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没有固定统一的传统节日, 因各星系时差不同,新年也是不过的,唯一一个官方节日便是联盟成立紀念日, 在每年的一月十五日。
紀念日放假十五天,不调休,不打折扣。首都星每年还会举行盛大的軍事演习和狂欢宴会, 向来是萬众瞩目的盛会,也是新闻口每年最忙最累却最幸福的时刻。
今年原本也不例外,据说軍改后变为首长直属部队的白叶軍團已经准備好了軍演方案, 各星系最新、最先进的那批武器也已运到首都星来, 就等着紀念日当天向全联盟的民众展示, 同时表达对远星开拓军事行动的展望和信心。
然而一號这天的丑闻風暴现世后,分走了紀念日将近九成的关注度, 线上线下人人都在讨论季玄易掀起的这场不常有的海啸,而年年都有的纪念日、军演、武器展示则相形见绌,被无情抛到了脑后。
如今唯一还稍微关注纪念日庆典的地方,只有即将放假的塔了。
“纪念日我们一起去中央公园看军演吧!我买到票了!”宿舍里, 陳留歌突然起身蹦了两下, 兴奋地提议。
“你买到票了?”齊鈞的嗓音惊讶地上扬, “你什么手气啊这么牛!”
陳留歌谦虚地挥挥手:“没有啦, 估计是大家都在看新闻,忘了军演门票今天开售, 才给我捡了个漏。”
薑寻坐在书桌前温习知识点,为明后两天的期末理论考試做准備, 闻言,搭在纸质课本上的手指敲了敲:“白叶军團的军團长现在身陷丑闻風波,他们今年还能参加军演嗎?”
塔内的向哨一年有一次外出放风的机会, 就是纪念日这十五天假期。薑寻不打算留校,想带着招财回公寓住一段时间,把家庭影院里季玄易标注过的那些精彩影片看完。
至于军演,他并不在意是到现场看还是在家看直播,如果朋友们需要他陪,他不介意跟着一起去。
齊鈞“啊”了一声,可惜道:“賀确上……賀确和贺家造孽,到头来却连累了整个军團,那些普通士兵为了准備军演恐怕没少出力,但今年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留歌坐回床上:“贺家的案子不知道要审到什么时候,军部不可能那么快就选出新的军团长来,白叶军团肯定是要被刷下去的了。就是不知道顶替他们的会是哪个军团,大繁军团有可能嗎?”
“没可能。”齊钧毫不犹豫地道,“别说大繁军团了,所有戍边的军团都没有参加纪念日军演的先例。与其期待这个,你不如期待一下季将军今年会不会出席。听说前段时间他跟南方军团进行了一次小规模演练,十战九胜!”
“十战九胜?输的那一次是怎么输的?”
“当然是让的啊,这是军方的不成文规定,与同侪相争,不能剃光头。”
“我就知道……”
两位室友聊着聊着又跑偏了,叽叽咕咕说起费勒·古德的阴谋论来。
薑寻笑着摇摇头,继续复习功课,一边翻课本,一边在笔记本的思维导图上做填空。
忙忙碌碌的考試周过去之后,即使成绩未出还不能离校,塔内大部分人也都清闲下来,论坛里更热闹了。
距离纪念日只剩两天时间,星网上的热议话题却仍是那场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弭,反而越演越烈,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炸裂的丑闻风暴。
若不是节日庆典筹备方提前放出季将军今年会出席军演的消息,军演门票可能都卖不完,这就是乐子太多且扎堆出现的烦恼。
“你今天就要离校啊?”齐钧从床帘里探出头来,见薑寻已经收拾好衣服,将行李箱缩成手提包大小,有些不舍,“不是要等成绩出来才能走吗?”
姜寻讶异地看过去:“成绩单早上就出来了,你没收到?”
齐钧连忙查看終端消息栏:“我没收到啊,不会给我做漏了吧?”
“不会,又不是手工打表。”陈留歌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他是攻击型向导啊宝贝,实战考试多于理论考试,成绩出得肯定比我们快。诶姜寻,你的总评级是多少?说出来让我们跟着高兴高兴!”
姜寻笑眯眯地在空中画了个曲流拐弯的符號。
“S?!”两人异口同声,激动到破音。
“S+。”姜寻笑道,“我的实战和理论考试都拿了S,所以综合评级是S+,等过完纪念日回来,我的账户里就能多出一笔奖学金了。”
陈留歌和齐钧冲他竖起大拇指:“回来记得请客。”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提起行李箱,姜寻挥手道别:“我先走了,还要去秦老师那儿接猫,后天纪念日庆典门口见。”
“后天见!”
“拜拜!”
片刻后,姜寻到秦霁那里接了招财,乘坐校車离开塔,又坐上出租飞車前往季玄易的公寓。
途中他查了下学車考证的费用,打算放假回来先把一级行车证拿了,这样外出至少能开共享飞车,省掉搭车的钱。
世界意志察觉他的精打细算,忍不住说:“你以后可是将军伴侣,至于为这点小事操心吗?跟季玄易说一声,你要什么样的车接送没有?”
姜寻在心里哼笑一声:“不,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会更有安全感。”
“……行。”
*
公寓客厅里的白噪音换成了瀑布激石。
季玄鋒给姜寻开门,顺手将自己的行李箱滑出去,比之从前瘦削许多的面庞沉静稳重,再看不到姜寻初见他时的少年意气和鋒芒。
“嫂……哥……姜学弟。”季玄鋒有些尴尬,“医生说我的伤势恢复得不理想,让我到医院住一段时间,车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我马上就离开。”
姜寻明白他是在避嫌,也没戳穿:“跟你哥说过了吗?医院有没有人照顾你?”
“说过了,我也请了护工。”季玄锋换下拖鞋,低头时刘海垂到鼻尖,遮去他眼中情绪,“秦老师……算了。学弟你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说着,他按下行李箱侧边的缩小键,提起箱子快步往外走。
姜寻望着他笔挺利落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福至心灵,理解作者为何用了十几章番外铺垫,也还是写不下去他和秦霁修成正果。
季玄锋在原著只是一个符號而已。一个被描摹成“萬人迷”,为“修罗场”这一桥段赋魅的符号。
即使到了“现实世界”,在其他人都变得血肉丰满之时,他身上的符号性也始終没有减少,而人与符号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作为唯一主角,季玄锋在原著中所有的抗争、努力,一切优缺点和品质,都是为了佐证“他是万人迷”这个主题,别无其他。
到了故事结局,有人被说服,有人保持质疑,有人毫不在意。可他的想法他的情绪却被掩埋在那些华丽的措辞与跌宕起伏的经历下,无人倾听。
纵然作者最后听到了,想要补救,却也终究无力回天。
季玄锋和秦霁的相遇是作者的一时兴起,因而终成眷属不是他们的命运,更不会是他们的结局。
姜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
*
一转眼到了纪念日当天。
姜寻七点起床,拾掇好自己后灌了半瓶营养液,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前往军演现场,和朋友们一起验票进场,走向露天環座。
今年的军演在中央公园开展,场地宽敞,设施齐全,大到笼罩于观展台前方与顶部的顶级能量护罩,小到分隔座位的栏杆,都散发着一股金钱的芬芳。
哪怕今年民众对军演的关注度比往年低了一些,场内气氛仍旧沸反盈天,隔着座位与座位之间的隔音屏,依然能听见欢呼与尖叫的声浪。
姜寻四人买的是连座,但不是同排,而是前后排,中间横了一道栏杆。
姜寻陪着楚旦坐在前面,但刚落座,隔音系统还没来得及打开,手腕上的终端就震了一下。
他抬手一看,有个陌生的通讯号通过好友申请备注给他发了句话——到东面出口来。
这没头没尾的邀约本该令姜寻心生警惕,可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莫名鼓噪起来,仿佛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指尖也颤了几下。
“我去趟洗手间。”
跟楚旦打了声招呼,姜寻起身快步走出观展台,在路标指引下很快找到东侧出口,却发现那里好像提前清过场,周遭空无一人。
他心里一凛,瞬间提高戒备,精神力環绕周身微微波动,目光四下环视,担心自己中了什么圈套。
因为一条申请备注就傻乎乎跑过来,他确实太冲动了,不该这么……
一双手臂忽然从身后探出,环住姜寻的肩膀与腰身,力道微微加重,便把愣住的他带进怀里,温暖坚实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
微凉的鼻尖抵着他耳廓蹭了蹭,熟悉的低沉嗓音接踵而来:“好久不见,親爱的,我好想你。”
姜寻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靠在这个突然出现的怀抱中,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一双手扳过他的脸庞,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眉心,他才好似如梦初醒,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声唤道:“季玄……季玄易?”
“是我。”季玄易轻笑,双手拢住他的小圆脸,宠溺地晃了晃,“是不是很惊喜?觉得自己在做梦?”
姜寻惊愕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在他这句话中高兴地笑起来,猛地抱住他,脸贴在他颈窝里用力蹭蹭。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今天会很忙,没空理我的!”
“我都回首都星了,再忙也不可能不来找你。”季玄易親亲他的头发,搭在他腰背上的手臂一再收紧,“我感觉我们有两辈子没见了,晚上睡觉也不见你入我的梦,相思成疾啊……”
姜寻抿着嘴笑:“你还有空睡觉?”
“我也没有忙到要把自己变成AI的程度,何况AI也有休眠期,那群废物点心还能不让我睡觉?”
季玄易一本正经地反驳,说完不等姜寻回答,又捏着他的下巴摇晃他的脸,飞快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去我的休息室?那里视野更好。”
姜寻眨眨眼:“去你的休息室只是因为那里视野更好?”
季玄易勾唇一笑,拦腰将他抱起。
“有别的理由,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62章 六十二 亲昵
休息室门窗紧闭, 混杂着风雨声的海浪白噪音激荡起伏,一陣陣叩击过墙壁又倒流而回,循环往复, 恍如战曲。
床铺微震,被子凌乱地堆在床尾,枕头斜在床沿欲掉不掉, 随着被反复拉扯拖拽、曲起褶皱又抹平的床单輕輕晃动,好半晌才因一下剧烈的颤动而落地。
叠放在床头柜上的两只终端亮了几次,提示音淹没在满屋杂乱的音频里, 无人在意。
军演即将开始, 作为特邀嘉宾的季将军却并未到场, 只是讓他的副手格索安代为出席,在讲话环节以远程连线形式露了一面。
巨大的虚拟荧屏横过半空, 在近百万人的注目礼下,季玄易坐在办公桌前,黑蓝色军装熨帖齐整地穿在身上,勾勒出优越而不过分壮硕的身形, 胸前密密麻麻的勋章微微泛着光, 衬得他气度如渊, 不可逼視, 即使头发不知为何略显散乱,有一缕刘海都垂到了眼前, 也没有人会觉得他失礼失仪。
权势地位,盛名财富, 他样样不缺,偏偏相比其他人还有巨大的年龄优势,实在已经到了讓人不敢輕易相提并论, 更嫉妒不起来的地步。
场中欢呼鼓掌的声浪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直到他讲完简短的开场白,对今日参加军演的军團表达完慰问和鼓励,結束连线,那些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才慢慢沉寂下去。
“呼……终于说完了。”
确认连接中断,桌后的季玄易长出一口气,扶着桌角起身抻了抻筋骨,通过几个简单实用的拉伸动作消解身上的輕微不适。
薑尋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水珠从发尖上滚落,滑过喉結与后頸,洇湿身上白色的棉质家居服。宽松的阔腿裤衬得他双腿修长笔直,腳掌踩过地毯,若隐若现的腳腕上印着几圈错乱的红痕,因皮肤过于白皙而显得触目惊心。
他顺手将毛巾搭在頸上,盖住烙了个极深牙印的腺体,笑眯眯看着季玄易解开临时套上去的外套,松了衬衣扣子,餍足地朝他抱来。
“去洗澡。”薑尋躲了一下没躲开,趴在他胸前嫌弃地皱皱鼻子,“都是汗味儿。”
季玄易好笑,低头凑到他耳邊,壓着嗓子道:“有汗味也是你的汗,我方才可没出汗。”
薑尋耳根一热,抬腳跺上他的脚背,恼羞成怒:“快去!不许废话!”
他那点力气自然踩不痛季玄易,但季将军还是浮夸地“嘶”了一声,举起双手表示明白,而后“一瘸一拐”地朝浴室走去。
床铺已经被清洁机器人整理干净,薑尋扑上去,摊开手脚趴成个“大”字,趴了一会儿再翻过身,看着天花板咂嘴:“和灵魂伴侣……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什么感觉?说来听听?”流水声泻出浴室门缝,带来了季玄易含笑的反问。
“不说。”姜寻瞬间板臉,恢复正经人模样,手臂在床上划拉划拉,把遥控器捞了过来,“我给你换个白噪音吧?这个有点太……激情澎湃了。”
季玄易的笑声闷在嗓子里,听上去有些欠欠的:“好,随你。”
得到许可,姜寻立马選了个雨打竹林基础款,把那总是勾起某些香艳回忆的曲子换掉,顺势拍拍自己发热的臉。
他的手臂抬起,宽大的袖口顿时滑落到肘下,手腕与小臂上的或红或青的抓痕咬痕映入眼帘,又让他“嘶”了一声。
这些……倒是不痛,季玄易最失控的时候也对他留手了。
但姜寻仍是不由得慶幸,幸好季玄易从头到尾都没選过上位。
季玄易洗澡洗了挺久,姜寻等得昏昏欲睡,大半张臉都埋进了松软的枕头。
季将军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他像只猫似的蜷在床的一角打盹,还特意选了顶窗阳光洒进来的地方。
他扬起嘴角,轻手轻脚地走到床邊蹲下,手指没入姜寻后脑湿润的发丝,再沿着颈骨与脊骨摩挲而下,用从招财身上练出的手法揉搓他好几下,才把他揉醒。
“唔,你洗好了?”
姜寻抬起面颊,侧臉壓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睫毛翕动,细长微卷,在阳光下看来仿佛轻轻扇动的蝴蝶翅膀。
季玄易捏着他的下巴親了一口,忽然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捧着心爱的藏品不知该往哪儿放,抚摸的力道轻了重了都会心惊胆跳一阵,有些手足无措。
“我好爱你……”他喃喃道,“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更爱你了……”
姜寻轻笑:“说什么傻话,除了之前威胁要把我关起来的那些话,你不一直挺会爱人的吗?”
季玄易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觉得那些话是威胁?”
姜寻掐住他的脸,警告般的朝两边扯了扯:“对,只是威胁。”
“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季玄易含糊不清地笑着说道,“军演差不多已经开始了,一起看直播?”
“好!”
大荧幕浮在天花板上,姜寻枕着季玄易的腿,看着满屏英姿飒爽的军人演练军阵,展示武器,进行两军对垒的演习,眼睛微微放光。
季玄易却不那么认真,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评价两句,似乎比起军演,他对姜寻的手更感兴趣,放在掌心盘核桃似的把玩。
第一场实战演習结束后,姜寻注意力回归,正想去倒杯水喝,一根吸管就塞进了他嘴里。
姜寻嘬一口,是荔枝味的果酒特调。
他咬着吸管口含混地问:“对了,我剛才没问,你不出席军演真的没关系吗?你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回的首都星,不露面不合适吧?”
季玄易搓着他的指节,笑了笑:“今年军演大繁军團无人出席,我的身份摆在那儿,现在又挂着一身官司,若是我出席了,其他人是看军演还是看我?那几个军团长不怵得慌吗?”
姜寻嗤嗤地笑:“也对,你剛跟南方军团打了个九比一的演習成绩,转天就把人送上了油锅,我是那些军团长我也慌,就怕你突然来了兴致说要親自下场指挥,再给他们表演一个阎王点卯。”
“就是这个意思。”季玄易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很响的一声,“而且我不是不露面,我是要在明天的慶典上露面。”
姜寻瞪圆了眼,歪歪头:“庆典?”
“纪念日第二天有狂欢宴会,中央政府那边也会举办庆典,对过去一年来所有的优秀工作人员进行表彰。军部剛闹出那么大的事,首长方面不好再像往年那样请费勒·古德压阵,他数了一下自己手头能用的人,发现只剩下我了,就千里迢迢把我从南诏星系喊了回来。”
姜寻一边听一边点头,又迟疑地问:“你和首长……”
“离心离德,但利益捆绑。他还有十年的任期,我会用这十年时间与他慢慢解绑。”季玄易轻抚姜寻的头发,语调一点一点低了下去,“他算计过你,虽然站在他的立场没问题,可我不能接受。我不能直接和他撕破脸,但十年后的选举,我不会帮他。”
“其实你没必要……”
“有必要。”季玄易按住他的嘴唇,将他的话压回去,“你不止是我的灵魂伴侣,更是我的续命良药,伤你和杀我没有区别,这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大部分政治斗争就是阴诡的,肮脏的,不择手段的,但政治家却不一定要走这条道。他是那样的人,走了那样的路,就不算我的同路人了。既然不同路,又何必相互捆绑,虚与委蛇。”
姜寻不知该说什么,只感觉言语太过苍白无力,便翻过他的手腕,贴着他的脉搏吻了一下。
季玄易手指一抖,捧着他的脸弯腰亲了下去。
*
“不是,军演都快结束了,姜寻怎么还没回来?票都白买啦?”
第三场演习还有几分钟开始,陈留歌给姜寻发第八条通讯仍然没得到回复,困惑地挠了挠头。
齐鈞敲了敲楚旦的椅背:“楚旦,他刚才有跟你说他是去干什么没有?”
楚旦吃着小蛋糕一脸懵地摇头:“没有啊,不过他走的时候好像有点兴奋,脚步轻快得都快起飞了……你们说,是不是他男朋友回来了?”
齐鈞和陈留歌对視一眼,刚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见姜寻小跑回来,嘴里还哼着歌。
一会儿功夫不见,他面色红润,嘴唇微肿,笑意满目,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餍足快乐的气息,仿佛刚刚遇到了什么好事。
齐钧猛地一挑眉,与陈留歌和楚旦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于是等姜寻坐好,想要跟朋友们打声招呼时,一抬头就迎上了三道似笑非笑的视线。
“哈哈……”姜寻干笑,“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陈留歌越过已经关闭的隔音板,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三下:“见男朋友去了?”
“……啊?”
“还干了不少事儿吧?”
“不,我……”
“看看你这嘴,怎么跟上火似的?哦……懂,我懂,不用解释了,小别胜新婚,我们明白。”
“也不……”
“看演习吧。你之前两场都错过了,这场就好好看,等军演结束,哥几个再带你去吃顿好的,帮你补补。”
陈留歌那张嘴跟连发炮似的,轰得姜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问:“补……补什么?”
齐钧和楚旦憋不住笑了一声,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用解释。
姜寻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什么意思,嘴角就被楚旦用力摁了一下,尖锐的酸胀痛感顿时穿透唇瓣,让他倒吸冷气。
“肿了。”楚同学一脸无辜地说道。
姜寻:“……”
第63章 六十三 约会!
第三场军演結束时已经将近傍晚, 大佬们挨个发表意见,表扬或批评,陆陆续续又说了一个小时, 今日这场盛会才走到尾声。
观众们起身离场,从十二个出口分流离开,并未发生任何挤撞。而出了中央公园后, 市區內张灯結彩,热闹非凡,一个个“原始”“质朴”的流动摊位排遍大街小巷, 各色食物的浓香交织漫溢, 整片首都星中心區域好像都变成了一个大餐盘。
凭军演门票可以免費享用所有流动摊位上的食物, 薑尋与朋友们跟随大部队人群走,邊吃邊逛。
入夜后, 烟火盛典与飞梭表演同时登场,瓜分夜幕,各占半壁江山,将本就热烈的气氛再度推向新的高峰。
薑尋穿越前是个家里蹲, 連集体跨年之类的活动都没参加过, 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不由得眼花缭乱, 看什么都新奇也都陌生,被身边人帶着鼓掌、歡呼, 甚至被拉进人群跳转圈舞,快玩疯了。
紀念日期间的首都星是不夜城, 尤其是紀念日当天氛围最为火热。人们尽情享受着节日,挥洒情绪,甩脱过去一年的疲惫苦闷, 拥抱当下最纯粹的快樂,也感受着一年一度的、与陌生人最近的距离,消弭过度发达的科技帶来的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更消除“孤岛”效应。
而与此同时,执法部门和天网系统正在超负荷运转,监控区域覆盖整颗星球的每个角落,对一切隐患和违法犯罪行为严防死守,也防备某些群体利用人多制造混乱。
普通民众享受节日,政府人员维持秩序,年年的纪念日都是如此。
薑尋四人一直玩到后半夜,精力才和放完的烟花一起消耗殆尽。
坐上离开市区的花車,兴奋劲过了的几人哈欠連天。
薑尋抿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从口袋里掏出三张门票递过去。睡意再次上涌,他边打哈欠边说:“狂歡宴內场的票,一人一张,可以额外带一个人进去。”
“嗯?”陈留歌瞪大眼,翻来覆去地查看门票,又扫码验了真假,“真的是內场票!一张五万块的内场票!你还一出手就是三张!寻哥,你以前说自己没钱,真的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纪念日第二天的狂欢宴分内场和外场。
外场是免費区,酒水及所有娱樂项目全部免费,每个人都能参加。内场范围较小,但食水品类更多,娱乐设施也更高端丰富,还能见到当红明星和商界、政界名流,只是需要购买高价门票才能进入。
姜寻的手臂搭着車窗,歪头枕上去,闻言笑了一声:“不是我买的,我男朋友给的,这是他送你们的礼物,跟从前讓我带回宿舍的零食饮料一样。”
“那可不一样啊哥!”齐钧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五万!这可是五万块的门票!换成零食饮料我能吃两年!你男朋友到底是哪路神仙啊,出手这么阔绰?”
“对啊,十五万的票说送就送——”楚旦回忆了一下,“我之前看他怎么没有有钱人的气质?”
“我们也就远远见过几次,看得出什么气质。”陈留歌美滋滋地欣赏门票上的手绘花纹,忽然又意识到什么,“诶”了一声,“这东西好贵的,我们收……不合适吧。”
这样说着,他作势把票塞回给姜寻。
姜寻避开他的手,懶散一笑:“没什么不合适的,买都买了,你们还讓他退票去嗎?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那……”
“打住,别说给钱的话,给你们就收着。”姜寻抬手打断他们的提议,“好好好,我跟你们说实话,这些票是他的工作福利,但他纪念日期间也在工作,没时间用也不想送给别人,就都留给我内部消化了。”
“真的假的?”三人目瞪口呆,“什么部门这么豪横啊?一出手就是十五……不对,你肯定也有一张,那就是二十万的福利,企业高管的年终绩效、奖金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吧。”
姜寻摸摸鼻尖,含糊道:“他的职业比较敏感,现在不能说,以后有机会你们会知道的。”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越发好奇,却也不再逼问。
没办法,封口费都收了,现在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回到公寓,姜寻草草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没吹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口气睡到下午两点,姜寻迷迷糊糊间被手腕上的震动吵醒,翻过身咕哝了句什么,睡眼惺忪地坐起身。
他揉揉眼睛,举起终端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季玄易”三个字比闹钟好用,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姜寻连忙坐好,拍拍脸,接通音频通讯。
“早……下午好。”季玄易略带疑惑的声音流出扩音器,“怎么不开视频?你在做什么?”
“我刚醒,还没洗漱。”姜寻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用力清了清,“你今天忙完了?”
“跟我还有形象包袱。”季玄易调侃一句,跟着语气又低了下去,“我去看了安格莫利,还有几位已故战友的家人,陪他们吃了午饭,现在在中央政府等晚上那个饭局。”
姜寻闷闷地点头:“嗯,那你什么时候离开首都星?”
季玄易答道:“饭局结束就要走,我要到费勒·古德和贺家所在的白潭星系亲自坐镇,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哦……”
姜寻的语气明显低落许多,而即便隔着半颗星球,灵魂伴侣间天然的精神联结仍是让季玄易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起伏。
季玄易轻笑道:“下午有空嗎?”
姜寻支起脑袋:“有空啊。”
“那来给我开门。”季玄易的声音里笑意更深,“狂欢宴三点开始,我可以陪你玩三个小时。”
姜寻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高兴地跳下床直冲门口,门一开就被季玄易张开的大衣裹了个满怀。
季玄易低头想亲他,他立马捂嘴:“不行,还没有洗漱。”
“那就快去。”季玄易笑眯眯地戳他眉心,“懶貓,真耽误事。”
姜寻踩他一脚,抢了他的大衣裹上,冲向浴室。
几分钟后,他又飞奔出来,蹦进坐在沙发上的季玄易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送了个薄荷味的吻。
季玄易压着他的后脑略微延长接吻时间,松开后又轻啄他的嘴唇:“我们去约会?”
“嗯,去约会!”
给朋友们发短讯说六点在狂欢宴外场的一号小吃街见,姜寻与季玄易乘坐花車来到外场,选了一间好评率最高的餐廳手牵手走了过去。
季玄易套着在塔里时的伪装,还专门穿了与姜寻同款不同色的休闲服,看起来文质彬彬。
路过餐廳外的射击赢奖品摊位,姜寻一眼就看中角落里两副黑框平光眼镜,脚步顿了顿。
季玄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微扬,拉着他在射击线外站定,接过老板递来的玩具大狙架在肩上,轻描淡写打了个十连中。
围观的人顿时大声叫好,掌声四起,宣传效果好到老板乐得见牙不见眼,大手一挥,摊位上的奖品任他们随便挑。
姜寻立刻拿起那两副眼镜,自己戴一副,另一副给季玄易戴上。
季玄易推了推镜框,笑着问:“好看吗?”
姜寻连连点头:“好看。”
“嗯,这副眼镜衬得你脸圆圆的,也很可爱。”
季玄易掐了一把姜寻圆润的脸,在他抬脚踢来的那一秒闪身避开,跑向不远处的餐厅。
“季玄易!把我的‘好看’补上!”
吃过饭出来,餐厅对面的車輛停放处多出了几輛单人、双人、三人悬浮车。车上花藤缠绕,芬芳四溢,还趴着貓或栖着鸟,颇有意趣。
姜寻拉着季玄易上了二人车,两人对着操作盘一通捣鼓,最后选择启用自动驾驶,这辆车子才慢悠悠地向前驶去。
卧在横梁上的貓掀起眼皮看了看两个黏黏糊糊的人类,抻着前爪伸了个懒腰,跳到姜寻腿上趴下。
季玄易眉头一挑,轻弹猫耳朵:“这是我的地盘,猫,你越界了。”
他模仿的是姜寻前两天看的一部商业烂片里反派的腔调,十分有九分不像,剩下那一分中二沙雕简直像到了骨子里。
姜寻笑趴在他肩上:“人类,你知道你在冒傻气吗?”
季玄易低头蹭蹭他的头发:“没事,我现在传染给你,我们一样了。”
“滚滚滚!”
花车慢悠悠驶过人潮熙攘的街道,晴朗的日光照在路旁姹紫嫣红的花丛上,引来蝴蝶成群。
几只翅膀上有对称的深蓝纹路,又大又好看的凤尾蝶落到车栏一侧挂着的紫穗花串蕊心,猫猫伸爪子去扒拉,被姜寻捏住肉垫,于是老实地把头扎回胳肢窝里,继续呼呼大睡。
翘着二郎腿霸总坐姿的季玄易就近买了两颗异星椰子,把软吸管扭成两个相套的爱心,插到椰子里递到姜寻嘴边。
他喝了一口,对那淡淡的奶香甜味十分满意,让季玄易也喝。
季玄易欲言又止,但还是乖乖抿了一口,但椰子水刚入口就捏着鼻骨痛苦地别开脸去。
“怎么了?”姜寻既诧异又好笑,“椰子水咬你了?”
“……齁,冲。”季玄易吸吸鼻子,突然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傻,自己先笑了,“我要是有鼻炎,刚才那一口下去鼻子都通了。”
姜寻叼住吸管:“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可以给哨兵治鼻炎?”
“我的意思是这东西不在哨兵的食谱上。”季玄易偏头,眼底流露出三分淡漠三分薄凉和四分的漫不经心,又摘下眼镜对他邪魅一笑,“宝贝儿,我们哨兵不会得鼻炎。”
“你再学那部烂片里的沙雕反派,我就踹你下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