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嫁给我◎
舒窈打开药膏,剜了一点轻轻涂到他背上。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涂完药后,季时净赤裸着上半身去衣柜找衣服。
舒窈看着他日渐挺拔的身躯,以及那逐渐分明的肌肉,她垂眼,抿了抿干涩的唇,思绪纷杂。
……
年关已到,桂花巷开始热闹起来,鞭炮从腊月二八就开始放,新年这一天,更是没有间断过,偶尔几个小孩从门前跑过,留下一两个燃过的爆竹。
邻居开始走街串巷,互赠年货,季时净写了几幅对联交给小厮,让他把这个当作其他人的回礼。
府里人少,但也热闹,陈婆子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烧了几炷香拜祭神明之后开始处理买回来的年货。
紫竹和她一起忙活厨房的事。
小厮则把府里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遍。
舒窈坐在镜前,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有些唏嘘,自己竟然在这里呆了一年了,日子过的真快。
看她发呆,季时净凑过去,从后面揽住她的肩膀,望着镜子中的她:“嫂嫂在想什么?”说话间,他又不自觉的蹭上她的脖颈,热气灼灼。
舒窈心儿跟着颤起来。
“又过年了。”她说。
季时净笑了笑,看着镜子中她那张素白的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说:“嫂嫂,我来为你画眉可好?”说罢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他圈住她,姿势极其暧昧。
舒窈坐在他腿间,总觉得怪怪的,她想下来,可是越挣扎,他呼吸就越重。
季时净按住她的腰,气息难得有些不稳:“嫂嫂别乱动。”
她也感觉到了他身下发生的变化,她立马乖乖坐住,小脸已经红透,简直如坐针毡。
季时净把头埋在她发间深吸了几口气,再抬起头时,眼里依然有化不开的情愫,他打开妆盒,拿起一根石黛顺着她的眉型慢慢描摹起来。
两人隔得极近,舒窈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绒毛,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深不见底,可她偏偏就想一探究竟。
季时净画眉的手一顿,迎着她的目光,喉结滚动,轻吻上她的唇,她的眼,她的耳,她身上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好似要将她的一颗心给淹没。
他热情难却,舒窈的背抵在梳妆台上,她被迫仰头,只觉得胸前一片温热,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她脚趾蜷缩着,有些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季时净将她从梳妆台上拉起来,他把头埋在她的胸前按着她的腰肢,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窈窈,嫁给我,好不好?”
“好不好?”
他像一个执着的小孩,问了一遍又一遍,只想听到她的回答。
舒窈脑子瞬间清明,为了完成任务,她回抱住他,给予他回应。
他呼吸越来越重,如火的欲|望差一点倾泻而出。
两人心照不宣,共同挨过这难忍的时刻。
窗外不知何时又响起了鞭炮声,季时净终于抬头,眼里水光一片。
舒窈低头一看,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轻笑一声,重新拿起石黛细细为她描摹,声线暗哑:“窈窈,你刚刚是答应我了吗?”
舒窈咬唇不说话。
他凑近她:“我知道,窈窈答应了。”
舒窈佯装生气推开他。
季时净轻笑一声,没说话,继续把剩下的化完,他似乎是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拿起铜镜递给舒窈:“看看吧。”
舒窈不太相信他的技术,但拿起镜子一看,她微微有些惊讶,虽然说不上太好看,不过也不拉胯,她半开玩笑的说:“阿净是不是以前也给别的姑娘化过?”
“你这手艺可不像第一次。”
季时净一听,轻挑了下眉梢,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些喜色:“窈窈是在吃醋吗?”
啊?
舒窈只能尬笑两声,佩服他的脑回路。
中午时分,两人才一起出了屋子。
陈婆子和紫竹已经烧好了团圆饭,舒窈拿出新年礼物递给她们。
陈婆子和紫竹皆是一惊,继而大喜,她们赶紧擦掉手上的油渍,接过舒窈精心包装的礼盒。
尤其是陈婆子,她在大户人家做了几十年的佣工,主人家给自己送礼还是头一次,她能不激动吗。
她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只水种饱满的翡翠玉镯。
紫竹拿到的则是一根紫玉簪子,通体晶莹,一看就是上等品。
她们小心的收好各自的礼物,一个劲的说着感谢的话。
舒窈没有看到那个小厮,便问了句。
刚问完,小厮就拿着扫把走了过来,他朝季时净和舒窈行了一礼。
舒窈把他的礼物递过去。
小厮愣了一下,呆呆的问:“这是给…给…给我的吗?”
“安顺,你还愣着干什么?这是大人和舒姑娘给我们送的新年礼物,还不快谢谢主子。”旁边陈婆子提醒他。
名叫安顺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扫帚放下,双手接过那份礼盒,作势就要跪下去。
舒窈拦住他:“看看喜不喜欢。”
安顺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件布料上乘的长衫,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料子比自己身上这件不知道好上多少。
季时净眼神却暗了暗,她什么时候给安顺挑的衣服?
舒窈给他们每人发了二两银子,新年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所以又给他们放了三天假。
他们三人对着她千恩万谢。
陈婆子的孙子前段时间刚出生,这下得了空,她立马收拾东西,赶着回去过年看孙子。
紫竹和安顺二人也喜滋滋的收拾起来。
他们一走,府里就只剩下了舒窈和季时净。
她看着一大桌美食,陈婆子和紫竹做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舒窈早就迫不及待了。
季时净坐到她旁边,气场很冷:“窈窈,你什么时候给安顺挑的衣服?”
舒窈瞧他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前几日和隔壁的王娘子去置办年货的时候买的。”
听了她的解释,他还是不开心。
舒窈搞不懂他的脾气:“阿净,我也给你买了新年礼物,等会儿就给你好不好?”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季时净“嗯”了声,然后说:“嫂嫂,你以后能不能别帮其他人买东西?”
“为什么?”
他放下筷子,定定望向她,神色认真,眉眼染上一层淡淡的阴翳,伸手把她唇角的饭粒抹掉,一字一顿的说:“不许给别的男人买东西。”
舒窈有点害怕这样的他,随便应付两句,继续低头吃饭。
季时净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吃完饭后,舒窈本想去街上转一圈,但这几日连着下了几场大雪,街上到处都是厚重的积雪,加上今天除夕,大家都在家里过年,街上没有什么人,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正月的花朝节再去街上好好逛一逛。
下午时分,舒窈正和季时净下五子棋。
季时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儿,舒窈给他讲了一遍规则,他瞧着棋盘上的小棋子,这五子棋真简单。
刚开始的几局他让着舒窈,舒窈也察觉到了,她觉得没劲,便让他不要让。
季时净单手撑着下巴,语气戏谑:“确定?”
舒窈对自己的棋艺有信心,想当年她可是打败天下无敌手,这区区五子棋直接拿下。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季时净开始落下第一子。
之后连着几十局,舒窈没再赢过一次,她直接懵了,买彩票都没这概率吧,几十局一局都没赢过,这事发生在她身上真不可思议。
她把棋盘一推,开始耍赖:“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季时净哭笑不得:“窈窈这棋艺还得多练。”
舒窈:“哼,今天只是运气不好,等明日我一定赢你。”
季时净不与她争辩,默默收好棋子。
天色渐晚,小巷里又燃起了鞭炮声,隔壁阿旺送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舒窈和季时净坐在梧桐树下,一人一杯品尝着这封了二十年的好酒。
舒窈抿了一小口,酒香甘甜:“这酒真不错。”就是度数太烈了。
这不,才两杯下肚,她就泛起了迷糊,眼睛朦胧地看着面前的季时净,还以为这是和自己搭戏的男演员,含糊不清地说:“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还往人家身上靠:“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比我合作过的男演员都要帅。”说完手还不老实的捏了一把季时净的胸肌,然后皱眉,“咦,这个身材不好,没有肌肉,我以前可是见过……”说话间突然打了一个酒嗝。
季时净目光一暗,问她:“你还见过什么?”
舒窈“嘿嘿”笑了两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又在他腹肌处摸了两下:“这个好,这个我喜欢。”
季时净抓住她作乱的手:“你还见过什么?”
舒窈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什么什么?我见过好多好多男人脱衣服的样子。”
季时净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心里的小火山瞬间爆发,好,好的很:“都有谁?”
舒窈认真的扳起手指头,忽然说:“十二,我喜欢他的……嗝。”
“呵。”季时净眼里透着寒光,脸上阴云笼罩,真是气死他了:“你喜欢他?”
不等她回答,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屋子,“砰”的一声关上门。
舒窈迷迷糊糊,因为醉酒肌肤开始泛红,如熟透的桃子,十分诱人。
季时净眸光越来越暗,他坐在床边,将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我也会让窈窈喜欢我的。”
说完,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可爱的睡颜,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欢喜。
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直到蜡烛快要燃尽他才披了一件外衣出去煮醒酒汤,要不然她半夜醒来又要头疼了。
第一百零二章 殿试
◎翩翩起飞的少年郎◎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身旁没了季时净的身影,舒窈伸手摸向床榻的另一侧,那里冰冰凉凉,像是没人睡过,她揉了揉脑袋,呼出一口气,掀被下床。
大年初一,不宜外出,放过炮竹之后,大家又都各自回家,大街上也没什么人走动。
舒窈穿上厚厚的冬衣,推开窗户一看,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她又给自己加了一件披风。
出门后,正好碰上拐角处的季时净,他一袭白衣,干干净净,只有那红色发带给他增添了一抹亮色。
“阿净,你今日为何起这么早?”她问,同时看他穿的这么单薄,又不免担心起来,“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季时净似乎是刚忙完事回来,他将舒窈身上的披风搂了搂:“外头风大,莫要着凉。”
舒窈瞧着大院各处的积雪,灵机一动,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她朝季时净狡黠的笑了笑:“阿净,我们来打雪仗怎么样?”
说完她就近捏起一捧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到季时净身上。
雪团在他身上散开,沿着衣料七零八落的散下。
舒窈朝手心哈一口气,转身就跑,同时还不忘回头挑衅:“阿净,你肯定打不到我。”
季时净歪头一笑,迈开步子追上去,他不敢回击得太狠,多数时候只有挨扔的份,甚至每一个雪团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心里都会暗暗窃喜。
两人一路跑到后花园,花园里面充斥着舒窈发自肺腑的笑声。
终于,她累了,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季时净想扶她起来。
哪知一个没注意,被舒窈用力一拉,他也跌落在雪地里。
空中偶尔有几只飞鸟路过。
两人一起躺在雪地里,瞧着漫天飞雪,舒窈只觉得此刻无比惬意:“要是日子都像今天这样,那该多好。”
季时净:“会的。”
大雪停了下,下了停,一直缠绵了整个冬季,终于在阳春三月的时候停了,朝阳初升,也到了殿试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舒窈帮季时净收拾行李,一直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生怕漏掉什么东西,比自己高考时检查准考证还要认真。
终于在检查到第八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给他做的护膝没带。
她打开衣柜,把做了两个月的护膝拿出来,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但料都是实打实的好,皮质厚实,绝对保暖。
季时净从她手里接过护膝,小心地放进包袱里。
“阿净,咱不紧张啊。”舒窈没注意,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
季时净失笑:“我倒是不紧张,窈窈你紧张什么?”
舒窈这才发现自己的囧态,她也不知道为什,这次殿试她比他还要紧张,万一他高中了,自己也可以跟着享福,关系到她的生活质量,她当然紧张了。
“窈窈,喝杯茶缓一缓。”季时净给她递过去一杯茶,趁她接过的功夫,他手指无意间摩擦过她的手心,“窈窈放心。”
他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舒窈喝下茶,心情也平静了些,虽然这段时间他跟她闹归闹,但也没有松懈过,有时候甚至温书温到下半夜才睡。
她看着可心疼了。
“窈窈,我们休息吧。”
今夜,摘月楼的灯火早早就熄了,一只乌鸦停在外面的树干上,猩红的眼睛瞧着天上那抹明月,一直到天明时分,它才扇动翅膀离开。
第二日,舒窈陪着季时净一起到皇城外,桂花巷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只走了半炷香就到了,皇城外围满了将要进去考试的人。
每个人手里都还拿着一本书,正在冥思苦记。
舒窈瞧着乌泱泱的人群,有种梦回高考的错觉。
忽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有人喊道:“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众人纷纷围上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书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守城的侍卫一脸冷漠的上前查看,每次殿试,皇城外总会有人晕倒,对于这样的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他看了一眼晕倒的书生,平静的说:“估计是太紧张晕厥了,得把他抬去郎中那里。”
舒窈眼看着那个书生被抬走,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考试紧张而晕过去,她从怀里拿出一颗糖剥开,递到季时净嘴里:“阿净,加油,等你好消息。”
季时净品尝着嘴里的甘甜,点头。
皇城大门缓缓打开,考生们陆续进去。
季时净排在最末尾,他回头看了一眼舒窈,而后跟着人群走进去,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风吹起他的发带,像是要翩翩起飞的少年郎。
直到大门重新关上,舒窈才收回目光,皇城门口一下子就空了。
太阳已经高照,大地也有回暖的迹象,舒窈活动了下筋骨,想着把前段时间做的雪凝膏拿出来卖一卖。
她在大宅里面实属无聊,所以有时候会去隔壁找王娘子唠嗑,后来王娘子就教她做雪凝膏。
她学的认真,不到半个月,还真让她给琢磨透了,她又在里面加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试着涂抹了十日,发现皮肤并无任何异常,反而愈加滑嫩起来。
舒窈灵机一动,或许可以靠这个挣钱。
回到府里,她将做好的二十盒雪凝膏全部拿出来,径直去了最繁华的东街,来到醉香坊门口,在外面的水仙一眼就看到了她,水仙眼睛一亮,扭着腰走下台阶:“舒姑娘,好久不见,我们坊里的姐妹可想你了。”
“还想你回来帮我们化妆呢。”
“你是不知道,你走之后从江南来的那个妆娘化的极其不好,还不如我们姐妹们自己动手。”
水仙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舒窈时不时应和两声。
“舒姑娘,你还来帮我们化吗?”水仙一脸希冀的看向她。
舒窈愧疚的摇了摇头:“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可能来不了。”要是每日在这里打工的话只能挣固定的银子,她想尝试自己创业,把美妆品牌做起来,万一成功了呢。
水仙肉眼可见的失落。
见此,舒窈赶紧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拿了几盒雪凝膏给她:“这是我自己做的润手霜,你拿回去给坊里的姐妹试试,如果好用的话下次我再送点过来。”
水仙立马打开一盒,里面的膏体泛着微微的淡粉色,一股好闻的花香扑面而来,她迫不及待的涂了一点在手上,又轻轻嗅了嗅。
原本龟裂脱皮的皮肤立刻滋润了不少,她十分欣喜:“谢谢啊舒姑娘,这多少钱?”
“不用不用,你们拿着用就是。”舒窈拒绝,以前她没钱的时候是醉香坊愿意收留她,她怎么能收她们的钱呢。
水仙笑了笑:“舒姑娘,你人真好。”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舒窈把小包袱合上继续往东街走。
水仙拿着雪凝膏进去,刚好撞见迎面走来的沈千潇。
水仙拦住她,语气带笑:“世子又要你去府上啊?”
沈千潇“嗯”了声。
“啧啧啧,不得了哦,我们千潇魅力就是大,等以后进了侯府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姐妹啊。”
“姐妹们都想跟着你沾光呢。”
沈千潇听她说这话,急忙上前去捂她的嘴,同时眼睛左右看了看:“水仙姐姐,这些话可不要乱说。”
水仙把她的手扒拉掉:“我们这身份肯定是不能给别人做正妻,但妾室的名分沈小世子应该会给你的,毕竟我们都看得出来世子是真心爱护你。”
沈千潇神情有些失落。
看她这个反应,水仙语气有些怀疑:“不会吧,难道世子没有这个打算?”
沈千潇叹了口气,摇头,绕过水仙打算出去。
水仙赶紧把手里的雪凝膏送给她一盒:“这个是舒姑娘刚刚送来的,效果好着嘞,你试试。”
听到舒窈,她又想起了在沈镜桉书房看到的那张画像,她握着盒子的手渐渐收紧,良久,她点头,一声不响的走了。
……
东街是长安街的中心,这里小贩甚多,来往的行人如流水一样络绎不绝。
一些起眼的位置都被人占了,舒窈只能在角落支上摊子,把雪凝膏整整齐齐的摆上去,又在招牌上写道:“返老还童,容颜永驻。”
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就是没有人在她这里停下脚步,她尝试着吆喝,可一点作用都没有。
想了想,她又在牌子上写上:“免费试用。”
这下,果然吸引了一些年轻妇人,她们凑到她摊位前挑挑拣拣,问道:“真的免费试用?”
舒窈扬起大大的笑脸:“对。”说着打开一盒递给面前的两个妇人。
两个妇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半信半疑的将膏体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十分舒服,涂完后,双手果然滋嫩了不少。
眼见着效果可以,她们一人拿了一盒。
舒窈把摆摊赚的第一笔钱收进小荷包,心情也愈发美妙起来,一下午的时间,靠着她不断推销,雪凝膏已经卖掉了一半。
旁边另一家胭脂水粉铺的老板娘看她生意这么好,忍不住眼红起来,自己今日可是一盒都没卖出去,她觉得是舒窈抢了生意。
她面色不善的走过去:“妹子。”
舒窈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事吗?”
老板娘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瘦骨嶙峋,一张脸上堆满了胭脂水粉:“妹子,这一片的胭脂都被我承包了,你可懂?”
舒窈皱眉,原来是找茬的。
她扫了一眼女人摊上的货物,满满当当,看来一件都没卖出去,守了一天一件都没卖出去,那真该反思一下了,况且自己只卖雪凝膏,能抢她什么生意?
“妹子,明日你莫要再来摆了,不然的话……”
老板娘皮笑肉不笑,语气威胁。
舒窈也不是吃素的:“你与其来阻止我摆摊,不如想想自己的原因,可能你卖的胭脂水粉太劣质、亦或是价格太高,所以别人才不买你的东西。”
她瞧着老板娘脸上卡粉的纹路,如果她是顾客,看到美妆店老板这个样子,她也不会去买她家的东西。
老板娘见舒窈冥顽不灵,于是直接从屋里喊出一个大汉,大汉凶神恶煞,一只手臂露在外面,上面满是刺青,一看就不好惹。
“妹子,刚刚我都告诉过你了,你偏不听,那我就只能来硬的了。”老板娘对那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活动了一下手腕,朝舒窈逼近。
第一百零三章 探花
◎看,她养的小孩出息了◎
舒窈势单力薄,虽然害怕,但还是挡在自己摊子前:“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动手啊。”
大汉把手骨掰的咔咔直响,在她面前站定,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小姑娘,识相点就自己滚。”
舒窈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现在讨不到好,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不是这个大块头的对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想了想,麻利的收拾好自己的小摊,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大汉抠了抠鼻屎,揽过一旁的老板娘:“就这么屁大点的小姑娘你都搞不定。”
老板娘看着舒窈离开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这小姑娘牙尖嘴利着呢。”
大汉齁臭的嘴巴在老板娘脸上亲了两口,老板娘嫌弃的推开他:“别把老娘的妆亲花了。”
大汉大笑两声,腆着肚子进屋去了。
这边,舒窈已经来到了西街,西街人少,但娱乐的店铺可不少,来这里逛的都是一些年轻男女,她把摊位支在显眼的地方,又仔仔细细装饰了一遍,雪凝膏刚拿出来,就见二匹马儿停在自己摊前。
舒窈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手拿皮鞭倨傲的坐在马背上,她发髻高挽,眼神中透着不可一世的轻狂。
她旁边还跟着一位黑衣少年,少年长相俊美,就是有股说不出的阴柔。
“郡主为何停在这里?”少年小声问道。
红衣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舒窈,用马鞭指了指摊位上的雪凝膏:“给我拿两盒。”
舒窈想不到刚来就开张了,她笑嘻嘻的装好两盒递过去:“一共十文。”
哪知红衣少女嗤笑一声:“区区十文,不给也罢,祈安,我们走。”说完一夹马腹,马儿长鸣一声,掀起一阵灰尘扬长而去。
她身后的黑衣少年紧跟她的脚步。
“哎,你还没给钱呢。”
舒窈追了两步,吃了一嘴的灰尘,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心里有些郁闷,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没钱的人,怎么还好意思不给钱。
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
她只当自己倒霉。
好在后面的客人没有像红衣少女那样目中无人,都按规矩给了钱。
下午的时候,舒窈的雪凝膏卖的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两盒,她给旁边卖菜的小姑娘分了一盒。
眼见着太阳已经落山,四月的天,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冷,她裹紧衣服,雇了一辆马车去皇城门口,这个点估摸着季时净已经考完了。
坐在马车里,舒窈有些激动,毕竟这可是殿试啊,不说前三甲,单单就中了进士,那就真的逆天改命了。
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她身子开始不停打颤。
马车在皇城门口停下,城门*已经大开,不少考生都出来了,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垂头丧气。
舒窈在门口张望了半天,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季时净才出来。
他白衣墨发,从青墙黛瓦的地方走出来,太过惹眼,身后的皇城似乎都是在给他做配。
舒窈立刻迎上去,笑问:“怎么样?”
他长眉一挑,眼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自信:“你猜?”
舒窈急得团团转:“别卖关子了,快说。”
季时净双手一摊:“不知道。”最终结果没出来,他确实不知道,但他心里有底。
舒窈“哎呦”一声:“是不是后天放榜?”以前历史课上老师好像讲过殿试是第三天放榜。
季时净点头。
回去后的两天,舒窈比他还要期待这次考试结果。
终于到了第三天,舒窈拉着季时净早早出了门,可尽管他们再早,皇榜前已经围了一堆人,早已水泄不通。
饶是舒窈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季时净看着她的样子失笑道:“不急,等人少一点我们再去前面看。”
舒窈撇嘴,只能这样了,二人先去吃了早膳,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少了一大半,舒窈赶紧挤到最前面,从最后一个名字看起,一个个看过去,还是没有看到“季时净”这三个字,她心里开始打鼓。
眼下就只剩前三名没看了。
她屏住呼吸。
第一名,不是。
第二名,不是。
她的小心脏受不了,已经不敢再看下去。
舒窈闭上眼睛,让旁边的季时净告诉她答案。
季时净看着皇榜上的名字,没有太过惊讶,他附在她耳边:“要是考中了嫂嫂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听他这么说,舒窈觉得他应该是中了,她缓缓睁开眼。
只见探花及第那一栏写着:季时净。
他中了,他真的中了。
舒窈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喜悦,她转身激动的抱住季时净:“阿净,你好棒啊。”
季时净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窈窈,我做到了。”
旁边传来其他人的讨论声。
“不知道又有多少官老爷要榜下捉婿了。”一个中年男人捋着胡须说。
“今年这前三甲都是新人,这状元和榜眼暂且不论,探花家的门槛这几天估计要被踏破了。”另一个人接着说。
男人盯着黄榜上的名字:“这前三甲其实都差不多,探花也可以是状元,但状元绝不可能是探花。”
旁边的人来了兴趣,忙问道:“为何这么说?”
男人笑了两声:“自古以来,探花要求才貌双全,一定要长的顶顶好看才能担起探花这个名头。”
那人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层说法。
舒窈听了他们两人的议论也算长见识了。
她抬头看向季时净,这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颚……简直帅的惨绝人寰!
不愧是探花。
季时净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我脸上有脏东西?”
舒窈笑得开心,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阿净真好看。”
季时净转过头咳了两声,脸颊微红。
……
两人才到家不久,就有两名礼部官员匆匆而来,让季时净第二日跟其他进士一起前往鸿露寺学习礼仪。
这天晚上,舒窈做了八道菜给季时净庆祝,还特意买了一瓶桃花酿。
这不,一高兴直接就喝多了。
她醉醺醺的倒在他怀里,攀上他的脖子,傻笑道:“你小子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我啊…嗝…咱们有福同享,嘿嘿,我也可以跟着你吃香喝辣了。”
季时净宠溺的看着她,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他入仕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娶她为妻。
他将人抱到床上,床上的人儿表情迷离,唇不点而红,样子实在勾人,他双手撑在她上方,瞧着她娇憨的模样,忍不住落下一吻……
夜已深了,罗帐内,隐约可见一道虔诚的身影跪在床榻上,亲吻着他的神明。
舒窈一觉睡到大天亮,她脑袋晕乎乎的,阳光穿透窗户洒进来,她眯了眯眼睛,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掀开被子下床,脚一软,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她撑着床沿站起来,想着是昨晚的酒喝多了,身子还在发虚呢。
打开窗户,大好的阳光照进来,她深呼吸几口气,再睁开眼时,人都清醒了不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干看着不远处熙攘的街道,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季时净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隔壁的婶子前来道贺,提了两块干牛肉:“妹子,听说你家公子高中了,恭喜恭喜啊。”
舒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王婶子快坐,正好我也要去你家呢,听说王大叔中了进士,恭喜呀,说着拿出一盒上好的干果递给她。
王婶子笑盈盈的收下:“他呀,考了三十年喽,终于让他给考上了。”
说着说着,她眼里泛起泪光,似乎是想起了这些年的不容易,可到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句:“总算光宗耀祖了。”
“对了,妹子,你家公子长的嫩个俊俏,小心被什么公主郡主看上。”
舒窈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
王婶子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
“三日后他们要举行游街,到时我们一起去看看,我还真想象不出我家那位穿官服的样子,但是你家公子穿上肯定好看。”
舒窈:“王婶子过誉了。”说完她已经在想季时净穿上官服的样子了。
肯定风度翩翩。
这几日,王婶子时不时就过来找舒窈唠家常。
终于到了第三日。
长安街早已被疏通,百姓们守在道路两边,都想瞧一瞧今年的科举三甲,好沾一沾他们的喜气。
游街辰时开始,官兵开道从东华门出发,首先经过国子监,监生们集体行礼,以示对科举成功者的尊敬。
出了国子监,来到长安街。
百姓们驻足观望,孩童争抢进士们抛撒的铜钱喜糖,现场好不热闹。
舒窈站在人群外,只见一队乌泱泱的人马从远处而来,为首的三人坐在高头大马上,中间那人穿着红色官服,春风得意。
季时净在他右侧,身着蓝色官袍,腰间扎条金色祥云带,身形修长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往上看去,只见上品乌纱帽旁别了一朵显眼的红花,可这么俗气的打扮放在他身上却是分外好看。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哎呀,看到探花了没有,这是哪家的小郎君?怎长得如此俊俏?”
“比往年的都要俊。”
“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
季时净目光不断在人群里寻找,直到看到了想见的人,他脸色才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我看见探花笑了。”
人群立刻鼎沸起来,目光纷纷落到季时净身上。
舒窈没忍住噗嗤一声,她看向季时净,眼里都是骄傲,看,她半路养大的小孩终于出息了。
【作者有话说】
要开启新副本啦~[橘糖]
第一百零四章 宫宴
◎臣,已有心悦之人◎
舒窈住上了更大的宅子,季时净官从七品,授予翰林院编修,以后仕途一片坦荡。
搬进新宅子的那日,舒窈有一种回到季府的错觉,这里楼台水榭,假山花园,尤其是院落布局,都跟季府有八分相似。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京城的大宅子建的时候都是用了四方图,意为四方聚财,所以难免会有相似之处。
府邸精修过,一花一草都被剪得恰到好处,让人赏心悦目。
他们一进来,就见小厮丫鬟跪了一地。
舒窈数了数,一共三十二人。
刘婆子在她耳边小声说:“姑娘,老身再挑两个伶俐的丫鬟伺候姑娘可好?”
舒窈摇了摇头。
旁边的季时净拉起她的手:“窈窈,门口风大,我们进去吧。”
在他们走远后,一个小丫鬟看着他们的背影,嘟囔了句:“大人和夫人感情真好。”
她旁边年长一点的丫鬟示意她赶紧住嘴,压低声音告诫:“切不可议论家主的事。”
小丫鬟这才讪讪闭了嘴。
……
季时净牵着舒窈穿过长长的回廊,路过绿树翠蔓,走进一方别致的院落,这里花树环绕,看起来就极为舒服,更别说住在这里了。
舒窈很是喜欢。
季时净轻抚她的发丝:“窈窈,这几日我会很忙。”说这话时,他眼里闪过一抹愧疚,这些天估计不能陪她了。
舒窈晃了晃他的手,笑道:“忙是好事,能者多劳嘛。”
季时净看着她:“半月后的宫宴窈窈和我一同前去可好?”
这次科举结束皇上特意设了宫宴,前三甲均可带家眷同去。
舒窈抿唇不语,她和沈镜桉一起见过皇上,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但转念一想,自己当时戴着面纱,而且又隔皇上隔那么远,皇上应该忘记她这号人物了。
迎着季时净希冀的目光,她点了点头。
……
这几日,季时净总是天不亮就出去,甚至夜深了还不见回来,舒窈已经三日没有见过他了。
但她也理解,毕竟新官上任总要忙上一阵子。
府邸很大,后院还有一块荒着的地,舒窈买了一些果树苗栽在上面,等来年春天就可以吃上鲜美多汁的水果。
她还让小厮在旁边做了一个秋千,无聊的时候就坐在上面看话本子,日子倒也惬意。
一日深夜,季时净踏着夜色而来,满身寒气,他取下披风递给旁边的小厮,又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身上的寒气全部消散他才推门进屋。
舒窈已经睡下,紫竹在屋外守值,她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可是听到脚步声还是猛然惊醒,见是季时净,她赶紧行了一礼:“大人,舒姑娘已经睡下了。”
季时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她不要说话,自己则轻轻踏入屋内。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灯,舒窈睡得正甜,季时净坐在床榻上,盯着她的脸出神,他眼下有淡淡乌青,这几日事物缠身,未曾好好休息过,今日难得回来的早些,他就迫不及待来了舒窈的屋子,她已睡下,他又不敢吵醒她,只静静的坐在床边上。
紫竹很有眼力见的关上门,屋里的小灯明明灭灭,一晃眼天就亮了。
舒窈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手臂动弹不得,她一惊,偏头一看,只见季时净趴在床边睡着了,正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舒窈动了动,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他抓的很紧,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她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季时净都会立刻醒过来,这次他怎么睡得这么沉?
她轻轻推了推他,季时净微微皱眉,这才渐渐苏醒。
舒窈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底的乌青,她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又看到了他眼里的几缕血丝。
这是几天没睡觉了啊。
季时净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心疼看在眼里:“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睡的不舒服?”
舒窈摇头,掀开被子下床。
季时净从旁边拿来一件天然蚕丝织成的锦服:“今日宫中设宴,我们早些过去。”
舒窈看着他手里的衣服,疑惑道:“这是?”
季时净帮她把衣服穿上:“特意让人缝制的,窈窈看看合不合身。”
他半个月前就已经让绣娘开始赶制,衣服上面的花纹是他亲手画上去的,每日政务忙完之后,他都会去绣坊看看这件衣服有什么他能做的地方,如若他可以完成,绝不会假借别人之手。
衣服很合身,舒窈穿着在镜子前照了几圈,越看越喜欢。
二人吃完早膳后,舒窈开始化妆,季时净站在她身后,拿起石黛:“我来给窈窈画眉。”
收拾一番过后已到中午,季时净取过一件披风给她披上,正值深春,外头天凉,城中风寒肆虐,得多穿件衣服,万不可着凉。
坐上马车,驶过长街,在铖乾门停下,这里已经停了马车不下十辆,看着面前高大宏伟的宫门,舒窈深吸一口气,难免有些紧张。
季时净牵紧她的手,让她安心。
前面有宫人引路,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在舒窈背后响起:“站住。”
舒窈停下脚步,转过身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面前的女人一身红衣,神情跋扈,不就是那日买她雪凝膏没给钱的人嘛。
女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你踩着我风筝了。”
舒窈低头一看,赶紧把自己的脚从风筝上移开,她刚刚真没看到。
她显然是忘记了舒窈,将舒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狠狠皱了皱眉:“你是哪家小姐?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季时净把舒窈拉到自己身后。
女人这才注意到他,只一眼,她就愣在原地,面前的少年眉眼狭长,面冠如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人,比那个流连青楼的沈小世子还要好看。
她一时失了神,旁边的祈安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反应过来,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起来:“你是哪家公子?”
她朝他走近一步。
季时净后退一步,神情不悦:“请自重。”
女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北临王府的长相郡主,当今圣上是我表哥。”
她原以为说出这些话面前两人会害怕。
可季时净神色未变,他身后的舒窈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再无其他。
沈婧气的跺脚,指着季时净:“你叫什么名字?”
季时净冷冷吐出几个字,然后带着舒窈扬长而去。
沈婧瞧着那道修长的背影,嘴里喃喃:“季、时、净。”
她记住了。
祈安看到她眼里的爱慕,心情沉重:“郡主,宴会要开始了,早些入席吧。”
沈婧冷哼一声,这个季时净长的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家世怎么样,如若家世好的话,她就求表哥赐婚。
宴会设在金玉大殿,里面谈笑声四起,季时净带舒窈坐到座位上,旁边的一些大臣一眼就看到了新晋探花,他们举着酒杯争先祝贺。
季时净淡淡应付着。
沈婧坐在他对面,在别人的言行中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今年科举的探花呀,早闻探花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又看了看他旁边的舒窈,沈婧喝了一杯果酒,招呼旁边的祈安:“去给我查他旁边的女人。”
祈安离去。
外面几声钟响,殿里面的人纷纷坐好,小黄门声音传来:“圣上驾到,宸贵妃娘娘驾到。”
一抹明黄映入眼帘,景玄不苟言笑,浑身散发出让人无法靠近的帝王之气,在他旁边是穿着低调的宸贵妃。
宸贵妃容色清冷,眉眼之中萦绕着淡淡的忧伤。
大殿里面针落可闻。
景玄落座后,扫了一圈在座的人,而后看向一旁的江馥绾,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几分:“绾绾,今日备了你最喜欢喝的桂花酿,尝尝看。”
江馥绾神色未变:“陛下有心了。”
众人看着皇上对贵妃极力讨好的样子,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刚开始有些大臣还会劝诫几句,但是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还会遭到皇上的呵斥,他们也就只当看不见。
江馥绾尝了一口桂花酿后,景玄才看向众人:“前三甲在哪,让朕好好认识认识。”
大殿立刻骚动起来。
首先出来的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行了一礼后便站到一边,之后就是榜眼。
他们二人谈不上多俊美,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恰如“腹有诗书气自华。”
季时净走到大殿中央,轻轻一拜,再抬起头时,很明显能听到周围的吸气声,一些待字闺中的小姐看到如此俊美的人儿时,都不由得失了神。
沈婧更是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这探花郎,她要定了。
景玄挑眉,给他们三人各赐了一条金腰带,三人回坐。
宴会马上开始,可就在这时,沈婧站了出来,大家都看向她,不知道这位郡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沈婧:“陛下,臣女想讨个姻缘,不知陛下可否成全。”
此话一出,在座的一些还未娶妻的贵公子瑟瑟发抖,生怕这位刁蛮郡主看上自己,一时间都纷纷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景玄来了兴趣,他这个表妹眼高于顶,难得还有她看上的人,他问:“你说,可是看上了哪家儿郎?”
沈婧侧头看了一眼季时净,眼光炽热。
舒窈心里暗道不好,这个郡主估计是看上季时净了。
沈婧下巴一扬:“臣女看上了今年的探花郎,还请陛下圆了这段姻缘。”
这话一出,在座的贵女们纷纷失望起来,今年这绝色探花郎怎么就被她给看上了。
舒窈叹了一口气,看向季时净,只见他眼皮都未动一分。
景玄轻笑,让季时净出来。
季时净缓缓站起身,声音清冷:“多谢郡主喜爱,只是臣已有心悦之人,恐辜负了郡主心意。”
沈婧一听这话,瞬间怒从中烧,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不给她面子:“你心悦之人是不是你旁边的女子?”
舒窈心里一震。
景玄也看向舒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沈婧冷笑,指着舒窈对季时净说:“这可是你的寡嫂,怎么?我们探花郎还想染指自己哥哥的夫人吗?”
刚刚祈安已经打探到了舒窈的身份。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竖起耳朵,新晋探花郎仪表堂堂前途无量,竟然看上了一个寡妇,这倒是稀奇。
舒窈想站起来,但季时净按住她的肩膀,他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周围探究的目光,他看向景玄,薄唇轻启,不卑不亢:“臣爱窈窈,此生只娶她一人为妻。”
舒窈听他说完,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瘦身影,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强烈的心动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
景玄听着他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观沈婧却是急得跳脚,直接站到季时净面前,抬头看他:“你如果不娶本郡主,本郡主就把她杀了。”她指着他身后的舒窈。
季时净眼神一暗。
舒窈直接站起来,她不欺负别人,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可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长相郡主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抬眼望去,原来是宸贵妃。
沈婧似乎不喜欢江馥绾,她冷哼一声:“贵妃娘娘,此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江馥绾不计较她的无理:“季大人已有心仪之人,郡主何必再去横插一脚。”
沈婧不知是不是从小被宠坏了,还是天生没脑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江馥绾和张正的陈年往事全部抖了出来。
尽管这些事在座的人都知晓,但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无疑是在打皇上的脸。
景玄脸色越来越黑。
可沈婧却毫无察觉:“宸贵妃,当年你和张大人私奔的事全京城可都知晓呢,还好陛下不嫌弃封你做了贵妃,你就知足吧,少来搅和我的事。”
景玄指骨咯咯作响,江馥绾却是微微一笑:“陈年往事,提它干嘛。”说完轻轻挽上景玄的手臂,“陛下,依臣妾看不如成全了季大人,陛下觉得如何?”
见她对自己温柔软语的样子,景玄身上的戾气一下子就全消了,他看向沈婧,语气严厉:“回座。”
沈婧跺脚。
景玄无视她,看向季时净和舒窈:“那今日朕就成全你们这一对有缘人。”
舒窈只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紧,景玄在讲什么她完全听不清,耳边只有两道极有力的心跳声。
景玄讲完后,季时净拱手作揖:“臣,谢陛下。”
舒窈反应过来后也连忙行了一礼,抬眼就对上了江馥绾羡慕的目光。
她微微一愣。
江馥绾长睫轻颤,真好啊,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
宴会正式开始。
季时净附在舒窈耳边,语气暧昧:“窈窈,我的妻。”
舒窈脸色通红。
他勾唇轻笑。
看到二人的举动,沈婧脸色沉的可怕,她悄悄起身离席。
景玄招三甲上去讲话,舒窈撑着下巴看前面舞姬跳淮南舞,看的津津有味。
这时,一个陌生的小宫女走到她旁边,低声说:“姑娘,沈世子在护城河畔等您,要您去见上一见。”
舒窈一愣,沈镜桉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看她有些防备,小宫女继续说:“世子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您说,还请姑娘走一趟。”
舒窈看了眼季时净,他正背对着她听景玄讲话,丝毫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舒窈迟疑的站起身,小宫女在前面引路,走出大殿,一阵凉风吹来,舒窈不禁打了个哆嗦。
宫女将她引到护城河畔,这里漆黑一片,只有飘在河面上的几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并没有看到沈镜桉的影子,她心里开始发慌,本能的想离开。
可刚转过身,就被一股大力扼住了喉咙,男人把她抵在假山上,手里力道越收越紧。
舒窈脸色发紫,眼白上翻,眼中开始出现重影。
沈婧从男人身后走出来,一脸的幸灾乐祸:“你一个寡妇还想跟我抢男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是痴人说梦。”
舒窈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她双手无力的垂下,而后便没了知觉。
沈婧像是在看什么死掉的阿猫阿狗:“祈安,把她丢下去。”
祈安将舒窈丢进护城河。
护城河连通着宫外的关河,水流速度极快,不出一炷香,舒窈就会顺着河流漂到宫外。
做完这一切,沈婧又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往回走。
这边,季时净下来后不见舒窈的身影,一股浓浓的不安涌上心间,虽然舒窈活泼好动,但这是在皇宫,她绝不可能去外面乱逛,莫不是遭人……
他呼吸急促,立刻动身去外面寻找。
在门口碰到回来的沈婧,沈婧对他笑了笑,挡住他的去路:“季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让开。”季时净没心思在这跟她掰扯。
“怎么跟郡主说话的。”祈安上前维护沈婧。
沈婧却不在意:“本郡主刚刚到外面散步,突然有一只不听话的小猫扑了过来,本郡主就让人把它给打死了,讨人嫌的玩意儿就不应该留在这世上,季大人你说是不是。”
季时净眉心狠狠一跳,推开她就往外面跑。
沈婧一个踉跄,幸好被祈安及时扶住。
她双手抱臂,眼里冷意闪过,这个时辰估计舒窈的尸首已经漂出宫了,再难寻找。
第一百零五章 草原
◎留下来,做我的大妃◎
草原上跃出一轮红日,洒出道道金光,驱赶水雾流云,露珠沐浴着阳光,欢快的从树叶上一跃而下,落入一望无际的黑土里。
晨曦既驾,草原上的牧民开始出门劳作,很快便传来了牛羊声。
马车颠簸,舒窈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太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抬手挡住阳光,似乎还不适应这样的光亮。
耳边传来铃铛声、马儿的鸣叫声以及周围人的交谈声。
她眯起眼,几只雄鹰从头顶掠过,一阵阳光混着青草的味道传入口鼻,她慢慢清醒过来,只是头仍旧疼得厉害。
忽然记起那日护城河边的场景,她又清明了几分,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那股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闭起眼,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神情惊恐。
旁边一个穿着奇异服饰的小姑娘看她醒了,赶忙跑到前面跟领头的男人报告。
男人松开缰绳,翻身下马,快走两步来到舒窈身边,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而后帮她挡住刺眼的阳光。
直到记忆里的那股窒息感散去,舒窈才再次睁开眼,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十二那张刀刻般的脸,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十……二,我这是在做梦吗?”
十二在她身后垫了一个高枕,然后将她扶起来,舒窈靠在枕头上,草原微风吹过,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不是梦啊。
十二递给她一壶水,舒窈嗓子烧得厉害,拿过水便一口饮下,冰凉的泉水润过喉咙,她这才好受些。
她抬头看他。
十二一头卷发梳在脑后,整张脸完全露了出来,和山峰一样挺拔。
阳光偏移,一道闪亮的光芒刺下来,舒窈不自觉的眨了下眼,这才注意到他抹额上的蓝宝石,颜色就和他的眼睛一样。
舒窈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只见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牧民们骑坐在马背上四处牧羊。
这是哪儿?
她抓住十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十二看着她:“北夷国。”
他中原话说的不太利索,所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尽量让舒窈听得懂。
舒窈再次震惊,原来他会说话呀,在东平村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她还真以为他是哑巴呢。
她接着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记得……”
她记得自己被别人掐住脖子,然后就没了意识,在晕过去之前,她明显感觉有人在自己的中指上刺了一下。
她记的特别清楚。
想到这儿,她抬起右手看向自己的中指,果然指尖上有一块小黑点。
队伍里一个会说中原话的长者开口说:“姑娘,我们是在关河里把你捞上来的。”
本来他们这次秘密进京是为了与探子会合,拿到京城的秘防图,探子说会把图纸装好丢进护城河,让它顺着河流飘出皇宫。
所以他们那几日都蹲在关河边,那知秘防图没有等到,倒是捞上来了一位姑娘。
他们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三王子只看了姑娘一眼,就脸色大变,即刻将人打捞了上来。
“关河?”舒窈疑惑。
她闭了闭眼,努力回想先前的事。
自己可能被人丢进了护城河,然后顺着水流又漂到了关河,恰巧被十二救起,然后跟着他们来了草原。
“我昏迷了多久?”她问道。
十二:“半月。”
竟然这么久?没道理呀,自己只是被人掐晕然后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不至于昏迷这么久。
她猛的看向自己的中指,乖乖呀,不会被下毒了吧?
“你中毒了。”十二再次说道。
“可有救?”
十二点头:“巫医会解,你得跟我回北夷国。”
舒窈轻咬下唇,“嗯”了一声,先把命救回来再说。
太阳慢慢西斜,草原的天黑的特别快,队伍在一处土坡上停下,大家把帐篷拿出来开始安营。
许是身体里有毒的缘故,舒窈异常虚弱,她只能躺在半敞的马车上看着大家忙碌,旁边的侍女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馕递给她,舒窈接过,看着这块硬硬的馕,她实在是无从下口,这么硬的东西吃下去喉咙估计受不了。
扎好帐篷的人也纷纷开始吃晚饭,草原人的晚饭很简单,一张馕一壶水,能填饱肚子就行。
十二系好最后一根绳子走到舒窈身边,把她手里的馕一点点掰成小块泡在羊奶里,等馕开始软化了再递给舒窈。
舒窈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十二靠在马车上,拿起一块馕大口啃起来,没吃几口就没有了。
夜已深,大家纷纷回帐篷休息。
十二将舒窈抱去帐篷,舒窈在他怀里就跟只小兔子一样,没有一点重量,他把她小心地放到羊皮铺的草床上,而后转身去灭蜡烛。
舒窈有些害怕的缩到墙角,抓紧被子紧紧盯着十二。
十二:“今晚你睡这里,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我听得见。”说完熄灭蜡烛走了出去。
舒窈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帐篷外那道坐着的身影,她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十二坐在帐篷外,下意识的摸向脖子,却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狼牙已经给了舒窈,不知她有没有保存,或者是丢了。
如若丢了也没事,他再猎一头狼王便是。
抬头看向天上的繁星,忽然见一颗星星划过,他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再睁开眼时,流星的尾巴扫过天际,无影无踪。
……
又在路上奔波了两日才到王宫,舒窈这两日总是昏昏沉沉,连自己什么时候进了宫都不知道,看她这个样子,十二一回宫就赶紧让人去叫了巫医。
十二把她抱回自己的寝殿,一路上众人都在背后议论。
巫医来的很快,他穿着一袭黑袍,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已到了花甲之年,可精神气看起来却是非常好。
十二把舒窈发黑的手指给他看,巫医了然,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还有救。”
此毒名为断魂,还是从他们这边传到中原去的,断魂是慢性毒药,会慢慢啃食人的经脉内脏,最多一月,可经脉全断。
巫医下去准备草药,十二在床榻边守着舒窈,足足过了三日她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床边的小姑娘歪着头,清秀的脸上满是好奇,她一动,头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俏皮极了:“你就是我王兄带回来的人。”
她中原话也说得不利索,但也能让人听得懂。
舒窈坐起来:“你是?”说完环视了一遍周围,心里有些紧张。
小姑娘一屁股坐到床上:“我是乌澜,北夷的四公主,你叫什么名字?”说完眨着大眼睛看她。
舒窈喉咙干涩:“我叫舒窈,咳咳咳。”
乌澜倒了一杯凉茶给她:“你是不是来给我王兄当大妃的。”
舒窈刚喝进去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她一脸迷茫,什么大妃?
乌澜笑了笑:“你昏迷的这些天我三王兄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呢,我还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样过。”说完嘟了嘟嘴,像是想起什么把脸偏向一边,轻哼一声,“我以前生病的时候王兄都没这么照顾过我。”
舒窈想说话,但她嗓子太痛了。
外面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十二推门进来,乌澜欢快的跑过去,亲昵的揽住他的手臂,仰头说着舒窈听不懂的夷语。
十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走到舒窈身边,粗粝的大掌抚上她的额头,随即眉头舒展开来:“退热了。”
这三*日她高烧不退,他用了各种办法,现下终于退了热,他也能够安心下来了。
乌澜看着自家哥哥对舒窈如此上心,忍不住揶揄两句,特意用中原话说:“王兄,今日雅娜还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这位姑娘成亲?”
舒窈看向十二,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十二无奈,把乌澜推出去。
乌澜扒住门框,笑嘻嘻道:“雅娜还说,王兄如果成亲,她定要随一份大礼。”
“啪”的一声,十二把门关上。
屋内一片静寂,舒窈低头思索,也不知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她率先开口:“十二,我身上的毒……”
十二搬来一把兽木椅坐下,如狼的眼睛直视着她,带来一阵压迫:“你中的是慢性毒药,解毒过程漫长,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
舒窈“啊”了声,这么久啊。
十二凑近她,言简意赅:“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大妃?”
舒窈吓得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十二,你在开玩笑吧?”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十二往回一靠,椅子发出咯吱的响声,他挑眉:“你再好好想想,做我的大妃,留在草原上,我带你去猎马,去蒙多山看日出。”
舒窈拒绝:“十二,谢谢你救了我,但我不能留在草原,也不能做你的大妃。”
十二眼眸微眯,什么都没说,坐了一会儿后就直接出去了。
舒窈搬到了乌澜宫殿的偏屋,汤药喂养了一个月也渐渐有了起色,有时候也会跟着乌澜到处逛一逛,两人的关系也逐渐亲厚起来。
这日,乌澜不知从哪寻到一件中原的小玩意儿,她急匆匆的跑回来找舒窈。
还没见她,就先听到一阵铃铛声,舒窈放下药碗看向门口,只见乌澜欢快的跑进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舒姐姐,看这个。”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舒窈。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小公主乌澜老是喜欢粘着舒窈,她十分喜欢这个大姐姐。
舒窈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巧的孔明灯。
她问:“公主,你们草原没有孔明灯吗?”
乌澜歪了歪脑袋:“没有,舒姐姐,这东西怎么用啊?”
舒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下山,黑夜漫了上来,她掀开被子下床,用桌上的蜡烛把灯里面的烛心点燃。
“公主,这叫孔明灯,在我们中原庙会的那一日会点亮它,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把它放飞到天上,天神就会帮你实现愿望。”
乌澜不可思议的“哦”了声:“中原的东西真神奇,舒姐姐,我们快去放孔明灯。”
舒窈被乌澜拉着往外走,二人悄悄溜出王宫来到一处高丘上,头顶明月高照,撒下一轮金黄,乌澜忍不住提笔在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她写的是夷语,舒窈看不懂。
写完之后她催着舒窈赶紧写,舒窈只写了一个“家”字。
乌澜认得这个字,她问道:“舒姐姐是想家了吗?”
父王的四妃也是从中原远嫁过来的,四妃长的很漂亮,但是不爱笑,永远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常常望着中原的方向发呆,没过两年便抑郁而终。
中原女子好像都不喜欢呆在这里。
“舒姐姐,中原是什么样子?也有茫茫无边的大草原和成群结队的牛羊吗?”
舒窈笑了笑:“中原很繁华,那里不仅有草原,还有高山、湖泊、大海。”
乌澜心生向往,海是什么样的?她只在书上见过。
两人一起放飞孔明灯,灯儿越飘越高,直到变成一个小光点没入天际,乌澜收回目光坐在石背上,空气中都是青草的气息:“舒姐姐,三王兄很喜欢你。”她突然说。
舒窈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措手不及。
乌澜转头看她:“舒姐姐,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王嫂。”
舒窈摇头:“公主,婚姻嫁娶要两情相悦,我只把三王子当朋友,并无男女之情。”
乌澜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女子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舒窈点头:“两情相悦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样我们在一起才会幸福。”
乌澜似懂非懂,她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并不理解这句话,她看向远方,那是中原的方向,她在想,要是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中原人,那该怎么办?父王是不会同意的。
这样一想,她又有些忧愁。
另一侧的山坡上,十二将她俩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去,他盯着手上的海明珠,脸色黑沉,这颗珠子是难得一见的孤品,他本打算送给舒窈,可听到她那句“并无男女之情时,”他心情忽的沉重起来,将明珠收进衣襟转身离开。
……
第二日,十二来到乌澜宫里把明珠交给舒窈,继续问她:“嫁不嫁。”
舒窈:……
她不接,他直接塞到她怀里,没多停留一秒,转身离去。
旁边乌澜看到明珠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这个珠子她可是求了王兄好久,王兄都不给她。
看她喜欢,舒窈把明珠送给她。
乌澜喜滋滋的接下。
等舒窈身子好一些的时候十二带她去了乌蒙草原猎马。
他特意给她牵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红马,刚准备教她怎么上去,哪知舒窈一踩一蹬直接就上去了。
这把十二看的一愣一愣的。
舒窈坐稳后拉住缰绳转头看他。
以前在剧组没少拍古装戏,骑马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看到十二错愕的表情,她尴尬的笑了笑:“以前骑过。”
十二也翻身上马。
迎着落日的朝阳,两匹马儿在草原上欢快的奔跑,舒窈虽然会骑,但是并不熟练,好几次差点被甩下来,都亏十二在背后托了一把。
看她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十二直接一个跨步坐到她后面,他坚硬的身子贴上来,她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一点,十二直接掰住她的肩膀:“在马上不要乱动。”开始教她驭马之术。
可她并不想学,十二叹了口气:“多学点,以后用得到。”
“我又不在草原生活。”舒窈下意识嘟囔了句,而后才反应过来,回头紧张的看向十二。
十二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一夹马腹,马儿长鸣一声,快速的向前跑去,疾风从耳边划过,舒窈抓紧缰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晚上,两匹马在坡下吃草,十二单手枕头躺在坡上,随手拔下一株草,折了一只蚂蚱递给舒窈。
舒窈坐在他旁边,玩着他折的蚂蚱:“十二,我这毒啥时候能解完?”
十二呼出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还要半年。”
舒窈愁眉苦脸:“那我可不可以写一封书信捎去京城?”她消失了这么久,季时净估计都急疯了吧,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十二看她,若有所思:“不行。”
“那我明日就回中原。”
十二闭了闭眼:“行。”
舒窈:“十二,这次多谢你了,不然估计我就……”
“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以身相许,你嫁给我,就算是报了这段恩。”十二见缝插针的说。
舒窈咬了咬唇,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可我也救过你呀。”
十二轻笑一声,坐起身子:“晚上露水重,回去吧。”
……
说来也奇怪,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舒窈和季时净之间的信任值一直在增加,她问系统:[这段日子我都不在他身边,为什么信任值还会增加?]
系统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可能他在想你,思念会提高信任值。]
舒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我如果一直在这里的话,信任值不就自己上去了吗?]她真聪明。
系统:[nonono,如果主人不回去信任值永远到不了100%。]
舒窈:[为什么?]
[无可奉告。]
舒窈郁闷了,她推开窗户,双手托腮,瞧这天上的明月,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中秋节也要到了,不知道季时净过得怎么样,在官场有没有被排挤。
……
八月初二,是草原上的篝火节,这一日年轻男女围在火堆旁,如若看对了眼,男人就把腰带送给女人,女人则取下一只耳环放到男人手上。
互换定情信物后,第二日就可上门提亲。
北夷王宫上上下下很是热闹,尚未婚配的男女都盛装打扮一番赶来参加篝火节。
舒窈也被乌澜拉着去看热闹。
第一百零六章 上药
◎贴近她,呼吸沉重◎
北夷王宫的篝火节在太鲁台举行,太阳刚落山,这里就围满了年轻男女,他们个个盛装打扮,有看对眼的已经在互赠定情信物了。
天空渐暗,篝火燃起。
舒窈和乌澜赶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载歌载舞起来。
坐在外侧的一个漂亮姑娘朝乌澜招了招手,乌澜会心一笑,拉着舒窈就走了过去,姑娘看了看舒窈,随后跟乌澜耳语了一句,乌澜点头。
姑娘朝舒窈伸出手:“你好,我叫雅娜。”她中原话有浓重的口音,舒窈勉强才能听得懂。
“你好,我是舒窈。”
两个人礼貌性的握了握手,雅娜又用夷语说了一句真漂亮,乌澜微微仰着头,那当然,我三王兄看中的女人当然好看。
乌澜给舒窈介绍雅娜。
雅娜是巴固汗爷的二女儿,也是王后的亲侄女,从小在宫里长大,和乌澜情同姐妹,直到十二岁才出宫回家。
舒窈了然。
天空越来越暗,篝火越烧越旺,一些年轻健壮的男子赤膊上阵开始格斗表演,周围一片欢呼,氛围逐渐高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脱下自己的腰带把它递给乌澜,少年漆黑的脸颊染上一抹可疑的驼红,他低头不敢看乌澜,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乌澜皱眉,把腰带还给他。
少年很是失落,还想再争取一下,可乌澜直接上手推开他。
直到他走了她才气鼓鼓的坐下,和舒窈抱怨:“我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一直缠着我,真讨厌。”
舒窈悄悄问她:“那公主有没有喜欢的人?”
乌澜双手托腮,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没有。”
刚一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一阵欢呼,有人高喊一声:“三王子来了。”
大王子二王子皆已成婚,三王子就成了篝火节上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十二骑着黑色骏马缓缓而来,他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有未来得及脱掉的铠甲,走近人群,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对于这位草原第一勇士,在场的许多姑娘早已芳心暗许。
只是还不等大家出手,一道靓丽的身影就横到了十二身前。
“图索,把你的腰带给我。”
草原女子向来大胆热烈。
十二不悦的看着她:“古黛,别闹。”
古黛撇嘴,双手叉腰,衣服上的宝石叮铃作响,她扬起俏丽的小脸,佯装生气的看向他:“你说话不算数,小时候说好要娶我的。”
十二头疼。
古黛气得跺脚,她转头指向舒窈,质问他:“听说你从中原带回来一个女子,是不是她,你是不是要娶她当大妃。”
舒窈揉了揉太阳穴,她也头疼。
“那你是不是不娶我了?”古黛问道,只是这话里并没有多少伤心,甚至透露出一丝丝期待。
十二点头。
古黛压住上扬的嘴角:“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说罢她朝对面招了招手,一个英俊的男子捧着腰带向她跑来,古黛取下一只耳环放到他手心。
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情况。
十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乌澜神秘一笑,凑近十二:“图索,谢谢你。”说完拉着男人走远了。
她父亲一门心思想攀上王室,非要撮合她和图索,可她并不喜欢图索,她也知道图索不喜欢她,况且他已经从中原带来了一个女人,她不想插在他们中间,刚好借这次篝火节,让他光明正大的拒绝自己,自己也好堂堂正正的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样父亲也不能再说什么。
十二走到舒窈身边坐下,侧头看她,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好好陪过她,他心里有些愧疚:“明日我带你去古集市逛一逛。”古集市总能淘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宝贝,她应该会喜欢。
舒窈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心里有事:“想回中原?”
舒窈低头垂眉:“嗯。”
十二深吸一口气,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辫,却被舒窈不动声色躲了过去,他的手在空中顿住,眼神有一瞬间的失落。
这个时候,在火圈里面格斗的勇士不小心踢飞了一节燃烧的木柴,冒着火星的火柴直向舒窈而来,热浪翻涌,她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簇火苗越来越近。
乌澜睁大眼睛,想要推开舒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嘶”。
木柴砸到身上,顺着衣料滚落在地。
周遭一片寂静。
舒窈被十二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抬头看去,只见十二神色未变。
旁边的乌澜惊呼出声:“王兄,你的背。”
刚刚十二已经把铠甲脱下,只着一件玄色单衣,大火烧坏了他的衣服,裸露在外的背部更是受伤严重,伤口狰狞,可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样,不紧不慢的站起身。
舒窈绕到他背后,看到伤口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
寝殿里。
十二脱下外衣堆在腰上,露出如山的上半身。
舒窈站在他后面,他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大块的黑红伤疤看得人心里发毛,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他挡在自己身前,那估计受伤的就是她了。
她把手帕清洗干净轻轻擦拭他的后背,把那些灰尘脏污全部擦掉。
烛火闪烁,她拿起药膏,指腹轻拭。
少女的手指柔软细腻,十二喉结滚动。
蜡烛突然熄灭,舒窈涂药的手一顿,刚准备去点一根新蜡烛,哪知一股大力将自己按在床榻上,上方男性气息袭来,她使劲挣扎。
十二抓住她的手腕,身子贴近她,呼吸沉重。
舒窈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你……你干嘛?”
十二淡蓝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点点细光,他低头靠近她耳边,又问出了那句话:“做我的大妃好不好?”不同于以往的粗鲁直接,这一次他问得十分温柔,还带着一点蛊惑。
舒窈把头偏向一边:“十二,我们可以做朋友。”
许久,身上的重量退去,十二声音低沉:“明日我带你去集市,早些起来。”说完踏着大步出了门。
舒窈躺在床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十二回到自己宫里,坐在桌边倒了一杯烈酒,床上被子隆起,他瞥了一眼,收回目光。
床上的女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索性从被子里面钻出来,身披薄纱赤脚下床,婀娜的身姿略过屏风,款款来到十二身旁,她跪坐下来,双手抚上十二的大腿,轻轻按摩起来。
十二低头看她,冷喝:“抬起头来。”
女人停下动作,扬起娇艳的脸颊,妩媚一笑。
十二眯了眯眼:“中原女子?”
女人顺势趴在他怀里,声音软的能掐出水来:“三王子,今晚让奴家服侍你可好?”说完可怜兮兮的望向他。
十二并未拒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女人细若无骨的手慢慢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穿过层层叠叠的腹肌,再往下时,十二一把将她的手抽了出来,握着她的腕骨,目光锐利:“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的事不劳他费心。”
说完一把将女人丢在地上,简单粗暴,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女人对上他吃人的目光,身体瑟瑟发抖,顾不得疼痛,她慌忙站起身,跌跌撞撞跑了出起。
十二又喝了一杯凉茶。
大哥真是坚持不懈,这个女人已经是第八个了,这回还找了个中原女子。
他握紧手上的茶杯,条条裂纹轰然乍现。
第二日,乌澜拿出一套不曾穿过的新衣服给舒窈:“窈姐姐,你试试这件衣裳,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抵不住乌澜的撒娇卖萌,舒窈勉强试了试,她是第一次穿蒙古袍,本来就随便试试,哪知道穿出来的效果却是惊人的好。
乌澜眼睛都看直了,她自己穿估计都没这么合身。
再把珍珠抹额带上,舒窈看着镜子中的美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准备脱下衣服,乌澜赶紧制止:“窈姐姐,这衣服你穿真好看。”
这时,小宫人进来说十二已经在殿外等着了。
乌澜把舒窈往门口推:“窈姐姐快去。”
舒窈打开门,果然看见十二站在台阶上,他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便服,整个人沉稳利索,听到开门声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移开目光,停顿几秒,他再次看向舒窈。
刚刚看到蒙古袍他还以为是乌澜。
看舒窈穿着他们的服饰,他眼里碎光闪过。
“好看。”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两人走到城门口,侍从牵来一匹马,舒窈疑惑:“还有一匹呢?”
十二把她抱上马背,然后自己跨上去,抓紧缰绳,一夹马腹,马儿快步向前。
舒窈又听到了他胸膛里掷地有声的心跳。
迎着升起的太阳,一路来到人口繁华的集市,把马儿栓在庄子上后,十二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给舒窈:“中原的玩意儿。”
舒窈剥开糖纸,却把糖塞进了十二的嘴里:“你尝尝。”
蜜糖在嘴里化开,吮吸着舌尖上的甜。
十二:“很甜。”不过他并不喜欢吃糖,但她喂的他喜欢。
草原的集市并不大,可人却很多,舒窈和十二被人群挤在一起,二人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相互碰撞,十二一咬牙,直接牵住了她。
舒窈一惊,挣脱开来,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十二愣住,快走几步追上她。
这里能买的东西并不多,逛来逛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集市都已经逛完了,舒窈本来也没打算买什么东西,主要就是来散散心。
可十二却以为这里没有她看得上的东西,于是直接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第一百零七章 回家
◎夜宿旅店◎
十二带她来了一个斗兽场,这里呼声震天,里里外外围满了人,隐约可听见野兽的嘶吼。
他掏出一颗明珠递给看门的人,那人直接带他们去了二楼的观赏台。
上来之后俯身看去,只见下面一人一兽正在搏斗,尘土飞扬,缕缕鲜血混着灰尘落下,一片斑驳,打斗场面惨不忍睹。
舒窈别开眼。
十二揽过她坐下来,问道:“觉得残忍?”
舒窈点头。
十二嗤笑一声:“看下面那个人,你知道他赢了会有什么奖励吗?”
还不等舒窈说话,他又自顾自说道:“一百两。”
“斗兽的人都是自愿来的,赢了,拿钱走,输了,把命留下。”
舒窈皱眉,再次抬眼向下看去,只见那只老虎正张开血盆大嘴扑向对面赤膊的男人,她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后晕了过去。
闭眼之前,一张担忧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而后就是陷入无尽的黑暗。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季时净。
他身穿一袭崭新的大红官服,背对着她,舒窈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唤他:“阿净。”
听到她的声音,季时净身体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身,可当他转过来的刹那,舒窈瞳孔骤然放大,眼中满是惊恐。
季时净身上鲜血淋漓,握在手上的匕首已经被血染红,日渐坚毅的脸上也被血糊的失去了光彩,只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漆黑锐利,他伸出滴血的双手想要抱住她。
舒窈吓的后退一步,忍不住惊叫出声。
“啊。”从梦中惊醒过来。
“窈姐姐。”
耳边是乌澜的声音。
她看着乌澜,慢慢回过神。
乌澜给她倒了一杯奶茶,坐在床边:“窈姐姐,你昏迷了两天两夜,吓死我了。”
舒窈捶了捶脑袋,梦里的景象依旧清晰,奇怪,她怎么会梦到满身是血的季时净,难不成他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儿,她心急如焚,掀开被子下床,可由于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恰巧被进来的十二看到,他将她抱起直接出了屋子。
乌澜在后面喊:“王兄,你要带窈姐姐去哪?”
十二头也没回:“找巫医。”
舒窈窝在他怀里:“十二,我想回去了。”
十二胸口起伏:“你的病还没好,估计要等明年入春才能痊愈。”
舒窈有些失落。
良久,十二低头看她:“我……我不该带你去斗兽场。”那里的场面太过残忍,她有不适也正常。
舒窈摇了摇头,已经入了冬,草原的冬天尤其冷冽,十二把身上的兽袍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巫医住在王宫西北角,这里位置偏僻,鲜少有人过来,刚一进门,舒窈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她忍不住咳嗽两声。
巫医正在熬煮中药,见两人进来,他给十二行了一礼,然后端上来两杯热茶,缓缓开口道:“今日这天怕是要下大雪,三王子怎穿的如此单薄?”
舒窈捏了捏披在身上的兽袍,有些坐立不安。
十二眉头一皱,让巫医为舒窈整治。
等两人再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暗,空中飘起细碎的白雪,舒窈忍不住伸手去接,又是一年雪落,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好快啊。
一路上,两人沉默的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十二侧头看向身旁的人,许久之后,重重的叹了一声。
当晚回去,舒窈又发起了高烧,这一烧,足足烧了三日之久,期间嘴里一直喃喃“回家”二字。
榻前的十二握着她的手腕,轻抚她耳边碎发,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声音压抑又痛苦:“好,我答应你,等你好起来我就送你回去。”
舒窈醒来是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早上,知道十二要放自己回去,她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满脸喜悦:“谢谢你。”
十二想搂上她腰间的手终究是收了回来,他别开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情绪:“等雪停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好。”
草原上的雪一连下了多日,半月之后,天气难得放晴,舒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量自己住了七个月的地方,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平时跳脱的乌澜此时却异常沉默,她偷偷擦掉流下来的眼泪,声音有些颤抖:“窈姐姐,你真的要回去了吗?”尽管她极力压制,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舒窈连忙放下手里的包袱,轻声安慰:“公主不要哭,等日后有时间我一定再回来看你。”
乌澜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指:“我们拉勾。”
舒窈将自己的手指放上去。
乌澜这才破涕为笑。
十二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他像一具雕塑般,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舒窈背着包袱走到他身边,忽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伸手把她肩上的包袱接过,再把她抱上马背,两人往城门口走去,直到走到他为她准备的马车旁,他才转过来对她说:“路上小心。”这四个极其简单的字,他却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他一点也不想放她回去。
舒窈从包袱里拿出两个香囊递给十二:“草原夏季蚊虫多,这个香囊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有三种驱蚊草,送给你和乌澜。”
顿了顿,她又说:“十二,这段时间谢谢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十二掩饰好情绪,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这瓶子里面有十颗药丸,每日一颗,你身上的毒就可痊愈。”
舒窈小心接过。
“王宫里有事要忙,我就不送了。”他将她扶上马车,低声说。
舒窈点点头,掀开帘子坐进车里,看到里面摆放的物品时,她微微有些惊讶,只见马车里面堆了三套真织厚被,下脚的地方都铺上了柔软的毛毡,就算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冷。
为了避免寒风灌入,窗户都用厚衿细细遮挡了起来,最角落还有一个烧的正好的暖炉。
旁边座椅上摆了四、五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可以长期保存食用的干果。
舒窈一愣,十二也太细心了吧。
“驾。”车夫挥舞马鞭,马儿鸣叫一声,缓缓向前驶去。
舒窈掀开笨重的帘子,只见十二牵着黑色骏马立在人群中,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放下帘子,一颗心狂跳不停,生怕他反悔不让自己回去。
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十二才骑上黑马,不紧不慢的追了上去。
舒窈病还没好,所以这一路走得极慢,摇摇晃晃差不多两个多月才到京城边上。
已经入夜,马车走到一处林子里,这里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只有前面那座落魄的房子,走近了才看见牌匾上的几个字“春秋旅店。”
眼见着夜色已深,舒窈收拾好财物,把剩下的十两银子放进袖子里。
她回来的那天,十二给了她一百两银子,一路上七七八八花的差不多了,眼下就剩下十两,她可不能再乱花。
走近旅店,突然一阵北风吹来,屋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被吹得七倒八歪,舒窈突然有些不敢进去,但眼下只有这一个落脚的地方,她咬咬牙,硬着头皮推开门。
里面漆黑一片,一股生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舒窈捂着鼻子扇了扇,壮着胆子喊:“有人吗?”
可声音就像石沉大海,压根没有人回应。
看来是一座荒废的房子,那门口两盏燃得正旺的灯笼又是谁挂上去的?
望着漆黑黑的屋子,她还是没有勇气进去,于是直接转身往回走,哪知刚回头,就赫然对上了一张丑陋的脸。
那人举着蜡烛凑近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漆黑发黄的牙齿,男人脸上皱纹斑驳:“嘿嘿,小姑娘你是要住店吗?”
突然对上这么一张脸,舒窈被吓得魂不附体,直接推开他就往马车上跑。
“小姑娘,你跑那么快干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黑灯瞎火的,你可千万不要被那野熊叼了去。”
“这一带老是有恶人出没,姑娘,你可要小心点啊。”
舒窈望了眼黑漆漆的林子,吞了吞口水,慢慢转过身,看着旅店门口举着蜡烛的男人:“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男人点头:“我这店开了四十年了,有些破旧,还望姑娘不要嫌弃。”说着走进店里把里面的蜡烛点上。
舒窈有些犹豫,思考再三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不得不说这小店里面还挺干净整洁的,她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去一些。
男人把手里的蜡烛放在柜台上,从箱子里面摸出一把生锈的钥匙递给舒窈:“姑娘,今日就剩这一间房了,您凑合着住吧。”
舒窈看着二楼:“二楼的客房都住满了?”
男人笑了笑:“是啊,就剩一间房了。”
舒窈拿了钥匙转身走上楼,想到楼上住的全是人,她也没那么怕了。
陈旧古老的楼梯吱呀响个不停,男人在她背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舒窈走向尽头第二间房,用钥匙打开门后,她似乎听到隔壁响了一下,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的声音,可等她再仔细听时,却什么也没有。
她走进屋子关好房门,拴上门后又把桌子推过去抵着门,然后再把窗户关好,这才安心一些。
点亮桌上的蜡烛,环视了一圈这间小小的屋子,很普通的陈设,屋内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没有其他。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舒窈早就困的不行了,她脱鞋上床,被子湿漉漉的,仔细闻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她皱起眉头,打算将就一晚。
外头风声呼呼,树影投在窗户上黑影不断。
舒窈翻了个身,渐渐睡熟。
四周静悄悄的,连林子里也安静的可怕,只有老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声,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剔骨刀,脚步一深一浅的往二楼走。
银光反射到他脸上,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诡异残忍的笑。
第一百零八章 重逢
◎夜会◎
男人来到二楼,停在一扇门前,盯着眼前这扇破烂的木门,他眼神疯狂,从衣袖中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慢慢将门推开,房间很暗,他驾轻路熟的找出一根蜡烛点燃。
蜡烛的光照到墙角,只见那里有一团不断抖动的黑影。
男人又咧开嘴笑起来,慢慢走向那团黑影,蹲下身,耐心的说:“今天又来了一位美人。”
“呜呜呜……饶了我吧。”一道惊恐的声音从棉被底下传来。
男人掀开棉被,一个被折磨的似人非人的“怪物”抱着脚蜷缩在墙边,干枯发黄的头发垂在凹陷下去脸颊上,让人看不清样子,只是看他那瑟瑟发抖的身板,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恐惧。
男人扬起手里的刀,狰狞道:“这一个月辛苦你了,今日来了新物件,你可以安心的去了。”说完手里的刀快速落了下去,直冲那人脖颈。
蹲在地上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往后躲了过去,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间,可是被折磨了一个多月,身上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刚跑到门口就被门槛绊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屋内的男人不慌不忙的走过来,脸上满是怒容,拉起那人的一只脚,又把他拖了回去。
路上只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舒窈慌张的关上屋门,她今晚本来就睡的不安稳,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把她吵醒了,听到隔壁有响声,她打开门,就看到刚刚那一幕,她提心吊胆起来。
还真进了一家黑店。
她安抚了一下砰砰直跳的心脏,重新用桌子把门抵住,然后打开窗户向下望去,看到地上的草垛时,她心里一松,急忙爬上窗户,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砰”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隔壁男人瞬间警觉起来,立马踹开了舒窈这边的房门,看到打开的窗户时,他暗道不好,往下看去,和草垛上的舒窈四目相对。
舒窈看到男人那张脸时,还是被吓了一跳,不顾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朝马车跑去。
男人也急忙下楼,打*开客栈的大门,只见舒窈的马车已经向林子的另一头驶去,男人却不急不忙牵来自己的小毛驴,这片林子晚上雾气重,容易遇到“鬼打墙”,想要出去并不容易。
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他骑上小毛驴,直接抄近路去堵舒窈。
毛驴上的铃铛声渐渐远去。
舒窈从大树后面探出脑袋,头也不回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树上的十二惊叹于她的聪明,眼神却是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杀意涌起。
男人终于截停了马车,他得意洋洋的掀开帘子,随即脸色大变,人呢?人哪儿去了?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后颈一凉,他怔愣的摸了摸,满手是血。
喉咙里发出呜咽一声,头一栽,从马车上摔了下去,眼睛睁的老大,看着那道离去的黑影,满是不甘。
这边舒窈一刻也不敢停歇,终于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走出了这片林子,出了林子很快就到了城门口,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看她走进城里,十二才转身离开。
刚一进城,舒窈就闻到了浓郁的包子香,她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忍不住买了两个大肉包,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就在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看到一个乞讨的小孩眼巴巴的望着她,时不时还咽一下口水。
舒窈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他,乞儿一把抓过,整个送入口中,模样狼狈。
舒窈起身继续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她又迷茫了,京城太大,她该往哪儿走?于是便向路人打听,路人听到她提起季时净时,不由得来了兴趣。
“姑娘,你说的是去年高中探花,今年就官居从一品的季大人?”
舒窈有些迷糊:“可……可能是。”
那人将舒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姑娘莫不是也爱慕季大人?”
自从季大人崭露头角之后,便成了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舒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转身就想走,那人拦住她:“听说季大人的府邸在最南面,你得一直往南走,估计要走个半日左右。”
“谢谢。”
那人笑了笑没说话。
舒窈一晚上没休息,现在是又饿又累,于是干脆走进一家酒楼,吃饱喝足了再说。
菜刚上桌,就听邻桌的人说起了京城最近的八卦。
“听说长相郡主疯了,真的假的?”中年男人喝一口酒,问他对面的人。
对面的胖子吃了一口牛肉:“真的,我表叔在北临王府当差,说郡主现在疯的很严重,有一天夜里竟然跳井了,虽然被救了上来,但意识更加模糊不清,身体也垮了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个春天。”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好好的郡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胖子欲言又止,但还是跟他说:“我听说和季大人有关,郡主去了一趟季府,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
“真的假的?”
胖子摇了摇头,吃了一粒花生米:“谁知道呢。”
“我还听说,是郡主身边的那个小随从死了,郡主受不了打击才疯的,现在外头都在传郡主和他的随从有一腿。”
“……”
后面的话舒窈没再听下去。
害她的沈婧竟然疯了,她皱起眉,千万不要和季时净有关。
吃完饭后继续赶路,从北走到南,足足走了半日多,太阳落山的时候才赶到季时净的新府邸。
面前的府邸富贵气派,让人望而生畏。
她深呼吸两口气,抬脚走上石阶,伸手敲了敲门,里面的小厮把门打开一条小缝,看了眼衣着普通的舒窈,板起脸:“你找谁?“
舒窈:“我找阿……季大人。”
小厮又问:“你是何人?”
“我是他的亲戚。”
那知这一句话刚说完,小厮嗤笑一声,作势就要关门,舒窈连忙拦住他。
可她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一个男人。
大门被重新关上,舒窈颓然地坐在门口,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有些迷茫。
一直到晚上,一辆简单且通体全黑的马车停在府门口时,府门才大开。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掀开帘子,缓步走下马车。
男人长身玉立,半束的墨发被风轻轻扬起,他忍不住轻咳一声,容貌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隐约能见他挺拔完美的侧脸。
他搂了搂身上的大氅,抬脚走进府里,踩碎一地月光。
刚一进府,就听小厮禀报今天下午的事。
季时净脚步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
管家训斥那个小厮:“以后别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小厮连连点头:“那女人穿着十分普通,怎么看都不像是大人的亲戚。”
等等,女人。
季时净停下步子,转过身,眼神犀利的盯着那个小厮:“你把今天下午的事再说一遍,那女人长什么样?”
小厮根本不敢看他,声音也变得哆哆嗦嗦:“那女人自称是大人的亲戚,长的……很是漂亮。”
季时净沉寂已久的心一点点跳动起来,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会是她吗?
不顾身后管家的惊呼,他带着几分急迫跑了出去,他要找到她。
打更人敲着竹筒往门前走过,嘴里喊着寅时已到。
季时净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里,脸色冷的吓人,那个小厮有些害怕的跪在地上,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现下正一个劲的磕头。
季时净闭了闭眼:“你走吧。”
小厮还要再说什么,被管家给拉了下去。
回了屋子,季时净脱下衣服,将自己泡在浴桶里,竟渐渐睡了过去。
月黑风高,季府的墙头上有一人鬼鬼祟祟。
舒窈特意等到下半夜人都睡着的时候才爬墙头,不然这府里的守卫这么森严,她压根进不来。
艰难的爬上来,眼睛一闭跳了下去,结果摔了个屁股蹲。
她扶着墙面站起来,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在府里穿梭,新宅子很大,她压根不知道季时净住哪一间。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个小厮,他们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今天给大人守夜的不是小石子嘛,怎么轮到咱俩了?”
“嗐,听说他做错事被赶出府了,走吧走吧,别多话。”
舒窈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一喜,偷偷跟了上去。
穿过假山回廊亭台楼榭,终于到了季时净住的院子,两个小厮各自守在门前,忍不住打起瞌睡来,没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趁着这个间隙,舒窈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屋子很黑,什么都看不清,她走的小心翼翼,等眼睛能适应黑暗的时候终于能看清一些东西了。
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
季时净大晚上不睡觉跑哪儿去了?舒窈不禁有些疑惑。
这时,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水声,舒窈回头看去,屏风后面似乎有人影晃动,她一惊,赶忙躲到床底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躲,算了,躲都躲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舒窈只觉得一股冷气袭来,而后床上一重,四周依旧安安静静。
舒窈赶紧爬出来,可还没等她站起来,一只冰凉的手就掐住了她的后颈,力道逐渐收紧。
第一百零九章 成婚
◎洞房花烛◎
就在自己要喘不过气的时候,舒窈拼尽全力喊出“阿净”二字。
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舒窈揉着脖子大力咳嗽起来,然后转身看着床上的男人,屋内太暗,可季时净的轮廓依旧清晰,许是许久没见,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时净就这么盯着她,眼底有光浮动,垂在被子上发抖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他闭了闭眼,好怕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房间内一时安静的可怕。
季时净冷静的下床点亮蜡烛,看到舒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时,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一滴清泪没入她的脖颈间,不见踪影。
“咳咳,你要勒死我吗?”舒窈感觉自己的身子骨都要被他抱散架了。
季时净这才如梦初醒般放开她,细细端详她的眉眼、鼻子、嘴巴……
真好啊,是他的窈窈。
舒窈也看向他,少年日渐成熟,早已脱去了稚气,身上的气质沉稳了不少,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她打趣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季时净把头埋在她颈窝处,声音低沉闷哑:“好想。”
舒窈抚上他的头:“傻子。”
这一晚,室内烛火一夜未熄。
季时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信任值一路飙升,已然到了90%。
舒窈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天亮了,季时净要去上早朝,当他穿上官服的那一刻,舒窈眼睛都亮了,简单不过的红色朝服穿在他身上竟如此好看,难道这就是体制内的魅力吗。
“再睡会儿,等我回来。”季时净在她额头落下温柔一吻。
出门时,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脸上带着的笑意。
打扫的小厮还是第一次看到大人如此欢快,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舒窈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丫鬟们鱼贯而入为她洗漱,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直到正午时分,季时净才回来,走到屋前,他抖了抖身上的风霜,等周身的冷气散了才走进屋子。
舒窈正在练毛笔字,看到季时净兴冲冲的回来便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季时净从衣袖中拿出一道圣旨递给她:“你看看。”
舒窈拿过一看,读完上面的字后,她大惊,什么,赐婚。
她要嫁给季时净?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没消化过来。
季时净看到她的反应,以为她不想嫁给自己,他微叹一口气,昨夜失而复得,他再也不想失去她,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这才请旨赐婚。
他垂下头,长睫扫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失落。
舒窈想起以前系统跟她说过的话,或许只有嫁给他信任值才能到100%,说到嫁给他,她竟一点也不反感,甚至还隐隐有些激动,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喜欢上他了?瞧着眼前的俊脸,只能怪他长的太好看。
“阿净,我答应你。”
季时净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激动的说不出话,眼底泛红:“窈窈,我定不负你。”
这句话他向神明起誓,这一辈子,他定会好好爱她、护她。
舒窈主动吻上他的脸颊:“阿净,我跟你说说我这几个月的事吧。”
“好。”
窗外的树叶开始冒出绿芽,两只黄鹂鸟停在树梢上,看着屋子内的一对璧人,叽叽喳喳的叫了两句,而后趁着北风还未来临又一起飞走了。
“阿净,我进城的时候听到有人说长相郡主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季时净眼神一暗,在她失踪之后,他暗中调查,发现这件事和沈婧有关,所以……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清楚。”他道。
像是想到什么,他话里满是酸味:“十二要娶你?”
舒窈有些心虚的点点头:“不过我拒绝了。”
季时净不咸不淡的“嗯”一声,话里的醋味更浓:“我记得窈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人家一脱衣服你就老激动了。”
舒窈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季时净嘴都变毒了,她抬头,又亲了亲他的下巴,他新冒出的胡茬刺的她浑身发痒:“阿净,你瞎说什么呢。”说完手不老实的摸向季时净的腹部,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凹凸不平。
她一脸坏笑:“我们阿净也不遑多让。”
心里的欲望被她勾起,他按住她的手,呼吸渐重,紧紧的抱住她,呢喃她的名字:“窈窈。”
两人的婚期在半月后,对于这场婚礼,季时净格外用心,什么都亲力亲为,包括绣娘缝制嫁衣时,他得空了也会去缝几针,后院假山上落的灰尘他都会亲自给擦干净。
府里的下人觉得平时稳重冷静的大人这几天就像个小孩一样,这里瞧瞧那里摸摸,一天忙个不停。
婚期的前一天,老人有云,新婚夫妻不能住在一起,更不能相见。
季时净才不信这些,他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舒窈,这样心里才舒坦。
晚上,季时净抱着舒窈,感受她身上的温度,很是眷恋:“窈窈,我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舒窈搂住他的腰身:“可不能失眠,得赶紧睡觉,明日还要早起呢。”
“我睡不着。”他又往她身上拱了拱,细细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夙愿终于实现,他这一生也算无憾了。
这一夜,两人聊了许久,一直到鸡鸣时分才缓缓睡去,然而刚睡不久,就被人给叫了起来。
舒窈开始梳洗打扮,季时净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妆娘为她梳妆,妆娘手艺灵活,不过片刻功夫,好看惊艳的新娘妆就已经化好了,然后开始挽发。
京城官宦人家的婚礼,新娘不允许盖盖头,只能用扇子挡脸,所以头上的发饰就格外繁重。
舒窈只觉得头上顶了千斤,金灿灿的珠子钿子虽然好看,但也着实累人。
最后穿上季时净亲手缝制的嫁衣,大红色的嫁衣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彩色凤凰,面料用的是南国最好的月光锦帛,上面的图案样式都是金线缝制,奇异珠宝更是镶满了凤凰的羽翼,这衣服不仅是昂贵,更是好看的不得了。
舒窈都怕穿坏了这件衣裳。
吉时已到,舒窈被喜娘搀扶去了前厅,屋内剩下的人开始布置新房,枣子桂圆核桃一把一把的撒向床榻。
一路上,舒窈一颗心止不住的乱跳,这算她第一次正式拜堂成亲,前面两次都是乌龙,这么正式的场合说不紧张是假的。
喜娘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为了缓解气氛,忍不住出声:“姑娘,外头都羡慕姑娘呢,嫁了个这么好的郎君。”
舒窈笑笑没有说话。
不知穿过了几条回廊,舒窈第一次觉得脚下的路如此漫长,离前院越来越近,宾客的嬉闹声传了过来,舒窈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新娘子到。”门外喜娘高喊一声,众宾客纷纷回头。
季时净抬头看向门口,眉眼一弯,波光粼粼,一潭深水终于有了光。
门口放着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舒窈刚想抬脚跨过去,哪知身体却突然腾空而起,季时净抱起她替她跨了火盆,众宾客看得一愣一愣的。
虽说有扇子挡着脸,舒窈还是能看见满堂宾客,在人群外,她看到了沈镜桉,沈镜桉今日倒没有了浪荡模样,整个人一丝不苟,看到舒窈看向他时,他眉目清朗,薄唇轻勾,桃花眼里盛满笑意,对她微微点头,似是在祝福她新婚快乐。
舒窈收回目光。
季时净紧牵她的手完成了拜堂仪式,之后舒窈又被喜娘送了回去。
季时净的心已经跟着舒窈飞走了,无暇应付满堂宾客,招呼了两句就匆匆赶往新房。
舒窈看到满床的枣子桂圆时,忍不住红了脸。
季时净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人甚是惊讶,想不到新郎官这么快就来了,喜娘最先反应过来,把季时净拉到床边坐下,然后开始说一些吉祥的话。
说完之后领了赏钱就出去了,剩下的人也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顺带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舒窈和季时净两人,舒窈依旧举着扇子遮面,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季时净将她手里的扇子拿下,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沉默几秒后,他忽的低头笑起来,眉角眼梢都带上了喜色。
“笑什么?”舒窈问道。
“高兴。”他说。
舒窈指了指头上的装饰:“帮我把这些取了吧,带着怪难受的。”
季时净听话照做。
她抬眼,看着为自己取发饰的男人,眼前的男人在笑,看上去心情极为愉快,她微微侧头,季时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她心乱的厉害。
外面人声渐渐平息。
舒窈喝完交杯酒,只觉得脑袋更热了。
季时净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跑不掉的猎物,眼里热烈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舒窈突然怕了,意识到接下来会经历什么,她抬脚就跑,哪知刚站起身就被旁边的人捞了回去,一把按在了床榻上。
床幔尽数落下。
季时净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压抑许久的感情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桌上燃烧的喜烛滋滋作响,照着床上交叠的人影,不灭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