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File.101意外


    ◎过于邪门的三起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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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议员宅邸内并非无人,欧式风格的别墅占地面积大,前院后院都因景观打理便于潜入,建筑物则是同为三层的主栋与副栋由连廊相接。


    卡慕为红宝石的任务提供了看似详尽的监控设置点、内部安保地图和换班时刻表,甚至还贴心地将任务时间选在安保队伍疏漏的时间段,并让第二名装备部研究员作为内应接头。


    多亏了这些信息构建出的模型,羽川和在红外监控和动态捕捉的死角移动,在绿茵和花园之间穿行,脚步轻快得像在公园里寻找出去的路。


    她在花园尽头的走廊上看见接头人。系统分享并升级过的【印象标签】功能无声运转,伪装成保安的装备部成员头顶飘着的标签极其明显。


    【装备部前田:强烈恶意,极度轻蔑与嫉妒。实时念头:‘书房的摄像头信号输出有点不稳定,但拍摄应该没问题。’】


    【实时念头更新:‘议员在书桌准备的触发式神经毒气和装备部准备的重力感应引爆模块,一定能让红宝石任务失败。’】


    羽川和的目光飞快扫过他,不经意地向宅邸另一侧三楼瞥去一眼——与主栋连接的欧式连廊阴影中,有疑似清洁工的人影缓慢地行动着。脑袋上面同样有标签。


    【伪装者朗姆:警觉,评估。实时念头:‘果然还是亲自来看更好。’】


    【真热闹。】羽川和发自内心地感叹。卡慕的陷阱没什么,但朗姆竟然都亲自易容过来了?她还以为是贝尔摩德或者别的无聊家伙呢!


    她向接头人走去,步伐没有任何异常。


    在密切关注她的其他人眼中,红宝石只是出于谨慎向四周观察,朗姆更认为对方不可能隔着一段距离和易容发现自己。


    但远处制高点的黑麦,看着红宝石没入走廊阴影、与保安制服的装备部成员进入宅邸内部后,高倍镜却不由自主地对准了三层连廊中的阴影。


    那道人影……黑麦眯起眼,十字准星里只能看出较为壮实的人影,清洁工具就放在一边。


    不对劲。对方与这栋惊弓之鸟的老巢的紧绷气氛格格不入,甚至连所处的位置,视野也极佳,能看见红宝石即将潜入的二层书房。


    朗姆的亲信?还是说……朗姆本人亲自来了?


    黑麦沉思着,谨慎地分了一点注意力给那个清洁工,目光重新回到红宝石和波本那边。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光斑,富丽堂皇的大堂与走廊里弥漫着昂贵的香薰,羽川和跟着前田来到恰好处于巡逻空档的盘旋楼梯,后者便停下来。


    “红宝石大人,”前田做出一个熟练的谄媚笑容,示意自己接下来将没有作用,“撤退通道就在那边……我会接应您的。”


    他不敢看那双传闻中可以看透人心的赤瞳,视线微微下垂,一副拘谨且敬畏的模样。


    “辛苦了。”羽川和轻快地说,拾级而上。


    卡慕布置了多少个致命陷阱?她现在不知道,前田透露的也只是“偷窃录像流出致使社会性死亡”和“议员书桌陷阱”。但这些恶意环伺下的【物品打人现象】的「有益性意外事件」足以保命,并且让那帮对她有恶意的家伙出糗。


    【我可真是作弊玩家啊。】她深沉且毫不心虚地感慨道,【一想到朗姆会傻眼,我就想大笑三声!】


    系统在她脑海里打call:【这怎么能算作弊,只能是他们不信邪!】


    宿主这段时间执行审查和审讯任务,中间不但会亲自做诱饵,调查中还有同谋打算灭口,但结果总是一样——红宝石安然无恙任务成功,叛徒被送进审讯室,试图暗算的也大多栽在了意外上,这些事可是很明显的!


    但其他人,包括卡慕和朗姆貌似都不觉得这重要,光看红宝石“看透人心”的能力去了。


    羽川和笑:【哼哼,这种保命技,多亏了小系统你!】


    系统也发出电子音的嘿嘿笑。


    一人一统乐呵着往上走,下边退到走廊阴影里的前田压低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开口:“红宝石已上楼。”


    他听着红宝石放轻到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脸上的笑容因想象出的对方的结局——死在这栋别墅或者在任务后成为琴酒的污点——而阴狠扭曲。


    往撤离通道退去时,前田掏出连接监控的通讯器,打算第一时间看到红宝石的凄惨遭遇。


    恶意在这份期待下膨胀到顶点。


    然后他的鞋跟绊进走廊上的波斯风格地毯——长绒区域不知何时吸湿变软,边缘悄然卷翘,一个在编织涡纹掩盖下完美的绊脚石。


    “?!”前田重心不稳下意识去空着的手撑墙,却忽视了廊壁上覆盖的镂空铁艺,按在了卷草纹饰的锐利叶尖上,瞬间刺破掌心。


    他倒吸一口冷气,通讯器脱手而出,砸在胸口时彻底重心不稳,前田踉跄倒下,后脑勺狠狠撞在凸起的兽首造型壁灯托架——


    “——啊!”惨叫脱口而出,不知道该捂手还是捂后脑勺的前田眼前一黑,痛得在地上疯狂打滚。


    通讯频道里只捕捉到沉闷的两声撞击,疑问浮现在每一个人心头。


    发生什么了?


    前田刚报告完进展顺利,就突然爆发杀猪似的惨叫?


    “前田!”卡慕气得要死,“你怎么回事?立刻回答,是否有异常!”


    过了一会,前田哆哆嗦嗦的声音才出现在频道:“……不,没有异常,卡慕大人。是、是我摔倒了……”


    其他人:“…………?”


    “该死!谨慎点!”卡慕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最基础的引路工作都还能发生这种荒谬的意外,哪来的蠢货?!——要不是知道朗姆必然关注,他都要骂出声了!


    沉默的波本听见桑原发生一声抽冷气般的窃笑,这名装备部成员此刻在陷阱触发监控屏前的表现堪称亢奋,同事的失误并没有影响他,反而对接下来红宝石的遭遇更加期待。


    波本也将目光投向监控屏。


    红宝石已经到达二楼,正在书房门口熟练地开密码锁,动作轻快得像是在打音游,只是几个呼吸,门便被她用脚尖踢开。


    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监控。


    那双赤瞳含着笑,无害性满点的脸上带着一种堪称无辜的、似乎只是单纯观察的神色——但她完全是毫不犹豫地看向了这个卡慕暗中让前田安装的隐藏摄像头!


    桑原的手一抖,把玩的扳手差点砸在监控屏上,瞳孔瞬间放大,喃喃:“她……她看过来了!?”


    波本却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这种猝不及防、被红宝石盯上一眼或者冷不丁看见她在那的“惊吓”,还真是蛮久没经历了啊。


    这人绝对是发现异常后故意吓人的!他很确定!


    黑麦听着耳机里的吸气声,同样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透过高倍镜看那个“清洁工”,如果红宝石早就发现这个任务有猫腻,那朗姆是否会满意还真不好说。


    他重新将十字准线对准书房窗口,看见红宝石任何情况下都足够显眼的身影。


    而朗姆也确实皱起了眉。红宝石注意到了不在情报里的摄像头?但她竟然还是进了书房?


    *


    羽川和对外界发生了什么和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虽然能猜到大概——进了书房后她在瞬间就注意到了隐藏在壁炉上方、正对书桌的监控所在。


    藏得还挺严实。


    【宿主!快,拿到硬盘就算打脸第一步!】系统纯粹站在宿主一方吃瓜,兴奋极了,【小心点哦!痛觉屏蔽插件随时启动——】


    虽然它知道宿主大概是懒得用,但真痛到难忍怎么办?


    【没问题!】羽川和在心里比耶,径直向书桌走去,顺带往窗帘半拉的落地窗瞥了一眼——朗姆所在的那道连廊上,依然能看见清洁工勤勤恳恳但又敷衍的身影。


    “来了!”桑原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红宝石的行动轨迹,右手完全悬在监控屏一侧的拍摄键,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尖利,“波本先生,我们马上就要拍到正面照片了——”


    波本和黑麦都提起心:红宝石看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重力感应爆炸模块就在她即将到达的、几步外的书桌前沿,就算她避开了,硬盘拿到手又该如何撤离书房?!


    别墅一楼,堵在撤退通道(佣人用后门)的前田呲牙咧嘴地用绷带缠手掌,看着影像的神情也很兴奋。


    而在桑原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屏幕上时,被他随意放在桌上的工具箱因他膝盖撞击桌底板的动作轻微地晃了一下,敞开的提箱里,一柄扳手滑落。


    “砰!”


    扳手砸中了桑原的鞋面,在地面撞出当啷声,并不痛,但受惊之下,他下意识低头跳脚:“什么?!”


    下一秒,他被身后的椅子绊倒,向后砸下去时又带动桌子,整个工具箱、连同里面的各种零碎但混杂起来极有重量的物品,径直砸中他的腹部!


    “啊——!”椅子倾倒,后脑勺与尾椎骨同样遭受重创,桑原发出了比前田更为凄惨的痛呼。


    凝神关注红宝石的波本错愕扭头,扶住摇晃的监控屏时脸上迅速带出关切之色:“桑原君,还好吗?”


    他飞快回忆刚才自己没注意的场面,心下微沉时冒出个荒谬念头:是意外吗?太巧了!真的不是这家伙故意用苦肉计,打算向朗姆告状我工作不尽心么?好歹毒的心!


    桑原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地捂住腹部乃至脐下三寸,整个人蜷成煮熟的虾子,从嗓子眼里挤出抖嗦的气音:“没、没事……”


    卡慕在频道里跳脚:“又怎么了?!红宝石都已经拿到U盘了你们出什么幺蛾子,见鬼!”他骂的是议员设置的神经毒气机关竟然没被触发——这是只有他和前田知道的陷阱。


    佯做关切压根没伸手扶人,波本看了眼监控画面——红宝石正站在书桌后的书架前方,伸手取下一本书——他心中那口气完全没松:卡慕这么容易气疯的吗?作为代号成员脾气不太好。但他应该还有别的手段……重力感应爆炸模块的启动器绝对在他手上!


    正如他所想,频道里卡慕的呼吸声骤然粗重起来,片刻后,是冷笑。


    朗姆全程都没在频道开口,但同样为桑原的意外和红宝石安然无恙拿到硬盘的行为感到诧异,他有些焦灼地在连廊护栏边前倾身体,试图借此看清书房内红宝石的状况。


    下一秒,连廊上方用来做装饰的欧式浮雕,“喀啪”一声断裂一段,直接砸中朗姆的脑袋!


    “唔?!”猝不及防之下,朗姆只觉义眼都在眼眶里转了个圈,花白假发瞬间被带得歪斜,他捂住闷痛的部位时,一下子就按在了鼓起的肿包上,“嘶——!”


    他又惊又怒,看着浮雕碎块掉进下方植株丛中。这别墅的做工也太差了吧!那两个装备部成员出差错,他怎么也……?!邪门!太邪门了!


    天性的警惕和谨慎让朗姆没有犹豫,虽因这无道理的意外狂怒无比,但迅速决定撤退。


    而他并不知道,黑麦通过高倍瞄准镜清晰地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黑麦:“……?”


    被断裂的建筑浮雕砸中脑袋?这运气“不错”。


    假发的话——真是朗姆本人易容来看戏?他罕见地犹豫了一下,要是在这里把组织的二把手击毙,能省去很多麻烦事,还能让组织陷入混乱。


    没过几秒,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卡慕按下什么的“嘀”的声音时,赤井秀一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无法保证一击致命,甚至是成功后来自贝尔摩德的报复。


    更何况……那个男人已经来了。


    他冷静地向贝尔摩德开启汇报:“装备部两名成员均遭遇小型意外,无重伤死亡。未知人物头部受伤撤离。卡慕已启动红宝石所在地点的引爆器——琴酒的车正在接近任务地点。”


    市中心套房里端着酒杯的贝尔摩德:“……”


    卡慕安排、朗姆许可的陷阱让自己人受伤了?


    *


    羽川和拿着U盘就打算撤离书桌与书架周边,系统在她脑海里尖叫:【检测到炸.弹进入倒计时——[有烟无伤]发动!】


    就在这一刹那,引擎咆哮声骤然由远及近。宅邸外的绿茵被保时捷356A的轮胎狠狠碾过,黑色车身像一道劈斩而来的刀,粗暴地切断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第102章 File.102纵容


    ◎得寸进尺?不,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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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保时捷……”波本在看见那辆黑车时有种见了鬼的惊悚——琴酒竟然真的来‘救’红宝石了,他没忘了自己被朗姆安排的身份,对着耳麦传递信息,“琴酒来了!已到达!”


    这条信息迅速传达给朗姆和另一端的卡慕——在街道阴影中,通过监控屏幕一直看着事情发展、刚启动引爆器的后者,猛地一颤,捂着耳麦,脸上血色尽褪。


    冬日的天空泛着惨白的冷意,寒风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更显锋。


    那辆忽然闯入宅邸的老爷车瞬间成为全场焦点,它碾过低矮的花圃,以近乎漂移的一个甩尾书房窗口下方戛然刹停。


    “嘀、嘀、嘀——”


    而书房内,夺命的倒计时归零,早已算好[有烟无伤]技能作用下该如何逃生的羽川和将U盘握在手心,如离弦之箭冲向早已锁定的落地窗。


    下一秒,炽白光焰从引爆点绽开,冲击波撕开空气,书桌与书架粉碎飞溅,灼热气流贴上羽川和脊背时她已经撑着窗棂一跃而下!


    玻璃爆裂的脆响中,绿发赤眸的年轻人在失重感里咧开嘴:“阿阵——”


    尚未停稳的保时捷车门豁然洞开,银发青年自副驾驶一步跨出,跃向坠落之人时风衣下摆在气流中猎猎作响,劈开迅速弥散开的浓烟。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偏差,那双戴着黑手套的手精准地钳住住羽川和的腰肢,她顺势调整重心,将脸埋进他肩窝——带着硝烟味的血腥气瞬间淹没感官。


    琴酒借后退卸去冲击力时鞋跟碾碎草叶,下一秒便已经旋身,带着怀中人一起撞入保时捷后座。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淬火刀刃归鞘般的精准。


    “开车!”他的命令砸向驾驶座的伏特加。引擎再度咆哮的刹那,车门“砰”地闭合,将汹涌扑来的火焰和碎片挡外面。


    保时捷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原地掉头将坍塌的别墅、连同正在连廊下方狼狈撤离的朗姆、通过望远镜看见这一幕而惊愕不已的众人一起甩在身后的暮色里。


    废弃高楼顶层的阴影里,黑麦食指悬停在扳机半厘米处。透过狙击镜,他清晰地看见了红宝石跃窗而出的神情——无所畏惧、恶作剧得逞般的笃定笑容,以及之后被琴酒牢牢接住时堪称自然、甚至带点依赖的埋头动作。


    “目标由琴酒回收。”他沉声向贝尔摩德报告,“手段简单,暴力装载。”


    他听见贝尔摩德了然的轻笑。


    尘埃尚未落定,但黑麦已经预见了卡慕的结局。


    府邸的混乱还在持续,卡慕浑身冰冷地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保时捷消失在画面边缘、乃至通讯频道里的诡异静默,脸色惨白如鬼。


    “废物!一群废物!”他咬牙切齿地操作起来,“把红宝石的影像截取下来!立刻传出去——嗷!”


    在他身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声音太大,或许是原本放的位置太出,架子上的一个厚重摆件,掉了下来,正中他肩膀。


    伴随着细微的骨裂声,卡慕一头撞上监控屏幕,在稀里哗啦的撞击声中痛得在地上呻吟。


    波本&黑麦:“???”


    通讯忽然中断,波本迟疑地按了按耳麦,确定不是自己听错——卡慕那边,貌似出了点意外?


    他又缓慢地看向身旁,桑原还没从多处受创的剧痛中缓过神来,正有气无力地蜷在地面上。


    波本:“……”


    呃、恶有恶报?


    他在这种时候,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与Hiro、松田和萩原他们交流时确认的红宝石“容易遇见意外但反倒自身不会特别倒霉”、不怎么好但也不坏的运气。


    ……这也算那种运气的表现形式吗?前田、桑原和卡慕,都猝不及防地受创了喂!但比起将这一切依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更像是这帮家伙的工作能力需要评估!


    没有多想,波本为红宝石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一想到是琴酒来接应,这感觉可真微妙),飞快在脑海里计划起该如何向朗姆汇报整个过程。


    黑麦则是沉默了一会,对贝尔摩德道:“你没亲自来真是省事。”


    连朗姆都被砸了,贝尔摩德也被砸一下更好,多棒啊,一种整整齐齐的美感。他想。


    “?”贝尔摩德莫名其妙,没搭理他这话,在酒店躺椅里摇晃着高脚杯,查看传送到面前电脑上、琴酒一气呵成接人塞车里的模糊影像,“呵,亲自带走……很明显,对吧。不是软肋,黑麦。”


    黑麦没说话。


    他其实没搞懂贝尔摩德和朗姆在纠结个什么东西——试探就试探,但软肋?弱点?琴酒那种人会允许自己的软肋被人看见吗?


    朗姆怀疑这个可笑,贝尔摩德坚信是所有权更可笑:就不能是简简单单的双向奔赴(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总之非常纯粹)么?搞得琴酒与红宝石的关系有多不健康一样。


    哦,赤井秀一默默反思了一下,可能在组织这帮人眼里,健康的关系才是最不健康的。他得理解一下。


    他通过狙击镜看了眼朗姆的撤退方向,车已经开走了,此刻对方大概忙着往脑袋上涂药水顺便咒骂琴酒和红宝石。


    *


    远去的保*时捷车内,羽川和仍被琴酒箍着腰,她兴奋极了,赤瞳亮晶晶地回味着刚才那超酷的一幕:“阿阵,你来得真及时!”


    密闭车厢里硝烟味与血腥气一起弥散,银发青年扯开她脑袋上的鸭舌帽放下,把扭来扭去的她按在身旁,声音冷硬:“老实点。”


    乖乖调整姿势的羽川和“嘶”了一下,眉头皱起,下意识伸手去捂左腿——跃出窗口时,溅射的玻璃碎片划破裤脚,好像被划伤了。


    琴酒攥住她的手腕,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别动。”


    他的另一只手掀起她的宽松裤脚,左小腿外侧有一道不深但流血的一指长口子,在苍白皮肤上格外显眼,翻卷的皮肉边缘还有玻璃碎屑在反光。


    “哎呀,流血了。”羽川和挠挠头,抬起腿时疼得皱起脸,“阿阵,有医药箱吗?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现在没以前那么容易疼了……”


    她看着琴酒探身从座椅缝隙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医药箱打开,正要接过,便对上青年沉沉的绿瞳,他扯掉手套。


    没等羽川和反应,琴酒便伸手,干脆利落地捏住她受伤的小腿肚,力道控制在防止她因吃痛挣脱。


    带着薄茧的冰冷指尖按着敏感的小腿肚,羽川和头皮瞬间发麻,为这陌生的感觉缩了缩脖子:“阿阵你帮我?谢谢啊。”


    她安静下来不说话,认认真真看着琴酒操作。他拿着冰冷的消毒棉球将玻璃碎屑擦拭出皮肉,羽川和倒吸一口冷气,语调发颤:“轻点,轻点!”


    “忍着。”琴酒无动于衷,但还是放缓了一点力道,碎渣清理完后是消毒,再上药,羽川和身体全程绷紧,额角都出了冷汗,整个人蔫蔫的。


    伏特加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抓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银发青年俯身,掌中圈住的脚踝细得像是能被轻易折断,棉球擦拭的动作带着狙击手调试般的韵律,而绿发年轻人带着纯然忍痛的无辜承受这份照顾,专注地望着对方,构成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虽然训练场就见过大哥为红宝石涂药,但无论看多少次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大哥的态度……认真到像是收藏家在修复自己珍贵的藏品!


    尤其是红宝石,作为唯一接受大哥这种对待的人,一点都没有不适应,好像对他们来说,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最近几次跟着大哥被迫刷新世界观,伏特加心里苦,伏特加不说,伏特加此刻鬼使神差地再次觉得大哥和红宝石有点配……但红宝石的态度太平常,他其实觉得两个人压根就没像那些绯闻在谈恋爱!


    不如说,他其实一直在心里怀疑,大哥这么多年忙着杀人升职满心都是工作……伏特加为自己的猜测心慌,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会不会,大哥其实压根不懂怎么谈恋爱?


    他都在想要不要在财务部那边报销几本时下大火的恋爱心理学or恋爱技巧一百招了。但感觉这念头在实践之前就会被大哥拿枪指头。


    伏特加脑海里飘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表面上却很镇定地当司机。羽川和忽然扭头,恰好在后视镜与他对上视线。


    伏特加打了个哆嗦。——那双赤瞳明明眼尾下垂很是无辜,却在车厢内的人工灯光下映射着一股无机质的冷意,并带着一种看透他此刻在想什么、且觉得有趣的透彻感。


    不是警告,但比警告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匆忙凝神,不敢再看。


    其实只是单纯想看看车开到哪了的羽川和困惑地眨眨眼,又重新看向包扎进行到最后一步的琴酒,后者撕开绷带缠了几圈,打了个普通的结便开始收拾医疗废弃物。


    受伤部位从疼痛变为刺痛与麻痒,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羽川和把从议员书桌里拿出的U盘塞到琴酒风衣口袋,打着哈欠往他肩膀上一靠:“阿阵,我休息一会,到了喊我。”


    动作利落得让伏特加差点把左拐的方向盘拧断。等等,红宝石你把大哥当人形靠枕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太过分了!


    琴酒收拾医药箱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眼眉心微蹙的年轻人,没有拒绝:“好。”


    伏特加:……我错了,大哥你这是纵容红宝石得寸进尺,心甘情愿得很啊喂!


    保时捷在暮色四合中向着不为人知的安全屋疾驰而去,后座上,绿发年轻人倚靠着银发青年合眼,转瞬间便陷入迷迷糊糊的浅层睡眠。


    ……


    羽川和没睡多久,便感觉车速降了下来,她揉着眼睛坐直,和琴酒一起下车。


    保时捷356A的引擎余温尚未散尽,便被伏特加识趣地开离。


    他从后视镜看着红宝石跟着大哥走进那栋外观平平无奇的独栋住宅——与相邻住户毫无区别,上世纪泡沫经济时期遗留的两层公寓,墙体涂料因潮湿剥落成灰白色,完美符合组织安全屋原则,唯一的异常只有后方紧邻的废弃铁道,蔓草丛生,便于紧急情况下撤离。


    但伏特加却猛踩油门逃离现场。


    看着那扇外表平凡的生锈铁门、实则是厚重合金门合上时,他忽然惊觉:半年前,大哥忽然让后勤部改造安全屋,说是“清除行动痕迹”,并且要求“避免任何尖锐物造成的非任务性创伤”……门内侧新装减震防滑地垫,玄关直角墙被磨成弧形包边,以及林林总总各项细节。


    后勤组长当时的嘀咕——“老天,他是打算在安全屋养猫吗?”——此刻响起在伏特加脑海中。


    半年前不久,是他在夜间码头,看见大哥风衣袖口有属于红宝石的绿发;在那之后,大哥就忽然下令改造安全屋……伏特加脑中炸开惊雷,想起自己上次奉命运送武器时,对屋内短暂一瞥时看见的景象。


    家具棱角被砂轮磨平,连钢制书架边缘都裹上特制橡胶条;靠墙的开放式武器架增加感应玻璃门;楼梯扶手焊上弧形不锈钢包边;客厅中央曾横亘的钢制战术桌消失,而是加厚三倍的地毯与格格不入的懒人沙发……


    后视镜里,那栋灰白暗淡的建筑在暮色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所有细节在脑内轰然连成一串,伏特加冷汗都出来了:——大哥他,早就将武器库般的安全屋改成了允许红宝石占据的巢穴!


    这个发现冲击性太强,他放弃了思考。


    *


    东京的腥风血雨被厚重合金门锁在外部。


    羽川和踢掉鞋子,欢呼着扑进懒人沙发深处,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带着归巢般的惬意与自在:“阿阵——烟雾弹大成功!朗姆就在现场,他绝对气得半死!”


    至于卡慕?羽川和脑袋里完全没那家伙的存在,陷阱不成功,谁管那家伙到底怀着什么怨毒的心思听朗姆的话来试探她的。


    她的快乐毫无杂质,仿佛之前从议员宅邸跃下的惊险、小腿肚的伤口,乃至朗姆阴险的窥视和卡慕的恶意,都是游乐场一次有趣的鬼屋探险。


    “……嗯。”琴酒将风衣解下的动作凝滞半秒,随即是附和的一个气音。他走上前去,单膝触地,“别动。”


    他伸手按在羽川和缠起的小腿绷带边缘,言简意赅道:“不按摩的话会痛。”


    羽川和有三秒钟思考自己总接受阿阵照顾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毕竟现在又不是需要放烟雾弹的场合——但青年的微凉指腹精准按压因精神紧绷和激烈运动而僵硬的肌理上,丝丝凉意与舒适感让她袜子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她放弃了思考,脸颊蹭了蹭沙发靠枕,闭着眼发出满意的哼唧声,像被顺毛的猫:“对对对,就是这……”


    琴酒指尖陷入温软肌理,动作未停,墨绿瞳孔倒映她毫无阴霾、写着没心没肺与舒适的笑脸,沉声警告道:“下次再敢跳——”


    “别担心嘛。”羽川和睁开眼,赤瞳倒映她Kirakira的幼驯染,亮得惊人,“而且阿阵你接住了我!”


    绝对的信任如岩浆灌入冰层,琴酒无声呼气,指尖蹭过羽川和的膝窝软肉,挠了一下——不是暧昧,而是小镇少年黑泽阵被尸山血海洗过后,仍留存的那点对好朋友的亲昵谴责。


    “最好没有以后了。”他说。


    被挠得想笑的羽川和扭扭腰,趴得更平了:“安心,我会注意的!”


    琴酒在心里冷笑。


    看透人心的怪物?不,是知道人心与世界险恶却还愿意相信光明、单纯将一切阻碍视为待解决之物而拆解,相信他会和自己一起离开黑暗、理所当然的笨蛋。


    第103章 File.103暗流


    ◎极端排他的保护欲也是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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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着琴酒的精准按压,奇异的、混合着轻微刺痛和深层舒缓的酸胀感升起,惬意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到四肢百骸。羽川和不动了,喉咙间溢出模糊不清的惬意叹息。


    她其实从屋内明显近期加装的那些细节——避免碰撞、便于行动、乃至能让她能自由自在打滚的布置——看出了阿阵的“体贴”。


    不过直白挑明道谢,阿阵大概会害羞的……


    紧绷的肌肉在推压下舒展,暖流取代了酸胀,本来还想着和阿阵说会话的羽川和整个人都“化”在了沙发里,意识模糊间仿如沉浸在轻飘飘的云朵中,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没有打扰她,处理完最后一点紧绷的肌束,琴酒沉默地起身,拿起一旁整齐叠好的羊毛毯抖开。他动作不算轻柔,却严严实实地将它盖在了羽川和的身体上,连着那头乱糟糟的绿发也拢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沙发另一侧坐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屏幕冷光亮起,琴酒神色冷淡。


    他需要处理后续。卡慕的处决方式必须有威慑性,手中的U盘更要发挥作用。


    琴酒脑中飞速拆解数据。从议员宅邸获取的U盘里,藏着朗姆派系与东南亚政要交易的军火交易密账——拆解其中关键利益链数据,嫁接伪造的“卡慕私吞组织资金”记录,逼朗姆主动清理门户的同时足以要挟他让渡三成东京地下赌场管辖权。


    而警方线人会“偶然”收到两笔交易的线索,让朗姆疲于应付调查。


    每一个方案都在琴酒脑内迅速成型、推演、优化。


    一切行动又必须谨慎,谨慎到能够掩饰他真正的意图。他需要以“红宝石冒死取得证据为由”,向BOSS申请将她调离东京两周。


    时间差里,足够他清洗卡慕残余势力——并充分让事情发酵,加深“琴酒对红宝石有强烈占有欲”这个烟雾弹的可信度,让那些蠢货们相信他纯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所有物”,而非针对对朗姆的势力。


    绯闻发展得越荒诞越好,一个被“情欲”“占有欲”冲昏头脑的杀手,比冷静理智的棋手更容易被利用,也更容易被轻视。


    就在他凝神思考,敲击键盘时,侧趴着的羽川和迷迷糊糊听见声音,又觉得小腿肚伤口麻痒,眉头无意识蹙起,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在一片混沌中向琴酒那边蹭了过去,然后伸出手,摸索着一把抓住他短暂空出的右手。


    琴酒身体瞬间僵住。他低下头,绿眸映出明显没清醒的羽川和接下来的动作——她把有些发烫的脸颊径直贴上微凉掌心,蹭了蹭。


    浑然不觉银发青年的脊背瞬间绷直,羽川和喉间滚出含糊的咕哝,完全凭本能行动的情况下还记得解释:“阿阵,凉凉的……舒服。”


    半梦半醒之间,她脑袋里倒还确实惦记这操作有点不太合适,但睡意让她完全没劲抗争这份由幼驯染带来的温度——反正都灵魂互换各种意义上坦诚相待过了……羽川和朦胧间用力蹭着青年温凉掌中的薄茧,因伤处麻痒骤降因凉意熨贴而更加理直气壮,放任自己重新坠入梦乡。


    细软的发丝随着蹭动扫过内侧,温热的呼吸拂过指根,如暖雾般渗入纹理,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琴酒凝视毫无防备酣眠、蹭得舒服的那张脸。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随着呼吸颤动的节奏与他指腹感受到的颈部脉搏动几乎重合。


    痒意烧得他耳根发烫。


    这个动作毫无狎昵,毫无防备的亲近,让一丝亵渎般的心旌摇曳都显得冒犯,反而冻结了所有的阴暗占有欲。羽川和用纯淬的信任和坦荡友情捆住了他。


    昏暗的灯光下,琴酒的另一只手无声蜷紧,指甲深陷掌心的刺痛里,他忽然想起贝尔摩德在秘密通讯告知他卡慕被朗姆选中之时嘲讽的那句“恶龙掌控珍宝的本能”。可笑的冷酷剧本。


    情欲?爱欲?或者臆测中更符合琴酒形象的掌控欲?荒谬。


    羽川和的坦荡友情毫无杂质,七年时间差的鸿沟并未让她却步,而是以盛夏郁葱林间般蓬勃、溢满生机的信任对待他——并且只对他这样。她笃信他还是小镇上的黑泽阵,是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的事实。


    龙不需要掌控珍宝。珍宝本就属于巢穴。他只需要确认归属,何必摇尾乞怜渴求关注?何必展露獠牙捕获猎物?他只需要把巢穴外的威胁全部抹除。


    羽川和总会开窍的。琴酒对此深信不疑,如同深信子弹会贯穿目标眉心——因为她的“友情”太坚定,坚定到他连患得患失都显得多余,让他生出近乎傲慢的耐心。


    没有试图抽回被当成贴脸冰枕的手,琴酒只是敲击着键盘,继续规划染血的棋局。


    *


    对参与这次任务的人或知情者来说,卡慕的下场无需猜想。


    三日后晚间,在组织内部某个专门处理叛徒和废子的肮脏角落,传出了东京分部财务部负责人被琴酒亲手处决的消息。


    卡慕的死讯没有激起任何对外的水花。而这个消息如同一个冰冷的铅块,砸进东京所有核心成员的终端里。


    过程无人知晓,但结局的冰冷比任何残酷渲染都要骇人——他的办公室被彻底清理,所有与财务有关的核心权限被冻结接管,亲信?全都因此惴惴不安。


    一个明确的信号就此像闪电划破组织高层的晦暗天空:琴酒与红宝石的关系不再是捕风捉影、随意揣测和加工的绯闻。它是明确的现实,是被证实的真相,是那个银发杀手用一言一行肯定的答案——以卡慕的血和朗姆受挫。


    “看看这接人的力道。”贝尔摩德在第三天与朗姆的通话中嗤笑。那天的事完美印证了她在酒吧观察得出的结论——接住、塞入、带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粗暴而直接的“回收”。


    她将监控片段(琴酒冲出保时捷接人)——这个片段在高层之间已经传开了,但她掌握得更清晰——发给了朗姆。


    她体贴地没有问对方当天在现场是否目睹、到底遭遇了什么:“夺取珍宝、守卫领地……但红宝石的锋芒可并非不存在,不是么。”


    朗姆捂着重新调整过的义眼,头顶受创部位仍隐隐作痛,哑口无言。


    他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与挫败感,行动彻底失败(虽然那枚U盘被红宝石成功收回了),非但没伤到红宝石分毫,反而落在琴酒手里成为其功绩和反制筹码,并更加清晰地划定了他对红宝石的“所有权”。


    这次试探损失的不只是卡慕和两个装备部工具!这对他的威望打击是实实在在的!Boss会看出他布局失败,视线代表的权力天平……会倾斜!


    最开始想用红宝石试探琴酒的目标?在这份损失下也显得无足轻重——琴酒确实会为红宝石出手,并且手段狠辣,雷厉风行。


    一把突然有了需求(并非弱点,而是欲望)且展现出更高效执行力的刀,Boss会怎么想?那位大人会更倚重琴酒,就像认为他朗姆痴迷权力而慷慨给予、作为控制手段那样!


    通讯频道那端,贝尔摩德的笑更是像蛇一样钻进朗姆脑袋里,让他几乎作呕。这个女人的反应?她只会置身事外,仗着地位和身份特殊高高在上地看戏!


    他需要新的刀!新的、更加锋利、更加会审时度势而不是被情绪和野心控制的刀!


    “期待向Boss汇报的时间。”贝尔摩德轻笑,结束了通讯。朗姆的挫败和窘迫让她心情愉悦,而这场围绕琴酒与红宝石扭曲关系的大戏,在她看来才刚刚进入精彩的章节。


    朗姆神色难看至极,他调出前天便收到的总结报告——关于他随手指派过去的观察员“波本”的表现。


    那个情报贩子在这次任务中表现沉稳,而且与在获得代号前便与红宝石有过合作,能力优秀……直接针对红宝石风险太大,他会是一双更隐蔽、更可靠的眼睛。


    朗姆与贝尔摩德心思各异。


    而威士忌三人组同样如此。


    几日后,一直在执行其他任务的诸伏景光从降谷零那得知了他视角下的全部过程。


    “那绝非简单的救援。”降谷零沉声道,他无法忽视红宝石跃窗而下时堪称从容的表现,更清晰地记得琴酒冲出保时捷接应的果断,“她和琴酒应该都清楚后果……也就是现在的情况。”


    卡慕,那个曾经前途无量,他们接触不多的组织干部,如同被随手掸去地灰尘,彻底消失在组织的阴影里。


    而他在财务部的亲信们像被精准标靶定位,接连因为各种“意外暴露”——突然失窃、匿名举报、账目错位被精准揭发——或“抗拒审查”而被带走审讯,随后迅速“销声匿迹”。


    毫无疑问,这是琴酒的报复。冰冷、彻底、绝不牵连他人,只针对目标本身和其直接爪牙,效率高得令人胆寒——但又因“报复”这一理由,让他的举措蒙上一层暧昧的滤镜。


    想到在自己回东京时便被调离的红宝石,诸伏景光眉心微微蹙起。对方在卡慕及其亲信被处理时离开,必然有琴酒的意思。


    如今的绯闻发展方向,已经将红宝石与琴酒完全绑在了一起……他和降谷零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都深感棘手:卡慕派系覆灭的速度令人心惊。


    红宝石,这个在最开始被贝尔摩德称为“小废物”的代号成员,她的价值——无论是能力还是作为琴酒的“所有物”——被无形拔高,同时也因后者这个标签,无人再敢轻易试探。


    “……保护欲。”诸伏景光吐出一个词。


    这是他们之前便推测出的“事实”,如今忽视那被人肆意涂抹的绯闻,在两人眼中,已然成为琴酒对红宝石态度的核心准则。


    红宝石原本的定位便很微妙,贝尔摩德没有真正庇佑她,前实验体的身份在高层眼中本身就是缺陷;在她展现出看透人心的能力后更是容易在组织内拉仇恨。


    而现在……她被揽入琴酒的羽翼之下,这是一种隐性的庇护——准确地说,极其明显,但琴酒本人未曾直白表露。


    降谷零点头,但仍提出质疑:“那是琴酒。极端排他的保护欲,同样是囚笼。”


    “可那也是红宝石。”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道,“她不像会心甘情愿被困住的人……或许更觉得有趣。”


    而无论琴酒与红宝石的关系究竟如何扭曲——那份保护欲的核心太难理解,至于黑麦在前一段时间私下联系时提出的“纯情”?太荒诞可怖以致于想想都头皮发麻。


    铁一般的事实已在与红宝石有过合作的他们心中成立:那名绿发赤眸的年轻人,正式跃入了组织核心,她的存在本身可能成为组织内部权力倾轧的焦点。


    “你要小心。”在于安全联络点分别前,诸伏景光叮嘱好友。


    琴酒的行动毫无拖泥带水,朗姆威望受损,波本由他亲自指派作为“眼睛”……他很有可能借题发挥拉拢或者利用波本对付琴酒那边。


    “我知道。”降谷零神色慎重地点头,“琴酒与朗姆派系的冲突必然导致后者内部动荡……这是机会。”


    事实正如两人所想。


    卡慕被处理、琴酒与红宝石的绯闻风波逐渐过去的一月后,似乎是对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满意,波本收到了来自朗姆派系的橄榄枝——


    东京装备部负责人,山口,在波本一次例行申请武器时,联络了他。


    波本从容应下这份“招揽”,很快便被正式纳入朗姆派系的核心圈层。


    第104章 File.104臆测


    ◎我们之间的情谊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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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周后。


    东京湾深处,一艘游艇如幽灵般漂浮在海面上。灯塔扫过它,因舱内灯光被刻意调至最低,像一块枯槁浮木。


    舱室深处亮起的巨大曲面屏占据整面墙壁,被分为三块区域。左侧是贝尔摩德陷在沙发里优雅品酒的身影,右侧是坐在办公桌后、藏在书架阴影下的朗姆,中间则是纯粹的黑,唯有电磁滋啦声证明「那位先生」的存在。


    贝尔摩德的声音像含着蜜的刀刃,在加密频道中挑出真相:“关于红宝石,她的表现远超预期,也超出常理……绝非工具一词可以概括。”


    “她的‘洞察力’,朗姆已经见识过,那不是经受训练的结果,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字字清晰,像是在讲述一个颇有趣味的都市传说,“审讯室里的工作对她而言是阅读一本摊开的书。无需刑具,语言即是绞索。”


    “而奇妙的是,”贝尔摩德轻笑一声,没有点明朗姆曾在装备部与研究部那修复的义眼和头顶已消失的青肿,“她有一种堪称奇妙的运气。不算幸运,日常中会遇见一些小事故;但又不倒霉,仿佛幸运女神垂青一般,能安然无恙地脱离危险境地。”


    屏幕上适时切换出几段影像和数据流:


    一段红宝石在五分钟内凭心理施压揪出深层内鬼的口供摘要视频;一份她整理的组织亚太区几条关键灰色产业链的完整架构图;红宝石从诱饵任务中安全归来、轻描淡写地写下害虫已处理的任务总结;医疗部里她对某些止痛修复药物的申请报告……以及最关键的,琴酒对她做的那些“体贴”、在绯闻中传播堪称核心的事。


    “至于她和琴酒……”贝尔摩德象征性地露出了一点探究之色,即便她已有结论,事实上也无法真正理解为何红宝石会选择琴酒,“红宝石的态度始终如一,甚至带点习以为常的依赖。她能看透人心,却依然选择靠近。这……很有趣。”


    “您说,她是看透这占有欲的本质而而无所畏惧,还是天真到以为这是温情?”


    朗姆适时补充,带着一点对卡慕派系被连根拔起、自己势力也受损的怨气:“琴酒的反应速度、介入程度、后续处理手段,均超出常规阈值,其行为模式出现显著偏差。处理方式极端高效且不留余地……他甚至在「报复」前,向您申请将红宝石调离东京。这已非‘保护得力下属’可以解释。”


    若卡慕的结局是最清晰的警告——琴酒视红宝石为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分毫;那红宝石在关键时刻不在东京,便是最为关键的证据。


    更为详细的情报被进一步调出:关于红宝石的任务定位——确认红宝石由自身掌控后,琴酒将红宝石排除在卧底追踪任务之外,专注于内部监察和清理叛徒的指令记录。


    亲自同意琴酒申请的乌丸莲耶沉默片刻,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最终汇入他所持有的更高权限的加密通道。短暂的沉寂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绯闻、流言,任其传播。”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咀嚼那两个暧昧的词汇,“琴酒会满意的。而红宝石也无需为此分心。”


    将红宝石置于琴酒的掌控之下,凭后者的凶名,足以为她挡开朗姆或其他派系的觊觎和试探,确保这颗“宝石”能持续稳定地为组织发光发热。


    与此同时,乌丸莲耶认为琴酒对红宝石的安排合理。红宝石的外表太过年轻无害,欺骗性十足,若对付同样擅长伪装的卧底,反而容易成为被集火的目标。对付组织内部的蛀虫,是一种相对安全地榨取其价值的方法。


    “让野兽以为宝石属于自己,他才会更卖力地磨利爪牙。”在一个近乎愉悦的思考停顿后,乌丸莲耶为琴酒的占有欲做出总结。


    朗姆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明白了BOSS的意图。琴酒为了独占红宝石这份“珍宝”,必然会更加疯狂、更加高效地为组织撕咬猎物——但它同样也是悬在琴酒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未来若琴酒失控或需要牵制,红宝石就是最好的筹码和枷锁。


    “……明白。”即使有千般算计和不甘,在绝对权威的利用面前,朗姆也只能低头服从。这是最符合组织利益的做法。


    而另一个屏幕里的贝尔摩德,则晃动着酒杯微笑:“如您所愿。”


    她赞同BOSS的决定,并非完全出于服从,而是一种戏谑——红宝石获得了一个强大的保护伞,而琴酒则拥有一个“刺激源”。化学反应一定很有趣。


    更深层的控制是BOSS的游戏,与她无关。


    “而琴酒的占有欲……”乌丸莲耶发出最后一声笃定的嗤笑,“一个从未拥有过珍宝的野兽,难道会甘心对送到嘴边的美味视而不见吗?到那时,红宝石或是被那情欲之火焚毁殆尽,又或是彻底被淬炼出更锋利之芒……都对组织有利。”


    朗姆了然点头。


    贝尔摩德垂眸掩饰讥诮: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总将男女情欲视为必然的焚身之火,却忘了琴酒是从尸山血海走来、从未有过风月之事的杀戮机器。


    至于红宝石?她可太清楚了。那孩子的“信赖”纯粹得像未经雕琢的宝石,那种看透人心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思?


    ——而BOSS和朗姆,终究还是俗套地将那份占有欲视为了荒谬的情爱前奏。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优雅地颔首:“您的洞察,一如既往地深邃。”


    *


    自此,红宝石与琴酒的关系,在组织最高层的默许甚至推动下,正式“绑定”。


    绯闻不再是流言,而成了一种被官方半认证的“事实”。


    尽管他们并不像八卦揣测的那样频繁见面、你侬我侬,但红宝石定期前往琴酒的安全屋汇报工作、在组织高层任务协调会议上并肩而坐、在组织据点中被目睹低声交谈……这些画面都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琴酒那冷酷无情、雷厉风行,如同行走的凶器般的形象,似乎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柔光”——至少在某些被绯闻洗脑的底层和中层成员充满滤镜的眼中如此。


    甚至有不明就里的外围派系试图通过讨好红宝石来攀附琴酒,结果自然是撞上了冰山,被处理得无声无息。


    而在威士忌三人组在深入组织的同时能接触更多,视角却格外不同。


    降谷零作为“波本”在朗姆派系中如鱼得水,凭借卓越的情报能力和伪装出的狡猾性格,迅速成为朗姆倚重的情报核心。他曾在朗姆派系的聚会中听过某些角色对两人关系的卑劣讨论和揶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情欲上的双向奔赴?荒谬。在卡慕被处理后他曾与红宝石在对内监察任务中有过短暂接触,那双赤眸坦荡如初,清澈得好像将那些粉红泡泡安上去都是侮辱。


    诸伏景光凭借温和性格和狙击技术,在琴酒领导的行动组中左右逢源,与基安蒂、科恩和卡尔瓦多斯等人都能说上话。他同样无法将“情欲”二字与那两人联系起来。


    黑麦则在被贝尔摩德选中做过一次“眼睛”后,则与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合作,并不常在日本行动,主要负责贝尔摩德势力下欧洲方面的利益链。


    而即便三人的发展方向不同,他们最初针对“琴酒与红宝石关系性”建立的临时同盟也仍未溃散——讨论八卦确实能促进感情——在彼此都结束任务的休憩时间、在私下建立的加密通讯频道里,他们达成了一致结论:


    无论是占有欲、掌控欲还是纯情、保护欲,那本质上更像是一种放在琴酒身上堪称惊悚的、正面意义上的健康感情。


    至于红宝石?他们怀疑对方只会揪着那些八卦当笑话看,压根不会有那种心思,她对琴酒的信任和喜爱,纯粹得不掺杂任何杂质。


    三人都没说,在共同“八卦”和剖析这对组织内最特殊组合的过程,微妙地有种卧底压力被缓解了的错觉……又或者并不是错觉。


    ……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两人呢?


    琴酒对此漠然置之,只是冷静地评估着流言发展对自身计划的益处,执行任务和清除障碍都不会为此动摇——他甚至不需要暗中拨动,因为羽川和总会大大方方、毫无造作之色地展示亲近和信赖,让那些传闻更加真实。


    羽川和则比他在意多了,每次结束一场审查或审讯任务,都会搜集组织内的传闻当乐子看。


    “计划大成功!”在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坑了朗姆派系一把,明面上是来安全屋汇报工作,实际是来探望幼驯染的羽川和得意洋洋地举着平板,“连南美那边都相信我和你的绯闻了!还说阿阵你私下里肯定非常浪漫地带我飙直升机呢。”


    这是羽川和自北欧培养舱里醒来、成为红宝石的第三个春天。


    沉睡七年的苍白已被温润血色取代,她刚沐浴过,在前段时间因亲自做诱饵而被灼*烧修剪过的及腰绿发半湿,发梢水珠滚进松垮的棉质衬衫领口,一小片衣料贴在锁骨上,此刻赤瞳因兴奋亮如熔岩。


    战术桌后的琴酒放下钢笔,碎发下的墨绿瞳孔映出她陷进毛绒地毯的双脚:“地毯暖不了骨头,别站太久。”


    羽川和没听:“哎呀,我现在身体可好了。开枪都不怕后座力!”


    琴酒从桌后起身,绕过来将她按着坐进沙发。被按住后颈棘突的羽川和闷哼一声,嘀咕着抱怨:“枪茧擦过来有点头皮发麻啊阿阵……”


    吹风机在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时嗡鸣骤响,琴酒沉默地用五指捋顺湿发,而羽川和微眯着眼,眼尾弯成惬意的弧度,像阳光下晒暖的猫。


    “怕我着凉就直说嘛。”尾音拉长,随着暖风蒸腾,羽川和还惦记着平板上的八卦,在享受了一会吹风服务后兴奋举手,“伏特加说组织里有赌局赌你什么时候捏碎我颈骨,真荒谬!都这么久了,竟然还觉得我是弱势一方!”


    拿着吹风机的手稳稳不动,琴酒凝视绿发下那截白皙弧度和被烫红的耳尖,没有说话,只是更细致地进行最后一步。


    “他们根本不懂。”羽川和仍旧自顾自说,理直气壮,“我们之间的情谊坚不可摧!是双向奔赴的友情!才不是那种阴暗的关系。烟雾弹太成功也不太好……他们编的故事越来越离谱了。”她仰起头,脸上写满得意和感叹。


    吹风机的噪音戛然而止。琴酒屈指揉顺掌心吹干的绿发,视线垂落与她对视。水汽熏得她眼尾微红,赤色瞳仁澄澈到毫无阴霾,像玉质的囚牢,纯粹得让人目眩神迷。


    “确实愚蠢。”喉咙间滚出一声嗤笑,他放下吹风机,将一旁的羊绒毯抓来披在羽川和身上,“但你看百看不厌也够无聊的。”


    “因为有趣。”羽川和竖起大拇指,想到组织成员里臆测的那些充满控制、暴戾、坏癖好的桃色事件,甚至还猜琴酒什么时候把红宝石锁进金笼子……更是乐不可支。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裹着毯子扑向角落的零食柜,“看八卦可有意思了!”


    毯子因她踮脚取物而滑下半截,琴酒的视线钉在那截毫无防备的后颈上,无意识地舔了舔犬齿。


    若她此时知道自己想用齿列丈量软肉韧性与温度,是否会毫无芥蒂地将其归为朋友间的“深情厚谊”?


    但他舍不得。且……时机未到。


    第105章 File.105推动


    ◎足不出户搞事中。◎


    #晋江文学城独发#


    *


    时间来到羽川和苏醒的第三个深秋,组织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黑暗堡垒内,朗姆派系与琴酒一系越发明显的针锋相对像是在地壳深处积蓄的熔岩,等待着喷发的临界点。


    黄昏时刻,刚忙完一起任务,把关键证据链全藏进树洞,羽川和在自己那栋小公寓躺平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决心没有重要事务就绝不会爬起来。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正在冰箱门口思考这个时节吃冰激凌会不会坏肚子的羽川和一惊,起身时差点一脚摔倒。


    冰箱门被“砰”地合上,她呲溜一下滑坐到电脑屏幕前,查看究竟是哪条重点线路出了错。


    最高优先级命令,由朗姆下达——


    「苏格兰威士忌为老鼠,即刻清除。」此刻正在组织内部通讯频道里疯狂燃烧。


    羽川和迷惑挑眉。苏格兰?他这一年在行动组作为顶尖狙击手混得风生水起,好多成员都觉得他是琴酒派系呢。


    卧底身份这就暴露了?谁揭发的?而且恰好是阿阵执行任务不在东京的时候……时机还抓得挺紧。


    系统绷不住,半是感叹半是提醒:【这完全就是同人剧情的发展了喂!话说都有宿主你和琴酒在酒厂内部辛勤掺水了他身份还能暴露……果然是敌在内部吗?】


    【哦——】羽川和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五指在键盘上飞舞,【确实有查到朗姆在警视厅那边有线人,但藏得太严了……不过问题不大!】


    早就确认的三名卧底太过重要,虽然在组织内没怎么与他们交流,但她早就做好了他们身份暴露时的预案。现在正好能用上!


    赤眸倒映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羽川和哼着小曲,调出埋藏数月的“蜘蛛网”——朗姆派系的核心利益链图谱——朗姆的心神大约全放在利用苏格兰的暴露破坏琴酒威信上了,正是引爆这些的最佳窗口。


    而只要稍微拨动一根蛛丝,连锁反应就足够朗姆对苏格兰的处决结果分心,甚至让组织上下都惶惶不安、流言四起。


    *


    而另一边,发出命令的朗姆对苏格兰是卧底并不如想象中的暴怒——他的绝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琴酒领导的行动组里竟然藏着一只最大的老鼠”这个事实上。


    琴酒的存在和其无法撼动的行动力、BOSS的默许、以及他身边那颗日益璀璨的“红宝石”……在这段时间都对朗姆派系扩张的关键节点进行了精准敲打,不安的涟漪一处又一处,朗姆早已被琴酒看似无意却步步紧逼的挑衅激怒了。


    他此刻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那个不可一世的TopKiller,大概也想不到行动组里藏着日本公安卧底吧!而且情报由那个埋在警视厅内部的钉子送达时,还恰好是琴酒本人因紧急海外任务离开东京的关键时刻!


    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足以重创琴酒威信、动摇其在BOSS心中地位的契机。朗姆检查着东京成员对苏格兰追踪的情况,仿佛已看见琴酒回来后的铁青脸色。


    波本?黑麦?


    这两人正好都在东京,而在新人时期与苏格兰威士忌长期接触的“前科”,想必会让野心勃勃的他们更加用力地证明忠诚和价值——苏格兰的暴露,对他们来说是晋升的垫脚石。


    ……


    诸伏景光的撤离始于黄昏。


    降谷零作为朗姆派系下的新晋核心成员,虽说未能接触到朗姆延伸出的关系网关键,但敏锐地意识到了警视厅内部有钉子,才会让朗姆名下的非法海外贸易能完美避开审查。


    他前段时间便已示意公安对警视厅进行调查,所需时间虽久,已有警惕的他在私下联络时多次叮嘱诸伏景光小心,并共同设计了暴露后的撤退计划。


    但警视厅内鬼送出的绝密情报太过突兀,以致于两人来不及互通信息,在安全屋附近察觉有盯梢者的诸伏景光便开始了奔逃。


    撤退路线上的弹药、武器补充,可供更换的车辆……暴露的卧底在东京中穿梭,几乎难有歇息的时机,而随着时间推移、夜幕降临,他明显感觉到组织追捕的力度加大了。


    东京的暗面陷入混乱,黑.道组织街头火拼的假新闻或许明日就会登上晨间新闻,由此覆盖组织肆无忌惮的暴力。


    ——尤其是那个男人的加入。


    诸星大,黑麦。在获得代号以来,以冷峻寡言的形象和精准的狙击成功获取不近人情的标签;说实话,和他一起执行任务,不管是当主狙击手还是辅助都挺合得来;一起八卦时对方的清奇结论也令人对他的脑回路肃然起敬。


    但诸伏景光可不指望凭那点默契同事情,自己能从对方的追捕中安然无恙地脱身。


    惊心动魄的追逐在黑麦加入后正式上演。


    而另一端,羽川和在安全屋里伸了个懒腰,正式切断了一根蛛丝,允许朗姆即将收到各地势力受到冲击的消息。


    随即她拿出手机,匿名给两个号码发去了信息。


    ……


    夜风呼啸,深秋的寒意穿透衣料浸入骨髓,弃车而逃的诸伏景光最终避无可避,在街巷穿行的最后,被如影随形的黑麦闭上了一栋废弃大楼的天台。


    枪中仍有子弹,但诸伏景光在被追逐的过程中便意识到不对,在某个未知的节点后,他明显感觉到追兵减少,唯独黑麦死死咬着不放——但没有明显的攻击行为。


    撤退计划在此刻已经失败,但先前的那点从容给了诸伏景光思考的时间。


    作为狙击手,黑麦本不该死死咬着他不放,他既然能捕捉到他的路线,在朗姆“即刻清除”的命令下最有利的手段便是狙杀。


    难道……?


    心念一动,背对霓虹都市的诸伏景光举枪对准追来的黑麦,快速而冷静地观察对方此刻的神情。没有杀意,但对方向来冷峻,有没有都一样。但他也没有立刻扣下扳机。


    “……黑麦。”思考在现实中只是一瞬,诸伏景光孤注一掷地开口,口袋内侧的手机沉甸甸,他到底不希望它成为某日送归唯一家人时的染血遗物,“你有什么话想说?”


    “不愧是苏格兰。”戴着针织帽的狙击手面上露出轻微的笑意,他举起双手表示友善,并且直接表明身份,“FBI搜查官。你的身份出乎意料,但无疑会影响组织内部倾轧——”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赤井秀一果断住口,神色警惕地将枪口调转,方便随时扣下扳机。


    还来不及为黑麦竟是FBI而惊愕——想到三瓶威士忌的私下八卦联盟,惊愕都瞬间变成了啼笑皆非的荒谬感——诸伏景光意识到能急匆匆赶到这里的绝非追兵,连忙制止:“不是敌人!”


    手指已经搭上扳机的赤井秀一一顿:“?”


    下一秒从楼道口冒出来、已经咬着后槽牙迅速调整出属于“波本”表情的降谷零举着枪:“?”


    两人面面相觑。


    降谷零飞快扫过安然无恙的幼驯染,视线挪到枪口对准自己的黑麦身上,脚下向前迈了一步,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格兰?”


    赤井秀一则从他的反应中琢磨出了关键,有恍然在眼底一闪而过。难怪他总觉得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有点微妙……波本知道苏格兰是卧底?


    诸伏景光没让他开口解释,道:“黑麦是FBI。”


    赤井秀一从容接话:“我可以提供撤退辅助。公安与FBI的合作对摧毁组织有利。”


    “……?”降谷零同样被荒谬感袭击,他瞪着神色波澜不惊的长发狙击手,在瞬息间便做出判断,“我这就联络接应的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又和缓下来的瞬间,降谷零腰间的加密通讯器急促地震动起来。是朗姆直接联络!


    空气凝固了,在诸伏景光与赤井秀一骤然锐利的视线下,降谷零果断接通,二把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暴躁和焦虑:“波本!苏格兰的事先放一放!立刻去处理横滨港的‘货物’还有涩谷区的‘账目’!有人在对我们下手,快,优先处理这些!苏格兰跑不了!”


    三名卧底呼吸都一滞。


    在苏格兰卧底身份暴露的同一时间,有谁会恰好给朗姆找麻烦?有谁会借此分散组织的追捕力量?暂时无法得到解答。


    但他们都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凭借八卦和多次任务合作带来的默契,诸伏景光与赤井秀一对视一眼,迅速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


    降谷零更是没有时间犹豫,他在寻找诸伏景光的路上联系的紧急支援早已安排好“苏格兰死于爆炸”,如今加上赤井秀一利用FBI在东京的秘密联络点调动的接应资源——一个新的“苏格兰身份暴露,黑麦亲自处决但尸体无法回收”的剧本便诞生了。


    “Hiro,我先走了。”降谷零向幼驯染郑重点头,便转身奔赴组织内乱。


    而赤井秀一与诸伏景光则通过精心规划的线路撤离,但关键的接应点,出现的并非是降谷零安排的公安接应人员,而是对诸伏景光来说意想不到的两个身影。


    “哟,这位‘畏罪潜逃’的先生,需要搭个顺风车吗?”驾驶座的车窗降下,萩原研二脸上带着惯有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笑意。


    而一旁的松田阵平的扫视着四周,目光落在他身后一看就很危险的针织帽男人身上:“景老板,快上车!”


    在半小时前,正在居酒屋的两名警官同时收到了匿名信息——附带一张诸伏景光在奔逃时露出半张侧脸的模糊监控截图——一个精确的时间点和坐标。


    尽管对信息源头充满疑虑,但事关好友的生死,他们选择了相信并火速赶来。


    “你们……?”诸伏景光强行压住惊讶——零怎么会联系他们?而是将外套脱下交给赤井秀一,“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赤井秀一没有对两名警官的身份发表意见:“我会及时联络。”


    低调的黑车在街巷中隐没。一声枪响,一件带血却燃毁的外套,以及重物自高处坠入水中的闷响——


    在组织因朗姆生意链受挫的混乱中,当黑麦平静地汇报“苏格兰中弹落水,已确认死亡”的任务完成报告时,最该重视的朗姆却并无心力关注。


    当夜幕彻底覆盖钢铁都市时,在组织档案中,苏格兰被正式标记为“已清除”。


    第106章 File.106继续


    ◎组织的损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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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凌晨将至,从追捕中逃离的卧底在联系上公安而非警视厅、且与FBI联络点的人建立一定联络后,终于有机会询问为何会是两人来接应。


    “看,就是这些。”


    松田阵平把两台手机放到诸伏景光面前,示意他看上面如出一辙的监控截图和地址信息。


    匿名,简练到毫无情感倾向,只是单纯的通知。


    “虽然很突然,但我和小阵平也只能相信了。”萩原研二在一边解释。


    诸伏景光盯着那两则匿名信息,过于熟悉的操作、有可能知情且愿意提供帮助的人……并没有多么烦恼,他顺理成章地将此与红宝石联系了起来。


    而两名警官也有差不多的猜测。


    以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可能将辅助撤退的任务交给他们;而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具备一定善意但又不愿真正暴露身份的人,只有“月见绪”。


    三个人对视一眼。


    这只是他们的猜测,就算哪天正面询问那个年轻人,对方否认他们也无法肯定。


    “……总之,没事就好。”松田阵平为今夜的事做了总结,想到已经回去继续卧底的降谷零,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景老板,降谷要是联系你记得告诉我们。”


    他们并不知道诸伏景光卧底身份暴露是因为警视厅有内鬼,并且没有过多询问。


    而诸伏景光神色微微放松,将截图和地址信息存入自身终端:“我会的。”


    “好了好了,”萩原研二拍拍手,笑得轻松多了,“小诸伏,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好好休息,我和小阵平就不打扰你了。”


    他勾住自家幼驯染肩膀,朝诸伏景光安抚地笑了笑。


    两个好友都不愿意将他们卷入危险,要是再聊下去,说不定会吵起来呢。


    “咔哒。”卧室的门合上,诸伏景光长舒一口气,并未立刻休息。


    警视厅的内鬼由公安调查,在这段时间,他需要将FBI与公安联合——牵线搭桥的是他,但究竟如何做,却必须由高层决定。


    而零那边……想到天台上朗姆忽然的紧急通知,诸伏景光不由得再一次觉得,太巧了。


    恰好给了他能潜伏下来的机会。恰好追捕到最后的是黑麦和波本。


    如果这也是有谁在暗中操作的话——并且很大可能是红宝石——诸伏景光只能由衷感叹,对方并非敌人、对组织并不忠诚真是太好了。


    一个与组织核心已经如此之近的代号成员,感觉组织被焚毁殆尽已指日可待。


    他沉下心神,投入到接下来的斗争之中。


    *


    降谷零带着“忠诚”回归组织为朗姆“灭火”,迎接他的不是朗姆派系对他追捕苏格兰失利的嘲讽,也不是运筹帷幄的二把手从容发布命令。


    ——那是一个在绝望中加速崩塌的帝国缩影。


    在东南亚的洗钱渠道被国际刑警突袭,根源在于关键账本疑似泄漏;北美的军火运输线突然被海关扣留,证据链完整到不可思议;与议员岸田的秘密资金往来记录,被匿名寄送到相关部门手中……


    东京的阴云从未如此沉重。组织庞大的情报网络如同被蛀空的巨树,在朗姆焦头烂额的“扫尾”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每一处扫尾刚完成,便有更致命的新破绽在别处炸开,如同被精准投放的连锁炸弹。


    苏格兰已清除的第二周末尾,朗姆将自己关在布满监控屏幕的密室深处,身上的昂贵西装皱巴巴的,眼窝深陷,独眼布满血丝。


    BOSS的通话才刚结束。沙哑苍老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谴责,在他脑内反复回响。


    ——“朗姆,你的损失让我失望。”


    作为二把手的骄傲被冰锥一般的直白话语刺穿,朗姆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


    每处理完一个漏洞,就会有新的、更致命的破绽冒出来?!这绝对不是巧合,有内鬼,一定有内鬼在搞鬼!


    他喘着粗气,尽力平复倾情绪,在看过时间后简单整理仪表,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暴躁后,便重新坐在监控屏幕前,接通了外来的联络。


    正中央的监控屏幕上,是核心据点的会议室,金发深肤的青年推门而入,神色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与不易察觉的“焦灼”。


    波本在会议桌前站直,开口打破了沉默:“朗姆大人。”


    沉默。朗姆没有说话,在密室里的呼吸微微急促,独眼神经质地转了一圈。


    波本自然是看不到的,他语气沉重地将自己作为情报部核心成员对各方面情况的总结说下去:“……目前只能全力切割,将损失降到最低。”


    损失?最低?!


    一点损失在此刻都会将朗姆的权势推向摇摇欲坠的境地,他呼吸急促,抬手将桌上的酒杯一把扫下!


    “一定有内鬼!”朗姆咆哮,“波本!你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玻璃碎裂声格外清晰,波本表情冷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他只是微微躬身,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以及相对应的解决手段。


    “从目前泄露信息的精准度和时机来看,对方对我们的内部运作极其熟悉,甚至……”他顿了顿,取出携带的加密平板操作了一下,“可能就在我们的核心圈层之内。”


    加密文档发送到朗姆所在密室的屏幕上,他瞳孔骤缩——文档中列出的几个名字和对应的“可疑点”,都是朗姆派系中的中高层骨干,证据链看似薄弱,却都指向了信息泄露的关键环节。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每一个都是他多年培养、纵使能力不足也忠诚的心腹。


    “你确定?”朗姆声音嘶哑,神经质地阅读起文档中的每一则信息。


    “无法完全确定。但这是基于信息泄露路径、权限范围和时间点的最合理推断。”波本的语调带着情报专家特有的冷静分析感,以及下属对上司的谨慎,“……您应当能看出来,巧合太多了,朗姆大人。”


    朗姆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着那些名字和下方跟随的“证据”——并不能说是明确的、无可辩驳的实证,不足以定罪。但是……最深的恐惧因“可能”而被印证,他最终仍是一拍桌子,语气狠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波本,我给你权限,立刻进行‘内部审查’,把该死的内鬼和叛徒找出来!”


    二把手的命令是一场大清洗的开幕,波本躬身应下,没有骄傲也没有惶恐,只是在转身离开会议室、合上门的刹那,微不可察地翘起嘴角。


    成了。


    那些不足以定罪的证据看似严密,逻辑清晰——绝大部分人或许都是在此次事件中的无辜者——但波本交给朗姆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赌朗姆需要发泄口,赌他需要替罪羊,赌他在承受压力的情况下多疑和急躁会压倒理智——现在,朗姆亲自挥起了清理门户的屠刀。


    波本置于最危险的漩涡中心,但回报是丰厚的,他握住了刺向朗姆心脏最锋利的匕首。


    *


    朗姆对波本的命令很快就在混乱的组织中流传开来。


    朗姆派系因“内部审查”的命令下达而陷入骚动和恐慌——没有谁能保证自己在审查中毫无问题,更何况这甚至还牵扯到了严重伤害组织利益的多项损失。


    清洗很快开始了。


    波本以雷霆手段,依据那份“不足以定罪”的报告,“彬彬有礼”地控制了名单上的中高层之一及其党羽;审不出关于连环损失的真相?没关系,在审讯室的恐怖环境与并非善类的审讯员的手段下,那些人迫不及待地吐露了其他方面的“错误”。


    而这些错误在波本的有意引导——或者说,完全无需引导,稍加调查就能牵扯到其他中高层——牵连范围不断扩大。


    昔日称兄道弟的同僚转眼间互相猜忌、告密,只为自保。人人自危的恐慌在陷入内斗的朗姆派系中蔓延。


    而在连环事件爆发的第三个月,组织内部的风暴已不再局限于朗姆派系。


    不止是贝尔摩德掌控的欧洲生意链,连琴酒势力范围内的部分关联产业、灰色地带的“生意”也诡异地接连出事,或遭遇强势打压,或被曝出丑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全面清场。


    贝尔摩德嗤笑着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对朗姆提出“友善建议”:“朗姆,需要我为你提供一些更优秀的‘清洁工’吗?再不清理干净,老鼠都要爬到其他屋子里啃食了。”


    会议室的空气凝滞如铅,惨白顶灯再抛光长桌上投下冰冷反光。


    朗姆瞪着她,脸色铁青,却不能反驳——BOSS的通讯一次比一次严厉,若与贝尔摩德这明显不爽的女人发生冲突,她再添油加醋……


    独眼的余光里,是会议桌末尾慢条斯理擦拭枪械、浑身上下散发冷气的银发青年。那冷气裹挟着杀意,朗姆心脏重重一跳,几乎产生自己被绞断喉骨的窒息幻痛。


    ——毫无疑问,一直是BOSS最好用的那把刀的琴酒,会毫不犹豫听令行事!


    朗姆忍气吞声,贝尔摩德无趣地撩起耳边碎发,正要将琴酒也扯进话题中,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


    一个绿毛脑袋探了进来,眨巴着眼睛扫过室内。


    “你们开会结束了吧?”年轻人比之前健康许多、即便已经拿到组织中堪称核心的监察权限,赤瞳也依然澄澈如初,视线径直落在角落的银发青年身上,笑容明亮地招手,“阿阵,又审出来一个有意思的叛徒,来活了哦!”


    毫无凝重之色、比弹珠游戏获胜的孩子还要轻快的语气与神情。好像她说的不是组织的损失,而是邀请琴酒去看漂亮风景。


    贝尔摩德:“……”


    红宝石,虽然确实是一点没变,但在这种情况下格外欠揍呢。


    她毫不怀疑,朗姆此刻杀心已起。


    独眼的二把手确实如此,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猛地握紧,阴沉的目光钉在红宝石笑盈盈的脸上——又是她!每一次即将处理完派系对手和生意失误,总会被红宝石以“关键证人需转移审查”或“证据链中疑似失误”为由横插一脚。


    而两人都看着琴酒在红宝石的呼唤下抬首,随即从容起身。


    没有犹豫,银发在冷光下流淌过黑色风衣,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冷冽弧度,琴酒径直走向门口。


    “这么着急赴约?”朗姆忽然冷笑,“琴酒,你什么时候成了随叫随到的猎犬?”


    对琴酒的嫉恨根深蒂固,对红宝石的憎恶则越发深重,两者在胸腔里发酵成剧毒,朗姆却只能冷嘲热讽。


    琴酒脚步未停,只哼出一声短促的讥诮,便与红宝石擦肩而过,没入她身后的阴影里。


    羽川和歪头朝朗姆和贝尔摩德笑了一下,赤眸清亮:“这证明我们关系超好!而且是为了组织扫除章安障碍,别说奇怪的话啊——朗姆大人。”


    门被“砰”地带上,余音震得水晶吊灯微微发颤。


    朗姆的拳头砸在会议桌上,震得咖啡杯托碟叮当作响。


    而贝尔摩德凝视闭合的门板,困惑如藤蔓般蜿蜒——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这两人一起行动了。


    绯闻成真已经定型,但红宝石的呼唤太过自然,琴酒的回应太过流畅,这种默契……不像掌控者与武器,而是互相驯服、组织里不可能存在的、真正亲密无间的“信任”。


    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


    第107章 File.107崩塌


    ◎感谢反派临死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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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终极的压迫感如沉甸甸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黑衣组织之上。


    一年以来,情报泄露如同雪崩,各国警方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凭借着自匿名渠道而来、源源不断获得的铁证——从非法武器交易记录到人体实验数据碎片,从巨额洗钱流水到政治暗杀的录音片段,从部分据点坐标到关键任务行动记录……一张足以将整个组织拖入深渊的网已然成形。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某位与组织有深度利益捆绑的欧洲政要在公开演讲前遇刺身亡,某位记者“不慎”拍摄到行凶者、在被组织追杀途中仓皇将照片全部发布到网络上,迅速扩散至全球,国际社会哗然。


    活成了幽灵的乌丸莲耶,依靠着深耕黑暗的嗅觉和某张深埋于某国高层的情报网泄露的紧急预警,敏锐地捕捉到了死亡的阴影——各国警方前所未有的巨大联合行动即将发动,目标直指组织心脏。


    “废物!”原本正通过加密线路,向散步在全球的残余力量下达着最后指令的乌丸莲耶暴怒咆哮,“朗姆!琴酒!都是废物!”


    组织的丧钟已然敲响,垂垂老矣、在世纪阴影中追求长生的乌鸦之首迅速做出决断。


    撤退!带上核心资料,通过东京湾基地深处、联通深海的潜艇撤退!


    *


    三日后。


    东京湾地下基地的金属通道被血色应急灯浸染,警报声响彻,急匆匆的脚步声隐入其中。


    降谷零扶正胸前象征朗姆派系的金属铭牌,深吸一口气,强行控制住微颤的指尖。


    总攻指令已由诸伏景光通过单向通讯权限的加密频道传达——警视厅的内鬼早已被连根拔起,成为日本公安与FBI核心联络员的对方此刻正在警视厅地下指挥中心确认行动时间轴。


    东京湾的海面不再平静,通过监控室的屏幕,他已看见撕裂空气的武装直升机与探照灯。


    组织这座庞然大物即将崩塌,他是朗姆信任的核心成员,也是终将留在这里的“弃子”;黑麦(赤井秀一)不在此处,贝尔摩德提前将其调走去处理分部基地的骚乱,但在那个女人心中,狙击手的结局显然已是无需关注之事。


    “朗姆大人!”进入监控范围的刹那,他已调整好表情,对着通讯器表演焦灼和谨慎,“有部分低级成员制造混乱,我已处理!请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您的撤退准备进度如何?”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波本。”二把手的声音带着被逼到绝路的暴躁与愤懑,连惯常用来安抚手下的语句都不再说,“控制住那帮废物,控制不了的继续处理!撤退通道坐标已经给你了!”


    通讯挂断前,降谷零隐约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朗姆在移动,他要去做什么?是BOSS在撤退之前给了他新的任务吗?


    他若有所思地切入对朗姆派系的通讯频道,发布命令。


    “遵从朗姆大人的命令——把所有能动的人手调到核心防御区,绝不能让外面的老鼠钻进来!”


    把朗姆派系最后的有生力量调离关键通道和逃生路径,足够为即将到来的进攻制造真空地带。混乱,是他这些操作的最佳掩护。


    而一个念头在降谷零脑海中闪过。


    红宝石,那个一直不曾与他们坦诚交流的年轻人,此刻在基地的哪个角落、又对如今的情况有什么想法?


    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他再度投入以“波本”身份指挥终将失败的反击行动,同时为最终进攻扫清障碍。


    *


    五分钟前。


    暗红警报闪烁,潜艇入海口闸门开启的轰鸣像垂死的巨兽喘息。


    “琴酒,去主控室,把所有实验数据灌进潜艇主机!同步启动自毁程序!”


    乌丸莲耶的治疗舱滑入潜艇,琴酒擦着伯.莱.塔枪管,沉默注视合金门垂下,转身离开时借收起武器的动作瞥向腕表。


    象征羽川和的绿点在基地B区资料库平稳闪烁,那是朗姆所在。


    银发青年移开视线,神色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有脚步声回荡在早被清理干净的、被乌丸莲耶下令射杀的尸体遍布的金属走廊。


    而潜艇舱内维生系统正常运作,乌丸莲耶苍老的手指滑过世界地图,凝视基地监控,接通与朗姆的通讯。


    “你该庆幸红宝石的血能用来洗刷耻辱。”他沙哑地说,“清除她!立刻,在潜艇入海前,我要看到她的尸体!”


    红宝石掌握太多有关组织的资料,乌丸莲耶在一年前是绝对想象不到今天的——那时他深信这颗宝石会被野兽的獠牙利爪摧毁或淬炼,但如今,野兽没有忍无可忍,但宝石却似乎驯服了他。


    她知道太多!绝对不能让她活着被警方接收——红宝石必须死!


    B区,正在检查核心数据库的物理备份的朗姆,独眼瞳孔骤缩,随即是狂喜。


    被安排启动自毁程序的琴酒暂且不提,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既能名正言顺地除掉红宝石这个让他憎恶不已的怪物,还能为BOSS立下最后一功*来覆盖面过去一年至今的“错误”!


    “遵命!”


    在不耐烦地敷衍过恰好发来问询的波本后,朗姆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羽川和的加密通讯,伪装出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信任”——在极端危急的情况下,厌恶和嫉恨都被压下、不得不相信的态度,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红宝石!BOSS命令我们携带核心数据密钥立即从C7通道撤离!你去加密库房押送数据备份,快,我们在那里汇合,一起撤退!”


    “收到,朗姆。我这就去。”通讯另一端,年轻人的语气依然轻快,听得朗姆心脏抽搐。


    ——连BOSS都已被迫如丧家之犬般撤退,这怪物却还像在进行游戏的孩童一般没有丝毫慌忙紧张之意!就像平静接受自己被安排断后的琴酒一样!


    这完全就是对他们的嘲讽!该死的,这两个不怕死的怪物!挂断通讯,朗姆愤恨地叫上仅有的两名心腹赶往C7通道。


    B区某个角落,正在按照组织章程“销毁”罪证(实际上是安排炸弹)的羽川和抛起通讯器又接住,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一区域。


    朗姆的杀意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但没关系,大家都想让彼此死,就看谁最“幸运”了。


    羽川和摸了摸腕表,为上面稳定闪烁、象征阿阵生命的绿点感到心安。不会更久了,马上就能从酒厂这垃圾堆里脱身,她心情愉快得不可思议!


    系统有点心慌地出声缓和气氛:【宿主啊,你好歹紧张一下呗,我数据流都快乱了。】


    【乱不了的。】羽川和镇定地道,【而且我也很紧张……不过现在兴奋和期待占比较大,以及担心阿阵那边。】


    【……他估计更担心你。】系统没忍住吐槽,【毕竟你非得站在这亲自送朗姆和乌丸莲耶去死。】


    它一直看着宿主与琴酒借着烟雾弹给酒厂挖坑到现在真的能把酒厂埋了,和宿主又相处这么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同情琴酒。


    毕竟宿主就算恢复记忆,本性也不变,没心没肺的乐天派,把坏事全都当消遣,但相对应的……对自身不怎么在意,还能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地给出解释。


    从琴酒的角度想想,越想越让旁观者情不自禁鼓掌。


    成为杀手后以为幼驯染在小镇平安成长,结果突然在东家基地看见她成为实验体,能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虚弱;以为对方死在基地爆炸里,中间七年又发现有她的实验体行动;好不容易销毁完了查到她在北欧沉睡,对方忽然苏醒,失忆状态下还能揪着自己表示“喜欢”,像是从没变过——


    就算恢复记忆,也依然平静接受现状,好像横亘的时间鸿沟从未存在。偏偏这个幼驯染胆大心宽,把搞事当成必要手段,说挖坑就挖坑,把自己当诱饵,用自己拉仇恨……就为了和他一起离开组织,认为这是最佳结局。


    这何止是暴击,简直是一刀一刀插在心脏上啊!打不得骂不得,就算想让她在组织崩塌前夕“死去”,也被“随便失踪会引发怀疑,最终阶段就该谨慎一点”的理由“强行说服”。


    系统沧桑地、并且心虚地叹了口无声的气——毕竟宿主用来保命的随机技能是它数据库里抽出来的——宿主太坦荡了,连“复仇的话,不亲自送他们死我会做噩梦”的都能直接说出口,反倒让更“内敛”的琴酒显得有点憋屈。


    羽川和总觉得系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想了很多奇妙的事。闻言也只是认同地点头。


    【就算担心也没办法。】她理所当然地说,【互相关心,这是我们友情的证明!】


    系统:【……】


    啊?宿主你竟然还坚持是友情吗?


    在你们互相坦白之后,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自动开启了隐私屏蔽功能了喂?原来你们还是朋友吗?!


    系统大受震撼地陷入沉思,简言之,它有点宕机了。


    人类的感情真复杂。


    羽川和:“?”


    她抓了抓马尾末梢,决定不去问系统究竟在想什么。她独自走向那间标注着“绝密”的库房。朗姆发来的密码输入后,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片刻后,羽川和抱上合金箱赶往C7通道。


    基地的骚乱几乎被隔绝在B区之外,羽川和并没有过多关注即将成为弃子的成员们是如何反攻的——在确认波本会跟随朗姆一同进入基地后,她的工作就减轻了许多。


    C7通道,由堆满的废弃集装箱遮掩的昏暗走廊,朗姆与他的两名心腹埋伏在此,在他们身后,是即将入海的潜艇运转传遍整个基地的轰鸣,足以掩盖一切纷争与死亡。


    “朗姆——”红宝石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布满废弃物的走廊中,步伐轻快地接近孤身等待的二把手,将合金箱往前一举,“给,拿过来了。”


    朗姆接过,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即使在这种距离,他也无法看清红宝石脸上的具体表情。但光是从语气想象都是令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向后退了两步。


    “红宝石,你做得很好。”他嘶声道,没有更多交流与敷衍的意图,“动手!”


    潜伏在废弃集装箱后的两名心腹瞬间抬起手中枪口,一个瞄准红宝石心脏,一个瞄准红宝石眉心,扳机即将扣下的刹那——


    于此千钧一发之际,朗姆身后几米处,被工作人员随意丢弃的、锈迹斑斑的氧气瓶压力阀,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砰!”×2。


    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嘭!”


    是自氧气瓶中高速喷射而出的高压气体掀翻一旁集装箱、和部分垃圾的声音!


    这个连锁反应带来的扰动是不可思议的,在气流的裹挟下,那些从老化设备上崩落的金属碎屑向四周溅射而出,射中两名心腹的面部,将他们从集装箱后掀翻。


    “啊啊啊——!”意料之外地疼痛让两人都


    “呃啊!”被从身后袭来的气流冲得向前倾倒,朗姆猝不及待地稳住重心,脑袋嗡嗡作响。


    而射出的两枚子弹也因冲击力弹道更改,击中的并非红宝石,而是她身后的金属墙壁和集装箱,以及那裸露的线路与管道!


    刺眼的电火花瞬间爆开,紧接着是,是连续发生的爆.炸——它短暂地照亮了这一小片走廊,足以让朗姆看清、并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清了几步外的红宝石,绿发年轻人神色含笑,在明暗交织的闪烁下平静到近乎诡谲,赤色虹膜像溢出来一般的血一样深沉。她也在后退,甚至退得比他还要快。


    几乎是瞬间,惊恐与愕然如荆棘缠上心脏,让朗姆窒息般青了脸——


    不对劲!


    红宝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她早知道这是他想灭口的陷阱?但她为什么来了??!


    朗姆头脑转动飞快,迅速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合金箱有问题,毫不犹豫地举起它,试图扔回给红宝石。


    但已经迟了。


    羽川和对敌人是很有坚持的,没必要做戏,她可不想愚蠢地进行炫耀——在朗姆举起合金箱时,她便甩手扔出一枚闪光弹。


    “砰!”


    刺眼的白光爆开,而在朗姆与其心腹惊恐绝望、本能闭眼却依然免不了无法视物的情况下,那个装着核心数据库备份、被羽川和随手加上自毁程序的合金箱,在朗姆怀中轰然引爆,瞬间吞没他的身影。


    炽热的火焰在刹那间绽放,火舌与冲击力即将舔舐羽川和衣角,她却早已熟门熟路地预判冲击方向与速度——多亏了她一年经常拿自己当诱饵,身手利落多了——猛地向后撞去,精准落入身后早已被选中的废弃维修通道!


    因合金箱的自毁程序启动,走廊中的支撑物受连续震动而动摇,在厚重的防火隔断落下前,最后一幕映入羽川和眼中——巨大的混凝土块和钢筋轰然碎裂落下,瞬间与烈焰和浓烟堵塞这片区域。


    大部分火焰和冲击被隔绝在外,她靠在冰冷潮湿的管道壁上喘息,心脏因刺激操作而在胸腔里凶猛地搏动,让她有片刻眩晕。


    朗姆的死亡结局已经达成,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羽川和缓慢地平复呼吸,同时迅速掏出加密通讯器,发送了与阿阵一起准备好的预设暗号。


    单向通讯,确认已发送后,她揉着落入管道时撞出青肿的腰背与左臂肘关节,便按着先前设计的路线出发了。


    羽川和在心里得意叉腰——朗姆死也想不到会是降维打击吧!


    感谢小系统和它的随机技能,感谢朗姆临死降智,感谢乌丸莲耶真的派朗姆来灭口红宝石!


    她和阿阵这两年的烟雾弹,真不是白放的!


    脚步声在管道中远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完结~[撒花]


    第108章 File.108结束


    ◎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晋江文学城独发#


    *


    基地主控室。


    混乱已经波及到附近,走廊上浓烟滚滚,警报凄厉地响彻基地每一个角落。


    琴酒站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墨绿瞳孔倒映基地各处爆发的混乱警报,神色波澜不惊,目光凝在B区监控屏——那里在片刻前,有属于红宝石的显眼绿发一闪而过。


    在C7通道的爆炸发生时、连锁反应导致B区警报于屏幕上骤响时,轻微的振动贴着他的脉搏传来,连续两下,是约定好的暗号。


    绷紧的神经微松。他无法拒绝羽川和的请求和坚持,此刻确认了她的安全,悬在心口的巨石才算真正落下。


    他的目光转向主控台的另一个分屏——那里显示着他才离开不久、深海船坞的实时画面。


    巨大的潜艇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在舱门完全密封后便会入水撤向公海。


    践行早已有的决定是比呼吸还要轻松的事,琴酒没有犹豫,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输入了一串只有他和少数几个早已“消失”的技术人员知道的终极指令。


    【警告!入海舱密封程序中断!】


    【警告!紧急排水系统失效!】


    在指令传达后,琴酒以最暴力的方式撬开控制台防护板,徒手扯断了内部一组极其关键的能源传输线——


    屏幕上代表乌丸莲耶生命维持舱和潜艇能源的读数瞬间归零!


    深海通道中,正准备脱离的潜艇内部灯光骤然全灭,警报在舱室内嘶吼,乌丸莲耶在治疗舱内目睹生命支持系统停摆,最锋利的刀刺了最致命的一道伤,他怒吼着与他最后的心腹们陷入绝望。


    琴酒没有立刻离开,同步启动了基地的自毁程序——最表层的那一道,足够清除基地深处的核心数据、又不影响各国警方进攻。


    基地骚乱越发严重,浓烟从走廊涌入主控室,在屏幕上的潜艇数据彻底沉寂后,他转身冲出主控室,踏入那条通向B区的路——正对屏幕上显示的、红宝石曾到达的、通道彻底塌陷的方位!


    走廊上的大部分监控早已被损毁,唯独尽头的一个因爆炸冲击而受损的红外监控捕捉到银发杀手下摆掠过镜头、奔向“死路”的残影。


    承重柱在下一秒坍塌砸落,画面终结于黑暗。


    *


    基地深处,未被炸药波及的一个狭窄逃生管道泄压口轰然弹开。


    下摆沾满烟尘的琴酒怀中护着羽川和,两人在浓烟和刺耳的金属摩擦中下落,扑向角落中隐秘的合金暗门。


    用后背承载绝大部分冲击力的琴酒呼吸不变,只发出一声闷哼,随即迅速推开那扇暗门——它连接着一条未被组织地图标注的应急通道,是他从获得进入这座基地的权限就暗中掌握、从未让任何人得知的生命线。


    潮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羽川和全程保持静止,假装自己是个打光的挂件。虽说她的身体素质已恢复,但只能算平常人,这种赶时间耗体力的事只能交给阿阵了还怪愧疚的……


    脚步声回荡在逼仄的逃生通道中,她听着自己和幼驯染的心跳与呼吸,将因警方联合进攻的号角吹响和群龙无首而越发混乱的基地抛在了脑后。


    *


    组织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和早已瓦解的士气面前迅速崩溃,负隅顽抗者被击毙,投降者被拘捕。


    数小时后。


    硝烟弥漫的基地废墟之上,FBI与日本公安的精锐部队在技术人员配合下,清理着最后的战场碎片。


    核心区域一片狼藉,尤其是资料库通道和主控室走廊,几乎被坍塌的混凝土与扭曲的金属掩埋。技术员将残存的、能够修复的监控硬盘收进密封袋,搜寻着有可能存在的组织核心成员尸体。


    朗姆的遗体最先被发现,位于爆炸核心的死法让他的尸体惨不忍睹;乌丸莲耶所处的潜艇在海沟被发现,主控室生命体征记录显示为他和心腹们窒息而亡,扫描显示舱内无生命体征。贝尔摩德如同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后续的清理工作漫长而细致,数日后,联合指挥总部,领导层如释重负地拍板定案。


    乌丸、朗姆确认死亡。黑衣组织的核心结构崩溃如山崩,那些能改变世界的资料损毁于爆炸和清理固然让人惋惜,但那份记录着全球权贵与组织勾结的“合作者名单”,是令人庆幸的利器。


    唯独已经脱离卧底身份、作为有功人员而有了面对面交流机会的降谷零、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在高层们喧嚣喜悦的庆贺中,保持着一种尴尬但默契的沉默。


    三人曾是组织同期新人,又在临时同盟中因八卦培养出一点默契,如今又一同作为卧底在组织摧毁一事中合作,共处一室来避开庆功宴也算上司许可。


    东京湾的基地已成废墟,向高层落地窗外看去,能看见曙光刺破海平面。


    “琴酒与红宝石确认已死。”降谷零低声重复官方报告中的结论,神色复杂地与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这是官方语句,但被技术员艰难修复出的、疑似琴酒的人影奔向红宝石失踪的“死路”的那0.7秒画面出现在证物室时,部分对组织内部八卦有了解的人窃语“殉情”。


    赤井秀一抱着手臂,他也听说过这个猜测,自己的观点很明确:“太巧了。朗姆受命杀红宝石,恰好赶过去……然后一起尸骨无存?”


    “基地的损毁程度、能源系统的异常切断,以及那段模糊的、唯一留存的监控……”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这个结局过于‘完美’了。”


    他们早就察觉了异常。


    从朗姆派系的诡异崩塌,到组织覆灭的异常顺利,再到最后这场将关键人物“一锅端”的爆炸……那个让朗姆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无形的手”,同样精准地操控着组织的覆灭。


    琴酒与红宝石的“殉情”,更像是一个谢幕退场的终极烟雾弹。这个结局若是真,是对两人的侮辱。


    “……非常符合那些绯闻该有的结局。”赤井秀一冷不丁说,“‘殉情’能堵住绝大部分人的嘴。”


    他们都想到了不愿深究那些违和与异常点的高层们的决断。


    “就这样吧。”诸伏景光总结,“他们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三人相视无言。深究那场爆炸的真相无疑是把组织的灰烬重新翻一遍,高层们不会为两个犯罪分子的结局耗费多余精力。


    ——虽然一想到琴酒真的为红宝石叛逃组织,他们就如出一辙地感到寒意从脊椎一路爬到天灵盖。


    那可是深受组织BOSS信赖、仅仅几年就跃升组织核心层的清道夫!他竟然真的叛逃了!


    这根本不是有一定正面意义的健康“保护欲”,而是琴酒恨不得和红宝石绑在一起,于是心甘情愿和她策划逃离组织、并且为了防止后患无穷还干脆把老东家给扬了的疯狂!


    乌丸莲耶和朗姆绝对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搞不好连早嗅到风向不对、或许同样还活着的贝尔摩德,也要在猜到这真相后骂句疯子。


    “但红宝石会很高兴。”诸伏景光没忍住,中肯地给了句评价,“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和她的‘朋友’一起。”


    “那个时候,画外音说他们是少年时代接触过。”降谷零心情也有点复杂,“我们都轻视了这一点。”


    琴酒展现的危险性太明显,以致于他们三人比其他人都清楚对方与红宝石之间不同,也没有全然认可画外音暗示的红宝石之所以亲近琴酒、自然是因为她认为这是正确的——人际关系中什么才算正确?当然是人与人互相迁就、确保关系稳定。


    他们作为卧底,人际认知可比组织里那帮家伙健康多了,结果也陷入刻板印象……现在才意识到,有够荒诞的。


    朝阳正刺破云层,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泄气又无奈地笑了笑。


    就让那对擅长用表象迷惑他人的奇妙组合消失吧。有些答案消失在深渊的迷雾里,比暴露在阳光下更好。


    *


    秋田县北端,藤里町。


    又是一年春季,仍带寒意的春风拂过大地与群山,临山而建的街道早几年便有许多人搬走,唯独绿意年复一年地葱葱郁郁。


    小镇边缘,一栋带着小院的两层住宅在几月前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院墙爬满了新栽的常春藤,绿意盎然;院中被清理出一小块菜地,种着几排不怎么有生机的蔬菜;草木和泥土特有的腥气随着晨雾弥漫。


    羽川和缩在藤椅上,裹着毯子着迷地玩平板上的基建像素小游戏;她在组织里动脑子太累,现在就想玩点简单的。


    那头让她在组织里被人称为“绿毛怪”的绿发早在彻底脱离组织时便已解除技能,系统不愿意打扰他们暂时休眠了——虽然羽川和没懂好伙伴为何会觉得是“打扰”,之前不是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吗?


    系统:……哈哈,因为我不想吃狗粮啊宿主。


    这里是羽川和与黑泽阵少年时代真正分别前、她因双亲插手而短暂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小镇,人口稀少,环境清幽,邻居之间空隙极大,非常适合修养身心和深居简出。


    厨房里响起瓷器碰撞声。


    羽川和耳朵动了动,放下平板从藤椅上下来,循着空气里的香甜味道穿过客厅。


    “阿阵——”清亮的、尾音拉长却并不黏腻,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黑泽阵转过身,手中端着一杯刚冲好的热可可。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袖口被挽到手肘,小臂线条结实流畅,沉静眉眼间的气质与半年前的琴酒相比更为柔和一点。


    羽川和凑过去,习惯性抱住幼驯染的腰,歪头看那杯香甜液体:“给我泡的?真贴心!”


    无需烟雾弹,没有他人视线,想着幼驯染之间已经坦诚相待的羽川和在藤里町不过数日,便已培养起比之前更为放肆的贴贴爱好。


    黑泽阵垂眼看她垂落的及腰黑发和环过腰间交叠的手臂,那双赤眸澄澈得像山涧清泉,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七年沉睡让羽川和错失了太多学习机会,对他人人心的锐利并不足以让她理解男女之间肢体接触的界限——她全凭幼驯染的坦荡来概括两人一切主动和被动的亲昵,像获得玩具便心满意足的孩童。


    “先去穿袜子。”他说,举高马克杯。


    伸手想接的羽川和鼓起脸:“在屋里就该自在点嘛,阿阵你现在好像操心的老妈子哦。”


    她说完没等黑泽阵反应,收回手就跑,跑到客厅沙发边盘腿坐下。


    黑泽阵已经不指望她立刻开窍了。时间还漫长,没有其他人窥视的这方天地,足够让他慢慢教羽川和理解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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