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捉奸


    ◎大型修罗现场◎


    “救命”两个字还没有发出来,她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耳边热气阵阵。


    “是我。”


    等等,这声音有些耳熟,舒窈渐渐镇定下来。


    沈镜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松开她,同时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火光明亮,舒窈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沈镜桉站在她对面,俊美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立体分明,光影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落寞。


    舒窈坐下来倒了两杯茶,自己喝了一杯压压惊,另一杯则推到他面前,沈镜桉坐在她对面,收起了平日里的浪荡不羁,他紧紧盯着她的脸,目光没有移开分毫。


    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舒窈有些坐立难安,她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开口打破沉默:“世子,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有何事?”


    她想不通三更半夜沈镜桉怎么突然来找她,还知道她住在哪里,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镜桉听了她的话,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性子:“一个时辰不见,甚是想念。”


    他话语戏谑,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此话如平地惊雷,舒窈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来:“世子说笑了。”


    沈镜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不要啊,她可不让惹上什么皇权贵族,只想安安稳稳完成任务。


    见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沈镜桉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出声安抚:“原来我家小窈儿这么不禁逗。”


    舒窈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他在跟她开玩笑,可随即又反应过来。


    她怎么就成他家的了?


    他喝完杯里的冷茶,站起身,俯身靠近她:“明天见,小窈儿。”


    舒窈胡乱的点点头。


    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骚动,舒窈赶忙拦住沈镜桉开门的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她眉头紧紧皱起,怎么有老夫人的声音。


    老夫人这么晚了来北院做什么?不管做什么,肯定不会是好事。


    想到这,她连忙让沈镜桉先躲起来。


    她作为新寡,要是被老夫人捉到屋子里有男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


    她看到老夫人就头疼,实在是懒得应付。


    沈镜桉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舒窈:“小窈儿,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舒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得冷汗直冒,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拉起他的袖子走到唯一能藏人的柜子前:“世子先委屈一下。”


    沈镜桉眉梢上扬:“那小窈儿说句好听的。”


    舒窈:……


    要不是他是世子,她真想把他打晕然后塞进去。


    沈镜桉依旧似笑非笑的看她。


    舒窈心急如焚,吹起了彩虹屁:“世子玉树临风、其貌无双、翩翩公子……”


    沈镜桉笑容舒展,喜上眉眼,追问:“然后呢?”


    舒窈深吸一口气,这人真难缠。


    “世子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


    沈镜桉笑了笑,躲进衣柜里,柜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了老夫人身边王嬷嬷的声音:“舒姑娘在吗?”


    舒窈看了一眼紧闭的柜子,缓缓打开门。


    看到她的一瞬间,老夫人脸色如同锅底一样,一脸的失望,想不到她竟然还活着。


    老夫人冷冷的盯着她,眼神淬了毒。


    她旁边的王嬷嬷小声嘀咕:“老夫人,刚刚我好像听到了舒姑娘房里有男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老夫人浑浊的眼睛赫然一亮,好啊,可算是让她抓到把柄了,守丧期间私藏男人,可是浸猪笼的死罪,想到这,她伸长脖子往屋里面张望。


    舒窈看穿了她的心思,一颗心突突直跳,要是真被她们找到了沈镜桉,那她有嘴也说不清了。


    古代社会,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她余光偷偷看向衣柜,沈镜桉啊沈镜桉,你大晚上偷偷摸摸来找我干什么。


    老夫人:“好你个舒窈,竟然敢偷汉子。”说着便想往里面走。


    舒窈拦在门口:“老夫人,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屋里藏了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王嬷嬷刚刚都听到了你屋里有男人的声音,你还想抵赖不成?”


    她用那双吊梢眼上下打量了一遍舒窈,语气嘲讽至极:“相公刚去世就急着找野男人,真是不安分的狐媚子,我呸,”


    舒窈越听越气,她双手抱臂,回击道:“老夫人,您在我相公和公公的葬礼上一声未哭,真是亲缘浅薄得很。”


    老夫人腮帮处的皮肉抖了抖:“哼,牙尖嘴利。”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两位嬷嬷。


    两位嬷嬷上来禁锢住舒窈,她则带着一众丫鬟直接闯进屋里,左右环视一圈,里面家徒四壁,唯一能藏人的就是立在墙边的木制衣柜。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急切地走过去,伸出枯树般的手迫不及待地拉开柜门。


    舒窈目光定在柜子里,一道彻骨的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柜门打开,她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只见柜子里漆黑一片,丫鬟拿起一盏明亮的灯笼凑近,可衣柜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几件单薄的草织布衣,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一览无余。


    老夫人十分失望,她不死心的又左右看了看,别说人影了,鬼影都没看到。


    舒窈眨了眨眼睛,沈镜桉呢?


    她松了一口气,身子一瞬间回暖,她挺直腰身:“老夫人,您这么兴师动众闯进我屋子,污蔑我名声,是不是要给我个说法?”


    老夫人又抬眼扫视整间屋子,确定没有人后,她恶狠狠的看向舒窈:“今天定是让那野男人逃走了,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说罢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扬长而去。


    舒窈也不是真的希望老夫人给她个说法,老夫人是万不会向她低头,她只想告诉老夫人,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行人走后,院子又恢复了寂静,她急忙走到柜子前,边边角角仔细看了看,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不成这柜子里面有什么机关?


    她把蜡烛拿过来,仔细端详起来,在四周敲了敲,敲到最里面的那块木板时,她发现了不对劲,只听见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这一面是空心的。


    她轻轻推了推,木板轻轻晃动起来,她一咬牙,手上使了些力,木板开始慢慢转动,紧接着,她看到了季时净屋里的景象。


    原来这扇衣柜连接了他们两个的屋子。


    震惊之余,她举着蜡烛缓缓走过去,看见沈镜桉站在窗边,而季时净则披衣坐在床上,他低着头,墨发垂下,浑身冷意。


    舒窈把蜡烛放到桌上,问道:“怎么回事?”


    沈镜桉耸了耸肩:“不小心按到了机关就到这来了。”紧接着他看向季时净,小声嘀咕,“谁知道遇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怪物。”


    舒窈听*他这么说季时净,她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世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和阿净要休息了。”


    沈镜桉顿时有些委屈,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小窈儿,你忍心赶我走吗?”


    季时净目光轻轻划过沈镜桉手指上的那片衣角,眼里晦暗不明。


    舒窈有些头疼,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扯回来。


    沈镜桉轻笑一声:“好了好了,不逗小窈儿了,我们明日见。”说完推开窗,紫色的身影淡入夜色之中。


    舒窈来到季时净面前:“阿净,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季时净缓缓抬起头,眼神漆黑无比,里面像是住着吃人的怪兽:“他,是谁?”


    很少听到他这样的口气,舒窈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长襄王府的小世子。”


    季时净声音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如他周身的气场一样冰冷:“你们很熟?”


    她赶紧摇头:“不熟不熟,也就一两面之缘。”


    季时净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舒窈很识趣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紧接着把衣柜恢复成原样。


    经过今天晚上的这一折腾,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只不过却做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梦里沈镜桉一直追着她叫“小窈儿。”


    舒窈有些无奈。


    第二日天刚亮的时候,她起床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醉香坊,出门的时候看到季时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舒窈往手里哈气,看来得买两件袄子过冬了。


    到醉香坊的时候,后院已经等了好几位姑娘。


    舒窈就着炭火把手烤暖和了后开始干活,一个上午,她就没休息过,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她揉了揉酸痛的腰,刚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就只见桌上的茶壶已经空空如也,她拿上茶壶,准备去前厅倒点茶,走在葡萄架下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舒窈仰头向上看去,沈千潇正倚在窗边,她身上披着貂衣,轻轻笑着:“舒姑娘,麻烦你上来一下。”


    舒窈应了声“好”。


    走上三楼,开门依旧是熟悉的栀子花味道,她终于想起沈镜桉身上的味道在哪里闻过了,原来是在千潇姑娘房里。


    沈千潇屋子里暖暖的,她赤脚踩在地狐垫上,一头黑发披在肩头,不做任何装饰,小脸素净的不像话,就像冬日里的一捧白雪,纯洁无暇。


    舒窈再一次被她惊艳到了。


    沈千潇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还请舒姑娘为我着妆。”


    舒窈放下手里的茶壶,搬了个小矮凳坐在在贵妃塌旁,认真的给她化起妆来。


    屋子里香烟袅袅。


    不知过了多久,她落下最后一笔。


    恰好这时,房间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千潇睁开眼,舒窈转过头。


    沈镜桉身着玉带紫锦服,身形修长的站在门口,今日他把头发用白玉紫晶冠高高束起,少了一丝纨绔味,倒多了几分少年气。


    沈千潇一看是他,弯唇一笑,赤脚下塌欢快的跑到他身边,白瓷般的手臂自然的揽住他的脖子,声音娇甜:“世子今日来晚了,得罚。”


    沈镜桉没有看她,从进门开始,他就把目光放在舒窈身上,听到沈千潇说话,他才低下头,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随后又看向舒窈:“昨晚被一只小猫缠住了脚步,故今日起晚了些。”


    舒窈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如芒在背。


    沈千潇意识到沈镜桉和舒窈之间的不同寻常,她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穿寻,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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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摩挲


    ◎掌心的温度◎


    舒窈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于是连忙退出了屋子。


    看她匆匆而逃的背影,沈镜桉不自觉的勾唇一笑。


    沈千潇看在眼里,语气微酸:“世子可是看上人家舒姑娘了。”


    沈镜桉没有反驳,调侃道:“千潇吃醋了?”


    她撇撇嘴:“我哪敢吃世子的醋。”


    沈镜桉从怀里拿出一只色泽上乘的桃花簪递给她,沈千潇这才有了一点笑意。


    ……


    今日舒窈早早的就出了醉香坊,她蹑手蹑脚的往门口张望,没有发现沈镜桉的马车,她这松了一口气,抬脚出门没入长街的人群中。


    今日挣了三两银子,想着给自己和季时净买件冬衣。


    于是走进了一家衣裳铺子。


    衣兰铺正忙的热火朝天,许是要过年了,大家都想着来做一两身新衣裳。


    几个裁缝模样的人拿着尺子在客人身上比划,时不时在布料上记着什么,十分忙碌的样子。


    这家店人实在太多了,舒窈踏进去的一只脚刚准备收回来去另一家店看看。


    旁边一个有眼力见的伙计立马上前热情询问:“姑娘想做个什么样的衣裳啊?我们家的裁缝什么样式都能做出来,姑娘里面请。”


    舒窈不好意思再走出去,在伙计的引导下,她走到布料区,伙计让她先选料子。


    “你们这没有现成的冬衣吗?”她问。


    伙计挠了挠头:“有是有,但是样式可能不是姑娘你喜欢的。”


    “那我能看看吗?”


    “姑娘请稍等。”


    伙计从库房里面拿出来四五件现成的冬衣,等舒窈看清楚后,差点两眼一黑,她终于明白伙计刚开始说的那句话了。


    他拿出来的冬衣不是大红就是大绿,上面还各绣着好几朵荷花模样的图案,既招摇又俗气。


    她摆了摆手,表示不要这些,伙计早就猜到了,他笑着说:“那姑娘您先自己挑一挑料子。”


    舒窈点头,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布料,她看中一匹宝蓝色的绸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丝绸质感,十分柔软,她缩回手,心想着这布料的价钱应该不便宜。


    她目光继续往后面看去,突然看到最角落有一匹月牙色的绸缎,她伸出手把那匹绸缎拿出来,布料表面光洁无瑕,水泽光感粼粼,就像流动的湖水一样,她以为触感会十分清凉,哪知摸上去,布料竟然一点也不凉,甚至还带了点温度。


    她有些震惊,越看越喜欢,觉得穿在季时净身上一定很好看。


    正想着,旁边不知道从哪走过来一个裁缝,他肩膀上放着一把卷尺,看到舒窈十分满意手上的月牙色绸缎,笑眯眯的开口:“姑娘好眼光,这批布料刚从西域那边拉回来,是上好的蚕丝锦,据说穿在身上还会发热嘞。”


    舒窈摸着手里的布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感觉越来越热:“你说的可当真?”


    裁缝拍着胸脯保证:“我在这家店干了几十年,要是说了假话,姑娘你只管来找我。”


    舒窈抿唇,心里实在喜爱得紧,于是问道:“这个料子怎么卖?”


    裁缝说:“那要看姑娘要多少,姑娘是自己穿还是给旁人量?”


    “给旁人量。”


    “那人体形如何?”


    舒窈打眼望向人群,指着不远处一个瘦高青年说:“和他差不多。”


    裁缝了然,伸出二根手指头,嘴角边的八字胡随着嘴巴的张合一颤一颤的:“二两银子。”


    舒窈摸着兜里的三两银子,试探性的开口:“能不能少一点。”


    裁缝笑眯眯的说:“要不姑娘再做一件衣裳,两件衣裳可以少五十文。”


    舒窈就近拿起一匹月黄色的布匹,这一匹布相较于前面的成色要差一些,摸起来也更加粗糙。


    裁缝拿出卷尺量了量舒窈的身形,然后用石灰笔在布上记录,完了之后对她说:“这匹布料五十文,加上前面那匹上好的蚕丝锦……姑娘给二两就成。”


    顿了顿他又说:“请姑娘去柜台交定金,衣裳五日后来取便可。”


    舒窈移步到柜台前排队,队伍排的很长,她在最末尾,旁边就是选料子的地方。


    她正想着在书中的第一年要怎么过时,耳边猝不及防传来了季招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去看。


    季招正挽着一个男人在选料子,他们两个像是刚进来,衣服上落的雪都还未化开。


    舒窈赶紧别过头去,害怕季招认出自己,


    不过,季招旁边的男人是谁?


    好在这里人多,要是两人不刻意看根本不会发现她。


    季招说话声音很大,她和男人的对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传入了舒窈的耳朵里。


    只听季招说:“永郎,那日我娘不是成心的,你只要考中进士,我爹娘绝对会答应你我的婚事。”


    舒窈:有瓜。


    葛永环着季招,语气十分甜蜜:“我怎么会生岳母大人的气?招儿,若我明年考中,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季招靠在他怀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葛永忽然面露难色,摸着面前上好的布料,唉声叹气。


    季招急忙询问。


    葛永这才开口:“招儿你也知道,我家穷,我父母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料子,我……”话说到一半他不接着往下说,而是观察季招的脸色。


    季招急了,连忙问道:“永郎,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葛永像是难以启齿一样,嗫嚅了半天才说:“我身无分文,实在是买不上这么好的料子。”


    季招还以为什么事呢,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没事,我替永郎出,也算是孝敬未来的公婆。”


    葛永嘴角颤抖,显然是想笑但是又不能笑,他有些为难:“招儿,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季招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红起来:“我人都是你的了,这些钱又算什么?”


    葛永轻轻揽住她:“招儿真好。”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腻歪的话。


    舒窈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二人选完布料过来排队付钱,舒窈和他们二人中间只隔了三个人,快轮到她的时候,又听到了后面两个人的声音。


    葛永:“招儿,那两个人还赖在你家没走吗?”


    季招语气十分嫌弃:“对呀,不过这些天祖母没有吩咐下人给他们送吃的穿的,估计现在早已经饿死冻死了。”


    想了想,她又说:“两个都是扫把星,住在季府我都怕污了宅子。”


    舒窈听得火冒三丈。


    葛永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随后握住季招的手:“那这么说来季府的钱财都是……岳父大人的了?”


    季招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肯定的。”


    葛永对她更加谄媚起来。


    舒窈在心里“啧啧”两声,下头的凤凰男。


    付完钱出来后,她看到街边有小孩子在玩弹弓,心思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她有仇必报,绝不憋屈自己。


    于是买了两个糖葫芦换了一个弹弓回来,她捡起地上的散石,躲在拐角处蓄势待发。


    等季招和葛永两个人手拉手出来的时候,舒窈拉弓瞄准,一颗圆润的石子“唰”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正中季招小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季招痛呼一声,忍不住弯下腰去。


    葛永语气关切:“招儿怎么了?”


    她揉着小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玩弹弓的小孩,她指着他们:“永哥,肯定是他们拿弹弓打我。”


    “皮孩子。”葛永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去恐吓那群小孩。


    可小孩哥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葛永一脸不善的走过来,纷纷拿起手上的弹弓“哐哐”就是一顿乱射。


    葛永猝不及防“吃”了许多石子,不敢再上前半步。


    小孩们朝他做鬼脸,然后拍拍屁股跑远了。


    葛永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也只敢放放狠话:“这群兔崽子,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舒窈躲在墙角,笑得肚子疼。


    等两人走远了,她才出来。


    回到季府侧门,赫然发现季时净在墙那边等她,她笑的灿烂:“阿净。”


    她把新买的大米、食油递给他。


    季时净接过放在地上,他表情淡淡,声音也没什么温度:“把手给我。”


    舒窈乖乖照做。


    季时净瘦削的手紧紧抓着她,两人掌心相碰,他不动声色的摩挲着,温度缠绵,他抿了抿唇,一丝心绪划过心底:“你脚边的墙面有一块凹陷,你踩着它借力。”


    舒窈低头,脚一用力,加上季时净的帮助,轻松翻了过来。


    稳稳落地后,她抱起地上的米和食油,看他:“阿净怎么知道那里有一处凹陷?”


    季时净看了她一眼,不做回答,抬起脚快步的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什么,回来把舒窈肩膀上的米和食油接了过来。


    舒窈瞧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笑,果然没白疼这个小孩。


    临近过年,醉香坊的生意清冷了不少,男人们都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哪还有时间出来寻欢作乐。


    舒窈难得清闲,正看着外面发呆,就又看到沈镜桉身披白雪走了进来。


    这几日她每次来都能看到他。


    有时候他会在三楼的窗户处冲她笑,有时候会跑到后院来看她给人化妆,一看就是一下午。


    舒窈有些不自在,明里暗里提醒了好几次,可沈镜桉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依旧日日过来。


    时间久了,舒窈也懒得管他。


    沈千潇站在后院的回廊里看向这边,从她旁边路过的一个女子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后,有些幸灾乐祸:“千潇,这世子大人日日都来看望舒姑娘,估摸着是对舒姑娘动心了。”


    “你也别太伤心,哪个男人不朝三暮四。”说完轻笑一声。


    “住嘴,世子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测的。”沈千潇笑看着她,语调却是异常冰冷。


    女子不甚在意的耸耸肩,挥了挥衣袖,脚步轻盈的走了。


    沈千潇收回目光转身离去,神色不虞。


    ……


    年关越来越近,舒窈的小金库也慢慢膨胀了起来。


    这一日,府里格外热闹。


    舒窈还在梦里就听到有人在大力拍门,她气鼓鼓的喊了声:“谁啊。”


    “今日老夫人大寿,请舒姑娘早先起来前去服侍。”王嬷嬷说道。


    什么大寿?


    老夫人大寿。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意识逐渐清醒。


    老夫人过寿让她去服侍?她总觉得没有好事。


    第三十四章 贺礼


    ◎她可真机灵◎


    舒窈打着哈欠跟着王嬷嬷来到寿康阁。


    一路上府里张灯结彩,喜气的红梅被花奴们搬出来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地上的积雪更是一扫而空,府里好似从未下过雪一样。


    寿康阁里,丫鬟们端着五光十色的珠宝进进出出,光是今日老夫人要穿的衣服就已经送进去了不下十件,各种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繁华雍贵。


    舒窈一进门,就见老夫人坐在床榻上,周围摆了四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她怀里还拿了一个暖炉,整间屋子十分暖和,完全不似外边寒冷。


    看见舒窈进来,老夫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一旁的王嬷嬷心领神会,端起地上的一盆冷水交给她:“今日老夫人生辰,作为孙媳妇,你理当好生伺候着。”


    舒窈没有多说什么,端着水静静的站在一旁。


    妆娘正在给老夫人梳妆,老夫人满头银丝,头发只有稀疏几根,可妆娘依旧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她。


    妆娘给她带上好几个厚重的发髻,发髻上面满是簪子首饰,顶在头上光彩夺目。


    老夫人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苍老枯瘦的手抚上头上的珠宝,十分满意。


    舒窈站在一边,只觉得手上越来越冷,她低头看去,见自己的水盆里面被放了好些冰块,难怪这么冷。


    她顿时明了,感情老夫人故意整她呢,她趁人不注意,把盆放在桌案上,紧接着把手揣进兜里取暖。


    这时,又进来几个妆娘,她们半蹲在地上为老夫人打扮,打开脂粉盒的瞬间,脂粉气息全跑了出来,舒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这浓重的香气让她十分不适,她给醉香坊的姑娘们化妆都是用气味清淡的脂粉,这老夫人竟然用这么浓的,估计是想要遮住身上的老人味。


    捂鼻的瞬间,王嬷嬷一记眼刀扫过来,舒窈无奈端起桌上的水盆,空气里的脂粉还在不断往她鼻子里钻,她实在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手里的盆子由于用力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冷水四处飞溅。


    还未融化的冰块正好砸在老夫人的脑门上。


    老夫人“哎呦”一声,捂着额头直叫唤,底下的丫鬟们呼啦跪了一地,王嬷嬷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舒窈谨慎的站在一边。


    老夫人怒目圆睁,指着舒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王嬷嬷看到老夫人没有大碍后也赶紧附和:“舒姑娘,你怎么连水盆都端不稳,莫非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老夫人直接让舒窈跪下。


    舒窈站出来:“老夫人,从我一进来王嬷嬷就给了我一盆冰水,我也不知道这盆冰水是用来做什么?如果想要追责的话,是不是王嬷嬷的责任更大。”她说的有条不紊,气势丝毫不弱。


    王嬷嬷有些气急败坏:“舒姑娘,可是这盆水是你泼出去的,水里的冰块溅到了老夫人,这难道不是你的罪过吗?”


    舒窈:“如果水里没有放冰块,老夫人就不会受伤,所以王嬷嬷,你往水里加冰块的目的是什么?”


    她把矛盾转移出去。


    王嬷嬷心虚的看了一眼老夫人,支吾半天说不出理由。


    老夫人压下心里的火气,今日是她的生辰,她不想让舒窈这个小贱人破坏她的好心情,于是斥责了几句,便让舒窈过来服侍她更衣。


    舒窈没想到今日老夫人这么好说,她心里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这下全无用武之地了。


    她走上前,从丫鬟手里拿起一件奢华无比的锦袍,锦袍上面镶嵌着闪烁的流珠,一颗流珠估计就够老百姓吃一年的了。


    舒窈刚把衣服捧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就端起一杯热茶,慢慢品尝起来,也没有让舒窈帮她穿衣服的架势。


    舒窈就这么干等着,手都快僵了,她刚准备撂下不干了,就听老夫人砸巴了下嘴:“这件衣服颜色不够明艳。”她指着那件宝绿色的华服,“你去把那一件拿过来。”


    舒窈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身拿起那件绿色的衣裳,绿衣由西域蚕丝制成,摸起来十分舒服,上面挂的珠宝更是不可多得的孤品,与其说这是一件衣裳不如说这是一件难得的工艺品。


    她费力地帮老夫人穿上衣服,旁边的丫鬟们静静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来搭把手的意思,显然是得了老夫人的授意。


    老夫人盘腿坐在床上,由于身材瘦小,贴身的真丝里衣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枯燥干裂的皮肤就像是冬日里的枯树叶一样,无意中划过只觉得硌手。


    舒窈研究着这绿衣裳的穿法,来回折腾了许久,老夫人也累的气喘吁吁,最后果不其然还是穿错了。


    老夫人站起来,身上的衣服长短不一,一边松一边紧,她让丫鬟重新帮她穿,然后斜眼看着舒窈:“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舒窈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就是故意穿错的,谁让老夫人刁难她。


    老夫人穿好衣服后,紧接着就是各种首饰一个劲的往身上戴,光脖子上的黄金项圈就带了两个,压得她的身子更佝偻了些。


    紧接着是手上的手镯,左右手上各戴了三个。


    最后要出门的时候,妆娘又帮她扑了许多香粉。


    舒窈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老夫人站在镜子前,不断地欣赏着今日的装束,足足看了半炷香才拄着拐杖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了门。


    宛如一只花孔雀招摇过市。


    舒窈打了两个喷嚏准备离开时,王嬷嬷又挡在她前面说:“舒姑娘,你去请一请二公子,今日老夫人的宴席,你们两位万不可缺席。”


    舒窈有些头大,那她今日的工作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大亮,宅子里早早来了一些客人,他们在季府里闲逛,看到奢华如皇家园林的庭院式,都不由得惊讶出声。


    还有一些人坐在一起喝着季府准备的好茶,谈论京城的时兴事。


    舒窈匆匆从人群中穿过,突然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季来,季来是这座大宅院里面唯一对她和季时净发出善意的人,她温和的笑了笑,问道:“季二姑娘,你这是?”


    季来将她拉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嫂嫂,你可给祖母准备了贺礼没?”


    舒窈一拍脑门,这还真没有。


    季来这一提醒倒是让她醍醐灌顶,要是自己和季时净今日没有给老夫人准备贺礼的话,那老夫人肯定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一看她的反应,季来就知道她没有准备东西,于是提醒道:“祖母看重生辰贺礼,我怕到时候祖母为难你们,嫂嫂,我这里有一份成色还算上乘的珍珠,你和二堂哥先拿去。”


    舒窈把她递过来的盒子推回去:“多谢季二姑娘提醒,只是这珍珠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来:“可你和二堂哥……。”


    舒窈笑了笑:“我自有办法,季二姑娘不用担心。”说完向她道了一声谢,然后小跑回了北院。


    季时净正坐在屋里看书,看到匆匆而回的舒窈时,他放下手中已经翻烂的书,起身把锅里温着的米粥端到她面前。


    舒窈坐在他对面:“阿净,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


    季时净脸上没什么表情,重新拿起书翻到下一页:“嗯。”


    舒窈喝了一口粥:“以往老夫人生辰,你可准备了什么贺礼没?”


    季时净把书放下,看着她,淡淡吐出一个字:“没。”


    舒窈揉了揉脑袋,又跑回自己的屋子,从罐子里面取出二两银子,她将钱揣在怀里,心在滴血。


    出门之前叮嘱季时净:“阿净,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老夫人那里。”


    她怕老夫人趁她不在欺负他。


    她照例从矮墙翻出去,先去醉香坊告了假,出坊的时候撞上了刚从外面进来的沈镜桉。


    舒窈被撞的有些踉踉跄跄,沈镜桉扶住她,嘴角含笑:“小窈儿这是要去做什么?怎么这么急?”


    “世子早啊,今日府里有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快步跑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金银店。


    望着她的背影,沈镜桉招呼手下:“去打听一下,看看今日季府有何大事发生。”


    ……


    金银店冷清,只有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瞌睡,舒窈过去轻轻敲了敲台面。


    掌柜悠悠转醒,见来了客人,他立马扬起笑脸,但是定睛一看,面前的人衣着朴素,他十分的热情瞬间降下去了三分:“客官要买点什么?”


    舒窈直接问道:“你们店里有铜镯子吗?”


    掌柜的点点头,果然是没钱买金子。


    舒窈又问:“给我来两副铜镯子,在镯子的表面包一层金皮。”


    听到前半段话掌柜有些意兴阑珊,但是后半段话却让他有些震惊,金包铜,他还第一次听说。


    不过有活他当然得接:“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叫匠人去做。”


    金包铜,到是个稀罕玩意儿。


    掌柜的又问:“姑娘要做多大的?”


    舒窈想到老夫人枯树枝般的手腕,于是便说:“按最小的规格做,大概要多久?”


    “不超过一炷香。”在铜外面包一层金皮还是比较省事的。


    舒窈又问:“多少钱?”


    掌柜的将两块薄如纸的金皮在手上掂了掂,又放到秤上去称了称,结果因为太轻根本就显示不出来有多重,掌柜的估摸着说:“那就给一两银子吧。”


    舒窈把钱递给掌柜,幸好没有超过预算,只不过给老夫人花钱,她有些心痛。


    她无聊的在店里面来回踱步,等两副手镯到手,她快步往回走。


    掌柜的坐在柜台里摸了摸胡子,突然双手一拍,他赶紧叫来伙计:“在门口的招牌上写上,可金包银,金包铜。”


    这样买不起黄金的人也可以带“黄金”,真是个不小的商机。


    ……


    舒窈回到北院,拿着两副黄金手镯在季时净眼前晃了晃:“你猜这个多少钱?”


    季时净微微皱眉:“这个就是你说的贺礼?”


    舒窈点点头:“这两副手镯花了一两银子。”然后悄悄补充道,“其实这里面包的是铜。”


    季时净微微惊讶,她……好聪明。


    这样既送了一份体面的贺礼,又没有花什么钱。


    不多时,王嬷嬷又来催了。


    舒窈和季时净只好跟着她去了前面的贺寿大厅。


    一路上,舒窈一颗心七上八下,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总觉得今日有事发生。


    第三十五章 风波


    ◎让人挑不出她的错◎


    大厅里摆着数十桌宴席,上面都是一些寻常百姓一辈子吃不到的山珍海味,来贺寿的商户老爷们三三两两的坐着,有些竟直接喝起酒来,完全不顾老夫人来没来。


    旁边请的戏班子正在唱着《孝女贺寿》,大家听的津津有味。


    季大勇拿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里,满脸堆笑,可那些商人老爷也只是轻轻看他一眼,不痛不痒的和他碰个杯,说着敷衍的场面话。


    他浑然不觉,还一个劲儿的凑上去。


    今日的主角还没登场,桌上的菜席已经被吃了大半,有些人甚至还剔起了牙。


    终于,老夫人坐着一顶软轿姗姗来迟。


    软轿停在门口,她眯眼扫了一圈里面的情况,看到满室狼藉的时候,她不由得顿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踮着小脚,挺直腰板,尽量优雅的走了进去。


    众人目光瞬间被她吸引,毕竟老夫人这一身打扮实在惹眼,穿着大绿的衣裳,带着朱红的花饰,脖子上的黄金闪着灿灿光泽,稍微动一动就晃人眼球,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大家表情各异,更有甚者一口饭直接喷了出来,哪里来的花孔雀。


    有小孩把脑袋缩进母亲怀里,小声嘟囔:“娘,这里有老妖怪。”


    当然,这话老夫人肯定没有听到,她接受着大家震惊的目光,以为所有人都被她惊艳到了,甚是满意的摸了摸衣服上镶嵌的宝石,高傲的抬起头。


    直到她坐到主位上,众人才参差不齐的恭候她七十大寿,声音零零落落。


    老夫人连续说了三个好:“今日老身七十大寿,诸位吃好喝好。”可目光触及到正中央的三张席面时,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立马不好看起来。


    这三张席面是特意留给官老爷们的,可是今日他们一个都没来,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达官贵人们没有来赴约,来的都是一些商贾之流。


    她收回目光,扯着嘴角勉强笑着,又巡视了一圈,只见季天宝脸颊酡红,显然喝了不少酒,他旁边围了四五个公子哥,几个人正在玩行酒令,声音之大,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季来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她旁边是一身珠光宝气的郭翠萍。


    老夫人把郭翠萍招呼上来:“季招那个小妮子呢?”


    郭翠萍附在她耳边:“招儿不舒服,晚点过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太高兴,但什么都没说。


    寿宴继续,王嬷嬷领着舒窈和季时净走了进来,把两人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舒窈一来看到这么多人,微微愣了一下,低头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她搓了搓小手手,兴奋的拉着季时净坐下,夹起一块红烧鱼块放到他碗里。


    这一桌只有他们两个人,倒也清净。


    或许老夫人想在外人面前装一装,这一桌的饭菜和其他桌并无两样,舒窈吃的津津有味。


    季时净吃饭很是安静,碗里多是素食,这么一对比,舒窈倒觉得自己有些粗鲁了,不由的放慢速度。


    老夫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人,不自觉的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擒起一抹阴毒的笑,吃吧,等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眼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老夫人轻咳一声,旁边的王嬷嬷立马会意,她捏着嗓子,声音大到整个大厅都能听到:“老夫人您乏了,我马上扶您回去休息。”说完余光瞟向底下众人。


    老夫人揉着额头,似乎一脸乏意,但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在座的都是商海里摸爬滚打的人精,立刻明白过来,赶忙让小厮呈上自己的贺礼。


    眼看着各种精美的礼盒摆在自己面前,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尽管老二已经过世,但季府底下产业无数,京城里的这些商人还不是要来巴结自己,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季府的管家拿着礼品薄一件件的开始记录。


    记完一件就高喊一声。


    “李记米粮油老板翡翠镯子一对。”


    “王记布匹老板夜明珠一颗。”


    “陈记酒楼老板名家字画一幅。”


    听到不值钱的字画,老夫人显然不太开心,但是又听到后面人送过来的珍珠宝石时,嘴边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脸上的褶子都跟着颤了两颤。


    季来也送了一件尚且名贵的玛瑙簪,她深知祖母爱财,所以特地存了一个月的钱买了这只簪子,只希望祖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老夫人闭着眼睛打量起这只簪子,勉强满意。


    郭翠萍也送了一件真丝制成的衣裳,而季大勇和季天宝什么也没送,还在和底下的人胡吃海喝。


    尽管这样,老夫人还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两个,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管家把贺礼都记的差不多了,老夫人终于把目光放在舒窈和季时净身上,厉身质问:“你们二人的贺礼呢?”


    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他们。


    舒窈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老夫人生辰我和二公子理应准备礼物,只是……”她欲言又止,面上委屈。


    众人一头雾水。


    老夫人也搞不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舒窈站起身,大家这才看清她的穿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浆洗的发白,衣袖处还有两个补丁,加上她身姿纤细,摇摇欲坠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老夫人,自我进府以来,便和二公子住在荒僻的北院,食不饱,穿不暖,生计都成问题,*自然不能像别人一样给老夫人您呈上贵重的礼物。”话刚一说完,舒窈眼睛红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夫人竟然虐待刚进门的新妇和季老爷的二公子,他们看向老夫人,个个面露探究。


    老夫人想不到舒窈会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些说出来,不由得一阵慌乱,她强撑着笑意:“舒丫头胡说呢,前几日她要一件流苏头面我没应允,在这耍小脾气呢。”说罢还用眼神威胁舒窈,提醒她不要乱讲话。


    舒窈才不管她的警告,又说道:“前一阵子我和二公子从山匪手下死里逃生,跋山涉水回到季府,可老夫人却把我们拦在门外,这是为何?今日我就想要一个说法。”


    她言辞恳切,说到这个份上,在坐的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久经商场多年,他们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想不到这老夫人竟如此心狠,季老爷和大公子刚走不久,就把大儿子一家快速接了过来,再把二公子赶出门,让大儿子顺理成章的继承季府。


    真是偏心啊。


    他们看老夫人的眼神都变了味,以前季老爷还在的时候,他们肯定愿意与季府多加往来,但现在季老爷已经离去,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有主意的人,想来,他们以后必不会再和季府有联系了。


    想到这,一些人起身告辞。


    老夫人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狠狠剜了一眼舒窈。


    舒窈眼看局势对自己有利,于是连忙拿出今天新打的“金手镯”,表情诚恳:“老夫人,这对镯子是我和二公子花光积蓄给您新打的。”


    她特意咬重“花光积蓄”四个字。


    在场有些心善的纷纷感叹舒窈和季时净有孝心,自己过得不如意还时刻惦念着老夫人,真是极孝顺了。


    老夫人盯着那一对金镯子,浑浊的眼球咕噜转了两圈,心里腹诽,他们哪来的钱买镯子?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她得想办法怎么和底下这些人解释。


    季大勇看到舒窈手里的金镯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舒窈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举着镯子的手往前面送了送。


    季时净也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更加单薄,身姿也更加羸弱,一身病态。


    他们二人衣衫褴褛,和城外的流民不相上下,反观老夫人和季大勇一家锦衣华服,满身贵气。


    大家交头接耳,有人直接说:“老夫人,你这就做的不地道了。”


    “好歹二公子也是你的孙子,你怎能厚此薄彼?”


    越来越多的人出声。


    “季家家业是季老爷打下的,莫不是真的要拱手让人?”


    “二公子是季老爷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还请老夫人好生对待。”


    这里有些人受过季老爷的恩惠,所以才肯来出席这场寿宴,自然见不得季老爷的儿子被如此对待。


    听着这些议论,季大勇首先坐不住了,他把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你们胡说什么呢。”


    紧接着是季天宝,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含糊不清的开口:“二叔的家产分给我们怎么了?你们一群外人别乱说。”


    众人纷纷摇头,更加坚定了以后不和季府来往的决定。


    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差:“舒丫头你莫要乱说,这金镯子你收回去,明日我把春华阁拨给你和净哥儿住。”她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眼睛直直的盯着舒窈那对金手镯。


    舒窈眼见目的达成,见好就收,把镯子收回口袋,朝老夫人道了一声谢:“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嘴角抖了抖,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恢复了镇定,给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王嬷嬷领命而去。


    她们二人的小动作落在舒窈眼里,她觉得有些可疑。


    就在王嬷嬷出门的瞬间,季招就带着葛永来了。


    郭翠萍看到女儿公然把那个男人带出来,气的两眼一翻,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第三十六章 有毒


    ◎让她看看又是什么阴招◎


    她忙跑过去,把刚进来的两人堵在门口,拉住季招:“招儿,你带他来做什么?”


    季招把她的手甩开,又去挽着葛永的胳膊:“今日祖母过寿,我带永郎前来祝贺。”说完指了指葛永手里拎着的东西,“这是永郎家自己种的,他昨晚在地里挖了一夜呢。”说完看向葛永因为挖红薯而皲裂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葛永则冲着郭翠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郭翠萍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脏兮兮的红薯,眉毛越皱越深,忙将两人往外面赶:“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可她一个人根本推不动葛永和季招两个。


    季招不乐意了,她大声嚷嚷:“娘,我们来给祖母贺寿你哪有赶人的道理啊。”


    她这一嗓子吼的不轻,原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人全部看了过来,老夫人也朝这边望来。


    郭翠萍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季招直接撞开她,拉着葛永来到前面,两人一起跪在老夫人面前,嘴里说着一些贺寿的话。


    老夫人本就不满季招晚来,况且如今还带了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她将葛永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神不屑。


    一副穷酸样。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带。


    她鼻子里冷哼一声,质问季招:“你这个丫头怎么现在才来?”


    郭翠萍站在一边,想要帮忙解释,但老夫人一个眼神就制止了她。


    季招不慌不忙的回答:“祖母,孙女这几日卧病在床,故今日来晚了些。”


    郭翠萍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可季招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双腿发软。


    只听季招说:“祖母,今日我带了永郎来给您祝寿,他们家种的红薯又香又甜,特意给祖母带来一些。”


    葛永也是个有眼力见,听季招提起自己,他马上抬起头,把手里的红薯举在老夫人面前,说话极其谄媚:“老夫人,这是小生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老夫人盯着他手里满是泥土的红薯,表情怪异,整个人石化当场,竟然会有人拿红薯送给她,她这个孙女真是好样的。


    红薯上面裹着的泥土落在羊绒地毯上,老夫人心疼羊绒地毯,立马大声呵斥:“哪里来的刁民,把他给我拖出去。”


    众人见葛永只拿红薯贺寿,纷纷偷笑起来。


    郭翠萍急了,她连忙帮季招解围:“招儿,快把你给祖母准备的贺礼拿出来。”


    季招眨了眨眼睛:“我和永郎一条心,这份红薯是我和永郎一起为祖母准备的。”


    郭翠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捂着胸口,身形不稳的跌在椅子上。


    老夫人听到这话,气的用拐杖重重杵了三下地面:“好好好,这就是我的好孙女,自己祖母过生日,竟然只送几个肮脏的红薯,当真是孝顺啊。”


    季招看老夫人生气了,她心里有些发慌,本来一开始想给祖母买个翡翠镯子,但葛永说不必花那冤枉钱,于是他们就准备了这些红薯。


    她指着葛永手里的红薯对老夫人说:“祖母,这红薯烤起来可好吃了,我现在让下人烤一个您尝尝。”


    “珠儿……。”她朝门外喊自己的贴身丫鬟。


    “够了。”老夫人打断她,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季招缩了缩脖子,看向郭翠萍,想让她帮帮自己,但郭翠萍被她气的不轻,别开眼不想理她。


    一旁的葛永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让她在老夫人面前介绍一下自己。


    季招顶着老夫人吃人的眼神,战战兢兢的开口:“祖……祖母,这是永郎,他听闻今日是祖母生辰,昨夜在山里挖了一夜的红薯,差点病倒。”说着说着,她自己竟然感动起来。


    葛永清了清嗓子,适时开口:“老夫人,小生姓葛名永,家住西平村,和季小姐两情相悦,还望老夫人成全我们。”


    舒窈磕着瓜子,看的津津有味。


    她问季时净:“你觉得那个葛永怎么样?”


    季时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人,淡淡吐出几个字:“非良人。”


    舒窈一挑眉,又抓了一把瓜子:“怎么说?”


    季时净勾了勾嘴角,有些意味深长:“以后你就知道。”


    舒窈低笑一声,不再多言。


    这边季大勇上来就给了葛永一拳,往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哪里来的乡野小子?赶快给老子滚出去。”


    季招扑在葛永身上护着他,梗起脖子对季大勇喊:“爹,你别打他。”


    葛永本就弱不禁风,这一拳都给他打吐血了,季招更加心疼起来。


    季大勇指着季招的鼻子骂:“不知羞耻的丫头,在外随意勾搭野男人,今天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抡起拳头就开始往她身上招呼。


    郭翠萍赶紧出来阻止,她乞求道:“今日这么多人呢,别在外人面前丢脸。”


    可季大勇才不管这么多:“到底是谁丢脸?早知她今日做出如此勾当,当初生下来就应该将她放在尿盆里溺死。”


    郭翠萍连忙打断他:“别说了。”


    季大勇的话似乎触到了季招心里的某根弦,她哑着声音:“对啊,从小到大,你只把季天宝当个宝,何曾在乎过我的死活。”说完心里一阵委屈,呜呜的哭了出来。


    从小到大她和季来没少挨季大勇的打骂,甚至有一年冬天,她们两姐妹被他故意丢到雪山里,要不是母亲找来,她和季来估计早就冻死在雪山上了。


    对于这个父亲,季招心里是有怨的。


    看到姐姐这么委屈,季来心里也不是滋味。


    季大勇被下了面子,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他抬起脚踹向季招。


    季招直起身子,大声道:“你踹啊,把我和你外孙一起踹死得了。”


    此话一出,季大勇的脚生生停在半空,周围的人瞬间噤了声,郭翠萍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她满脸不可置信,往前几步:“招儿……你说什么?什么外孙?”


    季招慢慢站起,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已经有了我和永郎的孩子。”


    郭翠萍这下是真的崩溃了,她上来直接给季招一巴掌,痛心疾首:“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季招流着泪,捂着发红的脸:“我和永郎真心相爱,他待我如珠如宝,跟他在一起我很轻松很快乐,不像你们,只会让我感到压抑。”


    葛永缩在一旁,看着季招为自己冲锋陷阵,他心安理得的保持沉默。


    郭翠萍摇了摇头,失望至极。


    宾客们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不出一日他们季府女儿私会外男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季府。


    为了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只能说:“今日招儿和葛永两情相悦,我们就不要再棒打鸳鸯了。”


    听到祖母支持自己,季招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她愣愣的问:“祖母……您是同意了。”


    季大勇和郭翠萍也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老夫人。


    为了府里的名声,老夫人抑制住心里的怒气,看向葛永,问道:“你可是真心求娶招儿的?”


    葛永连忙跪在地上:“真心无二。”


    老夫人继续问:“那你打算给多少礼钱?”


    葛永犹豫了,他看了一眼季招,季招马上出来帮腔:“永郎家里给他母亲治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所以孙女不要礼钱。”


    老夫人没有理她,眼神一直盯着葛永。


    葛永心里直突突,他不自信的说:“五两?”


    这两个字刚一说完,大厅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五两就想娶亲,真是异想天开。


    “五两半扇猪肉都买不到,哈哈哈。”


    葛永听着他们的嘲笑,脸颊通红,咬了咬牙,他接着说:“十两。”


    底下还是大笑不止。


    舒窈左手托腮,右手转着酒杯,十两,差不多是她五天的工钱,这里的一两相当于现代的一百块钱左右,算下来十两也就才一千块。


    这葛永就差把空手套白狼写脸上了。


    老夫人明显有些不高兴,口气不容拒绝:“一百两。”


    葛永震惊的抬起头。


    季招再次跪下来,对着老夫人磕头:“祖母,求您别逼永郎。”


    老夫人看到季招心里就烦,她这个孙女是真笨,连钱都不愿意为你花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真心对你,也只有她傻呼呼的贴上去,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


    她一脸严肃:“葛永,如果你真想娶我孙女,就拿出一百两银子来。”


    季招还想说什么,老夫人让两个嬷嬷把她给带了下去,免得她再丢人现眼。


    葛永失去主心骨,一瞬间心就慌了起来,季府里的荣华富贵他不想放弃,于是说:“好,一百两就一百两,还请老夫人到时不要反悔。”


    老夫人点头:“那是自然。”


    葛永起身,狼狈的走了。


    郭翠萍脑袋发晕,对老夫人说:“娘,儿媳身子不适,先下去休息了。”


    老夫人看向旁边的季来:“二丫头,快把你娘扶下去。”


    等两人离去后,老夫人又满脸堆笑,对底下的人说:“诸位今日看笑话了,还希望大家不要跟旁人提起。”


    大家敷衍的点点头,戏已结束,他们三三两两的起身告辞,看到众人要走,老夫人有些着急,重头戏还没开始呢,他们可不能走,于是说:“今日这戏班子还有一出《桂英挂帅》,各位听完再走吧。”


    寿星请求,大家只好重新坐下来,毕竟面上还不能和季府闹得太僵。


    老夫人把一个小丫鬟叫到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小丫鬟点头,她走到舒窈身边:“舒姑娘,您是新妇,还没给老夫人奉过茶呢,请随我来厨房煮茶。”


    舒窈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季时净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冲他摇摇头。


    舒窈跟着小丫鬟来到旁边的小厨房,只见王嬷嬷已经煮好了茶。


    见她过来,王嬷嬷指使她把茶倒在茶杯里:“既然嫁进来了,该懂的规矩就要懂。”她拿毛巾把手擦干净,“把茶倒好端出去给老夫人。”


    茶香沁鼻。


    舒窈倒茶的时候,看到杯底浮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不是茶水很快就把那些粉末晕染开了,她也没法一探究竟。


    她端着托盘走去前厅。


    看着她的背影,王嬷嬷吹了吹指甲缝,表情得意。


    季时净的肩头不知何时飞来一只乌鸦,乌鸦嘴里叼着一个半开的药包,里面还残留了一些白色粉末。


    他看到舒窈端茶进来,神色凝重,隐隐间已经有了猜想。


    舒窈把茶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端坐在高位:“跪下奉茶。”


    舒窈捶了捶腿:“这两天受凉了,腿疼,跪不了。”


    “老夫人你也知道,北院……”


    “行了。”老夫人怕她再说自己虐待她,连忙止住话头,十分谨慎地拿过茶杯:“本来你嫁过门的第二天就该来奉茶,但是因为丧事延误了,今日正好,我喝了这杯茶,你就是我季府堂堂正正的孙媳妇。”


    说完,眼睛不断的向外瞟,那个和舒窈一起出去的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跪在老夫人脚边,身子颤抖,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舒窈疑惑。


    老夫人装模作样斜睨了她一眼:“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丫鬟抬头惊恐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手里的那杯茶,吞吞吐吐道:“老……老夫人,这茶里有毒。”


    第三十七章 诬陷


    ◎莫要怕,我来了◎


    “什么!”老夫人两条黑线一样的眉毛紧紧拧着,拿着茶杯的手不停颤抖。


    她“哎哟”一声,哆嗦着老手把茶杯放到桌上,满脸恐惧,然后咬牙切齿的看着舒窈,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旁人看来,老夫人像是害怕到了极点,一张黝黑的脸此时也煞白煞白的,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一听茶里被人下毒,众人顿时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谁这么大胆?估计是想去官府里走一遭了。


    他们看舒窈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怪异。


    舒窈心中一跳,她压下心中翻涌而上的情绪,将视线从那杯茶中收回,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一旁的季时净紧紧抿着唇,周身阴冷,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肩膀上那只乌鸦害怕的飞到了房梁上。


    他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舒窈身上,目光沉沉。


    人群中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季大勇“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气势汹汹走到舒窈面前,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好你个贱妮子,居然敢给我娘下毒,来人,快把她送去官府。”


    上来两个壮丁想去抓人,舒窈一记眼刀冷冷的扫过去,许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锐利的眼神,那两个壮丁竟然都不敢再向前。


    看到他们这么窝囊,季大勇抡圆了胳膊,作势就要去打舒窈。


    舒窈躲了过去,季大勇还想上前,房梁上那只乌鸦突然飞下来在他脸上狠狠啄了一口,他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摔掉了两颗,嘴里哗哗冒着血,他吓坏了,鼻涕眼泪一起流。


    见自己的好大儿摔成这样,老夫人忙从主位上下来,到季大勇身边:“的儿啊,你怎么样了?”


    季大勇说话语调不清,只会“呜呜呜”。


    老夫人实在心疼坏了,让人把季大勇给扶了下去,顺便让管家去请郎中。


    季大勇被送走后她才转身看向舒窈,用衣角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佝偻着身子,瘦瘦小小的一个,瞬间就激起了大众的同情心。


    舒窈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老夫人重新坐到位子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舒丫头,我知道你嫁过来有怨言,但也不能对我一个老婆子下手啊。”


    说完垂下头,又擦了擦“眼泪。”


    舒窈冷笑,她反问道:“老夫人,你仅凭这个丫鬟的一句话就定了我的罪名,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马上抬起头反驳:“刚刚在后厨煮茶的时候,你趁我和王嬷嬷不注意偷偷在老夫人的茶里放了东西。”


    舒窈蹲下来直视小丫鬟的眼睛:“整个过程你都看清楚了?”


    小丫鬟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当然。”


    舒窈忽然轻笑了下,继续说:“那你刚刚从小厨房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烧茶的茶壶?”


    小丫鬟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看到了,那茶壶就放在灶台上。”


    舒窈站起来,拿起托盘,一个精致小巧的茶壶赫然放在那里。


    刚刚她把茶壶一起拿了过来。


    可这个小丫鬟确说自己亲眼看到茶壶还在灶台上,这不明摆着胡编乱造吗?


    那她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小丫鬟看到茶壶的一瞬间,瞳孔蓦的放大,她明明听见王嬷嬷让舒窈倒一杯茶端出来,怎么还把茶壶带出来了……


    舒窈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于是说:“王嬷嬷告诉我这个茶是老夫人最喜欢喝的井上春,我想着一杯太少便把整壶茶都端了过来,只希望老夫人能喝的尽兴。”


    众人神色各异,这个小丫鬟满口谎话,看来说出来的话也不足以让人信服,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小丫鬟颤颤巍巍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物一样。


    她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老夫人紧紧握着拐杖:“许是人家小丫鬟看错了记错了,说不定这杯茶没毒呢。”她让自己身边人去请郎中过来验毒,这句话看似在为舒窈开脱,但如果郎中一但验出来有毒,舒窈还是脱不开关系。


    舒窈冷冷的看着老夫人,她想到了茶杯里的白色粉末,这杯茶……一定有毒:“老夫人,如果真验出了毒,那么敢问老夫人应如何找出凶手?”


    她把问题推了出去,然后扫视了在场的人:“今日老夫人茶里被人下毒,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眼见着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底下的人不干了,他们欢欢喜喜的来赴个宴,怎么突然被怀疑成下毒凶手了呢,简直离谱。


    看着人群逐渐躁动,老夫人用力咳嗽了两声,语重心长:“舒丫头啊,如果毒真是你下的,老婆子我也不会为难你。”


    舒窈不卑不亢:“如果毒不是我下的,还麻烦老夫人向我道歉。”


    老夫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赶来的郎中用一根银针便试出了茶里的毒,凑近闻了闻,忽然脸色一变,后退数米之远:“这茶里有鹤顶红。”


    居然是鹤顶红,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鹤顶红哪怕只沾上一点也会一命呜呼,真不敢想下毒之人和老夫人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老夫人没有太激动,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她指着舒窈:“这杯茶是你去后院的时候煮的,只有你碰过,不是你放的还有谁?”


    “我去后院的时候茶已经被王嬷嬷煮好了,或许是王嬷嬷放的。”舒窈站累了,直接干脆找来一把椅子坐下。


    老夫人让人去把王嬷嬷叫上来。


    舒窈看了一眼角落,季时净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窗边只剩下被风吹动的帘子,一片寂静。


    她垂下眼,心里有些酸涩,又留她一人在这孤军奋战。


    王嬷嬷很快走了进来,就像是等在门口一样,她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趴在老夫人的脚边:“老夫人,您没事吧?我在来的路上听说您茶里面有鹤顶红,可是真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


    王嬷嬷立马捂着帕子哭起来:“今日舒姑娘煮茶的时候,我看她往里面放了一小包东西,我以为是调味的便也没在意,哪知道竟是鹤顶红。”


    “差一点就见不到老夫人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怕。”王嬷嬷哭得十分用力。


    老夫人把她扶起来:“你可看清是舒丫头放的?”


    王嬷嬷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再看向舒窈,面色十分不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舒窈:“王嬷嬷口口声声说茶是我煮的,煮茶是一件费时的事,可我从出去到端着茶杯进来不过片刻功夫,请问我哪里来的时间亲自煮茶?”


    这么一说,大家反应过来,舒窈来回确实只花了片刻,如果真要煮茶的话时间完全不够,如此说来的,这茶真的不是她亲自煮的。


    大家继续抱着观望的态度。


    王嬷嬷心里早就有了应对之法,对老夫人说:“今日这茶是上好的井上春,从江南那边采摘过来,经过烈日暴晒冰水冷藏,只需热水一冲便可饮用。”


    老夫人连忙接住她的话:“确实是这样。”


    舒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紧接着老夫人继续对舒窈说:“舒丫头,你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府里的财产,你怕它落入大勇手中,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钱来谋我老婆子的命啊。”


    舒窈冷笑一声:“她们二人都是老夫人你的人,她们的话如何能服众?”


    老夫人:“正因为她们二人服侍我许久,人品心性如何我都了解,这毒不可能是她们二人所下。”


    舒窈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临危不乱:“我有一法能找出真凶,不知老夫人可否愿意一试?”


    老夫人沉默,不知道舒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如果她不同意的话,就更显得这件事情有猫腻了,于是说:“什么法子?”


    舒窈翘着腿,脚尖轻点地面:“今日我去小厨房的时候有风吹过,而煮茶的炉具在小厨房外的棚子里。”她停顿了一下。


    老夫人有些着急:“这些有什么稀奇的?”


    舒窈淡淡一笑:“这些确实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今天有风啊,下药之人在下药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些粉末浮在衣服上,请郎中来一闻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豁然开朗,确实是这么个理。


    王嬷嬷脸色煞白,求救似的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满眼精光:“此法不妥,你们三人都是女儿身,怎能让一个大男子闻来闻去?”


    舒窈依旧不慌:“或许那人指甲缝里还残留了些药粉,把手指浸在水里,拿出银针一试就知。”


    老夫人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一派胡言,今日人证物证俱在,你莫再狡辩。”


    舒窈直视她:“是我胡说还是我说到了老夫人你的心坎上,你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却要偏袒那人,把我推出来做顶罪羊,亦或是你本来就想陷害于我。”她话说得很大声,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气得又戳了几下地面:“胡闹,胡闹,来人,把她给我送到官府去。”


    立马来了两个家丁左右押着她,舒窈动弹不得,她仰着头:“老夫人,我在帮你找出真凶,你怎么反而把我抓起来了?是心虚吗?”


    老夫人让那两个家丁赶快把舒窈拖走。


    这小丫头真是厉害,得快点解决了,到时候进了官府的大狱,她再给官老爷送点银子,这丫头就别想再出来了。


    舒窈被拖着往外走,她拼命挣扎,可是这点力气在两个成年男子的压制下没有丝毫作用。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说句话,这是季府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只是可怜舒窈这丫头,年纪轻轻就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狱了。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怜悯。


    舒窈慌乱之中抱住一旁的柱子不撒手,两个家丁一用力,将她背上的衣服扯下来一块,一片光洁的后背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些妇人忙捂住自己小孩的眼睛。


    舒窈全力挣扎,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带着威严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朵:“听闻今日季府老夫人大寿,本世子特来拜访,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个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竟然是长襄王世子。


    一道紫色身影从众人面前闪过,沈镜桉将身上的紫色斗篷解下来披在舒窈身上,温柔的说:“小窈儿莫怕,我来了。”


    第三十八章 凝视


    ◎她怎么能和别人站在一起◎


    栀子花香萦绕,看到他,舒窈愣了一下,那颗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沈镜桉替她搂好披风:“小窈儿今日是不是受委屈了?我这就替你讨回来。”


    舒窈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人,这一刻,她觉得沈镜桉真帅。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沈镜桉会来,他们商贾人家在天潢贵胄面前如蝼蚁一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上次见过沈镜桉,知道他的身份,想不到堂堂世子爷也会来参加自己的寿宴,她连忙拄着拐杖从主位上下来,踮着小脚走向他,一脸讨好:“世子大人今日光临乃我季府之福。”然后转头对下人说,“在主厅再开一桌,好好款待世子爷。”


    季大勇畏畏缩缩的走到她身边:“娘,他真是世子啊?”


    老夫人“嗯”了声,季大勇偷偷看了一眼沈镜桉,只觉得男人相貌不凡,浑身上下贵气通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操着一口黄牙,伸出粗糙的双手:“世子大人,小民季大勇,见过世子爷。”


    沈镜桉无视他的动作,讥讽道:“坊间传闻季老爷去世后,一些重利的亲戚直接霸占了季府家产。”


    “我朝向来父死子继,没有大伯继承遗产的道理。”


    季大勇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识趣的退到一边,心里有些恨恨。


    另一边季天宝已经喝了不少酒,面前人影绰绰,他只觉得沈镜桉十分眼熟,好像在醉香坊里碰到过几次,但并不知晓沈镜桉的身份,“世子”两个字他愣是没听到。


    眼下看他驳了季大勇的面子,季天宝心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二叔的家产谁继承还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评头论足。


    于是,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拿着一个空酒瓶,边打酒嗝边走过来,站在沈镜桉面前:“你是谁?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


    听到这话,老夫人吓得一哆嗦,连忙让人捂住季天宝的嘴:“我的乖乖,你少说两句。”


    可季天宝来劲了,把酒瓶砸在地上,指着沈镜桉说了一通混账话。


    沈镜桉脸色变了变。


    老夫人只能让人把他给拖下去,然后连忙给沈镜桉赔不是:“世子爷,小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沈镜桉突然笑了,老夫人懵了。


    他十分大方的说:“本世子怎么可能和醉狗一般见识。”


    老夫人咬了咬牙,弯腰不停的说“是是是。”


    沈镜桉继续:“刚刚本世子好像听说有人下毒,可有这回事?”


    说话间宴席已经摆好,他揽着舒窈坐下,老夫人尴尬的站在他们旁边,看到舒窈被世子护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恶毒。


    “回世子殿下,今日有人要毒害老妇。”话说完,她尖利的指甲指向舒窈:“世子,下毒之人就是她。”


    沈镜桉低眉看向旁边紧紧皱着眉头的美人儿,轻声说:“小窈儿,这老太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你,我们小窈儿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干这样的事。”


    舒窈委屈点头。


    沈镜桉弯唇,再次看向老夫人时,眼里多了一丝凌厉:“你可有证据?”


    老夫人又把王嬷嬷和小丫鬟拉出来,王嬷嬷和小丫鬟异口同声的说毒是舒窈下的,只不过在面对沈镜桉时,或许是因为身份的悬殊,她们二人都多多少少的心虚起来。


    沈镜桉不紧不慢:“人证可以说谎。”


    老夫人极力争辩,枯老的手直接戳到舒窈的鼻梁上:“就是她,她心肠歹毒,世子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舒窈怒了,她最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她,她站起来,一把拂开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顺势倒在地上,马上以头抢地耳,哭得凄惨。


    “不得了了,新妇打人了。”


    “没有王法了,我的命好苦啊,娶了个扫把星进来,克死了儿子孙子,如今又要害死我啊。”


    她在地上撒泼打滚*,华丽的衣裳卷成皱巴巴的一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在场的人也只当看个笑话,没有人上前阻止她的哭闹。


    眼见周围人不为所动,老夫人戏演不下去了,又自己慢慢爬了起来。


    舒窈这才开口:“我已经说过找出真凶的办法,可老夫人你偏在这里阻碍,是不是凶手就是你身边亲近之人?”她意有所指,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王嬷嬷和小丫鬟。


    老夫人:“一派胡言。”


    舒窈耸耸肩,看向沈镜桉:“让郎中来检查可疑之人的衣服和指甲盖,看看有没有残留的粉末,世子觉得如何?”


    沈镜桉笑了笑:“小窈儿真聪明,就按你说的办。”


    老夫人和地上的王嬷嬷慌了,但世子都同意了,她们也没辙。


    舒窈凑近沈镜桉:“幸好今日你来了,不然我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沈镜桉狡黠一笑:“那小窈儿想怎么感谢我?”


    舒窈想了想,她穷的叮当响,确实拿不出什么作为回报,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沈镜桉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能帮到小窈儿是我的荣幸,再说朋友有难,我必定会全力相助。”


    舒窈惊讶,他竟然真拿她当朋友。


    世子是她朋友,说出去多有面啊。


    郎中匆匆提着药箱赶来,他在舒窈指甲缝和衣服上仔细闻了闻,紧接着,他又来到小丫鬟身边,小丫鬟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是王嬷嬷,郎中细细闻过后,扇了扇鼻子,略一皱眉,然后说:“并无药粉之气。”


    满座哗然,最有嫌疑的三个人竟然都不是下毒之人。


    郎中又补充一句:“许是舒姑娘端着茶杯的时间久了些,所以身上沾了少许气味。”言下之意,舒窈嫌疑最大。


    舒窈看到郎中和老夫人的眼神交流,瞬间明白郎中早已被老夫人收买,她脑子飞速运转,想着破解之法。


    老夫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看向舒窈:“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时,一只乌鸦不合时宜的飞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块布料,它站在舒窈肩头,一动不动。


    舒窈有些好奇,她看着乌鸦以及它嘴里叼着的那块布料,竟然和王嬷嬷身上的衣服料子一模一样,上面还布满了像灰尘一样的粉末。


    舒窈神色一动,赶紧把布块从乌鸦嘴里取下来,把布拿下来的一瞬间,乌鸦拍着翅膀飞走了。


    舒窈让郎中闻闻布料上的粉末,郎中一闻,脸色大变,随即退后一大步,他捂着鼻子:“这块料子上面的是鹤顶红。”


    王嬷嬷冷汗淋漓,她赶紧藏住缺了一角的裙摆。


    下毒的时候一些粉末不小心落到了她的裙摆上,她深知鹤顶红的药力,便将染了药的裙摆撕下丢在了灶壁之间,那只乌鸦怎么找到的?


    老夫人死死盯着舒窈手里的那块东西。


    舒窈走到王嬷嬷身边,把布料往她身上比对了一下,铜钱样式的花纹一模一样,连走线都严丝合缝。


    相似的布料千千万万,她怎么证明这块衣角是王嬷嬷的?


    她目光慢慢往下,看到王嬷嬷紧拽着的裙摆,自己手上的这块布料莫不是从她裙摆上撕下来的?


    想到这,她伸手就去扳开王嬷嬷的手,可王嬷嬷常年做粗活,手劲大,她不能撼动分毫。


    一旁的老夫人举起拐杖就要打下去,她下了狠劲,这一棍下去舒窈的手必断无疑。


    她并不知晓老夫人的动作,眼看拐杖就要落到她手腕上了,沈镜桉随意丢出一个茶杯,正中老夫人的手背,老夫人疼得呲牙咧嘴,拐杖落在地上。


    舒窈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怕。


    沈镜桉冷冷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捡起地上的拐杖,不敢多言。


    他随即又对王嬷嬷说:“把手松开。”


    王嬷嬷向老夫人求助,双手依旧抓着裙摆,她知道,自己如果一放手,真相就会公之于众,她也会被下狱,后半辈子将生不如死。


    老夫人没有理会她求助的眼神,反而轻声蠕出几个字,暗含警告。


    “你儿子还等着救命钱。”


    王嬷嬷神色灰白,慢慢的松开手。


    舒窈立刻把手上的布料和她裙摆处的缺口进行对比,果真十分吻合。


    真相浮出水面,舒窈沉冤得雪。


    老夫人审时度势开始变脸,痛心疾首的看着地上的王嬷嬷:“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王嬷嬷颓废的坐在地上,嘴唇紧紧闭着,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老夫人怕再生事端,忙让人把王嬷嬷和小丫鬟押去了官府。


    小丫鬟十分慌乱,她爬过来抱住老夫人的双腿:“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都是您吩……”


    “来人,快给我拔了她的舌头。”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冲门外大喊。


    王嬷嬷和小丫鬟被带了下去。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心里满是不甘,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全被这个世子给搅混了。


    世子为什么要帮舒窈,难道他们两个……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在她心里缓缓浮起。


    季大勇眼见计划失败,悄摸摸的从后门走了,等下娘肯定要给舒窈道歉,他拉不下这个脸,还是先走为好。


    老夫人看向舒窈,笑的十分僵硬:“好丫头,是我误会你了。”


    舒窈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老夫人压下心里的不快,对沈镜桉说:“世子大人,老妇身体不适,先回屋了,世子请便。”


    沈镜桉拦住她:“今日你冤枉了舒姑娘,总要赔礼道歉。”


    老夫人气得额上青筋乱跳,还是老老实实地和舒窈说:“舒丫头,今日之事对不住你,你别和我老婆子计较。”


    “不够。”沈镜桉再次出声。


    老夫人咬牙,摘下脖子上的金项圈递给舒窈:“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礼。”


    舒窈哪有不拿的道理,沈镜桉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小财迷。


    老夫人让丫鬟扶自己回去,怕晚一步她会晕在这里。


    舒窈望着她的背影出声:“老夫人,记得让丫鬟收拾好春华阁,明日我和二公子就要住进去。”


    老夫人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瞧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舒窈笑的直岔气。


    沈镜桉站到她身后,低头,声音绕过她后颈传来:“这么好笑?”


    舒窈摸了摸脖子,干笑两声:“今日谢谢了。”


    他直起身子:“真要谢的话你应该谢那只乌鸦。”


    ……


    门外,季时净安静的站在回廊一角,凝视着屋里的两人,他目光幽深,脸色如上万年的寒冰。


    看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捂住了正在流血的右手。


    寒风吹动那根红发带,萧条落寞。


    乌鸦绕在他身边低飞。


    ……


    沈镜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便和舒窈告别,大家一看世子走了,也都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


    四周空空荡荡,依久不见季时净的身影,她叹了一口气,往北院而去。


    第三十九章 燥红


    ◎慢慢褪去他的衣物◎


    推开院门,她喊了一声,没有听见季时净的回答,便走到他屋前,伸手敲了敲:“阿净。”


    还是不见人回应。


    她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锁着,她疑惑,他锁门干嘛:“阿净,我今日要去取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天色还早,她准备去把裁缝铺的衣服取回来,今日难得请一次假,主要还是想带季时净去看看郎中,他每日看起来病怏怏的,她真怕他哪一天一个不注意就咽了气。


    舒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跺了跺脚,转身往外走。


    屋里一片阴冷,季时净坐在桌前,右手的伤口鲜血淋漓,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随手扯过一截布料缠在上面,把衣袖放下来,看不出任何破绽才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雪倒是停了,只不过寒风更甚,舒窈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一样,一路上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踩着下面的狗笼刚准备翻出去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风吹动他的衣摆,墨发也随寒风飘飞。


    舒窈一喜:“阿净。”


    她乐呵呵的跑到他身边:“阿净,你怎么来了?”


    季时净看她一眼,下意识挡住自己的右手,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陪你。”


    舒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二人一起翻过围墙,许是今日风太大了些,舒窈迷了眼,一不小心脚下就踩空了,她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季时净,二人一起倒在外面的雪堆里。


    她不小心压在他受伤的右手上。


    “嘶”,季时净微微皱眉,舒窈连忙起身,怕把他给压坏了。


    她扶他慢慢起来,有些懊恼:“阿净,你没事吧?”


    季时净摇了摇:“无妨。”


    许是今日过于寒冷,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一些小贩也没有出摊。


    舒窈拉起季时净往医馆走,看到“济春堂”三个字时,他脚步停住:“为何来这里?”


    舒窈见他不肯进去,开始劝他:“阿净,前几日我赚了一些银子,看你身子总不见好,便想着带你来瞧一瞧。”


    听她这么说,季时净转身就走,他这病看不好:“不看。”


    舒窈马上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我答应过三叔公要照顾你的,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和他老人家交代。”


    季时净看她,眼神很冷:“让开。”原来这段时间她的照拂都是因为三叔公。


    呵。


    “不让。”舒窈仰着头,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季时净有些无奈,弓起身子又咳嗽起来,舒窈给他顺背,趁机把他拉了进去。


    医馆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伙计在配药,嘴里念念有词:“当归一两,枇杷叶二两,人参一颗……”


    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迎接:“二位是来抓药还是看病?”他把两人引到桌子边坐下。


    舒窈:“看病。”


    伙计给他们各自倒上一杯热茶:“好嘞,两位稍等,我去请我师傅来瞧一瞧。”说着便掀开后门的帘子走了进去。


    舒窈打量着这间医馆,医馆不大,光是放草药的药柜就占了一半的地方,空气里全是中草药的香味,闻起来舒服极了。


    不多久,伙计就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到他们跟前,老者虽已垂垂老矣,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神气,好似一位飘逸的老神仙。


    他在舒窈和季时净对面坐下,捋着一把花白的胡须,瞧着对面的两人,他心里了然:“可是这位公子要看病?”


    舒窈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老郎中让季时净把手伸出来,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金线系在季时净的手腕上,然后再把细线另一头靠近自己的耳朵,细细聆听起来。


    不出片刻,他脸色逐渐凝重,舒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良久,老郎中让季时净换另一只手。


    季时净有些迟疑,可在郎中和舒窈的注视下,他还是缓缓把右手伸了出去,郎中掀开他的衣袖,染血的布条瞬间映入眼帘,舒窈大惊,问道:“阿净,你手怎么了?”


    季时净声音淡淡:“不小心刮伤了。”


    为了捡掉在灶台角落里的那角布料,手不小心被墙上的铁钩给刮伤了,深可见骨。


    “痛不痛?”她担忧。


    季时净忽然淡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手腕处的纱布已经完全被血水染透,郎中一看就知伤口不浅。


    老郎中慢慢掀开纱布,让伙计拿来一瓶上好的金创药,随着纱布被掀开,小臂处骇人的伤疤赫然出来,皮肉翻飞,血流汩汩。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郎中看了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得可不轻啊,可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一声不吭,他不禁多看了季时净两眼。


    舒窈盯着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出了一身冷汗。


    唯独季时净像个没事人一样。


    郎中给他涂上药,用纱布缠好,然后继续把脉,脸色沉重。


    他把金线收起,问道:“你这病多久了?”


    季时净想了想:“记不清了。”很久了,久到他并不想去回忆那段日子。


    舒窈赶紧问道:“大夫,他这是什么病?”


    老郎中重重叹了一口气:“积年累月的寒疾,寒气入体,造成身子亏虚。”这个病要完全好起来可不容易,起码得调养数年以上,并辅之无数珍贵的药材才有可能恢复元气。


    不过,他看着面前两人的穿着,珍贵的药材他们怕是买不起啊。


    舒窈有些紧张:“那要怎么治?”


    郎中让伙计取来纸笔:“我给你写一幅方子,先按这幅方子试一试。”


    方子写好后,伙计去药柜配药材,足足配了两大包,郎中嘱咐他们:“早晚各喝一次,前一个月万不能中断。”


    说着他又吩咐伙计取来几包药熏:“入睡前,把药熏加热放在背上来回热熏半刻钟,一月五次即可。”


    舒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问道:“这药一共多少钱?”


    一旁的伙计拿起算盘算了算:“不多不少一共……”


    “五两。”老郎中伸出五根手指,抢在伙计前面。


    舒窈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过去:“谢谢了。”


    二人走出医馆后,伙计把那五两银子放入抽屉,不解的问:“师傅,这些药明明是八两,为何只收他们五两?”


    郎中摸着花白的胡须:“那位公子的病怕是难得医好,你看他们的穿着,想来也是这皇城脚下的普通人家,如果他们以后再来抓药,直接五两银子卖给他们就是。”


    伙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医馆出来后,舒窈直接去了裁缝铺,今日裁缝铺的人并不多,裁缝看到季时净时眼睛一亮,出于职业本性将那件月白色的衣裳拿出来在他身上比划,忍不住啧啧称奇。


    面前这位公子虽然瘦了些,但长得一表人才,天生的衣服架子,就算现在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那也是好看的紧,何况是自己手里面的这件月牙长衫。


    裁缝太过热情,季时净忍不住后退一步。


    舒窈接过两件衣服,左看右看,觉得甚是满意,这家店的手艺真不赖,里面夹的棉花也够厚实,拿在手里暖和和的。


    她把剩下的银子结清:“如果好穿我下次再来。”


    裁缝笑着说:“我们家的衣服不仅款式好质量那也是上乘的,保准穿了第一次还想再穿第二次,欢迎二位下次再来。”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寒风也越来越萧瑟,季时净忍不住低咳几声,舒窈把新衣服给他披上:“不要着凉了。”


    ……


    回来后,她忙着煎药,而季时净则提了热水去到水房,不管天气多冷,他每日必要清身。


    水房里,他扯下纱布,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血痕,细看之下,血痕之下还有一道陈年旧疤。


    恍惚间,又记起儿时,下人们污蔑他偷吃,把一块烧的滚烫的铁片烙在他手上,皮肉滋滋作响,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肉味。


    小小的他根本反抗不得,只能任人奚落。


    那块被铁片烙伤的痕迹一直附在他手臂上,如一条毒蛇,令他心生厌恶。


    季时净收回目光,把右手放进热水里,不一会儿,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丝丝缕缕,延绵不绝。


    等舒窈把药煎好后,季时净才从水房出来,他换上了新衣服。


    舒窈看着他,赞许的点点头,自己的眼光真不错,他本就生的白,月白色的衣服给他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气质,微湿的头发披在脑后,俨然一位刚出浴的“美人”。


    季时净过来盛药,一口下去,极苦,顿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晚上,舒窈把药熏加热后拿去给他,老郎中说药熏必须在背上滚上几滚,她怕季时净不方便,于是问:“要我帮忙吗?”


    季时净握着药熏的手紧了紧,修长苍白的手指泛着浅浅的淡粉色:“不用。”


    舒窈:“那我出去了,敷完药熏之后早点休息。”


    就在她要出门时,季时净抬头,眸子黑沉:“你和那世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她脱口而出。


    季时净轻笑,捻着手里的药熏,眼底情绪流转,慢慢吐出:“帮我。”


    舒窈:“啊?”


    他不厌其烦:“帮我上药。”


    屋里烛光绰绰,舒窈慢慢褪去他的衣衫,她动作极慢,耳根子燥红。


    第四十章 嫂嫂


    ◎嫂嫂的脸为何这样红◎


    系统在一边偷笑:[主人,你脸好红。]


    舒窈羞涩,虽说她和不少男演员都有过亲密戏,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衣服脱下,本以为他的后背会如他的脸一样白皙,却不想上面伤痕累累,伤口层层相叠,新伤加旧伤,让人触目惊心。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细细触摸那些伤疤,指尖冰凉,季时净一阵战栗,酥凉的感觉爬遍全身,他回头看她,半张侧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明暗交错,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嫂嫂这是在干嘛?”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温热的气息无意间扑到舒窈的脸上,她回过神来,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叫她“嫂嫂。”


    她有片刻的怔愣,尴尬笑了两声后取过一旁的药熏贴在他背上来回滚动,新伤泛红。


    “疼吗?”她问。


    “不疼。”季时净转过头去,语气沉沉。


    蜡烛已燃一半,药熏开始变凉,舒窈帮他把衣服披上:“阿净,我先回去了。”


    季时净起身,前面的衣服还未系好,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他歪头看她:“嫂嫂的脸为何……这样红?”


    舒窈摸了摸,确实有点热。


    他轻笑,眼里溢出细碎的光:“今日有劳嫂嫂了。”


    舒窈捂着发红的脸跑了出去:“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直到回房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然后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经检测,信任值为15%。]


    [主人,您的新手期已过,我即将下线,以后只有信任值上升的时候我才会出来提醒。]


    舒窈“啊”了声,良久才回:[好。]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今日要和季时净搬去春华阁。


    舒窈开始收拾行李,但收拾来收拾去也只有几身破衣裳。


    老夫人并没有派人来给他们引路,舒窈早料到会是这样,于是给了撒扫丫鬟五文钱,让她带路。


    春华阁在东边,是一座极小的院子,靠近季天宝的住处,舒窈觉得有些晦气,她推开大门,打量起这个小院子,院子不大,里面的花草被修剪得非常整齐,完全不似北院的荒凉。


    这里一共有三间屋子,舒窈推开其中一间,里面明亮异常,家具都被人刷的锃光瓦亮,床上也有干净整洁的被褥,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她十分满意,这里可比北院好多了。


    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既然老夫人知道他们今日要搬过来,为何还会把这里收拾的这么整齐?


    不对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窈走进屋子,只见窗台上摆了一盆非常好看的红梅,不过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她觉得有些刺鼻,便把红梅丢了出去。


    再走到床边,一床床厚厚的被褥整齐的放在床上,她蹲下身,仔仔细细检查起这些被子,在摸到最后一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立马警惕起,小心的收回手,用不远处的撑窗架把被子小心挑开。


    “啊。”


    一条条花花绿绿的蛇在被子里四处爬行,每一条都“撕拉”吐着信子,样子看起来凶极了。


    舒窈猛地后退几步,被子里竟然有蛇!颜色这么鲜艳一看就是毒蛇。


    幸好自己没有一屁股坐下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许是听到了她的叫声,季时净刚把自己的小破包袱放下就跑了过来,看她扶在门架上一副被吓傻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床上密密麻麻的蛇群。


    整间屋子都是“嘶嘶”声。


    他挡在舒窈身前,隔绝她的视线,让她先出去。


    舒窈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不知怎么就跨过门槛走到了外面。


    季时净伸手关门。


    舒窈抓住他的衣袖:“你不出来吗?”


    季时净指着床上那窝蛇:“没有办法。”


    她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放手:“别过去,那些都是毒蛇。”


    季时净轻轻把她的手拂开:“信我。”随后把门关上。


    舒窈想推开,却发现门锁了,她只能焦急的在外面来回踱步。


    没过多久,季时净开门走了出来。


    舒窈拉着他上下检查,发现没有伤口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她伸长脖子往屋里一看,里面一条蛇影都没有,她有些震惊:“蛇呢?”


    季时净拍了拍衣袖:“赶走了。”


    舒窈在屋里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多遍,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确实不见毒蛇的踪迹,她对季时净竖起大拇指:“阿净,你太厉害了。”


    不知道那么多的蛇他是怎么处理的。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对了。”舒窈一拍脑袋,连忙拉着季时净来到他屋里,他床上的被子也有厚厚几层。


    舒窈心有余悸,拿起旁边的撑窗架把被子一床一床挑开,果然在最下面一层也挑出了一窝毒蛇。


    她紧紧握着撑窗架,气的牙齿都在打颤,这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老夫人干的,为了除掉他们这么不遗余力,真是好狠的心思啊。


    她好想把这些毒蛇还给老夫人啊。


    旁边的季时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垂下眸,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舒窈跑出去一看,只见一群家丁抬进来十几个笼子进来,笼子里面装着鸡鸭数只,为首的管家说:“舒姑娘,二公子,府里地方小,这些待宰鸡鸭就暂时放在你们这儿。”


    一群鸭子嘎嘎乱叫,实在让人心烦。


    舒窈指着那些笼子:“从哪里搬来的就搬回哪里去,春华阁不是你们随便放东西的地方。”


    管家笑了笑,不怀好意道:“老夫人吩咐的,舒姑娘就受着吧。”


    舒窈:“那好啊。”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将十几个笼子全部打开,一瞬间鸡鸭乱飞。


    管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连忙招呼人抓鸡抓鸭,一些鸡鸭跑了出去,下人们跟在它们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舒窈抱着手臂冷冷的站在一边:“如果你还要往我院子里送,送一个我打开一个。”


    管忙着追鸡鸭,头上帽子都掉了下来。


    院子里一片混乱。


    最后大半数的鸡鸭全部跑了出去,管家累极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舒窈把院子里的这些笼子都给丢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


    寿康阁里,老夫人脚边放着一盆暖和的炭火,她缩在上好的毛裘里面,正百思不得其解,舒窈怎么有钱买那么贵的金手镯?难不成她自己藏了积蓄?


    随即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舒窈只是一个农家女,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买金子,难道是老二偷偷给那个病秧子留了家产?亦或者他们买金子的钱是偷的?


    各种猜想在她脑子里闪过。


    郭翠萍抹着眼泪从外面走进来,一下就跪到了老夫人面前:“娘,你真的要把招儿许配给那个穷书生吗?”


    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嗯”了声。


    郭翠萍哭得更厉害了:“娘,招儿嫁过去是会吃苦的啊。”


    老夫人皱起眉头,不悦道:“女人嫁谁不是嫁,况且今日之事闹这么大,大丫头估计早就沦为京城的笑柄了,日后怕是也难找到好婆家。”


    “可也不能就让她草草一生啊。”郭翠萍啜泣起来,眼睛红肿。


    她打心底里不喜欢葛永,总觉得他过于虚伪,况且他的家庭情况她一点都不知道,万一家里有个厉害婆婆,那招儿嫁过去指不定要吃多少委屈亏,她可舍不得。


    老夫人喝了一口下人端过来的燕窝粥,看到郭翠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说道:“一个女娃娃你何至于此?”


    郭翠萍:“女儿也好儿子也好,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每一个我都疼。”


    老夫人让她起来:“如果那葛永真能拿出一百两来娶招儿,说明他有那份诚心,招儿嫁过去也不会太委屈。”


    “况且他不是说了明年定会中举,到时候招儿就是官夫人,还愁过不上好日子吗,说不定还能帮一帮我们天宝嘞。”老夫人想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要是天宝真的有一个进士姐夫,那对他以后的帮助可大嘞。


    郭翠萍心里七上八下,还是觉得这桩婚姻不行:“娘,我不想招儿嫁过去。”


    老夫人冷了脸:“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郭翠萍闭了闭眼,表情痛苦,老夫人这里看来是行不通了,眼下只能好好劝一劝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


    夜深人静,窗外“嘶嘶”作响。


    老夫人打着鼾,睡的正香甜,一个转身,腿搭在被子上,忽觉冰凉,紧接着,一股痛意席卷而来。


    她瞬间就被疼醒了,只觉得小腿处冰冰凉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爬。


    她冷汗涔涔:“来人,快来人,点灯。”她惊慌失措的大叫,挣扎间从床上跌了下去。


    门外守值的丫鬟听到她的呼叫,连忙举着蜡烛跑进来,蜡烛的火光照亮了室内的黑暗,小丫鬟看见老夫人小腿上缠了两条花花绿绿的大蛇,一条死死咬在老夫人的小腿上,另一条正慢慢的缠上老夫人的脖子。


    老夫人也看清楚了身上的东西,大叫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来人啊,不好了,老夫人被蛇咬了。”


    ……


    窗外廊檐下,隐约可见白色衣摆,少年隐在暗处,听着屋里的动静,一条拇指粗细的花蛇正缠在他的手臂上,嘴里吐着红信子,他苍白修长的手扶上窗台边缘,那条蛇沿窗爬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调整一下更新时间:早上六点(宝贝们一起来就可以看到甜甜的章节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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