟霍光带走了,这两年来霍光一直住在霍去病府上,由霍去病的妻子韩芸照料。


    韩芸是一个医女,从秦世起家中世代行医,家世虽然称不上显赫,但也是积蕴百年,在长安城中的药馆颇有声名。


    卫皇后生了三公主后总是不舒服,韩芸就住在椒房殿照顾,两人在椒房殿打过照面,后来刘据自己去住太子宫,卫皇后怕儿子夜里受惊,还委托了韩芸和自己的大宫女一起,去照看过一段时间。


    霍去病后来有一段时间频频进宫,总是假装不经意地问起这位韩医女,卫子夫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端方女医,这桩婚事很圆满。


    两年前,韩芸生下了霍去病的长子霍嬗。


    李盛来的时候,霍光正在书房念书,霍去病抱着大金雕去看自己的崽崽:“诺,阿曜,我儿子好看吧?”


    确实很好看,眼睛又大又亮,玉雪可爱,乖乖巧巧地坐在母亲怀里,像个小金童,冲着人眯眼一笑,更好看了。


    不过第二天李盛就意识到了,这小子也不是那么乖。


    李盛和霍去病一人一鹰,守着一大盘卤牛肉你一片我一片地吃得很爽,霍嬗看看这边的牛肉,再看看自己的肉羹,一把推开,冲着老爹啊啊叫,他要吃那个香香的肉!


    霍去病见儿子要闹,当即把剩下的七八片肉一筷子塞进了嘴里,然后向儿子展示空空如也的盘子:“没啦!下次给你吃!”


    霍嬗不哭不闹,还是冲着霍去病眨着大眼睛张开手要抱抱,霍去病把儿子从侍女手里接过来,刚夸了一句乖崽,就感觉手臂上一股湿热。


    霍嬗小朋友立刻朝着侍女伸手要抱,干完坏事立刻走人!


    糯米团子一样的小朋友待在侍女怀里,冲着霍去病眯眼一笑,扭头指挥侍女:“走!找阿娘!”


    李盛:这就对了嘛!老爹这么狂霸酷炫拽,儿子怎么可能纯乖?


    第278章


    李盛在霍去病府上待了十天,第十一天,刘彻带着刘据在一天傍晚来到霍府。


    刘据有些不大高兴地过来抱住大金雕:“阿曜你只陪着舅舅,都不管我了,我很想你的。”


    刘据在这边抱着阿曜开始念叨最近的事情,另一边,刘彻开始到处转悠,一边转一边还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对霍去病府上简单素净的装饰风格表示批评:“好歹也是八千食邑的大司马骠骑将军,这府上弄得这样寒酸。”


    霍去病倒是觉得挺好的,他在外面打仗习惯了风餐露宿,对居住条件要求不高。


    “你看这帘子,也太普通了,这可是迎客的门,怎么也得挂个玉石的吧?还有这块门廊,当初朕就说给你分拨一块白玉石做影壁,你还不要,这大青石灰扑扑的有什么好看的?”


    霍去病从七八岁起就跟着刘彻在未央宫住过,那会儿刘彻盛宠卫子夫,自己没儿子,看着这个聪明灵秀的小孩儿就很稀罕,霍去病的兵法都是刘彻教导地,念书练武也是他一手安排,霍去病第一次打仗的时候,刘彻还心疼孩子在外面吃不好给他带了好几驾马车的好吃的。


    因此,虽说是君臣,但两人之间实有父子情分。


    霍去病就算现在成家立业了明白道理了,但是当初刘彻对他的宽容疼爱影响了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使他对刘彻没什么惧怕,这会儿也不像旁的大臣一样诺诺称是,只是偶尔答应着含糊过去,对于皇帝兴起的指指点点只当耳旁风。


    当年刚刚继位的时候刘彻经常带着人出来玩耍,去亲近贵臣家做客,这十几年来倒是不怎么出来,今天出来逛一逛还挺新鲜,很有兴致地把整个将军府看了一圈。


    等两人逛完回来,就看到院子里的一个小朋友变成了两个——霍光完成了今日的功课,捧着书过来找哥哥请教,刚到门口就被一堆宫人拦住,还是刘据叫他进来的。


    “你是表兄的弟弟,那不也是我的兄弟了?”刘据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拿过书来主动当起了小老师,他开蒙早,宫中教导他的都是大儒,自然懂得更多些。


    “这是谁家的孩子?朕看着与你倒是有两分相似。”


    要说霍君孺为人,这很难评价,但是皮相绝对是顶尖的,霍去病与霍光一脉相承的剑眉星目,霍光年岁还小,但眉眼间的英气立刻就让刘彻想起当年小时候的霍去病来,不免心生喜爱。


    知道是霍去病的弟弟,刘彻大手一挥,把人打包带回宫里跟太子刘据一起读书了,临走前还要啰嗦两句:“朕看你也不像会教孩子的样儿,等将来嬗儿大了,也一样送进宫朕给你教养。”


    刘彻对于自己教孩子还是很自信的,霍去病不就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看看现在,多给他争脸?


    回宫的马车上刘彻还对着刘据吹嘘起这件事,听得李盛只想翻白眼,暗戳戳想给他看看他晚年后儿子们的花式操作,简直是打脸现场。


    而且霍去病人家那是天才少年好不好!不全是你教养的功劳哈!


    李盛从窗户里望着外面越来越远的霍府,其实他这几天过得很舒服的,霍家人口少,事情也少,家庭氛围非常放松,李盛每天下午都和霍嬗一起被放在大摇篮里晒太阳,感觉自己也像个小宝宝一样被照顾着。


    韩芸通医术,又手巧,每次给大金雕换药后的扎布都绑得松紧合适又整齐漂亮,非常赏心悦目,还很有心思地给他缝了一个装饰着小翅膀的睡袋,可以把整个翅膀护住,这样可以避免灰尘沙土之类,毕竟他现在伤着翅膀,擦洗都不方便。


    回了宫,李盛继续趴窝,上午跟着刘据读书练字,中午跟着小少年们一起吃过午饭,下午就被未央宫的轿子接走去陪刘彻。


    刘彻最近就很暴躁,丞相李蔡居然敢侵吞买卖汉景帝阳陵土地!


    李蔡也是陇西李氏出身,是李广的族弟,虽然不如堂兄名声大,但是他的官途可比李广顺利多了,相比李广头发都花白了才得以封侯,他则是早在元朔五年就跟着卫青奇袭匈奴右部,攒够了军功被封为安乐侯,元狩二年,上一任丞相公孙弘病逝侯,他被刘彻提拔为丞相,位列三公。


    李蔡不像之前的公孙弘一样能体会天子心意,也不像之前的田蚡窦婴一样有靠山,他这个丞相的位置,其实就跟摆设差不多。


    但是就算当摆设,丞相之位也是无数臣子梦寐以求的人生顶点了。


    而李蔡一无赫赫战功,二无谋略方划,他这个丞相之位来得实在是有点太幸运了,按说李蔡该老老实实地当好这个木头丞相才是,谁知道他怎么就脑子一抽,居然胆大包天地动起了皇帝老爹陵地的主意!


    刘彻大怒,要杀了李蔡。


    被李盛拦下了。


    他倒不是同情李蔡,侵占皇家陵地本就是罪无可恕的死罪,李盛另有一层考虑:李蔡死不足惜,但是,他不能让刘彻开了这个杀灭丞相的坏头儿。


    历史上,从李蔡开始,刘彻简直变身“丞相狙击手”,此后的丞相没有一个能善终,李蔡自尽,后面接任的庄青翟自尽,赵周下狱而死,公孙贺下狱死,刘屈氂有罪腰斩


    甚至到了武帝后期,公孙贺听闻自己要被封为丞相的时候,当场就绝望流泪,称自己命不久矣。


    丞相之尊,尚且朝不保夕,何况其他官员呢?


    随着刘彻越来越独断专行,朝廷中的氛围也变得恐慌不安,朝廷如此,那民间呢?


    李盛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那就只能便宜了李蔡,暂且留他一命了。


    最后,李蔡被抄没家产,夺爵去官,以一个庶人白身的身份被刘彻下令去给老爹守陵赔罪了。


    李蔡的事情处理完了,李盛也就不再关注,他最近心情不太愉快:翅膀上之前拉伤的肌肉似乎在慢慢长起来,同时也在换羽,总感觉痒痒的不舒服,想挠挠。


    但刘彻生怕大金雕换羽换不好或者骨头长不好,不敢给他使劲儿挠,只用手指轻轻地摸摸碰碰。


    这管啥用啊?!更痒了!


    李盛怒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蹭蹭。


    然后就被包成了粽子。


    刘彻很认真地哄劝阿曜:不能乱动要不然刚长的骨头会错位阿巴拉巴拉,刚换的羽毛也会被伤到的巴拉巴拉


    还不放心,专门派了两个太监看着大金雕。


    李盛再滚,那两个小太监就吓得脸都白了,李盛只能先忍忍,哎,总不能牵连无辜吧。


    就这么憋着气忍了一个月,终于!系统宣布他可以飞了!


    李盛简直激动不已,果然幸福是需要对比才会更具象化,之前随便飞,他觉得无所谓,被包了一个月的粽子,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正当他打算出去快活地逛一圈的时候,系统告诉他,汲黯要被外派了,李盛立刻赶去未央宫前殿看看是怎么回事。


    汲黯在大农令的位置上干得很认真,但刘彻最近想实行一些新举措,汲黯总是觉得不合适,君臣之间有了矛盾,刘彻一开始很恼火,他才是皇帝,他说什么你汲黯就办事好了,还要跟他理论?!


    但想想大金雕一直护着汲黯,而且这确实是个难得的直臣,刘彻也有些为难了,正好,淮阳郡有些事儿需要一位性情正直,善待百姓的官员去处理,刘彻就想先把人支出去一阵子。


    李盛在路上大概了解了这件事的始末。


    渔阳郡的上任太守叫司马安,向来“持文深刻”,是个手段强硬的酷吏,也正因如此,淮阳郡的官民关系被搞得很糟糕,当地百姓对朝廷甚至都有些敌意了。


    刘彻就想说服汲黯去任淮阳太守,前往修复缓和一下当地百姓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以免民意沸反再酿成大祸。


    至于为什么选中汲黯呢?上述原因只是一方面,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造成官民关系紧张的上任太守司马安,是汲黯的亲外甥。


    咳,那啥,你外甥搞的事,让别人接手这个烂摊子总有些理亏,要么就你去吧。


    李盛对此表示无语,人家都是坑爹,这位司马安是坑舅舅啊!


    第279章


    汲黯一开始不大愿意去淮阳当郡守,一来,他年纪大了,路途波折难免疲惫,且他在长安待惯了,去了淮阳水土不同,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二来嘛,他如今的职位是大农令,朝廷中枢高官,位同九卿,他都打算在这个职位上退休了,淮阳郡守虽说也是一方长官,但地方官和中央官员总是差着一层地位,他是正直耿介心怀道义,又不是完全淡泊功名,真不在乎功名的话谁做官啊!


    但汲黯最终还是去了淮阳郡,刘彻亲自劝他:“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皇帝都这样劝慰了,他当臣子的还能说什么?


    汲黯离开长安南下淮阳的那天上午,李盛亲自去送行,大金雕站在马车的车辕上,伸出翅膀拍拍汲黯的肩膀:放心,等你在那边把事情办完了,我一定把你弄回来,不让你像历史上一样在淮阳孤苦十年老死异乡。


    汲黯伸手摸摸大金雕的头,满腹筹谋地上路了,虽然不情愿,但汲黯是个很负责的人,既然他已经担任了淮阳太守一职,他就一定会恪尽职守,尽力安抚民生治理好一方土地。


    等汲黯在淮阳安置下来,李盛还跑去看了一回,怕汲黯镇不住场子像历史上一样操劳过重影响寿元,还带着鹰扬卫在汲黯作为新郡守操持的第一次大宴席上露了一面,向众人展示:他,汲黯,本鹰鹰罩着的,你们,懂?


    本来以为汲黯是被皇帝弃置而心生轻视的各级官员心里立刻慎重起来:这只神鹰他们都知道,莫非是陛下派来给汲黯撑腰的?警告他们配合新郡守的命令?那可要谨慎些了。


    震慑了一番,看着参与宴席的大户富商们都面色严肃,大金雕酷飒地展开翅膀,带着鹰扬卫离开了。


    李盛翅膀长好后就总是闲不住,轮流往卫青的大将军府上、平阳公主府上、张次公、韩嫣、李敢等人那里都跑了一圈,每次去都被投喂一堆好吃的,临走时还要用爪子勾着一个大包裹回宫,弓高侯韩府上新来的厨娘做的炙鹌鹑特别好吃,鲜香入味,外酥里嫩,李盛还专门带了一个大食盒拿回宫给刘彻尝了尝。


    刘据也在未央宫跟着父皇一起吃的饭,自己干掉了两只鹌鹑,他前阵子有些咳嗽,有一阵子没吃这种油煎的食物了,馋得很,举着鹌鹑腿啃得满嘴油光,看得刘彻皱眉。


    但他刚想训儿子礼仪疏漏,就被阿曜威胁地看了一眼:大金雕从来不许他在饭桌上训孩子,无论是刘据还是其他皇子。


    李盛一直觉得在饭桌上训小孩容易让孩子厌食。


    这都是有实例的,他之前当人的时候邻居家就是这样,他们家儿子本来胖墩墩地很可爱,上了小学后,每天都是做完功课,妈妈给检查完一家人才开始晚饭,饭桌上妈妈就开始念叨今天的功课这里不工整那里不认真,搞得小孩子很郁闷,久而久之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吃饭就觉得要被批评,三年级的时候小朋友就已经因为不肯吃饭瘦了很多,被家长带着去看心理科了。


    刘彻等儿子快乐地吃完午饭,宫人们端上洗漱的东西来,这才开始教育儿子。


    刘据乖乖听了,又羡慕阿曜每天都能出去玩,他也想啊!宫里待久了很闷的。


    刘彻拍拍他的头:“你这一旬好好念书练武,等下个月你平阳姑姑生辰,朕许你去玩儿一天。”


    但是下个月刘据也没能出去玩,宫里的王夫人病了,病情发作得很快,不到一个月,王夫人已经病倒在床不能起身了。


    元狩六年四月,王夫人病重,大司马骠骑将军上书,为三位皇子请封。


    无论是为了巩固太子的位置,还是为了策划一场封王的喜事,让诸位皇子有了王位以此告慰重病的王夫人,刘彻答应了这份提议,并举行了盛大的封王仪式。


    除了太子之外的三位皇子中,刘闳是王夫人所生,颇见爱重,封地也最好,是宽广富庶的齐国;刘旦和刘胥是李姬所生,地位和宠爱都平常,封地就差一些,一个在燕地,一个在广陵。


    筹备封王事宜的时候王夫人还能撑着精神为儿子争取封地,但等到封王仪式举行的时候,王夫人已经撒手人寰芳魂永逝。


    这时候居住在上林苑的齐人少翁给刘彻上言,道他能招魂,王夫人新逝,魂灵还未能远离,他可以为天子招来王夫人的魂魄一见。


    刘彻果然很感兴趣,让人传少翁入宫。


    李盛虽然不信,但是也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于是也跟着去看了。


    少翁声称鬼神不能亲见否则会伤了活人的精气,他让人设了两处帷帐,中间又有很多层帷纱,刘彻在一处帷帐中安坐,他则是带着两个侍者在另一处帷帐内招魂。


    焚香响铃后,刘彻就听到正前方传来一道如泣如诉的女声呼唤他:“陛下,妾来相见。”


    这声音和王夫人果然很像!


    刘彻有些激动,但还没等他回应说话,就听到那边一片嘈杂,有人大喊着什么,他还听到了阿曜的叫声。


    李盛算是知道这个少翁的鬼把戏了:他身边那两个侍者,都是擅口技者,身形消瘦,穿上后妃制式的宫装,隔着重重帷纱以女子的声音说话,再加上刘彻的心理作用,自然会联想到故人音容。


    于是他一翅膀就把少翁的帷帐掀了!少翁倒是提前说过不能让人惊扰招魂之事,但是门口的侍卫拦得住人,拦不住鹰啊!


    刘彻看着那个穿女装的侍者,怒火中烧,他被愚弄了!


    最终少翁和那两个侍者都被下狱判处死罪。


    刘彻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太好,还在未央宫迁怒宫人。


    李盛本来想着把人戳穿了这件事情就算完了,谁知道刘彻居然还有脸生气迁怒别人,当即挥着大翅膀揍人:臣下搞个小动作你慧眼如炬七猜八想,来个方士说会招魂你倒是猪油蒙心深信不疑,让你信!你个傻der!信,信,信,信个鬼啊!


    李盛挥舞着大翅膀,一下下呼得很有节奏,揍累了还指挥刘彻给他倒水喝。


    刘彻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又一次把阿曜原谅,还得委委屈屈地亲自给大金雕倒水,刚才一见神鹰这熟悉的起手式,春陀就很机灵地把包含自己在内地所有宫人都撵出去了,还贴心地让门口的侍卫站远一点。


    所以现在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只能让刘彻自己来。


    李盛也很无语,刘彻已经见了那么多骗子,可每次他还是抱着极大的热情和信任再次被骗。


    刘彻:新的骗局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止不前?


    李盛也是很费解,难道真有人的智商会在限定事情上下降?


    懒得再理会这件事,李盛开始蹲在霍去病府上长期驻扎。


    历史上,元狩六年,也就是这一年的八月,霍去病猝然去世,后世猜测可能是因为疫病,连年征战,大战之后常有大疫。


    但无论是为什么,李盛决定严防死守,绝对要守护着霍去病度过这个死劫。


    于是霍去病发现,他被大金雕“软禁”了。


    想去打猎?不行!万一碰见野外死尸被传染了病毒怎么办?


    天气太热了想冲凉水?不行!万一风寒入体呢?


    想去交好的同僚那里喝酒?不行!喝多了酒精中毒怎么办?


    有庄子上送来的野食想烤了吃,不行!吃野味也有风险!


    无聊去后院玩,想喝后院荷叶上的生水?那更是万万不行!


    因为霍去病的死因没有记载,李盛只能在各方面都多加提防,严格保证霍去病健康饮食规律作息。


    霍去病觉得自己要被憋疯了。


    就在这时,长安城的西北方向,有疫病出现了。


    李盛心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立刻冲回宫里抓了两个医者在霍去病府上住下看着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参与,反正霍去病只是风寒一场,烧了一晚上,躺了两天就痊愈了,只是这次发烧牵动了旧伤,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直到九月份,长安城中的疫病也渐渐消失,取消了戒严,街市上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喧嚣,李盛看着霍去病抱着霍嬗在院子里看花,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安度过了。


    ——这口气松得有点早。


    这一年的年末十月,刘彻病倒了,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朝野惊动,群臣不安,虽有太子,但国赖长君,太子都没开始听政呐。


    卫子夫搬进未央宫主持大局,所有的皇子皇女都被隔离起来,宫里所有的医者都被叫来看诊。


    李盛蹲在未央宫殿门前眼神警惕地看着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大堆人,因为汉朝这会儿的时代特点,人病了后除了医者看诊开药,在病重难医的情况下通常还会求助于方士和巫医,寄希望于鬼神的力量。


    李盛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不同主张的交叉会诊只会耽误病人的用药方案,巫医手里拿着的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药材好吧,本来病中就身体虚弱,当然不能乱吃乱用。


    还想搞什么仪式,吵吵闹闹地刘彻怎么好好休息?


    大金雕长鸣一声飞起来,事情紧急,他也来不及讲礼貌了,先上暴力手段吧!


    主张祭坛求神的方士一巴掌,提议在病床前熏香驱邪的巫士更是两巴掌!


    把人赶走,这回剩下的都是正经医生了,大金雕收起翅膀让开路,对着这些被吓呆的医者们指着里面:诺,进去看诊吧。


    第280章


    刘彻这场病来势汹汹,各种汤药轮着上,但还是一直反反复复,明明看起来已经退烧了,可半夜里却总是又烧起来,有一天夜里连药都喂不进去了,吓得满屋子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虽然知道铲屎官死不了,但是看着这样子也太吓人了,李盛给系统砸了积分查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这一年来长安有疫病传播,刘彻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但是连宫里的小皇子们都没事儿啊,刘彻这一米八正值壮年的大男人反倒是病倒了?


    系统说是积劳成疾免疫力下降所以才染上了疫病,李盛一脸的不信,表示统子你不要敷衍我,积分可都是真金白银地给你了!


    讲道理,刘彻他到底哪里累着了啊?!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耐烦:“心神劳累气血虚耗,有时候更甚于躯体的亏损。”


    这就说得通了嘛!


    虽然上前线打仗的是卫青和霍去病,但是刘彻也是费尽心思地制定作战计划,多番斟酌参战人选,大军一去就是几十天,现在消息传递的方式又很古老全靠人力马力,刘彻这几年来打仗打得狠,国库空了,百姓穷了,前年更是把家底儿都压上去打最后一仗,成了,大汉边境几十年的太平安稳,败了,自此国亏人丧几十年翻不了身,要作出决定去开战,刘彻也承担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刘彻还有个毛病,情绪太激动的时候睡不着,本来就牵挂着边境的战事心神不安,还连着好几天睡不了多少时辰,就算宫中珍馐贵飨,也很难弥补对身体的伤害。


    好不容易打胜了,结果因为国库空了,好多战士的赏金都发不出来,好不容易把盐铁的盈利收上来了,就得赶紧发下去,就这样,还没发够。


    数年的心神亏耗,再加上面对国库空虚的心理压力,十几天前河南地还爆发了一场民乱,就是因为当地官员强硬收税。


    刘彻一心烦,又熬夜了。


    最近还赶上疫病正流行,而相比于后宫妃嫔皇子,刘彻每天接见的人是最多的,有时候还会接见很多乡野中的大儒和贤者。


    一倒霉,就中招了。


    李盛望着床上的刘彻,哎,皇帝这活儿也不好干啊!


    好在,大概七八天后,刘彻的状态终于稳住了一点,也能慢慢下床走走,吃点软烂的肉粥和肉汤煮的汤饼了。


    虽然看起来问题不大了,但李盛还是每天晚上都睡在刘彻屋子里,这几天刘彻夜里不吃药了不用担心自己在床上碍事儿,李盛干脆就睡在了他床头。


    刘彻很感动。


    ——但如果阿曜晚上老实一点好好窝起来睡觉,而不是半夜做梦一翅膀呼在他脸上,他应该会更感动的。


    第三次被一翅膀拍在鼻子上被迫醒过来后,刘彻揉着有点酸痛的鼻尖,再也睡不着了。


    他叫春陀点上灯,看着枕头边的大金雕皱着眉两只爪子不停地抽动,翅膀还小幅度地啪嗒着扑闪,这是做梦在捕猎啊!


    第二天一早,李盛就被铲屎官捉住抱在怀里,刘彻很委婉地跟阿曜商量,他现在已经痊愈了,阿曜不用这么辛苦地守着他了,宫人们会照顾好他的云云。


    李盛欣然应允,于是当晚就叼着自己最近非常喜欢的一条小毯子飞去找刘据了,好久没陪小太子睡了!


    跟着刘据睡了四天,刘彻在一天下午过来太子宫检查太子的功课,临走时看到窗摊着翅膀晒太阳的大金雕,又过来暗戳戳地摸摸爱宠的头:“真是小没良心的,朕让你自己去休息,你就真不再回去看看朕,一晚上都没回去看过。”


    李盛翻白眼看他:不是你自己让我走的嘛!你们当皇帝的真难伺候!事儿真多!


    李盛不理他,翻个身晒背面,按说鸟类是没有这种习惯的,但是李盛之前当马马,当猫猫狗狗的时候太久了,晒太阳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日常活动,潜意识里就觉得晒太阳很舒服,现在当金雕,也还是喜欢晒太阳,尤其是洗澡后晒干,这种羽毛一根根蓬松干爽的感受太让鹰上头了!


    刘彻撸了一会儿鹰鹰,挨着摸了摸翅膀的关节处才走,他最近也挺忙的,病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还没个着落。


    元鼎元年初,御史大夫张汤建议实行“告缗令”,这一法令的实行基础,是在元狩四年就开始的“算缗令”。


    元狩四年正是将要与匈奴大战的前夕,为了筹集军费,刘彻颁布了“算缗令”,要求汉国国境内的所有商人,大到店铺经营者、各色庄店所有者,小到放贷者、手工业者、甚至走街串巷的摊贩,无论生意大小,都要自己把自己的经营成本和利润等进行估算,按照比例上缴商业税,有恒产的大商人是百分之六,手工业等小买卖是百分之三。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了,汉代的商业活动,利润最高也不过才百分之二十,这还是理想情况。


    刘彻的政令一下,这些大小商人的利润就少了三分之一。


    这也就罢了,大敌当前,首要任务是集全国之力先把匈奴搞死,汉朝的百姓们才能彻底安稳地过日子。


    可如今匈奴已经远遁,又何必对百姓们再多加侵削呢?


    因为有些商人不肯如实上报自己的利润盈收,“算缗令”的推行并不顺利,因此,为了更方便地收取税收震慑那些不予申报的商家,张汤建议,可以下诏推行“告缗令”。


    “告缗令”的内容很简单,若有人不申报或是对自己的营收有隐瞒,罚戍边一年,还要没收所有经营成本。


    为了鼓励民间多告发,若有人举报商人罪行属实,则可以分到被没收财产的一半。


    这个政令在历史上推行得很成功,官府通过这一方式“得民财物以亿万计,奴婢以千万计,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


    但这样丰厚回报的背后是什么呢?是“中产家以上大抵被告”。


    因为告发旁人有利可图,就算查出来并无隐瞒利润,告发的人也没有任何坏处,因此一时间民间有点财产的人家,都被惦记上了,“告缗”,成了仇富之人的一场盛大狂欢,做生意的谁没有个对头?于是你告我我告他,彼此之间敌对警惕,造成了很多冤假错案。


    官府得到了巨大的财富,但社会层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系却被大大破坏。


    按照后世的话说,“告缗”是一种懒政的行为,有人隐瞒税收,本来是一小部分人的罪行,却因为官府无法真正查实,就把矛盾转移到了百姓之间。


    而在历史上,这件事的影响还更深远,在张汤向刘彻建议“告缗”的时候,朝廷的两位官员,义纵和颜异有些不赞成,义纵认为民间肆意举报会造成大乱,于是把朝廷派来监察此事都使者赶了回去,义纵因此被刘彻下狱处死。


    而颜异,因为之前已经被天子冷落过一次,这次他听闻这一政令,心里不赞成却也不敢多话,只是神色有异,动了动嘴巴但没出声。


    就这样,张汤还要以“腹诽朝廷政策,对天子心怀不满”的理由告发,最终颜异也被论罪。


    刘彻本就是很自我的性格,再有一个只以皇帝心意为本的张汤,以这件事为起始,朝中大臣们对皇帝只会更惧怕,更不敢进言,天子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前面提过,刘彻本身并不是那种爱民如子体恤悯下的性格,按照的他的心意行事,可以相见百姓之艰难。


    汉朝百姓平时就要有各种繁重的赋税、徭役、兵役等等,任由天子开设一项项新税对平民的财富进行侵剥,这本就是一种不利于长久发展的方向。


    而“告缗”更是把这种侵剥推向了更混乱的深处。


    李盛晒不下去太阳了,他要出动了!


    于是,正在未央宫对刘彻陈说“告缗”纸法都张汤猝不及防被大翅膀扇了一下子,并不重,但大金雕蹲在旁边眼神冷冽地看向他,毕竟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种杀伐狠厉的气势,惊得张汤心里一缩,默默看了一眼陛下,先闭嘴了。


    刘彻有些惊讶,但还是先让张汤下去,张汤刚躬身行礼药告退,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奏书被大金雕用爪子扯了个烂碎。


    刘彻非常努力地想说服大金雕,但李盛的态度非常坚决:这两年朝中并无大事,既然没有大开销,何必这样严苛地剥削百姓?算缗已经是额外加税,告缗只会使民怨更甚,这次朝廷得利甚多,那下次呢?会不会再更过分?


    看着刘彻这次格外坚持,李盛又说不了话,干脆一扇翅膀走了,哼,死犟是吧,你给我等着!


    当天夜里,李盛就斥巨资让刘彻做了一场梦,多大的巨资呢?李盛欠了高利贷,预计得攒五年积分才够还的。


    刘彻梦中的自己一意孤行,连番杀害了不少官员,更被奸人挑拨与太子离心,为了建宫殿多次加税,各地官吏催收税款格外残酷严苛,民间百姓为了应付苛捐杂税多有逃亡起义。


    当然了,这比真正的历史要夸张了很多,刘彻虽然好大喜功,但是政治素养没得挑。


    但为了把刘彻震一下狠的,李盛还是选择下猛药,就不能开这种压榨百姓剥夺财产的坏头儿!刘彻可至少还要当政二十年呐。


    刘彻梦境的最后,大金雕非常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甩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飞入金色的云层消失不见了。


    刘彻被梦惊醒,一头一身的冷汗,梦太真实,也太长了,他抬头看去,外面天已经快亮了。


    然后刘彻就发现鹰不见了。


    他的鹰呢,他那么大一只鹰呢,啊?!!!他还没干那么多荒唐事儿呢!阿曜不会不要他了吧!不要啊呜呜!


    此时都李盛已经飞到了青海西藏一带,到处抓各种动物刨各种植物让系统录入攒积分,甚至为了更高的积分,还要忍着尴尬录各种动物的不纯洁画面。


    李盛:老子眼睛脏了啊啊啊!(╯‵□′)╯︵┻━┻回去就把刘彻打一顿!(▼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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