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桓泽与化为段甜儿的沐宁走出阵室,段元真和夫人正等在厅中。
段夫人一把搂住女儿,瞪了段元真一眼。
“乖女儿,咱们不理你爹。这老头子最坏了!一天到晚出馊主意办好事!”
段元真讪讪一笑,上前拍了拍越桓泽的肩膀:“好女婿,辛苦了!”
段夫人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看了看越桓泽,又看回怀中的女儿。
“我吩咐厨房炖了红枣燕窝粥和人参鸽子汤,桓泽、甜儿,这便随我们去花厅,有好消息要宣布。”
到了花厅,侍女恭敬地为段夫人与段甜儿奉粥,为越桓泽奉汤。
段夫人亲自盛了一碗补汤,置于段元真面前。段元真受宠若惊地看向夫人,却见夫人已别过头去,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与越桓泽身上。
段夫人慈爱地说道:“午前,家主与我请了应天府的仙师推演,下月十五正是大吉之日。桓泽双亲已故,婚礼便由家主与我亲自操办,地点就在咱们荣公府。”
沐宁与越桓泽相视一笑。
段元真投去一瞥,眼中似有不明之色,却又很快消散。
沐宁点头说道:“甜儿一切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安排。”
越桓泽颔首:“幸得荣公与荣公夫人青睐,桓泽唯愿与所爱之人共度此生。”
段元真笑道:“桓泽,待你和甜儿完婚后,不许再叫得如此生疏!日后,我们便是你的父亲和母亲,定待你如亲子一般!”
越桓泽一笑:“好。”
段元真眼中笑意敛去,一道极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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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京城的宜州。
天剑群山绵延上千里,共有一千多座山峰,其中不乏一些荒无人烟的无名山,虽布有传送阵,却终年寂静,无人踏足。
夜宸近日悄然占据了一座无名山,堂堂魔君以占山为王起家。
夜宸所选的山峰,孤绝险峻,植被稀少,盘根错节的古木与零星生长的荆棘在风中摇曳。
山中隐有奇景,一汪天池嵌于山巅,活水终年涌动,水温几近沸腾,滚滚热气蒸腾而上。
这非人族所能享受的热泉之乐,魔君独乐乐。
在升腾的水雾中,夜宸静静泡在沸水里,背靠池岸,微阖双目,神情冷寂,银色长发垂入水中,随着微微的波澜轻轻散开。
滚烫的泉水涤洗着他的身躯,他周身的魔气在高温的浸润下愈发浓烈。
尽管世人谈及魔君时总是心怀恐惧,认为他残忍冷酷,不近人情,但夜宸并非循规蹈矩之魔。
正如此刻,他并未选择魔族传统的炽烈岩浆浴,而是悠然地泡在这天池中,享受着热泉的滋养。
起码从视觉上看,这一幕与人族泡温泉极为相似。
类似于有不同的泡汤选择,魔族的繁衍方式也灵活多样。
可由玄天降下,可由魔魂自幽冥界进入轮回,亦可由魔族男子与神、魔、人族女子结合后胎生。
此外,夜宸还可将魔气注入人族体内,将其化为半人半魔的魔族仆从。
夜宸对“魔”这一身份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并不随意制造半人半魔的存在。
在他原先的理念中,前两种繁衍方式更符合魔族的本源,因此他倾向于通过完成灭世任务来发展族群。
不过,这些日子他逐渐对第三种方式产生了兴趣,此刻,他摸摸鼻子,又捏捏耳朵,进一步思考这种方式的潜在价值。
沈雪凝立在天池岸边,眼前蒙着一道魔雾,无法看清赤身泡汤的魔君。
夜宸自然不会让区区一名人族女子窥见自己的金躯,除了……
他的声音冷冽而充满压迫:“沈雪凝,在你的记忆中,陆珩宸单恋沐宁,而沐宁与越桓泽双向暗恋,尚未心意相通。按照你的分析,只需促成沐宁与越桓泽之好,陆珩宸在绝望之下便会答应与本尊合体。是这样吗?”
沈雪凝恭怯答道:“禀告尊上,属下确是如此推断。”
夜宸的声音如冰刃划破空气:“有无可能,沐宁在他们二人中一个也不选,陆珩宸因其他原因归顺本尊?”
沈雪凝摇了摇头:“属下以为,只要沐宁一日未作出选择,陆珩宸就会等她一日,便不会答应与您合体。好在沐宁与越桓泽深陷情网,促成他二人之事并不难。依属下看,待他们这次自京城返回,您极有可能收获与陆珩宸合体的契机。”
夜宸指尖凝聚一道黑红相间的魔气,暴戾一指,瞬间削平了远处的整个山头。
沈雪凝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压抑的闷响,脚下感到一阵轰然坍塌般的震动,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按捺住心中的忐忑,继续说道:“尊上,您曾示下,与陆珩宸合体后,将以魔力贯穿主山、苍穹峰、玉芝峰、落星峰、寒岚峰、碧泉山等九座山峰。届时,便能激发毁天灭地之力,以天剑山脉为中心,开启灭世之局。此湮灭之力将蔓延至整个九州,灭绝其间生存的人族。”
她声音微颤,语气中带着试探:“届时,您会将属下化为半魔之体,让属下永远追随您,对吗?”
夜宸语调中带着冰冷的漠然:“这份恩赐需用忠诚来换,如果你足够忠心,本君便会赐予你魔力,令你得以摆脱凡躯。”
沈雪凝咬了咬唇,忽然跪下,声音充满恳求:“求尊上将属下的母亲与弟弟化为半魔之体,他们必定与属下一样,愿为您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另外……珏玉真人,我师姐卢玥,师兄岳恒,尊上可否也收为己用?”
夜宸的目光如同覆了寒冰,扫过沈雪凝卑微趴伏的身躯。
他冷冷一笑,磁性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到底是人族,多少还留着些可笑的人性。本君只能说,届时会考虑留下你母亲和弟弟。至于另外三人,还要花功夫驯服,留着也是累赘。欲成大事,哪里容得下这些蝼蚁羁绊。沈雪凝,少讨价还价,否则,你,本君也不会留!”
沈雪凝身形一颓,半响后颤抖着说道:“属下愚钝,此后再不敢妄言。属下深知尊上的决断乃苍生所不能违逆。属下愿倾尽所有,助尊上成就大业。”
夜宸自水中站起,水珠顺着刀劈斧削般线条分明的身躯滚落,银色长发随风烈烈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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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蓬莱仙岛。
灵山深处,云雾缭绕,扶风山主正在蓬莱洞天闭关,洞口灵气氤氲,盘旋不绝。
在蓬莱洞天不远处,段甜儿正依云澈的指导刻苦修炼。
段甜儿本是天生道体,具备惊人的修炼天赋。随着她内心升起对修仙的渴望,她的道心开始凝聚,这份道心激发出了她体内的无穷潜力。
云澈作为化神后期的顶级强者,为她打通奇经八脉时注入的元力极有分寸,恰到好处地令她体内的每一条经脉畅通无阻,有了温和而绵长的灵力流转。
打通经脉后,云澈更是耐心传授段甜儿修炼法诀,助她迅速找到了最适合自身的修炼路径。
段甜儿悟性极高,对法门的理解与吸纳速度极快,加之蓬莱岛灵气极盛,岛上的修炼资源极为丰富,经过一个月的苦修,她的进境已达练气中期。
这几日,段甜儿已经可以外放灵力。
今日,她射出的灵力愈发像样,虽力量较弱,却准头上佳。
此时,她纤纤玉指轻轻一挥,一道淡淡的灵力射出,正中不远处湖面上悠游着的一只白鹤。
那白鹤瞬间掉落几根羽毛,愤怒地鸣叫一声,拍打翅膀飞起,远离了此地。
云澈一惊,想起小姑娘昨日烧了一只锦鸡的尾羽,广成子当晚寻他,语气委婉,态度却坚决地表示,自己本是好意为他和他的小友提供居所,但若此小友继续骚扰岛上生灵,将不得不请他们离开。
云澈连忙对段甜儿说道:“甜儿,还是用石头练习吧。”
“活动目标才有意思嘛。”段甜儿耸了耸肩,看向云澈,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些石头,倒是可以一试。”
话音未落,她轻挥纤指,将一道灵力射向云澈。
云澈不动如山,目视那道灵力直袭而来。
“叮”的一声脆响,云澈的玉石发冠应声而碎,青丝如瀑,垂落肩头。
段甜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轻咽了咽口水,之后飞身扑向他。
云澈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段甜儿扑来的力道,在两人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倾坐在脚下的茵茵草毯上。
段甜儿坐于他展平的腿上,抬起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他肩头的青丝,随后,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穿梭向上,到达耳后,指腹轻触发根,缓缓地摩挲起来。
一道酥麻的电流在云澈身体里游走,他的心头泛起一股说不清的痒意。
“云轩,你的发真美,这样黑,这样密。”段甜儿柔声说道,“初见那日,我便想着,若能散开这墨瀑,让我好好摸摸,该有多好。”
云澈微阖双目,“当真第一次见我,就有此想法?”
段甜儿又咽了咽口水:“其实不止如此,第一次见你时,我还有一种想法……”
第72章
云澈阖目轻语:“想对我做什么呢?”
尾音未散,段甜儿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忽然发力,一把扒开了他的衣襟,令他半边肩膀露出。
“甜儿,不可!”
云澈大惊,在他心中,段甜儿虽冰雪聪明,却仍是孩子心性。
他要待她心智成熟,足以为自己的未来做出决定时,才会考虑与她更进一步。
两人这些日子分室而居,连亲吻也不曾有过,他更不可能就这样在野外与她逾矩。
云澈正要抬手阻止,段甜儿低头猛地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头。
她咬了许久方才松开口,看着两排深深的牙印,心满意足地说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牙痒痒的,想要咬你,一口一口吃了你。”
云澈的呼吸有些急促,一偏头,轻轻咬上段甜儿的耳珠。
云澈的识海里,云舒有些困惑,人族表达情意的方式,何时变得这般……原始?
两人谁能咬得过谁?
一番纠缠后,获胜的段甜儿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落败的云澈轻喘着整理衣衫,盖住深深浅浅的齿痕后重新束发。
二人继续修炼。
这一次,云澈以灵力将落叶激荡在空中,成了段甜儿的活动靶子。
段甜儿练得欢喜,笑着说道:“云轩,你算不算我的师父呀?我是不是该给你磕个头,行个拜师礼?”
云澈尚未言语,段甜儿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受徒儿一拜!”
云澈连忙抱起她:“甜儿,不可胡闹!师徒相恋乃是大忌。在仙门,师徒不能结为道侣。”
段甜儿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想与我结为道侣了?”
云澈一怔,脸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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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京城段荣公府,子时一过,一道身影闪进段甜儿的香闺。
化身段甜儿的沐宁坐在桌旁,抬眼看去,朝越桓泽微微一笑。
明日,便是二人的大婚之日。
出绮罗居后,婚前当依礼分宿。
前些日子,越桓泽并未在深夜造访。
他虽爱她入骨,却自诩非重欲之人,加之大事当前,鲜有旁念。
可床榻上五次,温泉中两次,令沐宁足足三日行走困难。
若有人说越桓泽并非重欲之人,这话鬼信,她也不信。
沐宁站起身来:“咱们开始吧。”
二人动作起来。
一会儿功夫,顺利潜入了段元真的书房。
这段时间,越桓泽以准东床的身份,频频随段元真出入商宴官席。
觥筹交错间,他言辞机敏,进退有度,与巨贾和权贵周旋,皆游刃有余。
反观段北念,性情耿直,不善变通,段元真每每念及,只叹其不堪大用。
亲儿子扶不上墙,段元真便将越桓泽视为接班人培养。
十日前,越桓泽开始接触幻阵阁的核心业务与商事机密。
他随段元真拜访朝中显贵,掌握到诸多信息。
年近半百的当朝皇帝轩辕胤已有二十年未上朝,近十年更是久居深宫,众臣难以得见,唯有圣旨不时自内廷传出。
轩辕胤年轻时广纳天下美色,雨露均沾,育有五十多名子女,其中,皇子有三十多位,时年二十有五的七皇子轩辕景曜被立为太子。
尽管东宫有主,朝堂上的权力却牢牢把持在摄政王轩辕沧澜手中。
他乃先皇的同母胞弟,今上之皇叔,时年五十有六。
此人野心勃勃,霸道专权,肆意打压异己,昔年中明里暗里清除了不少提议请出今上,或主张由太子监国的老臣。
如今,朝中大权尽由轩辕沧澜独揽。
除了尚未废东宫,深宫传出的圣旨皆是支持于他。
轩辕景曜与众皇子退避三舍,深知若被皇叔祖视为绊脚石,必定难以善终。
日前,越桓泽随段元真入摄政王府,面见轩辕沧澜。
越桓泽看向这位权势熏天的上位者。
他面容看来不过三十,眼神锐利如刀,唇线紧绷,唇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
他左腕佩戴一条五色阵石手串,泛出妖异的微光,将其气息收敛得几乎滴水不露,唯有一丝淡淡的威压在瞬息释放,犹如深渊潜蛟露出的一鳞半爪。
轩辕沧澜微眯着眼睛听段元真说明来意,指节轻扣金玉案上的九州舆图,轻笑道:“段卿,十年来你助本王布设灵阵,终至收官。这些年你舟车劳顿,尽心竭力,本王皆看在眼里。本王此前向圣上请旨,封你为荣公,你的荣公府,本王却从未造访过。为贺你嫁女,得此乘龙快婿,本王便允了此请,届时必亲赴,为一对璧人主婚。”
段元真闻言,眼中霎时泛起一层水光,声音里带着颤意:“摄政王隆恩,某必铭记于心!”他喉头滚动数次,险些老泪众横,“日后肝脑涂地,为您效死,某在所不辞!”
越桓泽已介入幻阵阁的核心要务,知晓轩辕沧澜提及的灵阵乃九州封天阵。
此大阵是幻阵阁承接自朝廷的一桩秘密任务。自十年前起,开始延着龙脉的走向,在九州的九座山峰上布设分阵眼,并在皇城中设置主阵眼。
据称,九州封天阵启动后将为九州带来数百年的风调雨顺,护佑百姓世代安康。
此阵布阵周期漫长且耗费甚巨,为防宵小之辈从中作梗,这项泽披苍生福祉的本相仅掌握在轩辕沧澜与段元真二人手中。
段元真每年必择天时,亲自布设一处阵眼。
每到布阵的关键之处,便会清场,他带去的人手从未见过此阵的机要部分,更无从得见此阵的全貌。
而每当一处阵眼完成,轩辕沧澜必亲临验看。
今年正值九州封天阵布设的第十个年头,九处分阵眼已于去年全部布妥。
就在三日前,随着最后一块阵石嵌入皇城地脉,主阵眼也大功告成。
如今,大阵只待启动。
婚礼将近,段元真这几日把自己种进了喜堂,凡事皆亲力亲为,不许下人插手。
两日前,他的世交好友佘无咎亲自登门相助,二位大门主携手布置喜堂。
此事传开,成了京城里的一桩趣谈。
段夫人揶揄道:“这老头子,当年念儿大婚,他当了个甩手掌柜,如今轮到了甜儿,他连块儿红绸都要亲手绑,偏心偏到胳肢窝里了。”
段元真投入全部精力操办婚事,越桓泽便借此良机三番两次造访他的书房。
越桓泽陆续破解了书房内外的多道感应阵与守御阵,待沉香木书柜上的一道匿形幻阵消散,一扇带有法阵的密室门露了出来。
越桓泽有种直觉,九州封天阵必有蹊跷,而密室中想必藏有关于此阵的秘密。
经过一日的推演,他找到了破解密室门上法阵的方法。
段元真已有三日未曾踏足书房,明日便是良辰吉日,料想今夜更不会来此。
越桓泽与沐宁潜入书房后不慌不忙一番操作,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密室门。
两人步入密室,映入眼中的是室中央一座精密而恢弘的九州地形舆图,其上悬浮着一张光阵。
阵图上散发着强光的一处主阵眼与九处分阵眼连成一脉,其中,主阵眼对应舆图上的皇城位置,九处分阵眼则对应着九州大地上的九座山峰。
阵图之上,能量线宛如血脉般汩汩流动,与下方舆图上的龙脉走向完美契合。
这正是九州封天阵的阵图!
越桓泽细观此阵,越看越惊心。
他看出,这九州封天阵竟是褚氏祖传阵法图册上最重要的一阵,“天地吞灵阵”的变体。
褚家阵法图册虽被奸人夺去,但他在孩童时代便已将其中的阵图深深铭刻在心中。
九州封天阵的核心阵纹、符文、禁制与结界,灵符与神符,以及阵盘与星盘的对应,无一不取自天地吞灵阵。
因而,此阵并非为九州带来风调雨顺的庇佑之阵,而是一个汲取龙脉能量的吞噬阵!
越桓泽心中巨震,一旦此阵启动,九州龙脉的能量将被源源不断地吸入阵中,掌阵之人便可借由此阵攥取人间的至尊之力。
代价却是令九州大陆龙脉动荡,能量枯竭,随之而来的将是持续不断的天灾,地震、洪水、干旱、暴雪、飓风……
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间,九州百姓将陷入民不聊生的苦难深渊,直到龙脉重新稳定。
沐宁听越桓泽道破此秘,一股怒焰在心头炸开,狠狠咬了咬贝齿。
她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邪恶之人,为一己私欲汲取无边能量,不惜牺牲整个九州的龙脉气运,令人界陷入滔天灾难。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心中有了决断,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此邪阵启动!
此阵一日不毁,此贼人一日不除,天下苍生便一日不得安宁!
倏然,沐宁与越桓泽的背脊同时窜起一股寒意。
两人霍然转身,只见段元真不知何时已立在书房中一处阴影里,眯着眼看他俩。
“褚天泽和这位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深夜擅闯本公书房,可否给个解释?”
话音未落,段元真挥手掷出一张法阵。
同一时间,越桓泽与沐宁各自射出一道灵力。
第73章
天剑群山无名山天池,夜宸正浸沐于沸水中,泡汤俨然成了他近日来的新爱好。
昨日,沈雪凝设计将陆珩宸引到此地与他见面。
或许因二人本为一体,冥冥之中自有感应。陆珩宸初见夜宸时,竟无半分惊诧,只淡淡抬眸,如观水中倒影。
夜宸用尽各种说辞劝说陆珩宸与自己合体,共同湮灭人世。
夜宸强调,一旦二人合体,将成为三界至高无上的主宰,成为世间一切规则的制定者,一手开启属于魔族的盛世。
陆珩宸闻言神色疏淡,他对无上权力并无渴望,对于是救世还是灭世,他同样毫不在意。
他对世人的情感是淡漠的,芸芸众生,与他何干?因此,他不觉得灭世之举有何不妥。
但他亦不认为有必要兴师动众地灭世,只是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有些麻烦。
至于魔族能否兴盛,他显然也不像身为魔君的夜宸那般当一回事。
最后,夜宸口干舌燥地说道:“我们将成为这片大陆的至尊之主,被恩准存活的人族将成为仆役,从身体到灵魂永远属于我们,毕生效忠与服侍我们。”
陆珩宸方才来了兴趣:“到时候,真的可以想要谁,就让谁属于自己,一心一意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吗?”
夜宸语气笃定:“我们会将选中之人化为半人半魔的存在,加以驯服,他们便是我们的掌中之物。”
陆珩宸听到要将选中之人变为半魔之身,心中顿生顾虑。
万一沐宁到时对新种族有所不满,找他讨说法可怎么办?
他犹豫之后拒绝了夜宸的提议,但并未把话说死,而是表示自己还要再想一想。
此刻,夜宸一边泡汤一边盘算着如何处置沐宁,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将她魔化,再亲手驯服。尽管这样有助于掌控她的身心,但就像陆珩宸所顾虑的,夜宸也不确定沐宁是否会因这种改造而感到欢喜。
第二种,将她作为人族的漏网之鱼予以保留。可这样一来,就算他想日日夜夜带着她,她愿意跟随他的可能又有多大呢?
夜宸揉了揉额角,脑壳疼!上一回灭世时,他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看来,这女人果真是个麻烦。他又捏了捏眉心,忽然想到了第三种方案。
这女人不是曾经说过,要让他跟着她吗?
夜宸心中有了计较,待沐宁归来,只要她不再与越桓泽纠缠不清,他便以小山的身份与她来往,定要让她知道他的好,待她离不开他,他便抬举她为魔后。
日后,沐宁将为他生下几个小魔王。他虽决定只立一位魔后,他的儿子们却肩负着为魔族开枝散叶的重任,皆应纳十名以上魔妃,繁衍一百名以上小小魔王,小小魔王继续繁衍小小小魔王,魔种生生不息。
在这片大陆的自然竞争中,人族的子孙又怎能与魔族的子孙抗衡?经过一代又一代魔王的努力,魔嗣绵延,数量终将超越人族,在种族进化的领域将人族淘汰出局。
虽然此计划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完成,但夜宸深知,如果循序渐进,魔族终将占据这片大陆。
而这一切,正是他对纪元大劫独辟蹊径却又无比坚定的执行!
夜宸的嘴角浮现一丝轻笑,目光又骤然变得冷冽。若沐宁与越桓泽继续纠缠,不愿为他生小魔王,那便别怪他以常规方式执行纪元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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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段荣公府,书房内。
段元真掷出一道寂音护堂阵,越桓泽和沐宁射出的灵力又给屋子加了两道屏障。无论何人在外,皆难以窥得书房内的一丝声息。
越桓泽和沐宁步出密室,到了段元真面前。
越桓泽笑了笑,“段阁主,你何时识破了我的身份?”
段元真一叹,“初次见面,我便认出了你。你是我义弟的儿子,虽说你们父子的眉眼仅三分相似,我却感知到了你们身上极为相近的风骨。再者,我知晓你当年未死,如今年龄对得上,你师父又是褚家世交。加之,我问及你家世,你自认为答得滴水不漏,我却听出了些许破绽。若是容易被人糊弄,我这天下第一阁阁主岂非浪得虚名!贤侄,你说是不是?”
越桓泽眉峰微蹙:“你如何知晓我当年未死?此外,当年揭发我父亲之人是你,我极有可能将你视为仇人。你认出我后难道不担心我是来向你寻仇的?再者,你为何要将女儿许配于我?你不担心我伤害她吗?”
段元真沉声说道:“贤侄,别急,听伯伯一一为你解惑。当年,我与你父亲的关系极为隐秘,越参军并不知情,故而,我与他对你的营救是分别进行的。我亦想到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却发现牢中已换上了病重的越家公子。故而,我知你未死。”
“后来越参军遇刺身亡,我前去试探那人。所幸他并不知晓你还活着,以为除掉越参军后,便再无人为褚家喊冤。此后,我不敢过多打探你的消息,只因那人的暗卫遍布天下,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他的警觉。这些年来,只要想到你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平安活着,对我就是最大的慰藉。”
段元真见越桓泽听得认真,继续说道:“我已料到,越参军不明其中隐情,便会告诉你,我乃谋害你父亲之人。可如果你因此来向我寻仇,令我有机会见着你,我倒是满心欢喜。十余年了,我一直盼着你来寻我,哪怕是来取我性命。”
他嘴角噙上了从容的笑意,“贤侄,纵然你天资卓绝,伯伯却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之人。”
越桓泽微微一笑。
段元真瞧着他的神情,心中暗叹,这位大侄子,若是斗起来,倒真不将自己这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转念一想,自古英雄出少年,便也释然,接着说道:“我认出你后,便决意将甜儿许配于你。当年,我曾向义弟提过结亲之意,奈何你父亲言道,已按你母亲之意与沐大学士家的千金定了亲事,着实令我遗憾。那沐氏女娃,比得上我家甜儿吗?配得上贤侄你吗?”
段元真忽觉奇怪,那扮成甜儿的女子此刻脸红了起来,颇有娇羞之态。
他又看向越桓泽,“我从不担心你会伤害甜儿。你身上流着我义弟的血脉,以你们父子的为人,绝无可能做出殃及无辜之事。反倒是我深信,若你与甜儿结为连理,定会护她一生周全,亦能庇护段氏满门。我当日设下绮罗居之局,是赌甜儿不会弃你于不顾。可若臭丫头真不相救,我自会及时现身,保你无恙。”
他眸中露出果决之色:“我布下的大局,已至收网之时。明日,元凶将伏诛,真相将大白于天下。届时,褚家冤案得以昭雪,你与段家之间的隔阂自会消除。”
沐宁只觉这位段阁主心也忒大了,捏诀变回真容,询问道:“您何时识破我不是甜儿的?您如此淡定,难道不担心亲生女儿的安危么?”
段元真看向她,叹了口气:“你玲珑剔透,我夫人与儿子却是心思简单之人,自然难辨真伪。我却渐渐从你细微的神态和下意识的反应中察觉出你不是甜儿。最初,我心急如焚,立刻就要拿你审问。但几乎是同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你不仅扮成甜儿的样子,还熟知我家中大大小小之事,其中有些事,除非是甜儿自愿透露,否则你不会知晓。”
“我断定是那鬼丫头不愿嫁给我这贤侄,方才主动与你搭戏,藏起来骗我。我阅人无数,看得出你心底纯良,便更不担心甜儿的安全。”
“姑娘,事已至此,你不妨直言相告,甜儿现在何处?你又是何人?既代她入了绮罗居,是否已是我的贤侄媳?”
沐宁道出自己的身份,亦道出与越桓泽的关系。
段元真沉默片刻后释然一笑,“我本欲得此佳婿,想不到却是成人之美。看来,贤侄与甜儿终是无缘。而你二人本有婚约,在我段府结秦晋之好,正是天作之合!”
沐宁微笑着说道:“甜儿此刻正跟着云澈师尊,安全无虞,请您宽心。”
段元真脸色骤变:“坏了!我本以为这丫头就藏身京中,没料想她竟和云澈在一起!当日我要她入绮罗居,一来确因我极中意贤侄,二来正是要断了臭丫头与云澈的孽缘!”
沐宁温声劝慰:“甜儿与云澈师尊虽隔着不少辈分,却非师徒悖恋,这段情缘不在仙门禁忌之中。想来仙门中人对此不会有微词,阁主实在不必担忧。”
越桓泽亦劝道:“您那日将甜儿和云澈师尊比作我与青玄真人,实则不妥。白氏虽为修真世家,却拘泥世俗礼法,行事甚是迂腐。而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深感您心境脱俗,行事洒脱,想来您是爱女心切,方才过虑了。”
段元真强压情绪:“贤侄,贤*侄媳,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但甜儿跟了云澈是不会幸福的。待过了明日,我便亲自去寻甜儿。若云澈胆敢欺负了甜儿,我定与他拼命!”
第74章
沐宁心道,段元真与云澈师尊之间恐有误会。
越桓泽问道:“当年屠戮我褚氏满门的幕后真凶,可是那轩辕沧澜?他逼您布下九州封天阵,可是图谋攥取龙脉之力,欲藉此登临人皇之位?明日之事,您有几分把握?”
段元真赞许地点头道:“贤侄目光如炬!轩辕沧澜正是这一切祸端的源头。但九州封天阵,却是我心甘情愿为他布设!”
此事必有隐情。
沐宁看向越桓泽,见他表情并无变化。
段元真未做解释,继续说道:“我在喜堂中布下虚空囚禁夺灵阵,佘楼主已为此阵加持神级封禁符。纵使轩辕沧澜深谙阵道,明日若踏入此阵,亦如恶蛟困于锁龙井,休想轻易脱身!。此阵玄妙,自他入阵之时,便如附骨之疽,不断蚕食其灵力,直至他力竭而亡。”
越桓泽请缨道:“想必需有人同时入阵牵制轩辕沧澜,断其破阵之机。我愿入阵!”
沐宁不假思索,“阿泽,我陪你!”
“宁宁……”越桓泽见她一副寸步不让的模样,将她搂进怀里,轻吻她的发顶,“好。”
段元真看着一对璧人叹道:“入阵之人不会成为阵法夺灵的目标,却势必面对轩辕沧澜殊死一搏的攻击,我不愿你二人涉险。”
越桓泽断然说道:“轩辕沧澜与我有血海深仇,而此人野心勃勃,不惜以人间为祭。无论是报我一家之仇,还是为天下苍生,我必入阵,与其死战!”
沐宁紧握他的手,“为了阿泽,为了九州无辜的百姓,我必入阵,定要铲除此罪徒!”
段元真被二人的大义打动,“好,明日你俩随我入阵!若轩辕沧澜如我所料,一切会得到最好的解决,若有意外,我送你们出阵。此阵需从内部湮灭,我已做好准备,届时会在阵中施展湮灭术,与他同归于尽!”
越桓泽:“天意不负,定有最好的解决!”
沐宁听出他俩有一丝心照不宣,在某处环节打哑谜。
又听越桓泽说道,“若明日之事生变,您不必舍命相搏,咱们再寻机会。”
段元真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轩辕沧澜戒心极重,先前从未踏入我府。失此良机,再难图之。他修邪术,噬人血肉,夺寿延命,在其地盘我无从下手,此次若能困住他,纵拼上这条老命,也必叫他有来无回!”
沐宁心中一惊,此人竟还以活人修炼邪功,真乃彻头彻尾的丧心病狂。
段元真沉吟片刻,转而问道:“贤侄,我尚有一事不明,你先前如何知晓我非谋害你父亲之人?”
越桓泽看向沐宁:“多亏了宁儿。”
沐宁对段元真解释道:“当年,家父受命监刑,接手了褚氏一案的全部案卷。其中,除了由您揭发的那份证据外,另有一份在褚家搜出的罪证,而这第二份罪证上的通敌之人,除了褚刺史,还有您。这说明什么?”
见段元真凝神谛听,她接着说道:“即使您不揭发褚刺史,也会有其他人揭发,不仅褚刺史不能幸免,您也会涉罪其中。倘若您一开始就与人勾结,共同设局谋害,就不会有这第二份带有您名字的罪证。当年您应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而逼迫您之人,极可能是曾授意我父亲销毁这第二份罪证之人,轩辕沧澜。我从母亲那里得知此中曲折,告诉了阿泽。”
越桓泽点了点头:“我听宁儿说出隐情后便不再将您视为死敌。起初只当您非秉节正直之士,不过芸芸众生里一个凡夫俗子为保全家人的失节之选。而这些日子,我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您在针对轩辕沧澜设局,近日更将喜堂布成阵室,准备在婚礼上动手。我与宁儿只待明日您行动之时,与您共同举事。”
段元真看着越桓泽,摇了摇头:“孩子,这不是我当年的选择,而是你父亲的抉择。”
闻言,越桓泽和沐宁皆心中一震。
段元真缓缓说道:“当年,轩辕沧澜施下妖术令圣上失智。他没有直接除去今上,只因今上驾崩,皇位将由太子继承。圣上子嗣众多,轩辕沧澜若屠尽龙裔,必致山河鼎沸,九州共诛。故其以摄政之名临朝,而众皇子避其锋芒,对其退让,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他终究不甘心一辈子如此,便谋划攥取九州龙脉所蕴至尊之力,藉此镇压天下反抗,登顶人皇之位。”
段元真追忆往事,将真相一点点揭开。
“褚家祖传的阵法图册,素有传世无双之誉。传言图册中的核心一阵,能让掌阵人汲取人世间的极致之力。此图册自古以来唯褚家父子代代相传,外人难以窥见。轩辕沧澜为得此阵,便设毒计谋害褚氏满门。彼时,他看中了我的阵法之才,欲招募我为其所用,故先试探我的忠心。一夜,他召见于我,告知有一份伪造的谋反罪证藏于褚家,命我次日亲手取出,揭发你父亲。”
他微阖双目,复又睁开,投向越桓泽的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悲色:“那夜,我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连夜赶去寻义弟,告知他此祸。通过分析第一份伪造罪证的藏放位置,义弟和我连夜揪出了轩辕沧澜安插在褚府的内奸,那人供出府内还藏有第二份伪造的罪证,但他家人悉数掌控在轩辕沧澜手中,他未透露第二份罪证的位置便服毒自裁。”
“我和义弟一时无法找到那被藏匿的第二份罪证,天色渐明,我不得不离开。那时,你父亲要我亲手揭发他,以此作为向轩辕沧澜献上的投名状。”
“你父亲说,绝不可让此等邪佞之徒登临帝座,否则天下苍生必将陷于无尽的苦难之中。义弟要我取信于轩辕沧澜,潜伏于他身边,全力阻止其阴谋。你父亲未将内情告知越参军,正是因为他已将歼灭轩辕沧澜的重任交托于我。越参军虽忠勇热血,却远不足以与轩辕沧澜抗衡。若让他知晓内情,万一他应变不当,只怕会引起轩辕沧澜对我的怀疑。”
越桓泽动容道:“段伯伯,这些年来您忍辱负重,受委屈了!”
段元真将目光投向密室中的九州封天阵,嗓音伤感而悠远:“我与你父亲因同好阵法,少年时便结为知己。你父亲深知觊觎褚氏阵法图册者众多,为防万一,与我约定人前陌路,人后至交。在皇天后土前,我二人早已歃血为盟,结为生死兄弟!”
“那些年少岁月,我与义弟在高山流水间共研阵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1]。这些年来,唯留我一人立于华亭,望白云苍狗,蓄满腔哀思,今日终得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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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越桓泽与段甜儿的婚礼定在酉时,星炼真人午前便已抵达段荣公府。
赵景、宋梨、萧昊等同门友人本已备下贺礼,欲前来观礼,星炼真人费尽心机,设下诸般说辞,方才将他们一一拦下。
星炼成了婚礼上天剑宗唯一的代表,作为新郎一方的长辈出席典礼。
他初入段府时,看段家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随便一个小厮也是贼眉鼠眼的。
待他与越桓泽闭门长谈后,再踏出房门时,他看段府之人各个眉清目秀,只觉段府管家的笑容里也带上了忠厚之气。
黄昏前半个时辰,轩辕沧澜作为主婚人,依礼提前驾临喜堂。
他步入厅中,落座在喜堂正位上,两侧各立有四名护卫。
段元真双手捧着亲笔誊写的主婚词,恭敬地奉上。
轩辕沧澜接过,目光掠过红笺,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喜堂中一名侍女暗暗看去,堂内除轩辕沧澜一行人外,有段元真夫妇、越桓泽、星炼真人、段北念夫妇、佘无咎一家三口,以及段府管家。
宾客陆续登门,府中下人往来通传,唱名声不断。
段夫人、段北念夫妇、佘夫人和佘少主、段府管家先后离开喜堂,去往庭院中迎宾。
宾客们被安排在外厅稍候,待酉时至喜堂外观礼。
段元真看向佘无咎,爽朗一笑:“佘兄,小弟在此伺候摄政王,烦劳你代我出门迎客,撑一撑场面,以免怠慢了诸位贵宾。”
佘无咎那张常年寡淡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生意人精明的微笑。
“段贤弟,有尊夫人和我家夫人在外执礼,岂会怠慢贵客?倒是你的幻阵阁接了摄政王恩赐的大生意,你这般催我走,莫非是认为我的御符楼不配为朝廷分忧?”
段元真眸光一动,冲挚友点了点头。
他一振左腕上的蓝金阵石手串,霎时间,整座喜堂被蓝光笼罩。
堂内所有人,包括轩辕沧澜和他的八名护卫、越桓泽、伪装成侍女的沐宁、段元真、佘无咎与星炼,皆被传送至一片荒原。
[1]“鹤鸣九皋,声闻于野”出自《诗经小雅鹤鸣》。
第75章
轩辕沧澜面色骤变,怒斥道:“段元真,你这是何意!”
段元真沉声道:“轩辕沧澜,此处乃是我的虚空囚禁夺灵阵,我要为褚兄弟一家报仇,也为所有被你戕害的无辜百姓讨个公道。今日,必要你偿命!”
轩辕沧澜冷笑道:“你这小儿藏得可真深。”
他扫视越桓泽、沐宁、星炼和佘无咎,“你们也是来向本王索命的?”
越桓泽怒视他:“我乃褚天泽,亦是天剑宗越桓泽,我为我褚家冤魂与九州百姓,要你血债血偿!”
沐宁神情决然:“我乃褚家儿媳,天剑宗沐宁。我为夫家,也为万世开太平,与你死战!”
星炼真人气势如山:“轩辕狗贼,我乃褚家世交,天剑宗星炼。我替天行道,要你狗命!”
佘无咎无惧无畏:“摄政王,你残害黎民,恶贯满盈,为天理所不容,我亦不能容你!”
“好啊,就让本王瞧瞧你们的本事!”
轩辕沧澜阴恻恻地说着,忽然察觉到体内能量在法阵的作用下悄然外泄。
他面色一变,一挥手,八名护卫扑向段元真阵营的五人。
他趁机振动左腕上的五色阵石手串,凝神感知法阵中能量的流动轨迹,试图找到破阵之法。
他带来的八名护卫为死士,皆是绝世高手,且修炼了邪术,颇为难缠。
段元真阵营的五人交换眼神后,越桓泽的魂铸一声龙吟,直取轩辕沧澜的咽喉,其他四人各自迎战两名死士。
越桓泽的雷霆剑气瞬间笼罩轩辕沧澜,使他无暇破阵。
轩辕沧澜决定先解决掉眼前的对手,他双手掌心一推,浓烈的赤色邪气涌出,那邪气在空中爆裂,化作一股妖异的血煞之力,形如一把赤色大刀,裹挟着杀戮的血腥,向越桓泽劈斩而去。
魂铸的属性以金为主,以水为辅,扶风山主为此剑升级时,为其注入了菁纯的金力,而金气最克邪气,可致血煞之力崩溃。
越桓泽凌空跃起,手中长剑一扬,激荡出一道璀璨的金色长虹,击向空中的血色大刀。
金剑之气与血煞之力激烈碰撞,刹那间,血腥妖力发出声如恸哭般的轰鸣,邪气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金色剑芒则如风卷残云般将污浊邪气涤荡一空,凌厉的剑锋更是直捣赤色大刀的力量核心。
霸道的金力击溃了血煞之力,邪气在金气的强压下分崩离析,化作一阵恶臭,消散于虚空。
接着,魂铸在越桓泽掌中极速回旋,剑气凝聚成千万道锐不可挡的金锋,气势磅礴地刺向轩辕沧澜。
金锋纵横交错,轩辕沧澜竭力施展血煞之术,方才堪堪熬过这波汹涌的攻击。
待二人重新站定,轩辕沧澜身上已被越桓泽的剑气刺出了几道深伤,暗色血液涌出,恶臭四溢。
轩辕沧澜方才意识到,如此年轻的越桓泽竟是当世顶级强者,比他最初认为此战中最难缠的段元真还要可怕。
此时,另外四人已分别解决掉各自对战的两名死士,五人形成了对轩辕沧澜的包围之势。
“去死吧!”
轩辕沧澜的眼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右手一把扯断左腕上的五色阵石手串,将五颗不同颜色的邪灵珠分别掷向五人。
五颗邪珠在空中爆闪后猛然膨胀,瞬间化为五张不同颜色的阵图。
这五张阵图如同五只狰狞的鬼手,各自摄起一人,五人各随一张阵图消失于虚空。
他们本就在阵中,如今竟是分别被带入了不同的阵中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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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被吸入一张红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赤焰地狱。
地表如同末日炼狱,沟壑纵横,深达地心的裂缝间翻涌着炙热的噬魂熔岩,散发出阵阵逼人的热浪。
熔岩表面冒着滚滚焰泡,这些焰泡正不断升腾而起。
而在这片炼狱之地的上空,悬浮着上千只大小不一的烈焰光球,将天地映照得焱亮无比。
这些光球高悬于空中,以不规律的轨迹快速移动着,每隔片刻,它们便齐齐发难,将上千颗炽烈的火球从不同方向以不同角度砸向越桓泽。
每一颗火球在空中划出炫目的火线,夹杂着尖锐的咆哮声袭来,砸中地表的瞬间掀起一道噬魂炎涛。
越桓泽收起魂铸,以踏云之姿在崎岖的地表穿梭腾跃,躲避这些火球暴雨般密集的猛烈攻击。
稍有迟疑,他便可能被炙烈的火浪吞没。而若是腾跃时出现一个失误,噬魂熔岩则等待着将他化为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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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被吸入一张蓝色阵图,她进入的空间是狂澜怒海。
无边渊海中找不到一寸陆地,空中高悬的满月洒下清冷的月华,为这片深海带来淡淡的光亮。
若是没有这轮明月,四周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怒海翻涌,将于黑暗中吞噬一切生机。
月光下,无数个滔天巨浪带着轰鸣从四面八方扑向沐宁。她收起云梦翎,想要召出澈影蓝梦,却发现此阵封锁了她的命剑。
她结印设下一只避水罩,大浪竟在一息之间打碎了护罩,溅上她的脚踝,在玉足上割开数道嫣红的伤口。
这不是普通海浪,竟是灭灵涛。
沐宁捏诀以灵纱将脚部包裹了数层,运转周身灵力,在巨浪交叠的间隙找寻稍稍平稳的海面短暂立足,调息后又凌空跃起,闪避那些足以将她吞没的巨潮。
浪头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整片渊海对沐宁发动着无休无止的攻击。
她刚刚停歇,尚未站稳,新的浪头便铺面砸来,令她疲于应对。
她能找到的蓄力机会越来越少,灵力不断消耗,体力开始透支。
她的身法慢了下来,一道巨浪带着彻骨的寒凉打湿了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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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真被吸入一张金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死亡沙漠。
这里天地浑黄,视野被漫天飞沙遮蔽,双目难以视物。
段元真轻轻振动左腕上的阵石手串,一道洞察阵展开,他的双眸瞬间如炬,视野恢复如常。
只见烈日高悬,炽白的光线透过沙尘弥漫的空气倾泻而下,照射在浪潮般起伏着的无边无际的金色沙丘上。
狂风怒啸,沙尘暴从四面八方席来,仿佛一头头肆虐的猛兽,疯狂地奔腾在这片毁灭沙漠上,整个空间像是一座狂暴的斗兽场。
段元真裸露的皮肤被飞沙刺得生疼,他再次振动阵石手串,释放一道风障阵。周围空气形成了一个罩住他周身的气流屏障,将沙尘暴阻挡在外。
沙漠深处,几道巨大的龙卷盘旋而起,宛如疯狂的巨兽在黄沙中横扫,狂猛的旋风令巨大的沙丘瞬间崩塌。
一些被冲击的沙丘露出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而这些裂隙很快又被流沙覆盖,藏匿了这些可怕的陷阱。
此时,数道沙漠龙卷正从四面以兽奔之速逼近段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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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炼被吸进一张绿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巨木囚笼。
整个空间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罩内,空中弥漫着透亮的光辉,悬浮着点点光晕,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光芒中,屹立着一株异乎寻常的巨树。
它的树干和枝干粗壮无比,从枝干上垂落下数不清的枝条,这些枝条纤长却又极其强韧,其上生长着密集而锋利的毒刺,弥漫着墨绿色的杀气。
随着星炼的到来,这些枝条摆动了起来,视他为袭击目标。
当枝条与枝条交错时,它们灵活而迅速地编织成不少错综复杂的牢笼。
这些笼子一旦形成,便会收缩,毫不留情地将毒刺刺入困入笼中的生灵。
星炼的命剑被此阵封锁,他手持由寒铁锻造的佩剑,斩向那些猛然刺来仿佛要将他撕裂成碎片的枝条。
被剑砍断的枝条在一瞬间重新长出,新生枝条上的毒刺愈发浓绿,闪烁出更为锐利的锋芒。
无数枝条如阴狠的毒蛇般迅猛且角度刁钻地刺向星炼。
他的衣衫被一根毒刺划破,墨绿色的毒液顷刻浸湿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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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无咎被吸进一张黑色阵图,他进入的空间是骷髅战场。
这是一个苍茫而荒凉的远古战场,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骨残骸,曾经的战鼓雷鸣、厮杀四起之处如今被一轮冷月孤独地照亮。
银色月光穿透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雾,洒在满地白骨上,冰冷而幽寂,静静地流淌着人未还的悲伤。
随着佘无咎的到来,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零落的白骨被瞬间唤醒,迅速拼接成一具具骷髅,形成站立的姿态。
佘无咎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扬,一张飓风符从掌中甩出,旋即化为一道龙卷,猛烈地自他身边盘旋而过,将附近的白骨和即将行走的骷髅尽数卷起,全部掀飞出去。
远处,无数骷髅已开始站立行走,随着诡异的颤动,更多的骷髅从地下破土而出,就像无尽的亡灵从地底复苏。
在这些纷纷弯腰捡起武器的骷髅士兵中,有几名异常高大的骷髅将军,他们披着破损的盔甲,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死寂的光芒,手持锈迹斑斑的大刀或长矛,骑乘在巨大的战马骨架上,带领着庞大的亡灵军团,气势汹汹地朝佘无咎冲来。
第76章
虚空囚禁夺灵阵的荒原上,轩辕沧澜正在孤注一掷地破阵。
一个时辰前,他自知难敌对手,果断掷出了傍身的五色邪灵阵石手串。
此手串纳受了他献祭的一万条生魂,威力巨大,化为五道邪阵将五人分别困住,为他争取到破阵的时间。
邪灵石化阵后,轩辕沧澜失了强大的加持,只能凭借自身邪功强行探阵。
他盘腿打坐,双目半睁半闭,双手挥动,不断向外释放邪气,捕捉阵中能量流动的蛛丝马迹,推演阵法运转的玄机,寻找阵眼所在位置。
每当他就要触及那隐秘的阵眼之处时,阵中的神级封禁符便会骤然亮起,一道强悍的反击力将他的探查力猛然弹开,甚至反噬到了他的邪灵。
他被越桓泽伤得不轻,为了将对手全部送入阵中阵,连一颗邪灵石也未能留下。
如果尚留有一颗,他便可驱动其与神级封禁符共爆。
他不由暗骂,怎生偏偏来了五人!
此阵不仅封困他,还在不断剥离着他的邪力,他心中焦灼,额间冷汗涔涔。
此时,阵中的神级封禁符忽明忽暗持续闪烁。
在轩辕沧澜意图破阵的同时,阵外有人竟在尝试强行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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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已洞悉破解赤焰地狱阵的玄奥。
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数十条改良后的霆澜索掷向空中。
每一条灵索迅速衍化出数十个分身,数百条灵索同时凌空挥击,将呼啸而来的火球一一抽得粉碎。
越桓泽从容站定,从空间戒指中又取出一张灵弓。
他将吸收水系凶兽丹药所得的玄水之力与自身灵力融合,又将水灵力激出,实体化为一根根泛着湛蓝波光的箭矢,每一根皆承载着浩荡洪流的威势。
越桓泽周身辉漪涌动,如天神降世,挽弓如满月,箭出如流星,射击空中迅疾飞掠的光球。
每一箭精准击中一只光球,被击中的光球瞬间炸裂,火光与水光在空中绚烂交融后同时消散。
他射箭的速度极快,一息之间便可射出数十支灵箭,天上的光球数目迅速减少。
最后,上空仅余一只庞大的光球。
随着箭矢的轰击,光球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灵箭持续不断地射向光球,光球微微颤动着,已不再射出火球,却始终未爆裂。
越桓泽担心若耽搁久了,轩辕沧澜恐会破阵。
他抬眸凝思,目光落在上方那些已经停止挥动的霆澜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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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接踵而至,沐宁已几乎寻不着停留蓄力的时机,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的识海中,白珠珠在沉睡的澈影蓝梦旁抖成一团,哭诉道:“我自己飘一会儿还要躺下歇歇,可驮不动宁宁啊。想不到,我白珠珠没能与泽子死在一处,倒是和宁宁同葬于这片渊海。泽子,我终不悔此生遇见你!”
沐宁的体能耗尽,向下坠去,下一刻,她便要被这片无边怒海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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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将所有灵索缠绕在一起,化作锋锐箭矢,搭在灵弓上,单腿后撤一步,凝神蓄力后猛然拉弓,蕴含巨大能量的雷水箭疾射而出,命中光球。
“砰!”,光球炸裂,炽焰贯天而出。
他心中微叹,着实可惜了这些霆澜索,回宗后,定要与白珠珠再锻造一批。
转念之间,他已突破阵中阵,重返荒原。
越桓泽看见轩辕沧澜盘坐于地,眸光一沉,召出紫煌帝剑,挥手将一道剑气斩出。
轩辕沧澜陡然睁眼,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焚命爆血术,开!”
他消耗十年阳寿,施展秘术,将能力短期内提升数倍,与越桓泽斗得难分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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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在坠落中忽然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托起。
原来是雪宝感知到主人处于生死边缘,主动现身。
它的身形变大了许多,及时将快要触及浪尖的主人驮起,飞在空中。
沐宁紧搂雪宝,感受着它温暖的气息。
就在雪宝身形微沉的刹那,它那蓬松如云的雪尾忽地向下一拍,“呼——呼——”
激起一股强劲的反推气流,将它的身子稳稳送向更高处。
沐宁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她方才未召唤雪宝,只因未曾料到这小家伙竟无需落地蓄力,便可翱翔不息。
果然是当之无愧的逃生小能手!
白珠珠在沐宁的识海中破涕为笑,沐宁骑着雪宝飞翔在怒海上空。
她凝视着下方汹涌澎湃的波涛,尽管每一处皆有所不同,却又似乎处处雷同。
她绞尽脑汁,依然想不出破解此阵的机要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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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元真看向几道急速逼近的沙漠龙卷,一振左腕的阵石手串,一张金色光阵闪电般铺陈开来。
阵图上,复杂的运动轨迹纵横交错,每条轨迹旁标注着不同方向和不同长短的引导线。
当光阵展至每道龙卷下方时,该龙卷的运动轨迹瞬间发生改变,不再袭向段元真,而是沿着阵图上的预定轨道运行。
最后,所有龙卷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些强大的沙暴力量在剧烈的碰撞中彼此相抵,同时消亡。
段元真立在原地,再次轻振阵石手串,金色的灵轨阵转为银色的窥地阵。
银光渗入黄沙之中,沙下地形清晰显影,所有裂隙与流沙的位置一目了然。
窥地阵窥出了死亡沙漠阵的真容,段元真身为顶级阵法宗师,扫视阵图,凝神推演,准确找出了阵眼位置。
这片沙漠极大,他小心行走,避开众多黄沙下隐藏着的裂隙与流沙区,抵达阵眼。
他向阵眼打出一道破阵阵,妖阵瞬间崩解,他毫发无损地回到荒原。
段元真望见越桓泽正与实力暴涨的轩辕沧澜交手,竟比他更早破阵,眼底掠过赞许与欣慰之色,随即纵身杀入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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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向星炼的枝条愈发狡猾,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根根毒刺宛若毒蛇之齿,准备着随时噬咬猎物。
星炼断定,只要除掉这株巨木,便可破解此阵。
金与火皆可克木,可无论是挥剑砍斩,还是使用炎焰珠焚烧,均收效甚微。
那些被金器砍断的枝条,以及被火器灼烧的枝干,皆迅速再生,这棵巨树的生命力似乎永不枯竭。
星炼一个腾跃的落点偏了半分,四周的枝条迅速交织成一张牢笼,将他罩在正中。
如同捕猎的毒蛇已用尾巴缠住了猎物,此牢笼开始收缩,迫不及待将他囫囵吞下。
星炼持剑挥劈,金光四溅,密集的枝条应声断裂,牢笼的收缩速度放缓。
很快,更多的枝条如潮水般涌来,缠绕着加固牢笼,越来越厚的笼壁势不可挡地收紧着,壁上每一根毒刺的逼近都令星炼感知到死亡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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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无咎将一张焚天符掷向前方的亡灵军团,远处顿时火光冲天。紧接着的一幕令他心头一沉,那些骷髅兵竟带着熊熊烈焰踏火线而出,气势骇人得如同魔鬼临世。
他迅速射出一张泰山压顶符,巨量的土石从天而降,轰然压在燃着烈焰的骷髅军团之上。
他刚松了半口气,骷髅兵便纷纷破土而出。
幸运的是,他们身上的烈焰已被熄灭,不幸的是,在各自抖了几下骨架上的黄土后,骷髅兵重整旗鼓,浩浩荡荡地向他进发。
佘无咎眼看骷髅兵逐渐逼近,急忙射出一张怒海狂涛符,符文闪烁,滔天巨浪瞬间形成,向着骷髅军团奔涌而去。
他心道,这下总该将这些骨头架子统统冲散了吧。
果不其然,巨浪过后,前方干干净净,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幕便让佘无咎骇得呼吸一顿。
成群的骷髅从地下同时钻出。原来,在巨浪袭来之前,它们已迅速潜入地下,避开了冲击。
佘无咎平复呼吸后总结出,唯有飓风符效果最佳。
他取出数张飓风符,同时撒向前方,瞬间形成几道凶猛的龙卷。
意外的是,这些骷髅兵这次竟两两成对,紧握彼此的一只骨手,将另一只骨手中的武器深深插入地下。
依靠着彼此相扶,并将风力传导至地下,它们竟没有被风卷走,反而站得笔直,毫骨无损。
风停后,原本步行前进的骷髅兵忽然加快了步伐,转而开始奔跑行军,地面被它们的脚步震得发抖。
更糟的是,几名骷髅将军骑着白骨战马冲向佘无咎。
马蹄声逼近,卷带而来的尘土将周围的空气染得混沌一片,佘无咎的面色愕到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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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宝驮着沐宁飞翔,沐宁服用丹药调息后体能迅速恢复。
此刻,她望着下方汹涌的波涛,眉心紧锁,一筹莫展。
识海中,白珠珠热心安慰道:“宁宁,这阵破不了就不破了。泽子不会抛下咱俩不管,等他料理了轩辕沧澜,定会来救我们出阵。”
沐宁叹了口气:“阿泽必定早已破阵,如今正在迎战轩辕沧澜。我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既帮不上忙,又令他担心。况且,若有同伴受伤,我早点出去也能救治伤员。”
白珠珠语气轻快:“你多往好处想想嘛,未必会有咱们的人受伤呢。你别老盯着渊海看了,越看越烦,对不对?你瞧这月色,多美!不如我们暂且忘了烦恼,一起赏月吧。”
沐宁心中一动,抬头望向那轮满月:“珠珠,谢谢你!我知道如何破阵了!”
第77章
“破阵的关键,正是此月!”
“宁宁,我不明白。”
“正是这满月的引力,激发了渊海的狂澜。除去此阵中月,巨浪便会平息,即可破阵。”
白珠珠恍然大悟:“对!”
沐宁轻轻拍了拍大狐狸的背,温声吩咐道:“雪宝,靠近月亮。”
雪宝:“嗷——”
它拍打尾巴,越飞越高,很快接近了高挂的冷月,悬停在其附近。
沐宁抽出云梦翎,从雪宝背上腾跃而起,如离弦之箭刺破夜幕。
她看准时机,持剑的手臂高扬后重重一落,云梦翎剑气如虹,斩向那轮圆月。
升级后的云梦翎蕴有巨大威能,剑气直中月心,空中响起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一瞬间,沐宁回到荒原,雪宝化为玉兽环回到她的左腕。
越桓泽正与段元真迎战轩辕沧澜,沐宁出阵后,与他目光深情一触。
尚有两位同伴未出阵,沐宁心头一紧,当即取出了自己炼成的最强疗愈圣品,仙灵疗愈圣丹。
不久后,奄奄一息的星炼自虚*空中出现,跌落在地。
沐宁见他伤势极重,立刻喂其服下一枚疗愈圣丹,以灵力助其吸收。
命悬一线的星炼在沐宁的治疗下转危为安。
原来,星炼在被囚笼绞杀前终于想出消灭巨木的关键,摧毁它的树根!
他迅速从空间玉中取出烈焰狂弩,垂直向下射出弩箭。
火焰弩箭瞬间击穿牢笼底部,钻入地下,猛烈焚烧巨木的根部。
与此同时,剧烈的痛楚袭来,数根毒刺扎进了他的血肉。
幸而树根很快焚烧殆尽,他在生死边缘回到荒原,第一时间接受到沐宁的救治。
沐宁见越桓泽和段元真已对轩辕沧澜呈压制之势,便未入战局,继续助星炼疗伤。
段元真见佘无咎仍未出阵,示意越桓泽自己需撤出战局,前去救助。
越桓泽点头,他顶得住。
此时,荒原中忽然凭空出现新的一人。
看清楚来人之后,段元真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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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无咎尚在阵中阵。
他脚下散落着一地符箓,虽又拖延了片刻,但此时一名骷髅将军骑乘战马已至,大刀寒光一闪,他闭上了眼睛。
在这最后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变得寂静无声。
无数记忆碎片在他心头闪过,他的妻子在婚礼上冲他笑,他握着新生儿子胖乎乎的小脚丫,他们一家三口给彼此画定身符……
他虽爱过二表妹,可生死一线时,他心中唯有自己的家庭。
他意识到,自己最珍视的原来是妻儿。
爱,也包括珍惜眼前人。
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时,又一次晚了。
佘无咎心中默叹,自己名字取得不好,其中那“咎”字,成了命运的写照,一切悲剧,皆是“咎”由自取。
又过了一会儿,他心道:不对劲儿,时间好像真凝固了,周围亦是真寂静无声。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前方,他夫人那张宽宽的脸庞占满了他的全部视线。
佘夫人与他对视一瞬,将目光扫向掉落满地的符箓,疑惑地问道:“夫君,何故如此慌乱?用万里冰封符不就解决了吗?”
他侧头避开夫人,向前望去,只见所有骷髅皆已被封入坚冰,一动不动。
他依稀记得,颈上的灵瞳符器先前闪耀良久。只是当时自己过于慌乱,未曾料想夫人会寻到此地。
“柳儿,你怎么来了?”
“前日,你从家中悄悄拿走了一张神级封禁符,我便料想此事不小。今日步入喜堂,纵使段阁主的阵法精妙绝伦,我却不会感知不到自己亲手所制的神符。我本想留下守着你,却也不能不先安置好咱家儿子,你说是吧?”
佘无咎赶紧点头。
“没想到段阁主的阵法如此难解,而你竟还进了阵中阵,我险些就来晚了。”佘夫人边说边擦眼泪,“若你出了事,让我和儿子往后可怎么活?”
佘无咎红了眼眶,沉默良久,低声说道:“柳儿,对不起。”
“对不起?”佘夫人止住泪水,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是说你制了几张瘦月的显像符之事吧?前阵子你还在段府芍药园里用过一张。”
佘无咎也愣了一下,随后满怀愧疚地说道:“我先前一直辜负你的深情,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不会惦记旁人,我一心一意对你好!”
“过去的事不提了,夫君对我和儿子最好了!”
佘夫人说罢,“啪嗒”一口亲在佘无咎脸上。
佘无咎满心欢喜,暗道自己的名字果然取得好,其中的“咎”字,可不正说明了既往不“咎”。
佘夫人温柔地说道:“夫君,要不咱俩先出了此阵吧,方才我见段阁主显得极为担心你。”
佘无咎点了点头,拭目以待。
佘夫人挥手将一张金色符箓掷于脚下,瞬间化为一只巨狮。
大狮子用两只厚厚的前爪轻轻捂住佘无咎的双耳,随后冲着四周发出雄浑的狮吼。
所有坚冰连同封入其中的骷髅在震天动地的狮吼中统统化为齑粉,此阵随之崩碎。
佘无咎与夫人回到荒原,段元真和其他同伴放下心来。
本就勉强支撑的轩辕沧澜见局势对自己愈发不利,露出孤注一掷的狠戾之色,不再犹豫,使出了杀手锏。
他再次献祭十年阳寿,凝为血煞之障,挡住接踵而至的攻击。
随后,他诵读邪咒,周身气息巨变,肌肉猛然膨胀,瞬间撕裂衣裳,露出胸膛上一条狰狞的黑龙纹身。
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孤卜算出三日后方是启动圣阵的黄道吉日,届时,本应由芸芸众生跪贺孤成为九州至尊。”他目光阴鸷,“如今看来,不得不提前至今日,在此肮脏污秽之地启阵!这一切,皆因你等蝼蚁破坏所致!孤定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狞笑声回荡在荒原上,他忽然高举双手,掌心冲天,血煞之力如同无数条赤红的锁链向上空直贯而去。
他口中念着繁复的咒语,随着音调渐渐升高,他胸前的黑龙纹身开始颤动。
一双猩红的龙眼骤然大亮,龙爪猛地伸展,似乎要破肤而出。
“九州封天阵,启阵!”
轩辕沧澜的吼声如万鬼同嚎,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胸前的黑龙纹身剧烈一震,一个巨大的黑龙虚影从他的身体中腾脱而出。
那龙影盘踞于他身后,高昂龙首,张开龙口,发出刺耳的龙啸,冲天而去。
外界,龙脉能量被此邪阵强行抽取,不断自上空的边界层渗入,将阵内的天空染成血海。
这些能量在空中翻涌咆哮,随后向下倾泻,被龙影之口贪婪地吞入。
随着能量的持续注入,龙影的头部被染为猩红色,紧接着,血色向龙身漫延。
轩辕沧澜胸前的黑龙纹身与龙影同步变化,自头部率先变色,很快,龙身上的龙鳞燃烧起了血火。
摄取自龙脉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轩辕沧澜的体内,他已背生虚翼,气息非人。
轩辕沧澜仰天狂笑,笑声裂帛碎玉,充满了极致的疯狂与暴戾。
忽然,他察觉到对面的几人也在笑,段元真还不停振动着左腕上的阵石手串。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涌入体内的强悍能量毫无章法,横冲直撞,无法压制。
随着这种无序的能量从最初的刻意收敛到撕去伪装后的肆意奔虐,一道道剧烈的扭曲与致命的抽搐袭来,爆裂般的剧痛令他无法承受,跪倒在地。
轩辕沧澜心道不好,想要立即停止吸收能量,却在绝望中发现根本停不下来。
能量仍在持续涌进他的体内,直到上空的最后一丝红光纳入龙口。
他目眦尽裂,死死盯着段元真,咬牙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自然是做了好事。”
段元真已将此阵玄机与自己的同盟互通,此刻,他极有耐心地单独向轩辕沧澜解释道,“当年,褚弟与我利用最后的时间共同修改了褚家阵法图册中天地吞灵阵的阵图,令该阵专门吸收各种能量中的异动。基于此阵而成的九州封天阵,吸收的能量自然是龙脉中的湍流。经你此次全力摄取,龙脉中的异常波动已被去除,可保九州未来数百年中风调雨顺。实乃一件福泽苍生的大好事!”
轩辕沧澜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此阵为何无法中止?吸收了龙脉中的湍流,孤会怎样?”
段元真微笑着说道:“若你在外启动九州封天阵,尚有机会中止,而你身陷我的虚空囚禁夺灵阵,我自然早有安排,令你一旦启阵,必奔终结。你可知,我先前最担心的便是引不来你,或引来了你,你却不在此启阵。”
“至于你会怎样,自然是爆体而亡。而那些湍流,多亏了有你这个上佳的容器,会在爆炸中彼此消抵。对了,再提醒你一声,你亡于我的阵中,魂魄将被湮灭,永无重生之机!”
轩辕沧澜愤怒地咆哮着,咆哮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嘶哑。
少顷,一声巨响,他消失在一片浓烈的血雾中。
第78章
段元真与轩辕景曜暗中结盟多年,出阵后,他托佘无咎收拾府中残局,自己立刻赶往东宫。
轩辕景曜韬光养晦,政治手腕高超,早已为今日之局做了周密准备。
他以雷霆手段剪除轩辕沧澜的主要党羽,平稳接管下王朝的权柄。
当晚,沐宁与越桓泽肩并肩坐在段府荷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越桓泽望着月亮,明月轮番化作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父亲,母亲,张嬷嬷,赵叔,柳姨,马婶、邹大哥……
一个个冲着他笑。
越桓泽也笑了,不知笑了多久,忽觉温热的液体淌过脸颊,终于哑声道:“你们可以安息了!”
沐宁抬手为他拭泪,越桓泽握住柔荑,低声问道,“宁宁,我出了阵中阵后便迎战轩辕沧澜,未去助你,你可怨我?”
沐宁浅笑:“那是你对我有信心,知晓我定能破阵。”
越桓泽轻吻她的手,“我家宁宁最了不得!不仅破了阵,还救了我师父,让我如何谢你才好?”
沐宁思索片刻,“若要谢我,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越桓泽正色道:“你说。”
沐宁:“今日你以大局为重,做得极好。往后,若有一日临万难抉择,你当以我、以家为轻,以苍生、以大义为重!”
越桓泽:“宁宁……”
沐宁从他掌心抽出手,“阿泽,我要你亲口答应我。”
越桓泽喉头滚动,伸手欲再握她的手:“我答应你……可若失了你,我必随你而去!”
沐宁抬手抚上他的脸:“若失了你……我却不会随你而去。”
越桓泽心中一叹,正应如此,如若自己有一日不在了,惟愿沐宁能好好活着。
他将那柔柔的身子搂进怀里:“若我身陨道消,陆师兄可以照顾你……”
沐宁本有话要接着说,因他这样煞风景,便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伸手拧他。
越桓泽擒住她做乱的小手,低头吻了下去。
“我怎舍得,” 他吮着她的唇瓣,“让别人替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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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星炼飞剑传书,将京中之事呈禀元澄,祈准与越桓泽、沐宁多驻留旬日,以协善后。
元澄当即应允星炼所请。
越桓泽随沐宁住进大学士府,沐父沐母提出要为一对小儿女操办婚事。
二人婉拒,言说回宗门后愿请星炼真人与容焰真人主持他俩缔结道侣之典。
沐大学士夫妇点头应允,携沐昭送上祝福。
当日,雪宝未现身。
在阵中阵,它不用降落蓄力便可持续飞翔,竟是以耗燃兽识为能量。
沐宁探查方知小狐狸将休眠数载,心中充满了对它的感激与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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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段元真与星炼联手剿灭了数名追随轩辕沧澜的邪修,于黄昏时分返回段府。
途中,段元真告知星炼自己要外出寻女,请他代为统领清剿邪修的行动。
星炼当即应允。
二人回到段府后,得知段甜儿已归,正与一家人聚于花厅。
段元真怒气冲冲赶去,见段甜儿与母亲和哥嫂笑语盈盈,云澈气度从容地陪伴在一旁。
星炼上前向云澈行礼,心中暗自惊讶。
此前,他听越桓泽说起沐宁与段甜儿互换身份一事,并未深究段甜儿的去向。
此刻,听众人交谈,方知段甜儿是被云澈师尊接走的,而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段元真命下人退去,对云澈恶语相向:“真没想到,堂堂天剑宗副宗主,德高望重的云澈前辈,竟做出拐带我段家幼女这等令人不齿的行径!我夫人担心女儿,昨晚彻夜垂泪,本公正要找你算账,你既然自己送上门,今日若不给个交代,休想出段府!”
云澈神色不动,平和地说道:“段荣公,你有所误会。这段时日,本座携甜儿造访了蓬莱岛岛主广成子,期间并无不妥之举,还望明察。”
段甜儿见父亲对云澈发难,顿时火冒三丈。
她对着段元真毫不示弱地说道:“父亲,你不讲道理!当初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我才央求云轩带我离开。他护我周全,对我照顾有加。你非但不感谢他,反要为难他,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段元真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段甜儿怒道:“听听……听听……你个臭丫头,对我失望?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敢不敢当着一家人的面,把你和云澈的关系说清楚!”
段甜儿挺直了腰:“说清楚就说清楚!云轩乃我的心上人,我乃他的爱人。我们之间的感情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星炼刚才已猜到了三分,听段甜儿不惧父亲威压,果决承认,不禁为她的率真与勇气动容。
段夫人看向云澈的目光顿时又热络了几分。
“你还真有脸说出口!”
段元真气得发抖,瞬移到云澈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女儿年纪轻,任性不懂事,你这么大岁数还欺骗一个小姑娘的感情,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云澈默叹,自己早已被天雷劈了多少次了。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的确误会了,本座从未欺骗过甜儿的感情。”
段甜儿冲过去,愤怒地向下拽父亲抓着云澈前襟的手,“云轩何时欺骗我感情了?我们是两情相悦!你再不松手,我这就随他离开,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星炼惊叹,居然还能看见云澈师尊被人揪住衣襟质问的场面。
他将此事视为云澈与段家的家事,便没有上前干涉。
段夫人走上前去,一把拍开了段元真抓着云澈的手。
或者说,段元真看见夫人出面,不得不赶紧松手。
段夫人埋怨道:“家主,你这是发的哪门子无名火?有话好好说。云轩虽比甜儿大了那么一丁点,但我看他俩挺登对的。”
段元真一惊,想不到自己的夫人竟也开始称呼云澈为云轩,听口气是要接受甜儿与此人的关系。
他内心几近崩溃,“我担心傻丫头知晓自己遭受如此卑劣的伤害后内心留下阴影,从此再不敢相信情爱,本不欲道出真相。如今看来,是不得不说了!”
众人看向他,不明就里。
段元真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道出了一年多前的一桩旧事。
彼时,他发现女儿与一位先祖奶奶越长越像,便起了兴趣,翻看了先祖奶奶的遗物,竟发现了其与云澈的隐秘情事。
此事毕竟已过去五百年,他先前并未想要计较什么。
没曾想,云澈竟找上了甜儿。他绝不允许!
段元真心疼地看着女儿,“甜儿,你现在明白了吧?云澈曾是咱家先祖奶奶的枕边人,不论先祖奶奶婚后是否仍与其有私,依人伦,你都不能和祖宗共侍同一男子。更何况,云澈接近你,显然是因你与他曾经的情人容貌相似。他拿你当替身,借着你重温旧梦!”
段甜儿忽然明白了,为何那册子上的阵法与父亲的风格如此相似,原来正是父亲看过之后,重新封印的手笔。
她终于知晓了父亲阻止她和云轩在一起的原因,也理解了父亲先前逼她入绮罗居的苦衷。
她感受到如山般深沉的父爱。
段甜儿猛地扑向段元真,紧紧地搂住了父亲的脖颈。
松开手后,她含泪低语:“父亲,您这样保护我……可您真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
听女儿讲完,段元真愣了半响。
回过神来后,他看向云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眯着眼细细听其答复。
之后,他要云澈召出命剑。细观之下,此剑虽与画中相似,却有差异,非亲见之人,难以画出。
一番思量后,心思缜密的段元真已有定论。
他爽朗地对着云澈笑道:“我就将宝贝女儿交给你了,待你娶了她,凡是跪拜父母的场合,就叫她一个人磕头。到时候,你喊我岳丈,我喊你前辈,咱们两人各论各的!”
云澈颔首。
段少夫人嘴角抽搐,忍不住问道:“阿翁,这样也可以吗?”
段元真大手一挥:“这有什么,我们段家人一向不拘泥于世俗礼法。你既是段家的媳妇,理应见怪不怪。”
段北辰凑近云澈说道:“到时候,你喊我大舅哥,我喊你前辈,咱们两人也各论各的!”
云澈颔首。
段夫人笑道:“云轩,不用待到你和甜儿成婚后,你现在就可改口,奴家小字海棠。”
云澈一笑:“海棠。”
段甜儿:“……”
段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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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褚家冤案昭雪天下,沐宁着素衣麻服,随越桓泽至褚氏宗祠祭祀,青烟中恍若见公婆含笑受拜。
当晚,沐宁回房后,白珠珠窜出她的识海,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宁宁,你就这样跟了泽子!”
沐宁点了点头:“入京这段时间风云变幻,一些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白珠珠:“我问你,姓陆的小子对你那样好,你为何不动心?泽子多次惹你生气,你却一直给他机会,你为何对他如此偏爱?”
沐宁:“珩宸师兄再好,我却从未生过旁的心意。对于阿泽,我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过往之事。”
白珠珠:“你被泽子迷了心窍,有些事情你知不知道也不会有多大差别,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答应过泽子,不能主动说……这样吧,关于他,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问我答。”
在沐宁的询问下,白珠珠抖出了不少事。
沐宁这才知晓,白家那场悲剧中,越桓泽所说该死的两人是白千仞与白昊,而他在噬蚕幽域,因为陆珩宸的一席话险些道心崩溃,在滂沱大雨中独自悲泣了整夜,却不愿与她说个明白!
沐宁的泪珠掉了下来。
白珠珠煽风点火:“看看,泽子又把你惹哭了,找他算账去!”
沐宁闯进越桓泽的房间,二话不说将他按在墙上。
越桓泽见沐宁像是来兴师问罪,有些莫名其妙。
她娇小玲珑,踮起脚尖也不过将将够到他下巴,像只小奶猫,一副炸了毛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想揉揉她的脑袋。
越桓泽抓住沐宁的手腕,一个转身就将她反压在墙上,“宁宁,找我有事吗?”
沐宁尝试挣脱未果,有些郁闷地命令道:“低头……再低一些……偏一点……再过来一点……对了!”
她一口咬住他送来的唇,牙齿骤然收紧,刺破他的唇瓣,嫣红瞬间渗出。
她轻噬他的伤口,舌尖辗转,细细吮吸着不断渗出的血珠。
越桓泽微微喘息着问道:“宁宁,你饿了吗?”
有嘴不会用,要嘴干什么?咬掉算了!
沐宁又咬了他一口,“嗯,我来找找有没有大猪蹄子可吃。”
越桓泽明白了,她这是真饿了。
“我给你做些宵夜吧?”
沐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被他牵着小手去了沐府后厨。
越桓泽挽起袖子,娴熟地洗菜、切菜、烧菜,一会儿功夫做好了一荤一素,热气腾腾地摆上了桌。
沐宁对识海中的白珠珠悄声说道:“我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过往之事。”
白珠珠笑道:“我可算搞明白了,你是看上了泽子的人夫感!你就好这口,对不对?”
沐宁赞道:“珠珠,你这一万年没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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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云澈与段家人相处得甚是融洽。海棠一日三次为他煲汤,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段甜儿与家人达成一致,她将入天剑宗修仙,拜星炼真人为师。
段夫人虽已应允,却与女儿难分难舍。
段甜儿主动提出再陪伴家人一段时日,约定半载后,由云澈与星炼一同前来接她入宗。
十日后,沐宁、越桓泽、云澈和星炼同返天剑宗。
目送四人的身影消失于云端,段夫人携子女回了内堂,段元真独自立于庭院中。
上空白鹤飞掠,鸣于九天,他心中甚是惘然。
佘无咎于此时步入,行至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举目苍穹,共看云卷云舒。
第79章
返回宗门的次日,沐宁前去拜见容焰真人,讲述了京中发生的诸事,恳请师父同星炼真人主持她与越桓泽缔结道侣之仪。
容焰一向粗枝大叶,曾想过与珏玉亲上加亲,却未料到自己的爱徒竟会与星炼的弟子搅在一起。
他连忙问道:“宁儿,你是否购买了越桓泽锻造的昂贵法器,支付不起账单,故而以身抵债?若当真如此,为师与你珏玉师叔这三百余年的积蓄共有一万两灵金,可为你赎身!”
沐宁莞尔一笑,“师父明鉴,弟子哪里会欠阿泽的钱,是他欠了我的情债,将自己赔给了我。星炼真人已卜过天机,下月十六正是吉日!”
容焰一叹,他再怎么讨厌星炼,沐宁可是自己的宝贝徒儿,既然越桓泽是爱徒相中的男子,还管他是谁的弟子呢!
容焰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下月十六,为师便与星炼老儿为你二人主持典礼!”
沐宁走后,容焰钻进小厨房,锅铲在铁锅中一阵噼里啪啦,之后,他胡吃海喝一通,郁闷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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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间,宋梨和赵景来到静宁殿,沐宁与越桓泽共同下厨,已备好了一桌酒菜。
四人围坐,品味佳肴。
赵景笑言自己错点鸳鸯,未曾识出这对真正的伉俪。
宋梨感慨万千,一路走来,她见证了沐宁与越桓泽的情路,其间的种种波折使二人的感情更加坚定,也更加成熟。
沐宁这次没有邀请陆珩宸,她不知其为何要对阿泽说那些话,害得阿泽误会她,更害得阿泽那样伤心。
可毕竟陆珩宸对她呵护备至,更有救命之恩,她对他难生怨怼,只心道一句“往后只作寻常师兄妹”。
越桓泽报了家仇,得了朝思暮想的女子,心中快意,对赵景说道:“下月十六,我与宁儿将缔结道侣之契,你和宋师妹的事同我和宁儿的事一并办了吧!”
赵景动心,看向宋梨。
“阿景,咱们还是先为越师兄和宁儿筹备道侣契典吧,”宋梨眼中漾着暖暖的笑,“待他们礼成之后,咱们便开始卜算吉日。”
赵景乐得合不拢嘴。
搬回越桓泽识海的白珠珠突然窜出,兴奋地在空中蹦跳:“赵景、宋梨,你俩这么决定就对了!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要不是有我帮着出主意,泽子恐怕就被阿紫带上了终身无妻之路!”
越桓泽识海中,紫煌帝剑翻了个面,不屑搭理它。
越桓泽和沐宁倒是真心实意地夸赞了它一番。
白珠珠被赞得心花怒放,蹦得更高了,一脸欢快地对越桓泽说道:“阿泽,是时候把咱俩制作的好东西拿出来了!让宁宁看看你的心意!也让赵景和宋梨开开眼!”
越桓泽点了点头,带众人出了静宁殿,寻了一片开阔的空地。
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只半人高的金筒,放在空地中央。
这筒中装的应是焰火吧?
沐宁看着金筒,忆起落星峰星落林中那如梦似幻的一夜,心中满溢着期待。
越桓泽布置好场地后走到了沐宁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拢握她柔软的小手,“宁宁,看好了。”
话音一落,一道道璀璨的光流自金筒中源源不断地冲上夜空,伴随着阵阵轻响,一簇簇花火在空中接连绽放。
这些绽射的辉彩并非等闲灵焰,而是朵朵粉蓝色的莲花灵影,每一朵花皆带有亭亭的茎秆与轻漾的莲叶,瑰丽无双。
有的花瓣完全舒展,绽放得美轮美奂,有的半开半合,如美人欲语还休,有些还是娇嫩的菡萏,蕴着勃勃生机。
中央更有一只并蒂莲两心相依,交颈缠绵,诉不尽温柔缱绻。
待筒中的光流停止后,这些莲影并未像寻常焰花般转瞬即逝,而是轻盈地飘浮在夜空中,交相辉映,汇作一片绮丽的莲海。
夜风中,每一朵莲花都在轻轻摇曳着,微微旋转着,呈现出灵动之美。
天幕上,高悬的皓月与璀璨的银河宛若浸入了莲海,月华与星辉轻柔地晕染着每一朵莲瓣和每一片莲叶。
此情此景令人恍惚,究竟是天在水,还是水在天?
沐宁满目沉醉,轻轻倚靠在越桓泽肩头,她发间簪戴的蓝莲发簪与夜空中的莲海奇景相得益彰。
宋梨和赵景也牵起了手,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白珠珠分外懂事,未去打扰这两对恋人,它安静地浮在一旁,独自绽放自己的美丽。
这一夜,静宁峰上空的莲海足足维持了一个时辰,方才缓缓散入夜幕。
天剑宗众人观赏到了这宛若瑶池的胜景。
近两日,两位新晋长老即将结为道侣的消息已在宗内传开,众人心下了然,这漫天莲海,正是越桓泽对沐宁情感的宣言。
同一片苍穹下,青辰殿的庭院中,陆珩宸面色苍白,静静伫立着,身形如同被夜风吹动的孤枝。
猛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轰然碎裂,一阵剧痛自心脏蔓延开来,痛得几乎令他失去了全部力气。
他捂住心口,弯下腰来。
在这场焰火开始时,天剑群山一座无名山的天池中,夜宸正若有所思地泡汤。
待焰火散去,原本接近沸腾的天池水已被冻成坚冰,冰块中还冻入了一只魔君。
倏然间,夜宸破冰而出,一池冰块随之崩碎,整个天池也在一声轰鸣中被彻底炸毁。
表情凛冽的魔君站在乱石之上,冷笑一声,心中暗想:泡热水毫无趣味,还是泡岩浆更适合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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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沐宁于午前步出静宁殿,一眼望见了小山。
这几日她忙于炼制丹药,今日出门正是要拜访青玄真人,商讨收小山为徒之事。
沐宁告诉小山自己的打算,却见小山表情严肃。
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家中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由我执行,我必须离开一段时日。这次来,是与你道别。”
沐宁听说是小山家中安排的重任,自然不便阻拦,忙问道:“待你归来,可否马上来寻我?”
小山点头:“等我办妥了事情,以后不会让你离开我。”
沐宁觉得这话怪怪的,不过听意思他是诚心追随自己,便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夜宸抬眸看向沐宁,目光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沐宁见他眼中有话,温柔地问道:“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小山闷闷地说道:“我饿了,你给我做些吃的吧。”
沐宁笑道:“你这般年纪的孩子,就像是天天都吃不饱。随我来吧。”
她牵着小山的手走进小厨房。
“想吃些什么呢?”
小山声音微凉:“有什么是你没有为越桓泽做过的?”
沐宁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孩子称呼阿泽未免有些不够客气。待他日后拜入自己门下,还是要提醒他注意礼节。
她回忆与越桓泽同住沐府的时光,他俩每日一起下厨,变着花样为家人们烹饪,几乎做遍了所有的拿手菜肴。她还与阿泽一同包饺子,做包子。
想了一会儿,被她想到了,“我尚未给你师公蒸过馒头,你可愿第一个尝尝?”
夜宸听到“师公”一词,皱起了眉头,听到“第一个”时,眉心舒展了些。
他点了点头:“那就蒸馒头吧。”
沐宁决定多做一些,让小山带着归家途中食用,便揉了一大盆面。
她心道小山有重要任务,不能让他久等,便用灵力将面团快速醒发。
她熟练地揉出了一只馒头,示意小山也照着做一只。
夜宸取了一团面,一瞬间便揉好了放在面板上。
沐宁看去,面团被揉成了一只奇形怪状的动物模样。
龙头、鹿角、凤翅、马身、牛尾,身上披覆着鳞片,周身带火纹。
尽管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灵兽与妖兽,这种神秘的生物却别具一格,其鳞片与火纹的样式极为独特,仿佛来自于另外一届。
她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小山淡淡答道:“这是赤焰麒麟,战斗时,以它作为先锋,其火焰足以摧毁一座城池。”
沐宁心中暗道,这孩子倒是蛮擅长幻想。
就在她思索间,夜宸又揉好了三只馒头。
他指向一只形状像雄狮,身上长出一对鹰翅,头上伸出许多尖锐骨刺的动物馒头,“这是炼魂狮,骑上它,光速飞驰亦如履平地。”
他指向一只形状像披着鳞片的犀牛,头上有一根扭曲长角的动物馒头,“这是骨角犀兽,骑着多少会有点晃,但它的防御力和耐力还不错。”
他指向一只形状像蜘蛛,却有着二十只脚、八只眼睛、五张嘴,还带有三条蝎尾的动物馒头,“这是毒蛛皇。它喷出的毒液可以瞬间溶解铠甲,将整支军队化为脓血。此外,可用魔蛛丝制做悬榻,躺进去冬日寒、夏日热,更带有淬了巨毒的粘黏感,极为舒适。”
沐宁:“……”
小山:“喜欢吗?”
沐宁:“……要不还是我来揉吧。”
蒸好馒头后,沐宁*默默将四只丑丑的动物推到小山面前。
夜宸没有多言,一口一个吃进肚里,心中尤自惦记着,沐宁尚未答复。
她究竟喜不喜欢?
第80章
送走闷闷不乐的小山后,沐宁在房中翻了半日书。
目光尚在书上,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件事。
自从出了绮罗居后,越桓泽似乎就没表现出过想要继续尝试的意思。
图上诸式,两人远未一一践行。
七日前,观赏灵焰后,宋梨和赵景体贴地早早离开。
她想着气氛烘托到了那种程度,接下来总该顺理成章做些什么。
那日,越桓泽确实打算再做点什么,“宁宁,我还不想走,我想与你……”
她娇羞地打断道:“想做什么就做吧。”
越桓泽点了点头,召出紫煌帝剑,搂着她踏上剑身,飞上夜空。
那一夜,他们在渺渺星河间互诉绵绵爱意,她在越桓泽怀中悄然入睡,次日衣衫周正地在自己的云榻上醒来。
前日,沐宁又去了天桓峰,侍者说越道君住进玄匠堂通宵炼器,她没有进入打扰。
此刻,她越发看不进去书,索性起身散步。
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夜幕降临,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天桓峰。
当她悠游到天桓殿前时,恰巧遇上越桓泽自玄匠堂归来。
越桓泽刚结束数日的锻造,身上带着一股铁火气息。
他牵起沐宁的手,温柔地问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沐宁随口说道:“来找你下棋。”
越桓泽握着她的手,“好。我为你做了件东西,先送给你。”
沐宁眼睛一亮,“今夜还有焰火看吗?”
“这次是实用一些的,一会儿就知道了。”
越桓泽牵着沐宁的手入了天桓殿,吩咐侍从备膳,自己则快速沐浴更衣后复出。
他递上一只锦盒,沐宁打开,里面是一双浅紫色罗袜。
“在京城时,我在家中老宅取到了一块祖传的九天云罗,此罗看似普通,却是无上仙品。其材质绝缘,可抵御一切伤害。虽然只有一小块,为你做双袜子还是够的。”
他请沐宁坐下,俯身为纤纤玉足脱靴除袜,换上新袜,“上次你在阵中阵伤了双足,”他隔着罗袜揉捏了起来,“是我未护好你。”
玉足在他掌心轻颤,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沐宁只觉一道道酥麻感到了腿心,身子软得险些从扶手椅中滑下。
她脸上浮起了化不开的胭脂红,暗道,他还挺会的。
越桓泽心无旁骛地专心捏脚,伺候一番后,将纤足送入云靴。
沐宁本以为他会摘了亲手为她穿的袜,没想到却是为她重穿了靴,穿着靴又如何上榻?
若不是见识过他的能耐,她还真当他不会!
膳毕,两人一同前往棋室,室中窗敞,窗外山峦连绵起伏,晚风送入松涛的低吟。
第一局,越桓泽胜五目,第二局,他胜了十五目。
见沐宁神色渐显不耐,他关切问道:“宁宁,累了吧?要不咱们先到这里吧?”
沐宁不甘心只到这里,示意继续。
越桓泽精神为之振奋,第三局,他以二十目获胜。
他的识海中,白珠珠相当无语,本有心提醒,可一想到这二人若是换种方式下棋,又要拿雾蒙它眼睛,索性自己玩自己的。
沐宁打了个哈欠,越桓泽又关切问道:“要不咱们先到这里吧?”
沐宁瞪了他一眼,示意再来一局,越桓泽神采飞扬,第四局胜了二十五目。
这一次,他福至心灵地没有再提“先到这里”,而是从善如流地表了决心:“我陪你下到天亮!”
沐宁忍无可忍,一推棋子,站起身来,“先到这里吧。”
越桓泽随之起身,目光中透着关切,“宁宁,尽兴了吗?”
沐宁“嗯”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忽然,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正是越桓泽快步跟上,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我怕你嫌弃我满脑子都是那种事,这段日子一直忍着,这几日更是每早需捏清心诀,”越桓泽有些赧然,“今日捏诀都要压不住了……总要先陪你下棋,你尽兴了,可轮到我了吗?”
沐宁想到他早起捏诀是发生了何事,压不住的又是什么,脸瞬间红透了,轻轻点了点头,探臂环住他的脖颈。
越桓泽软玉温香抱满怀,大步流星走向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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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室外的一座山丘上,陆珩宸与夜宸并肩而立,目睹了棋室中方才发生之事。
至于越桓泽的卧房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俩皆无兴趣继续观看。
他们之所以碰到一处,倒不是事先约好的,说起来算是巧遇。
黄昏十分,夜宸再次化作小山的模样前往静宁峰,意在追问沐宁是否会喜爱他的魔兽宠物。
陆珩宸则是因为过于思念心上人,故而到了她的驻峰,想远远望她一眼。
发现沐宁不在静宁殿,他俩不约而同寻上了天桓峰。
心痛与心碎之词不足以形容陆珩宸此刻的样子。
准确的说法是,他的心已死,思维也已停滞。
他对任何人和任何事皆已不再关注,他认为自己已不再是活人。
此时,从他口中传出的声音,竟替他答应了夜宸提出的合体要求。
他应该算是行尸走肉了吧?
否则,怎又能迈开腿,随着夜宸去了无名山,配合完成一套复杂的合体契约。
很快,他的意识昏沉,行将入睡。
死去之人不正是应当长眠吗?
于是,他安心地闭上眼睛,任由一切沉寂。
合体后的夜宸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棵古木干枯的大树杈上。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真相:自己未曾告诉珩宸神君和陆珩宸,合体后他们的记忆将被封存,可他俩在合体前,亦从未问及此般细节。
以他们深沉的心思,断不会犯下此等疏漏。
如此看来,他俩最后皆是陷入了深深的厌世情绪,所行之举,实为自戕!
而其最后的要求,皆是要他不得伤害宁儿。
回想上一回执行纪元大劫时,他对宁妃并无感情,可他最初也想做个守信之魔。
在七日神魔大战中,被他亲手杀死并湮灭神魂的神族将领不在少数,他却未对宁妃下死手。
魔族与神族战至最后,只剩下他、天帝天泽和宁妃,而他与天帝战得难分上下。
他虽不是阴险狡诈之魔,但在非常时刻,需用非常手段。
于是,他擒住宁妃,以她的性命威胁天帝,并在天帝面前对她施刑,一节一节捏断了她的指骨。
他尤记得,宁妃在受刑时冷汗涔涔,生生忍住,未有一声呼痛,更无一声求饶。
天帝为了留存实力以保护人界,咬碎牙齿,眼睁睁看着宁妃受刑。
当他行将以魔力爆掉宁妃的双目时,天帝心神大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营救,被他重创。
天帝散尽神力救回宁妃,又以神魂破碎为代价将他困入一只封魔坛。
当他被塞进坛口的瞬间,珩宸神君的神魂带着他统御魔军的魔哨从他的魔魂中分离,这一刻,封魔坛口生成了一个哨形印记。
随即,珩宸神君的神魂破碎,消散于天际。
天帝神魂破碎后,夜宸本欲破坛而出,不曾想宁妃生祭周身蓝血,为封魔坛加上了永恒的圣血封印。
宁妃滴尽最后一滴蓝血,神魂破碎,飘散于四海。
夜宸无法破圣血封印,只好无奈地在坛中定居下来。
除夜宸外,神魔皆殒,封魔坛坠落人界。
之后,他在坛中感知到天剑宗的崛起。第一代剑修在魔域岭修建封魔殿,存放封魔坛。
千载后,第一代剑修飞升前得闻天谕,隐匿封魔坛的存在,严令后世徒子徒孙不得踏入魔域岭半步。
沧海桑田,岁月如梭,夜宸在坛中思考魔生,又睡了几场,便来到了万载之后。
这次执行纪元大劫,夜宸断然不会再做折磨沐宁之事。
回想当年,他不禁叹息自己那时还真是年轻,做事竟那样莽撞。
要是沐宁留有前世记忆,他少不得捏碎自己的指骨求她原谅。
他不由得想要看看沐宁。
合体后无比强大的魔识瞬间进入了天桓殿越桓泽的卧房。
云榻上纱幔轻摇,幔帐中隐约透出交叠的人影,居于上方的竟是长发垂腰的女子。
堂堂魔君,岂会有听墙角的趣味?
夜宸立刻收回魔识,转而凝视高悬于夜空的明月。
魔族非滥交之族,夜宸更是洁身自好。他视为未来魔后的女子正与别人鏖战,他心中极不痛快。
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越桓泽中看不中用,后半段还要辛苦女人……自己的体力定然超越他。
若沐宁不喜……地点也不一定要在魔蛛网织就的悬榻上。
天色渐明,夜宸感知到亲力亲为、劳累不已的沐宁回了静宁殿补眠。
他召来沈雪凝。
沈雪凝得知陆珩宸已与夜宸合体,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她自觉心神恍若被忽然抽离,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任由夜宸将澎湃的魔力灌注进她的体内。
强大的魔力汹涌而入,几乎将她的身体撕裂。她的意识一片混沌,唯有剧烈的抽搐现出她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
抽搐停止的刹那,她的发色骤然化作与夜宸发色无异的月光银,漆黑如夜的魔袍赫然披覆于身。
夜宸冷冽地说道:“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