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距月河镇千里之遥的天剑群山,段甜儿和她哥以及她灵宠站在云澈师尊所驻云起峰的见云殿内。


    天剑宗与幻阵阁已钱货两讫。


    云澈彬彬有礼地说道:“段少主与段小姐远道而来,若有空闲,不妨在山中小住几日,领略一番天剑群山的恢弘与清幽。”


    云澈一向负责宗门高层次的对外事务,包括与幻阵阁的商贸往来。他对段北念的行事风格早已熟稔,通常在交接完毕后,段少主会立即下山,前往清心镇中幻阵阁分号修整。


    段北念此次携妹妹同行,云澈临时起意挽留,却料想二人必定婉拒。


    段甜儿:“前辈,我正想在这山中住上一段,但这云起峰实在太冷了,能否安排个温暖的住处?”


    云澈一怔,旋即说道:“贵客们皆会被安排入住主山迎客居,本座会为你们安排一处幽静的院落。”


    段甜儿:“幽静就不必了,我喜欢热闹。”


    云澈礼貌一笑:“自当为段小姐挑选最为热闹的位置。”


    段北念:“多谢前辈照拂,交州尚有事务待理,我与舍妹叨扰一日,明日便当告辞。”


    段甜儿语气不满:“哥哥,你明日只管去办你的事,归家后告诉爹娘一声,下个月我会由清心镇分号的人手护送归家。”


    段北念虽不情愿,但想到父母嘱咐过他,要多为甜儿与越桓泽制造相处的机会,加之妹妹在天剑宗安全亦无忧,他便缓缓点了点头。


    云澈见段北念居然同意段甜儿在天剑宗逗留至次月,而今日方是本月初五。这是什么情况?他的眼皮跳了跳。


    段甜儿看向云澈:“前辈,我在山中游玩时,您安排一名知客就够了。”


    云澈身后的一名近侍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天剑宗又不是专司迎来送往之地,哪里会设有“知客”这等岗位。


    忽然,云澈将目光投向了他。


    他正心呼不妙,段甜儿连忙开口:“不要他,不要他,我要阿泽哥哥做我的知客。”


    大殿上除了段氏兄妹,其他人都愣住了。


    段北念解释道:“舍妹曾在清心镇与贵宗一位名唤越桓泽的年轻修士相识,此行亦愿顺道与他叙旧。”


    云澈顿时明白了段大小姐此行的来意,他对弟子们的好事一向不拦,当即召来了越桓泽。


    越桓泽走进见云殿,段北念顿时觉得周围亮了几分,他心里嘀咕着:这样貌跟云澈师尊比半斤八两吧,配甜儿只能说马马虎虎。


    随后他又心存侥幸,得亏他娘年轻时没遇上越桓泽或是云澈,不然就没他爹什么事了,现在自然也就没有他和妹妹什么事了。


    段甜儿看见越桓泽,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越桓泽略感惊讶,随即拱手道:“段小姐,别来无恙。”


    段甜儿:“阿泽哥哥,再见不到你,我就有恙了。”


    毕竟是山门重地,云澈略作姿态地咳嗽了两声,正色道:“桓泽,段小姐既是你旧识,如今来我宗做客,你便抽空陪她四处走走,领略一番*天剑群山风貌。”


    越桓泽:“禀告师尊,明日玄灵山开启,家师命我前去,他已为弟子向教习师父告了假。待弟子归来后,自当陪同段小姐。”


    段甜儿嗔道:“阿泽哥哥,喊我甜儿。”她望向云澈,“前辈,我也要去玄灵山,您这就跟阿泽哥哥的师父说一声吧。”


    云澈掐指一算,明日确实是玄灵山一载一度开启的日子。


    云澈思索:玄灵山虽为试炼山,但山中并无凶兽,而是传说藏着一件上古法器,想来星炼便是遣爱徒前去寻找法器。


    该山带有极强的结界,每年仅有一日结界薄弱,方可进入,好在其结界为单向,进入后可随时离开。


    近万载来,宗门中不少人曾踏足该山,均一无所获。自己和元澄师兄在年轻时也曾同探此山,未能揭开玄机。


    师兄担任宗主后,曾以此山故弄玄虚为由,要将其踢出试炼山。话音刚落,一道天雷就砸了宗主阁的屋顶,只能赶紧作罢。


    在云澈的记忆中,玄灵山漫山枫叶,飞瀑流泉,值得一赏。


    然而,越桓泽此行在山中停留的时日尚未可知,若是宗内男女弟子奉命同行,向来不甚避讳,但段甜儿毕竟不是修仙之人。


    思定后,云澈为难地说道:“段小姐,你若与桓泽同行,孤男寡女同宿山中,恐有损名节,还望三思。”


    段甜儿撇了撇嘴:“云澈前辈,你们仙门中人什么时候也讲这些个迂腐的玩意?”


    云澈笑了笑。


    段甜儿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微微咽了咽口水:“您虽有五百余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您和阿泽哥哥,皆是我见过最俊朗的男子。”


    云澈的脸有些红了:“本座只是平平无奇。”


    段甜儿又微微咽了咽口水:“这样吧,若您不让我随阿泽哥哥同去,我今夜就宿在您这见云殿的静室内,看看传出去会不会有损您的名节。”


    云澈的心中升起一丝恍惚,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小姑娘拿捏了,他瞬间觉得头如斗大,只想速速解决此事。


    他压下心头微妙的思绪,看向段北念:“段少主,想来此事令尊令堂与你亦难允可,不若由你劝劝令妹,可好?”


    段北念想到妹妹自从会过御符楼少主后,便坚决不再相看,如今已满双八,亲事还没着落,已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


    这次出行前,母亲曾单独叮嘱他,只要越桓泽相貌真如甜儿所言,可将生米做成熟饭。


    段北念对着云澈施了一礼,语气郑重:“我们幻阵阁素来游走于仙门与俗世之间,不论是家父家母,还是我与舍妹,皆不为凡尘礼教所缚。况且,我观越公子乃端方君子,定会妥善照顾舍妹。”


    “若他二人同往玄灵山,我们家中不会有异议。”


    云澈顺水推舟点了头,随即召来了星炼真人。


    星炼令越桓泽前往玄灵山自有深意。


    不久前,他特意寻来了几卷上古大阵图,供越桓泽推演研学。


    他眸色深深看向段甜儿,随后,叮嘱徒儿要照顾好段小姐。


    打发走这些人后,云澈回到静室,对着衣柜捏了个诀,自柜子深处的一只匣子里飞出一张画像,云澈接过画像,画中的少女竟与段甜儿颇为相似。


    他注视着画中少女温婉的笑容,心神中却是段甜儿明媚的笑颜。


    低声自语道:“却也如此不同。”


    #


    离开见云殿后,段甜儿想跟随越桓泽,但越桓泽需为明日之行做些准备,她只得作罢。


    她又准备去寻沐宁和宋梨,让金子与雪宝一起玩耍,却听说她俩已于今晨出山历练,跟她哥哥要去的恰巧是同一个地方。


    最后,段甜儿找到了赵景。赵景做了半日段小姐和段少主的知客,可谓尽心尽力。


    第32章


    陆珩宸携三位师妹于午间到达了杨宅,杨天齐收到管家来报后亲自迎接。


    沐宁观杨天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量,面色萎靡。他左腕佩戴一条紫金珠串,泛着异样的光泽。


    杨天齐招待四人在宅中用午膳,席间精神涣散,言语迟缓。


    膳毕,他陪同四人参观宅邸。


    杨宅颇大,杨天齐行了不到半个时辰,身心似已到达极限。他招来管家,吩咐道:“天剑宗贵客在宅中的一切行动皆不受限,对于贵客的任何要求,所有杨宅之人均要无条件服从。”


    管家和下人们领命后,杨天齐为不能继续陪伴向陆珩宸致歉,请四人自便。


    四人在杨宅行走,宋梨对着沐宁吐了吐舌头:“真没想到,幻阵阁一家分号的号主就已这么阔绰,宅邸比我家的将军府还大。如此看来,甜儿家多半比你家殿阁大学士府还要辉煌呢。”


    沐宁笑道:“段家富甲天下的名号可不是虚的。”


    沈雪凝出身巨贾之家,撇嘴道:“这里连我家中随便一处乡下庄子也比不上。”


    陆珩宸扫了一眼三位豪门师妹,悠悠道:“我们去看一下感染者吧。”


    三人方觉聊天内容有些跑偏,遂叫来候在不远处的管家,管家将他们带至一间密室门外。


    密室门上有一道封锁阵。管家从怀中取出一块刻满符文的绿色阵石,将阵石放置在封锁阵的中央。随着阵石接触大门,封锁阵闪动了三次,密室门缓缓开启。


    四人随管家步入一间大型密室,整间屋子以白色大理石为底,镶嵌着多种晶石,四壁和屋顶布满符文,一道禁锢阵铺满了整个地面。


    地面上分布着五十六个光斑,每个光斑直径一丈,其中心皆设有一个地铺,上面躺着一个人。由阵光凝结而成的绳索环绕着这些人,他们被光绳牢牢禁锢在光斑内。


    沐宁看去,这些人一个个身躯绷直,紧闭双眼,眉头深锁,表情痛苦,似乎被困于无尽的梦魇中。


    陆珩宸将灵力注入一名感染者体内,尝试了多种诀法,始终无法唤醒此人。此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


    管家介绍道:“白日里,这些人对外界没有反应,亦没有攻击性,号主便命我等在日间给他们灌流食,清理身体,还会为他们按摩一下肌肉。”


    沐宁看光斑中人衣着干净,不由感慨,杨天齐竟是如此善心之人。


    管家神色忽变,语调中带着一丝颤抖:“不过太阳落山后就不一样了,纵然他们出不了光斑,我等也不敢靠近。”


    陆珩宸:“我们晚间会再来察看,届时不劳你陪同。可否暂借开门的阵石一用?”


    管家闻言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掏出阵石:“陆公子,这块就交由您使用,我那里还有一块备用的。”


    陆珩宸接过阵石,管家又叮嘱道:“各位晚间千万小心,不要离光斑太近。若沾上他们的唾液或血液,可能会被感染。”


    #


    四人出了密室,由管家引路入住了后院毗邻的几间厢房。


    陆珩宸吩咐管家:“今后只需将我等的膳食送至我房间的外厅,我们身边无需人伺候。”


    管家躬身退下,四人在房中稍事休息后又在院中汇合,此时暮色已沉。


    宋梨:“我刚才回想今日总总,你们说,杨天齐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不像一具行尸走肉?”


    沐宁:“他的样子确实蹊跷,但想必珩宸师兄已探查过,应是没有发现他被控制。”


    陆珩宸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已用灵力探查过杨天齐,此人没有修为,气血亏虚严重,却没有中毒或者身中符咒的迹象。


    沈雪凝皱眉说道:“到了这么久,尚未见到号主夫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二十六七岁的妇人带着管家与两名侍女沿着回廊而来。此妇身着青花锦衣,鬓间插着一支碧玉簪,气质娴静,神色疲惫。


    来者正是杨夫人,她上前与四人寒暄,言辞得体,眉眼间却带着疏离。


    沐宁状似随意地问道:“杨夫人,今日号中事务忙吗?”


    杨夫人:“午后铺子里来了几笔买卖,妾身刚得脱身,归来迟矣,望诸位海涵。”


    陆珩宸:“夫人客气了。”


    沐宁:“夫人多有操劳,还望注意身体。”


    “多谢沐姑娘关心。”杨夫人道谢后又客套了几句,随后携仆从离去。


    沐宁将一股灵力导入双眸,观察杨夫人的背影,目光落在其鞋底处,履纹中的泥土混有紫花的浆液,看新鲜程度,应是在一个时辰内去过月升林。


    沐宁将此发现讲出,同伴们皆对杨夫人生疑。


    此时,天色已全黑,四人决定再去看看感染者。


    密室门外,有嘶吼声隐约透门而出,四人打开室门,步入其中,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宋梨担心吓到宅内其他人,赶紧关上门。


    密室内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以四人的修为倒是半点不惧,每个人分别走向一处光斑,观察其中的感染者。


    沐宁面前的感染者是一位三十多岁体格强壮的男人,正在疯狂地边吼叫边挣扎。


    他的身体被光绳束缚,四肢剧烈扭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与刺耳的摩擦声,变形的肌肉“噼啪”作响,皮肤因光绳勒紧而裂开,黑色血液渗出,散发出阵阵恶臭。


    沐宁俯身细看那些遍布在此人惨白色皮肤上的暗紫色斑点,回想起白日里,这些人的皮肤皆是正常的,想来他们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沐宁又看向此人的面部,那五官扭曲狰狞,双眼呈幽绿色,看不到瞳仁,血盆大口中伸出了两根长而尖利的獠牙,口腔中散发出浓烈的腐肉味道。


    检查完毕后,沐宁站起身来,三位同伴皆已起身,彼此传递眼神,共同离开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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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聚在陆珩宸的房间内,屋外布设有一道灵障。


    陆珩宸:“三位师妹,我细观感染者发作时的症状,判断他们应是中了尸毒。”


    三人点头,感染者皮肤上暗紫色的斑点似是尸斑,血液与口腔散发出的恶臭像是尸臭。


    沈雪凝:“这么说来,此地应有尸妖。”


    陆珩宸点头:“法力高强的尸妖可以伪装得与普通人别无二致,各位师妹要多加小心。”


    宋梨:“杨夫人最为可疑!她谎称在号中忙碌,却被宁儿识破实则刚去了月升林。”


    沐宁:“胡娘子提及杨夫人近期有在林中荒寺附近活动。”


    陆珩宸:“明日我们再去那苔寺一探究竟!”


    此时,一道身影远远地经过屋外,进入了花园中的一处密道。


    四人正专注于商讨明日的调查安排,灵障隔绝了内外气息和声音,此人的行迹,竟连陆珩宸也未察觉。


    第33章


    第二日拂晓之际,段北念带着金子在迎客居外与段甜儿道别。


    段北念反复叮嘱妹妹,段甜儿反复叮嘱金子,金子眼巴巴地望着她。


    段甜儿叹了口气:“金子,我真不能带你。我没有灵力,你也不学无术,只有三脚猫功夫,让阿泽哥哥同时照顾咱们两实在不妥。况且,雪宝不在这里,你跟着哥哥走,倒是能遇见它。你乖乖的,以后我会找机会送你去灵宠教习院学习法术。”


    段甜儿随越桓泽走后,段北念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金子,安慰道:“甜儿连我这个哥哥都一时弃了,顾不上你这个弟弟也不奇怪。想想好处吧,你很快就有姐夫了。”


    金子有些郁闷,它已三百余岁,纵然算为人族年纪,也比甜儿年长岁余,如何竟坐实了“弟弟”这等身份?


    金子抗议:“嗷~”


    #


    玄灵山顶,段甜儿沉醉在清晨的枫林美景中。


    天剑宗主山的四季与凡间同步,而其他山峰的季节则依其山气而定。


    此时,主山正值秋季,玄灵山亦是秋意浓重。


    越桓泽俯瞰四围,整座山峦尽在眼底,目之所及皆为枫林,山岚涤荡,五彩枫叶随风轻扬,献舞于天地。


    红色如摇曳的火苗,燃烧着炙热的爱恋,金色如秋日的暖阳,抚慰着内心深处隐秘的伤痛,黄色如起伏的沙丘,蕴藏着纯粹而坚韧的力量,绿色如碧波微澜上的莲蓬,荡漾着清新与生机,蓝色如天空的一隅,映射出不坠不灭的壮志与雄心。


    段甜儿见越桓泽凝视枫海,眸中情绪翻涌,向他身侧挪了两步,揽住他的手臂,一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越桓泽一惊,连忙抽出手臂,严肃说道:“甜儿小姐,我们先约法三章。你若还想继续跟着,就不可再动手动脚,否则,我立刻送你回去。”


    段甜儿撅了噘嘴:“阿泽哥哥,甜儿记下了。”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亮在山路上铺陈,两人踏着光影在山中行走。


    越桓泽步伐沉稳,段甜儿则一派轻松愉快,她一会儿摸摸沿路的巨石,一会儿去寻清澈的溪水里有没有鱼,一会儿又捡了鹅卵石在瀑布潭里打水漂。


    一路上,段甜儿也没少围着越桓泽叽叽喳喳,从她曾曾曾祖父那一代说起,细数家族中的趣事。越桓泽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直到段甜儿讲到段元真这一代时,他才显出兴趣,追问了几句。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已至正午时分。


    段甜儿神采飞扬地说道:“我爹跟我娘说,若我不外嫁,而是招个赘婿,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她甜笑后又说道:“我家家业压佘伯伯的御符楼一头,我爹又深受朝廷器重,在九州商界可谓首屈一指。我哥性格憨直,爹娘希望我未来的夫君能助他一臂之力。哥哥自己也说了,就盼着一个好妹夫为他这个大舅哥分忧。未来,哥哥会继承阁主之位,而我的夫君便是副阁主,共享我们段家的千载伟业。”


    段甜儿见越桓泽微锁眉头,连忙又说道:“阿泽哥哥,我第一次见你时已看出你在阵法上的造诣超过我哥、接近我爹,未来你管理阁中事务一定得心应手……虽说是入赘,但孩子,仍是姓越。”


    她大大方方地接着说道:“这次回去后我便向家中厨娘求教,婚后我愿日日为你煲汤,生意上的事我也会替你分担!”


    越桓泽眼前浮现出一位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厨娘,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微笑。


    段甜儿见他笑,心中大受鼓舞,带着几分骄傲说道:“我爹说过,我乃千载一遇的阵法奇才。这山中的大阵,我便为你来解!”


    咳?!


    越桓泽脚步一凝,看向段甜儿,她正用星光般明亮的眼睛含笑望着他。


    越桓泽:“我并未与你提过这山中有法阵之事,你是何时发现的?”


    段甜儿:“大约是和阿泽哥哥同一时间吧——我们在山顶俯瞰这座山时。”


    越桓泽:“你也发现了枫叶的奥秘?”


    段甜儿:“山上的枫叶共有五种颜色,红、金、黄、绿、蓝,分别对应着火、金、土、木、水五行,而山中枫林的走向,便是阵纹。但这样的大阵,仅确定阵纹与五行自然是不够的。”


    越桓泽的眼中掠过一抹赞许:“所以你刚才看似一路玩耍,实则是发现了那些巨石、溪流、飞瀑与碧潭,便是符文、禁制和结界?”


    段甜儿:“阿泽哥哥,那也是你先看向哪里,我后摸去哪里。”


    越桓泽微笑,接着眉头又微微皱起:“要破此阵,尚需确定阵势。”


    段甜儿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向越桓泽的脚下,对他眨了眨眼睛:“阿泽哥哥,正午的太阳这么大,幸好树荫也大,咱们先去阴凉处歇一歇吧。”


    不对!此话有问题!


    越桓泽脑中灵光一现,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又看向自己和段甜儿的脚下,随后看向树荫。


    正午十分,他和段甜儿的影子短短地缩在脚下,周围树木之荫却并未位于树冠的正下方,而是齐齐倾斜向了东北方向。


    他眼中闪过明悟:“每片林子中树荫的方向和长度指示了能量的流动轨迹,有了这些能量线,就能确定阵势!”


    段甜儿抚掌:“我就知道阿泽哥哥你定能发现!我们刚才走过的林子,树荫向着西北方向,再前面的林子,树荫向着正南方向。”


    她从斜挎着的金缕囊中取出一张背贴金箔的空白阵纸和一根黄金打造的灵笔递给越桓泽,眸光流转:“昨日听闻进入此山的结界一载仅开启一次,我猜,明日这些树荫就会恢复正常。我已在心中记下了走过林子的能量线,剩下的我们边走边记,日落前定能全部记录下来。”


    越桓泽诚叹:“此山与大阵融为一体,近万载来无人窥破。今日幸得甜儿小姐相助,得以揭开山中玄机。待绘制出此山之阵图,我们便可共同推演破解之法,明日定能一举破阵。”


    段甜儿摇着两只辫子,笑靥如花。


    #


    此时,陆珩宸带着三位师妹,捏起隐身诀,悄无声息地隐于月升林中的破庙内,正静静等待着。


    他们两个时辰前来此调查,发现庙内留有昨夜住过人的痕迹,一锅草药仍温着,想来那人随时可能回来。


    陆珩宸感知庙中残留的气息,判断出那人修为不高,他们施展的隐身诀对其来说定难察觉。


    当下,那人回来了,果然并未发现庙中有任何异样。


    他身着一件破旧的道服,未戴道冠,双鬓斑白,发髻散乱,额头和眼角沟壑众横,看脸上的风霜痕迹,像是已年过半百。


    沐宁观察此人的神态,却似乎不过三十岁上下。


    沈雪凝心道:自己和陆师兄在这里隐身等了近两个时辰,等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一个破落户!


    她忍不住要现身,直接捉拿此人审问。


    宋梨想再等等看是否还有接头之人,见沈雪凝欲有动作,急忙出手阻止,激起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


    落魄道士察觉到周围的异动,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口中低声念了句咒语,符纸灵光一闪,瞬间化作一阵青烟,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青烟散去后,他已原地消失。


    四人连忙追踪,竟寻不到他的踪迹。


    这次打草惊蛇,估计此人短期内不会再现身于庙中了。


    沈雪凝愠怒地瞪向宋梨:“都是因为你,才让此人有所察觉,否则,我现在已经擒住了他!”


    宋梨本不欲说什么,见沈雪凝指责到了她头上,也来了气:“都是你沉不住气!再多等等,号主夫人或许就来了,真相或许就会揭晓。”


    沈雪凝:“你也说了仅是或许,若是无人接头呢,难道要我和陆师兄继续干等着?”


    宋梨:“就算没有接头之人,继续观察也能获得更多信息。况且,”她顿了一下,笑道,“以那道士刚才脱身时的本事,就算沈师姐你现身,也未必有能力拦下他。”


    沈雪凝:“你!”


    陆珩宸自有判断,沉声说道:“沈师妹,下次务必谨慎行事。”


    沈雪凝见陆珩宸的话语偏向宋梨,脸色一下子白了。


    沐宁忙道:“这道士修为不高,却谁也没料到他竟是符道高手。”


    沐宁的话是要同时照顾到宋梨和沈雪凝的面子,陆珩宸和宋梨听后,眼中均有了笑意。


    沈雪凝心中却坐实了沐宁就是一个假惺惺的贱人。她暗道:这种虚伪的话术在宅斗中自己见得多了,而这贱人正是屡屡依靠这样的怀柔手段,俘获了陆师兄的心,令人不齿!


    继续呆在庙内显然没有意义了,四人便回到了月河镇。


    转过一个街口,他们远远看见杨夫人在一间铺子外踟蹰。她几次伸手去触碰门帘,却又犹豫地缩了回来,在原地徘徊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她转身离去。


    四人走到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抬眼看那牌匾,正是“月华豆坊”。


    第34章


    沐宁等四人踏入月华豆坊。


    胡娘子笑容满面,热情说道:“陆公子,三位姑娘,快请落座。今日我特意多做了些豆花,当下四碗有余。”


    宋梨笑道:“胡娘子,你是算到了我们今日会来,特意多备了吗?”


    胡娘子掩唇轻笑:“昨日一碗豆花卖给你们四位客官,竟得了一锭银子,这可是难得的好生意,我欢喜得紧,自然盼着你们再来。”


    沈雪凝听了这话,心里舒坦,随着三位同伴也报了口味。


    午后,豆花店本将要打烊,胡娘子索性与公子佳人们围桌而坐,闲聊起来。


    胡娘子:“各位的调查可有什么眉目?”


    回镇途中,陆珩宸已叮嘱三位师妹务必谨言慎行,不可再生枝节。此刻,他淡然答道:“杨宅一切如常,尚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杨夫人……”胡娘子脱口而出后顿了顿,话锋一转,“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沈雪凝:“胡娘子,你与杨夫人可有交情?”


    胡娘子:“并无深交,只是她常来店中吃豆花,每次都要多加一勺糖呢。”


    陆珩宸:“胡娘子,近来你可曾在镇中见过一名道士模样的中年人?高约五尺三寸,体态消瘦,容长脸,右眉梢有一颗红痣。”


    胡娘子思索后答道:“我印象中曾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包子铺旁,另一次是在炊饼摊前。”


    沐宁想到破庙里那只啃了一半的炊饼,点头问道:“你可记得第一次看见此人出现在月河镇是什么时候吗?”


    胡娘子微微皱眉,片刻后说道:“大约是在三个月前。”


    宋梨:“三个月前,就是第一名感染者出现的时候吗?”


    胡娘子点了点头:“大约就是那个时段了。”


    此时,门帘一晃,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进了店铺,跌坐在门旁的一张椅子上,大口喘气。


    五人看去,竟是王大郎,不知被谁揍得鼻青脸肿,头上顶着几个被砸破的大血包,淌得满脸血迹。一道血痕顺着额角滑至眼角,将两只肿成细缝的眼睛染成了红色,其中一只眼眶更是被砸得乌黑一片。他身上的粗布长衫被撕破了多处,露出布满淤青的皮肤。


    胡娘子叹了一口气:“王大郎,你这是去哪里惹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柜台,取出清水、毛巾和跌打损伤药,为王大郎清洗伤口,又为他包扎。


    宋梨摇了摇头,对王大郎说道:“你这般言行轻浮之辈,碰上的未必全是如我们这般好说话的人。”


    王大郎并不在意她的话,恨恨说道:“这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沈雪凝笑道:“倒像是你能打得过之人。”


    王大郎怒气冲冲地说道:“打不过也要打,谁让那畜生祸害人家黄花闺女!”


    五人面色一沉,询问下,王大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今日未揽得一桩营生,晃晃荡荡间,来到了月威镖局前头,见一对老夫妻神情悲切,抱着一个牌位,站在镖局门外哭骂。


    他打听后得知,竟是镖局的郭镖头□□了这对老人的独女。那女子怀孕后前去找郭镖头,却被他一番羞辱,悲痛欲绝,投井自尽,一尸两命。这对老人正是抱着女儿的牌位,前来讨要公道。


    镖局之人向来黑白两道通吃,围观者皆敢怒不敢言,只有一些压低了嗓子的议论声。他气不过,便跟着老夫妻一起叫骂。


    郭镖头带着几名镖师出来撵人,他硬着脖子不走,还冲上前去动手打那姓郭的。被放倒的自然是他自己,最后伤成了这副模样。


    宋梨听后拍案而起,火冒三丈:“岂有此理!走,宁儿,姑奶奶们这就去卸了那败类的胳膊!”


    沐宁当即站起。


    沈雪凝冷声道:“宋梨!沐宁!大事尚未解决,你们这是要节外生枝!”


    陆珩宸沉声道:“两位师妹,且让此人的胳膊再留几日,也不过几日罢了。”


    沐宁和宋梨想到了密室中的人间炼狱,片刻后,宋梨默然坐了下来,沐宁取出一颗药丸,递给王大郎服下。


    王大郎吞下药丸,疼痛立刻消失,周身的红肿和淤青登时好了大半,他诧异地看着沐宁,激动地问道:“这位娘娘,这是皇宫里的仙丹吧?”


    沐宁微微一笑,掏出一锭银子给他,让他去置办一身新衣。


    王大郎攥着银锭,忽然看向胡娘子,急急说道:“月华,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忘了张大郎吧。从此,我定会誓死护你周全,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见胡月华沉默,他连忙补充道:“你相信我,我虽嘴上插科打诨,但我和这位小兄弟不一样,”他看了一眼陆珩宸,“我尚是元阳之身。”


    陆珩宸拍案而起:“休要胡言,我也是!”


    语毕,他径直走出铺子。


    三位师妹皆面露尴尬,她们观胡娘子神色,心知王大郎此次表白实难如愿,当即告辞,追陆珩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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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傍晚,四人在陆珩宸房间的外厅用膳,气氛沉闷。


    尽管这两日搜集到了不少信息,但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碎片一样,尚无法拼出一条完整的线索。


    此刻,每个人都在默默思索,试图将这些碎片还原为一张完整的拼图,揭开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沐宁望向陆珩宸:“珩宸师兄,咱们今晚可否再去看看那些感染者?”


    陆珩宸:“好,我再试几种诀法。”


    沐宁轻轻摇了摇头:“尸毒通过唾液与血液传播,想来应与其他毒药类似,需要对症的丹药来解。”


    宋梨:“宁儿,一会儿你在感染者身上试试药吧?”


    沐宁语气凝重:“梨儿,你有所不知,炼制某种解毒丹药,首先需要找到能克制这种毒性的主材,之后在主材的基础上加入辅材配药。如果在试药时选错了主材,或者直接试了辅材,很可能会导致中毒者当场毙命。”


    沈雪凝有些无语地看向沐宁:“不试如何能确定哪种是主材?你不如今夜随便选个人验一验。”


    沐宁摇头:“每一条性命都牵系挚爱亲朋,每一个人死了都会有人悲痛欲绝。我相信自己定能找到足够的线索来确定主材,等十拿九稳时再行试药。”


    好一朵白莲花!


    沈雪凝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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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后,四人再次进入密室。


    这次,同伴们以沐宁为中心,根据感染者的症状提出了不少解毒的设想,沐宁确定了几种备选的辅材。


    她仔细观察感染者皮肤上遍布的尸斑、幽绿色的眼睛、森白的獠牙,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沐宁表示自己需要回房再想一想,四人离开密室,行至花园附近时,远远瞧见一道身影,举止颇为不寻常,


    他们立刻屏住气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竟是杨天齐,他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地来到假山前,旋动了一处伪装成盆景的机关,随着一阵轻微的轧轧声,假山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暗藏的密道。待他踏入密道,假山重新合拢,入口隐匿无踪。


    此时若贸然跟上或生变故,四人决定待杨天齐出了密室后,再来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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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玄灵山上,越桓泽和段甜儿盘坐在法毯上,面前铺展着一张新绘的大阵图。


    两人神情专注,一边讨论,一边催动手中的灵笔在图上勾勒推演。


    第35章


    第二日清晨,杨天齐回房后沉沉睡去。


    沐宁等人来到花园中的假山前,陆珩宸设下一道灵障,挪动盆景,开启密道。


    四人走过隧道,面前出现一间密室,门上设有一道封锁阵。


    陆珩宸正要催动灵力破解此阵,宋梨晃出一块阵石,得意地说道:“杨天齐魂不守舍,从他身上取些东西倒容易。”


    四人步入密室,室内空旷,四壁、天顶和地板由一块块湛蓝的晶石拼接而成,石体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令整个空间颇为敞亮。


    晶石之上镶嵌着许多小石头,一些白色石头带有水波状的纹路,还有一些淡紫色石头,带有诡异的眼睛图案。


    这些眼睛似乎正在眨动,注视着室内的不速之客。


    四人对阵石并不熟悉,各自思索起这间密室的用途。


    沐宁和宋梨记得越桓泽曾在幻阵阁的清心镇分号中提到过这种带有眼睛图案的石头。


    它们叫什么来着?那时,他似乎并未把话说完。


    陆珩宸忽然想起三载前在一处洞穴中,曾见过这种淡紫色石头,脸色骤变。


    一瞬间,密室中的光芒猝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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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灵山上,越桓泽和段甜儿来到山中央的瀑布潭前。


    昨夜,两人仅休息了两个时辰,今日清晨便开始破阵。他们已破解了山中不同位置的四个分阵眼,如今来到了这主阵眼所在之地。


    段甜儿:“阿泽哥哥,昨夜你说,待我们破阵后可能会有一件上古法器现世,对吗?”


    “极有可能。”越桓泽的目光落在段甜儿身上,提醒道:“宝器出现时可能伴有异象,你并无修为,先*布一道防御阵吧,以防万一。”


    段甜儿点了点头,向金缕囊中摸去,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纯金小筒。她看了一下筒上的编号,满意地笑了笑,微微用力拧开筒盖。


    一道金光自筒中飞出,瞬间在她头顶上方形成一张金色阵图,阵图旋转片刻后化作金粉洒落下来,金粉又化为点点金光,隐入她周身。


    “成功!”段甜儿转了个圈圈,抚掌说道,“我们段家的防御阵是当世第一流的!”


    越桓泽眸色一黯,走到潭边的巨石前,催动灵力将巨石转移到了另一个位置。


    石块落入新位置的瞬间,一道绿光闪过,眼前的瀑布凭空消失,瀑布后的岩石开裂形成了一个山洞,潭水则化为绿玉髓,一路铺进了洞府深处。


    越桓泽和段甜儿踏上了这条由绿玉髓铺就的道路,一前一后步入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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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珩宸行走在一片光亮中,四围白茫茫的,看不清景物。


    这样的路,三载前他曾走过一次。那时,他与其他人走散,独自进入了幻妖的洞穴,在走过一段类似的路后,他斩杀了幻妖。


    那次除妖过于容易,以致他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归队后,他轻描淡写地提及了这段经历。珏玉真人听后颇为惊讶,说起幻妖会致人看见内心最渴望之人和最渴求之事,有不少修士因此被困死,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没有进入幻境。


    眼下,陆珩宸正准备结印离开这片光亮,周围的光芒骤然消散,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林间空地,微风拂过,树影婆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梅味道。


    这是……玉芝峰上他与沐宁初遇的地方。


    林间,一抹淡粉色身影正在走近,翩然而来的女子笑容温柔,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间飘带轻扬。


    陆珩宸轻叹,属于自己的幻境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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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岁的沐宁和她娘亲正在京城一家豪华茶馆的雅间内吃点心,桌上摆着一大盘百合酥心饼,她正要将第四块饼塞进嘴里,被母亲柔声制止。


    “馋丫头,你已经吃了三块,再吃肚子要疼了。”


    沐宁嘟嘴:“阿娘,你是担心一会儿爹爹带弟弟来不够吃吗?你是不是偏心弟弟!”


    大学士夫人:“傻女,你和昭儿都是为娘的心头肉,手心手背一样亲。”


    此时,小二端来一盘刚刚出炉已切好的樟茶鸭。沐宁和母亲相视一笑,不一会儿,她俩已吃得满嘴流油。


    沐宁嘴巴鼓鼓地问道:“阿娘,一会儿你准备点什么话本?”


    大学士夫人轻轻抿了口茶,笑容满面地说道:“自然要从咱俩都爱听的那几个本子中选。不过,在此之前,娘有两位从蜀州远道而来的朋友,要先让你见一见。”


    沐宁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是不是有爹爹不能见的男子?”


    大学士夫人叹了口气:“那你可就想多了。”


    正说着,有人推门而入,沐宁抬眼望去,瞬间看呆了。


    进来的是一位漂亮姐姐和一位极英俊的哥哥,他俩并没有向沐宁介绍自己,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沐宁看向母亲,母亲简单地与两位来客打招呼后,又开始专心吃鸭。


    沐宁看着两位妙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姐姐,这位哥哥是你的心上人吗?”


    漂亮姐姐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妹妹,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呢?我与他亲如兄妹!”


    沐宁眨巴着眼睛追问道:“是真的吗?”


    漂亮姐姐拍了拍胸口,满脸认真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保证,绝不会骗你一个小孩子!”


    沐宁放心地点点头,看向那男子:“哥哥,你成亲了没有?或者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女子?”


    风神高迈的男子答道:“我尚未成亲,我与她,”他想了想,似乎有些遗憾,“确实也算不上正在交往。”


    沐宁把心放进肚子里,眨巴着大眼睛:“哥哥,那你同我交往吧,等我长大后,咱俩成亲。”


    男子面色一红,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沐宁转头看向母亲,大学士夫人也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沐宁欣喜不已。


    此时,小二轻步走到大学士夫人身侧,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夫人,沐大学士和小公子再有一炷香时间就到,请您先挑选话本,小的们也好提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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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梨和赵景正在试剑山一处演剑台过招。


    台上,剑光飞舞,灵力激荡。台下,沐宁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呼喊:“梨儿必胜!”


    少倾,赵景收剑入鞘,拱手道:“梨儿,我认输了。”


    宋梨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赵景的肩膀:“阿景,你也不错,回头我再多指点指点你。”


    话一出口,宋梨心中纳闷:赵景什么时候开始唤她“梨儿”了?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喊他“阿景”?


    此时,一人向此地而来,上了演剑台。


    宋梨定睛一看,心如鹿撞。


    竟是越桓泽手中提着一篮新鲜采摘的葡萄,微笑着站定在她对面,深情说道:“梨儿,我心仪你已久,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牵手?”


    沐宁也走上了演剑台,站在越桓泽身侧,宋梨慌忙看向她。


    沐宁微笑着冲宋梨点头,温柔地说道:“梨儿,你的幸福乃我之所愿,我真心祝福你们二人。”


    宋梨双颊绯红,却不知在犹豫什么,迟疑着没有应答。


    越桓泽将葡萄篮子递至宋梨面前,语气坚定:“宋师妹,希望你能收下这些葡萄,同时收下我对你的这份心意。”


    宋梨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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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雪凝和陆珩宸面对面站在青辰居的院子里,陆珩宸深情地凝望着她。


    “宸,你为何这般看我?”


    “凝儿,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沈雪凝迟疑着问道:“那沐宁……”


    陆珩宸面上流露出一丝厌恶:“提那个女人干什么,我早已看穿了她虚伪的嘴脸。”随后,他神情柔和下来,沉声道:“凝儿,如今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沈雪凝欣喜万分,喃喃自语:“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红了脸,柔声道:“宸,我心中也唯有你一人。”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情丝翻涌。


    陆珩宸的眼中闪烁着渴望,伸手轻轻捧起沈雪凝的脸,缓缓俯身,唇轻轻落下,沈雪凝面色潮红,闭上了眼睛。


    第36章


    越桓泽和段甜儿在洞中走了许久,忽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头里面钻。


    越桓泽停下脚步,用灵力探查,这种感觉忽然消失了。


    前方豁然开阔,二人步入了一间大厅,大厅宽敞明亮,地面仍为绿玉髓,墙壁和天顶则是晶莹剔透的白玉。


    大厅中分布着一些水晶打造的陈列柜,柜中放置法器,数量达数百件。


    这些法器品级很高,有各种材质的武器,各种造型的防御服饰,还有针对不同环境设计的实用工具,包括生活场景、野外场景、战斗场景,以及水下、高空、冰冻、烈焰、毒雾等特殊环境。


    越桓泽发现其中一些法器与自己锻造出的极为相似,更多的则是停留在他的设想阶段,因修为和工艺限制尚未能造出的。


    他大感兴趣,目光落在一根类似霆澜索的长鞭上,只见强悍的雷光与冰寒的水光交织成涌动的流光,沿着绳身汩汩游走,仿佛两条银龙在互相追逐。


    他伸手去取绳索,指尖触及绳体,只触到了空气。


    他眉头微皱,又去取一柄飞剑和一只罗盘,这些法器竟皆非实体,而是由灵气凝聚而成的虚影。


    段甜儿看中了一款精美的发饰,伸手去取时亦发现只是虚影,气得跺脚说道:“我们幻阵阁柜台里的东西可都是真的!”


    越桓泽略感失望,却依然目光专注地细赏这些法器,从中汲取了不少设计灵感。


    段甜儿无聊,在大厅中四处走动。少倾,她有了发现,当即唤道:“阿泽哥哥,你来,这里好像有道暗门。”


    越桓泽上前查看,那里墙壁的颜色果然与四周有细微的差异。他射出一道灵力,一块墙体震动,随即缓缓翻转,果然露出了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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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谧的林间,陆珩宸和沐宁的影子已融在了一处,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


    陆珩宸一手托着沐宁的头,一手揽住她的腰,唇与唇紧贴,反复辗转。


    沐宁的柔舌在他口中起伏,回应着他的一腔深情。


    陆珩宸与怀中之人缠吻,心中叹息,原来,明知这是幻梦,也会情愿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此时,那双微抵着他胸膛的小手悄然滑入他的衣襟,在他的肌肤上游走,激得他眸中燃起红云。


    那双小手正要更进一步时,被他一把握住。


    娇柔的身子一顿,睁开了秀目,两人紧贴的唇随之分开。


    怀中女子不解地望着他:“宸,怎么了?”


    陆珩宸:“对不起,即使知道这是属于我的幻梦,我也不能在幻境中如此亵渎你。”


    女子露出一抹浅笑,身子如轻雾般化开,消散无踪。


    陆珩宸怔然片刻,双手结印,于密室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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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宁看着母亲将那话本册子翻来覆去地看,忍不住笑出声:“阿娘,你这是择选困难之症又犯了吧?”


    大学士夫人:“唉,一会儿你爹到了,若我还未点好,他就要听那些个宦海沉浮的本子,无趣得要命。”


    沐宁提醒道:“今日阿娘的两位友人在,不如挑一个有关友情的。”


    大学士夫人点了点头,册子一合,对小二吩咐道:“就《金兰姐妹俏书生》好了,下去准备吧。”


    沐宁愣住了。


    此话本讲述了金陵城中一对闺中密友女扮男装入书院读书的传奇故事。


    这是阿娘与手帕交待字闺中时最喜听的,后来,手帕交随夫外放,阿娘思友时,常带沐宁来听此本。


    岂料天意难测,阿娘的手帕交于两年前殒命,自那时起,阿娘再也不曾点过这本故事。


    沐宁心下期冀,哪天能陪着娘亲重温此故事,让娘亲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好过她将悲戚郁结于心,时不时地就悲伤落寞。


    虽说这是沐宁心里头的念想,可她也晓得,娘亲不会突然就这么做。


    这是何故?


    大学士夫人捏起一块百合酥心饼,竟无一丝心事般愉悦地吃着。


    沐宁看着她,想起了那些带着眼睛图案的淡紫色石头,周身光芒一闪。


    大学士夫人看向女儿,心中一惊,手中的酥饼掉在了桌上。


    她急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宁儿去哪里了?”


    沐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量,柔声说道:“阿娘,我是您长大后的女儿。”


    “待出了这幻境,女儿很快就能与真正的您、阿爹和弟弟相见了。女儿盼着能陪您听完这部话本。”


    大学士夫人惊得合不上嘴。


    沐宁看向对面,那漂亮姐姐正是宋梨,极英俊的哥哥正是越桓泽。


    这是她的幻梦,自当由她作主。


    沐宁站起身来,走到越桓泽身侧,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说道:“阿泽,与其说那日我气你抛下了我,不如说是气你看到了我那般丢人的样子。”


    “在你眼中,我要自己永远是明珠般的女子。”


    “永远做你的,掌上明珠。”


    越桓泽定定看着她,沐宁松开他的脸,微笑着结印,在密室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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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梨双手抱着篮子,低着头不知站了多久,好在另外三人皆未催她。


    她呆立着,想到了许多事情。


    忽然,她想明白了。


    宋梨抬起了头,脸上红晕已退,平静地看向越桓泽,沉声说道:“越师兄,谢谢你。但我不爱吃葡萄,爱吃葡萄的是宁儿,我便借花献佛吧。”


    语毕,她转向沐宁,微笑着将篮子递了过去。


    沐宁疑惑:“梨儿,你这是做什么?”


    宋梨:“宁儿,感情是难以遮掩的,我已发现,越师兄心悦之人是你,而你也倾心于他。”


    沐宁轻声问道:“那你怎么办?”


    宋梨爽朗地说道:“就算我仍心悦越师兄,我依然知道他是属于你的。况且,还有一个原因,”她看向赵景:“我发现自己心中已有了另一人,他在我心头的分量已超过了越师兄。”


    赵景挠了挠头,憨声道:“梨儿,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宋梨叹道:“幻境中的你,竟如现实中的你一样,冒傻气!”


    “幻境”一词一出,宋梨身旁的三人皆愣住了。


    宋梨对他们说道:“越师兄对宁儿付出良多,又怎会忽然要与我携手?刚才我已记起,我本在密室中。现在,我要回去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谢谢你们,令我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诸位,我们现实中再会!”


    宋梨紧密双目,双手结印,她睁开眼睛时,已回到密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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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桓泽和段甜儿走进暗门,沿着一条黑暗的窄路前行,当眼前再次光明时,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中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弥漫出浓郁的桂香。


    段甜儿深吸一口气:“阿泽哥哥,这里好香,桂花的气味真好闻……啊,好困,阿泽哥哥,我要睡……”


    话还没说完,她趴伏在路边的花坛上,酣然入梦。


    越桓泽眉心一锁,这股花香正是迷药,他服用过沐宁炼制的避毒丹药,此迷药对他并未生效。


    他环视此院落,恰似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府邸。


    此时,一间房门被轻轻推开,步出了一位华衣美妇。


    望见美妇的第一眼,越桓泽周身的血液凝固了。


    那人竟是他的母亲,褚夫人。


    越桓泽僵立在原地,想到母亲十一载前便已亡故,又想到那白玉厅中虚幻的法器。他竭力平复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轻颤:“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褚夫人轻叹一声,柔和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悲哀:“泽儿,你不认识娘亲了?”


    正是越桓泽记忆中母亲的声音,他眼含泪光,哑声质问:“家母已逝,你为何假扮她?”


    褚夫人眼中有化不开的悲凉:“当年,我刺史府近百口遭灭门之灾,男子皆被斩首,女眷均被赐了毒酒。越参军的独子重病不治,甘愿代你而死。而乱葬岗上,为娘命悬一线,被慕容祖世伯救下。”


    越桓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妇人,声音颤抖:“若真如此,为何十一年来,您从不曾寻我?就连星炼真人也从未提及您尚在人间……”


    褚夫人心痛般捂住心口,声音哽咽:“慕容祖世伯先要为我解毒,后又将我安置于此,故而迟了几日接你,没想到就是那段时间,越参军竟也惨遭毒手,幸而祖世伯找到了躲藏的我儿,否则……”


    她抬手掩面,啼泣几声,复又定下心神:“是我要祖世伯不告诉你为娘尚在人世。若你知晓我在此,必定分心。我要你心中牢记我褚家的血海深仇,早日报仇雪恨!”


    她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不少人知晓褚家与慕容家有世交,为掩人耳目,祖世伯带你在外先避了两载,返宗后,每年结界开启的日子,他皆会来探望我。


    “我已知晓他令你姓越,将你的名字从天泽改为桓泽,以越公子的生月为你的生月,既是为了给你新的身份,也是为了纪念越参军父子。”


    “这些年来,我得知你修为精进,甚是欣慰。去年,祖世伯已与我商定,将在合适的时机引你来此,与我相见。今日得见我儿,看来时机已至。”


    第37章


    越桓泽默立,梳理着渐渐清晰的记忆。片刻后,他抬眼环顾四周,叹道:“外边那些法器的幻影,想来唯有师父能做。而这院落,竟建造得与昔年的褚府如此相似。”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花坛,感伤道:“当年,您陪着我将大黄埋在了此处。”


    褚夫人满是疑惑地问道:“泽儿,哪里来的大黄?”


    越桓泽闻言一怔。


    褚夫人将目光投向院中的一处秋千架,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你小时候爱与动物交谈,同它们格外亲近。我记得,你特别喜爱其中一只斑鸠,唤它小黑。有一日,它被鹰隼重伤,死前飞回与你告别。你抱着小黑的尸体哭了许久,后来,我陪着你将它埋在这秋千架下。这件事,连你父亲也不知晓。”


    “竟真是母亲……”


    越桓泽喃喃自语,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任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脚步一动,欲向褚夫人奔去。


    褚夫人的目光落在花坛边酣睡着的女子身上:“泽儿,刚才我自窗口观这姑娘与你举止亲近,我欲与你相认,便先令她睡下。她是何人?”


    越桓泽停住脚步,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她是幻阵阁阁主段元真的女儿,名唤段甜儿。”


    褚夫人闻言后神色骤变,退后两步。


    “段元真觊觎我褚家阵法图册,与朝中奸佞为伍,栽赃你父亲谋反,害我满门遭戮!”她眼中带着震怒,质问道:“如今,你竟与仇人之女结交!”


    越桓泽深吸一口气:“母亲,儿子与此女接触,是为了从她身上探得段元真的消息。”


    褚夫人低头沉思,反复权衡,待抬起头时,眼中透出一抹冷厉之色。


    她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泽儿,你现在杀了她!”


    越桓泽惊愕地看向褚夫人:“母亲,她是无辜的,咱们家被灭门时她不过几岁。儿子与她相处中更发现她是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子。”


    褚夫人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火焰,凌厉地质问道:“她无辜?咱们褚家近百口哪个不无辜?她既然是段元真之女,还管她什么纯真善良,她就该死!”


    越桓泽念及血海深仇,眼中似有恨意升腾。


    “况且,杀了她有助于铲除段元真!”褚夫人的目光中透着思虑,“段贼布下的顶级防御阵连慕容祖世伯亦难破解,加之其修为高深。若不施以非常手段,恐难以撼动他。”


    褚夫人厌恶地扫了段甜儿一眼:“她身上布有高阶防御阵,你可能破?”


    往昔父亲教自己与母亲阵道的画面浮现于眼前,越桓泽心如刀割。他看向段甜儿,沉沉地点了点头。


    褚夫人的目光寒凉:“很好,一会儿你便以撞击伤杀她,回去后称她失足坠崖。慕容祖世伯自会为你周旋,若以看护不力论处,惩戒不会太重。段元真痛失爱女,定会亲自上天剑宗问罪,他因悲痛而心绪紊乱之际,正是你与慕容祖世伯合力出手的最佳时机,必要叫他有来无回!”


    越桓泽心叹,这确实是一个手刃仇人的良策,血债本该血偿,父亲的债,子女还,不算违背天理。


    他将目光投向褚夫人的云鬓:“母亲,您还簪戴着父亲送的红玛瑙发簪。”


    褚夫人抬起右手,轻抚同侧发髻上的簪子,眼中满是深情:“此红玛瑙发簪乃你父亲送我的定情信物,日夜伴我,犹如你父亲从未离开我。”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与思念。片刻后,她将重新变冷的目光投向段甜儿:“正是此女之父,害得你父亲与我们阴阳两隔。泽儿,你还不速速取她性命!”


    越桓泽的眼中已敛去了最后一丝犹豫,他对着仇人之女抬起右手,一道灵力激射而出。


    #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同时在密室中转醒,发现室内一如他们刚踏入时那般敞亮。


    宋梨快步行至沐宁身旁,牵起她的手:“宁儿,我有话要对你讲。”


    沐宁深知宋梨同自己一样,在情感翻涌的幻梦海中刚刚靠岸。她握了握宋梨的手,柔声说道:“梨儿,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但放一放,咱们先去看看沈师姐。”


    宋梨看向沈雪凝,见她仍立在原地。


    沐宁和宋梨走近查看,只见沈雪凝双目紧闭,双唇轻启,面色潮红,表情欢愉。


    她的呼吸沉重,夹杂着呻|吟之声,身上的衣衫凌乱,时不时无意识地抬手拉扯着衣襟。


    此时,陆珩宸也已走来,宋梨好奇地问他:“陆师兄,沈师姐这是在幻梦中泡温泉吗?你们昔年历练中到过哪处神泉?竟有如此舒坦的体验!”


    陆珩宸的目光轻触沐宁,转身走开。


    宋梨皱眉,自语道:“陆师兄怎么忽然走了?”


    沐宁脸色微红,连忙结印唤醒了沈雪凝。


    沈雪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未躺在青辰居的卧榻上,而是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房间,面前正站着她最厌恶的两人。


    几息之后,她清醒过来,意识到方才的水乳交融不过是一场幻梦,心中涌起羞恼。


    此时,密室门忽然开了。


    杨天齐晃晃荡荡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态。看清屋中四人后,他颇为惊讶,却并无恼怒之色。


    “陆公子,你们怎会在此?奇怪了,你们没有进入幻梦吗?”


    陆珩宸:“我等在调查中不经意发现了此地,皆入了幻梦,刚从幻境中醒来。”


    杨天齐更为惊讶:“我用了六载光□□心完成此阵,名唤‘一梦浮生’,其制造出的幻梦足以以假乱真。”他的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此阵启动时手串向我示警,虽然我赶来的并不快,你们也不该这么快便能清醒……可是你们自行醒来的?”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同时点头,沈雪凝则低下了头。


    杨天齐沉思片刻,眼中有了浓浓的钦佩之色,夸赞道:“各位的思维之敏捷,心智之坚定,意志之强韧,远超常人,在下实在佩服!”


    宋梨:“杨号主,你别只顾着夸我们了。我问你,你造这‘一梦浮生’做什么?”


    杨天齐沉声说道:“这半载来,我借此阵与亡妻重逢。我愿在此……大梦不醒!”


    陆珩宸问道:“如今的杨夫人,乃继室?”


    杨天齐点了点头:“我心中的夫人唯有一位,已于七载前亡故。如今名义上的夫人,乃是我的妻姐。”


    沐宁听到“七载”时,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些紫色小花,紫花开遍月升林之时,不也正是七载前?


    她沉声问道:“杨号主,不知先夫人因何病亡故?”


    杨天齐的眼中泛出极深的痛苦之色。沉默良久后,他低声说道:“婳婳并非死于疾病。她的死……都是我的错……”


    陆珩宸:“杨号主,你可愿将此事与我等道来?”


    杨天齐思索片刻,下了决心:“各位,请随我到偏厅吧。”


    #


    一道灵力飞驰,本是向着段甜儿而去,却在半途骤然改变方向,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扑褚夫人。


    就在这道灵力即将击中褚夫人之际,她的身影骤然消失。


    虚空中,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哎呀呀,真吓死我了!再慢一点可就被打到了。”


    越桓泽冷冷斥道:“装神弄鬼!你究竟是谁?如何知晓我家中如此多隐秘之事?”


    童声:“你是如何识破的?我所说的那些,难道你不信吗?”


    越桓泽:“你的说辞虽不算无懈可击,但乍听之下却也合理,加之我心绪激荡,一开始也很难不相信。”


    童声:“最后为何不信了?”


    越桓泽:“我母亲仁善,昔年常教导我应敬女惜弱,对女子要言语温和,举止守礼,不可轻慢,更不可亵渎。她不怎么可能命我杀害无辜的段甜儿。”


    童声:“但那毕竟是血海深仇,段女是仇人之女呀。”


    越桓泽叹了口气:“我也想过,也许这些年来,母亲因深陷哀恸而改变了性情。但既然心中又生疑虑,便少不得再细细审视你。于是,我发现了发簪的问题!”


    童声:“那发簪可是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啊。”


    越桓泽轻哼:“这么说来,你果然是读取了我的记忆!我与段甜儿刚进山洞时,脑中的嗡嗡声,便是你在做手脚吧。”


    童声充满了愉快:“我看上的人,果然如我一般机智!”


    越桓泽:“你这点小伎俩,我却看不上你!你为何要我杀死段甜儿?”


    童声充满了委屈:“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呀!我不过是一见到你就想与你做朋友,这才帮你出主意。我的主意不好吗?你不想尽快手刃仇敌吗?”


    越桓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况且,你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妄谈什么想与我做朋友。”


    沉默片刻后,童声再次响起:“你这是要激我现身,这样吧,你若能一次就找出我,就给你看看我可爱的模样。”


    声音一落,院子里出现了上百位褚夫人,她们齐齐望向越桓泽,用童稚的声音齐齐说道:“这里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我,其他不过是镜中的我。你能找出我的本体吗?”


    第38章


    越桓泽环视,忽然,一道灵力自他指尖射出,迅雷不及掩耳地缚住了其中一位褚夫人。


    其他褚夫人瞬间化回了镜子,而这位被缚住的褚夫人则变成了一只半人高、半人宽,浮在空中的大白饭团,上部有两只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身体两侧有两只短短的小胖手。


    越桓泽:“你是什么东西?”


    白饭团说话时,眼睛下面出现一张樱桃小嘴:“大约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吧。来这里的人喊我上古法器。”


    越桓泽:“你是男是女?”


    白饭团眼睛向下看,大约是看了看对应胸的位置,又看了看对应着下|体的位置,答道:“不男不女吧。”


    越桓泽:“多大年纪了?”


    白饭团:“五位数。”


    越桓泽:“那你装什么嫩?”


    白饭团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年纪比我小?”话一出口马上后悔,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它还是懂的,赶紧岔开话题:“你这两次都是怎么识破我的?”


    越桓泽:“第一次倒也不是你的问题。”他顿了顿,沉声说道:“我母亲的发簪不是红玛瑙的,那是白玉簪。”


    白饭团:“怎么可能是白玉簪呀……你记忆中,那根簪子是红色的呀。”


    越桓泽眼中浮出悲伤之色,闭上双目,颤声说道:“行刑当日,我母亲在我父亲身侧,父亲的血飞溅上去,染红了白玉簪。从此,在我记忆中,它就变为了红色。”


    白饭团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局,我输的不冤。


    它又问道:“第二局,你又如何那样快找到了我?”


    越桓泽睁开眼睛,不屑地看着它:“那是你太蠢!你自己说了假的皆是镜像,只有你一个的簪子戴在右侧,其他都在左侧。”


    白饭团捶胸。忽然,它与越桓泽四目相投,急急问道:“你看我用的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会想要湮灭我吧?”


    越桓泽挑了挑眉毛:“你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留着能有什么用?”


    白饭团忙道:“别看我法术不强,我可是天命工匠!”


    它全力自我推销:“一方面,我的设计灵感独步天下,其中的一小部分创意你在外边也看见了。另一方面,我的精神力极强,能助你精准控制锻器时的火候。我愿住进你的识海,成为你的本命法宝,今后辅助你炼器!”


    越桓泽思索片刻后问道:“从你的那些设计来看,你对外面的世界颇为了解,你曾经离开过这座山吗?”


    白饭团摇头:“未曾,只是有人进山后,我有时会从这山洞里出去,钻进他们脑中,读取记忆解闷。却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做,今年我忙着造镜子呢,直到你们解开山中大阵后才匆忙往你们脑子里钻,钻得急了,方让你有所察觉。”


    越桓泽:“你能读取任何人的记忆吗?”


    白饭团:“元婴境以下没问题,修为再往上或者开启了顶级防御阵,就不好办了。”


    越桓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去读取任何人的记忆!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此人的隐私,不容他人窥视。你能做到吗?”


    白饭团正在迟疑,忽然灵光一闪:“你这么说,便是愿意与我结契,让我做你的本命法宝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喜悦和期待。


    越桓泽严肃地看着它:“你先回答,是否能做到?”


    白饭团赶紧点头,激动地说道:“我答应你!我说话算数!以后能跟着你亲眼去看这大千世界,我也没必要再去读别人的记忆了。”


    越桓泽点了点头,给它松了绑。


    白饭团凌空蹦跶了几下,对越桓泽说道:“你们都有名字,你也给我起个名字呗。”


    越桓泽看着它白胖的身子和圆溜溜的大眼睛,提议道:“你觉得白珠珠这名字怎么样?”


    白饭团兴奋地在空中转了好些个圈圈:“白珠珠!真好听!这名字可太符合我的气质了!以后我便唤你泽子了,咱俩最亲!”


    越桓泽见如此潦草的一个名字竟令它*心花怒放,觉得它倒有几分可爱。


    一炷香的时间后,越桓泽结印,白珠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了好一番劲儿,双方缔结好了契约。


    白珠珠收起了镜子,给了越桓泽一粒解药后,兴高采烈地入住进了他的识海。


    越桓泽将解药喂给段甜儿,少倾,段甜儿醒来。


    “阿泽哥哥,我刚才怎么忽然睡着了?”


    “许是这两日太累了。”


    段甜儿想了想:“我感觉睡了挺久的,阿泽哥哥,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可有找到上古法器?”


    越桓泽:“并无发现,咱们回去吧。”


    段甜儿伸了个懒腰,两人沿着来路返回。


    #


    月河镇杨宅的偏厅中,杨天齐刚讲完一个悲伤的故事。


    在他十五岁那年,父亲骤然去世,家中已三代单传,家族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肩头。


    不久,远方的亲戚也遭遇不幸,两名远房表妹亡故了双亲,前来投奔杨老妇人。


    这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叫蒋姽姽,性格沉稳内敛,妹妹蒋婳婳则敏感多思,性情柔软。


    两姐妹在姨母家中住下,朝夕相处后,均对表哥心生爱意,他爱上了其中的婳婳。


    按照长幼之序,杨老夫人本打算让儿子迎娶姽姽,而他坚持选择了婳婳为妻。


    婚后,婳婳三载无所出,姽姽心中放不下杨天齐,也一直未嫁,杨老夫人便要儿子娶姽姽为平妻,以求诞下子嗣。


    那时,姽姽已经答应,而他考虑到家族责任,态度也有所松动,但婳婳坚决不允。


    他对母亲说,除非婳婳答应,否则,他宁愿无嗣。杨老夫人情急之下,竟给儿子与姽姽下了药,将昏迷后的二人摆在卧榻上,引婳婳来看。


    杨老夫人料定婳婳见木已成舟,只能答应。


    谁知婳婳伤心欲绝,夺门而出。


    杨天齐清醒后同一家上下在月河镇遍寻婳婳不着,又去了月升林寻找,月升林极大,他们一时也未能找到人。


    那时,他曾对着林子呼喊一切皆是误会,求婳婳相信自己,无人应答。


    黄昏时,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们以为婳婳会自行回家,众人便返回了。可是,整整一夜,婳婳依旧没有归来。


    第二日,有人在月升林中发现了一具被侵犯过的女尸,仅剩一只眼珠,脸也被刀划得稀烂,他们认出了那是婳婳。


    杨老夫人内疚万分,此后一病不起。临终前,她强撑病体主持了儿子与姽姽的婚礼,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杨家不能绝后。


    他与姽姽为了完成母亲最后的心愿而成婚。


    姽姽深深自责,对他的感情似乎已退回兄妹之情。


    婳婳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爱她,深悔自己的态度曾经松动,才令婳婳不愿意相信他。


    他与姽姽至今未同房,至于子嗣,他早已不在意。他打算待阳寿将尽之时,从远房亲戚中择选一人承继家业。


    自杨老夫人过世后,他便开始造这“一梦浮生”,阵法完成后,他夜夜入阵与婳婳相聚。


    听了杨天齐的故事,陆珩宸开口说道:“杨号主,你的身体亏损严重,皆因受这幻梦阵侵蚀。若继续下去,恐怕你撑不过两载。”


    沐宁看向杨天齐:“如果你就此停止再入幻梦,我可用丹药帮你调理恢复。”


    杨天齐默然片刻,开口说道:“感谢各位的好意,我早已生无可恋,长寿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残忍的折磨。”他抬起左手,看向紫金手串,“若非这陨石手串在我入梦至一定程度时便强行唤醒我,我恐怕早已一梦不醒。”


    陆珩宸:“这手串竟是陨石所制,倒也特别。”


    杨天齐:“我乃是破例告知四位,此物是我杨家祖传之宝,唯有历代家主夫妇方知其来历。每任家主佩戴此手串,唯至弥留之际方可取下,传于下一任家主。多少个世代,它忠诚地护佑着我杨家血脉。”


    他悲哀地接着说道:“如今,它却成了将我从美梦中硬生生拉回来的枷锁,我不知该感激它,让我尚且活着,还是该恨它,令我不能长久地伴在婳婳身边。”


    语毕,杨天齐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与精神的重压,匆匆告辞:“诸位,我实在是无力再谈,容我先回屋歇息。”


    他起身后缓步离开。


    第39章


    沐宁提议去看看感染者。


    在镇压感染者的密室里,五十六具身躯僵直地躺着。


    沈雪凝轻嗤:“沐师妹,这有什么好看的?”


    宋梨听她语气不善,心中不悦:“沈师姐,你还是稍安勿躁吧,宁儿要来此自有道理。”


    沈雪凝叹道:“宋梨,若不知你和沐宁是同修,我还以为你是沐大学士府上的一个婢女。”


    宋梨:“你怎么说话的!”


    陆珩宸淡声制止了二人的口舌之争。


    沐宁全神思索,并未留意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她走到一名感染者身侧,射出一道灵力,打开了他紧闭着的眼帘。


    里面是一只诡黄的眼珠,没有瞳仁,亦没有焦点,仿佛在注视,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沐宁的语气透着激动:“我可能已经找到炼制解毒丸的主材了!”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她,她从灵蚕荷包中取出一朵日前在月升林中摘下的小花。这朵小花如刚采摘时那般鲜活,四片暗紫色花瓣托着的花蕊一半是绿色,一半是黄色。


    沐宁解释道:“夜间感染者身上出现的每块尸斑皆是四瓣形状的,颜色和形态类似此花的花瓣,而这双色花蕊,又对应着他们的眼珠在夜间和日间的色彩。故而,此花极有可能可解他们所中的尸毒。”


    宋梨啧啧称奇。


    陆珩宸:“宁儿,可以一试。”


    沐宁点了点头,从花中萃取了一滴精油,送入这名感染者的口中。


    那人颤抖了片刻,虽仍未清醒,其肌肉却放松了不少,痛苦的表情也大有舒缓。


    沐宁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解毒丸的主材正是这四瓣紫花。接下来,她需将其与不同辅材搭配后炼制成丹,再观察感染者服用后的反应,以确定最合适的配方,彻底解除这可怕的尸毒。


    四人商议一番,准备前往月升林采集更多四瓣紫花。


    此时,密室外一阵响动,接着,密室门开启,杨宅管家指挥着几名家丁抬进了三张地铺,每张地铺上躺着一名昏睡中的汉子。杨天齐跟着走了进来,看他的状态,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


    杨天齐对天剑宗四人说道:“昨夜,月威镖局出现了一名新感染者,是近一个月来的第一例。他发病后咬伤了另外两名常跟着他的镖师。幸赖镖局里一众人等皆有武艺,迅速用长枪和绊网将三人困住,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镖局之人心有余悸,观察此三人直至今日午间,见确实不再动弹,方敢靠近,将他们搬运过来。接下来,我要将他们封锁入阵。”


    陆珩宸对杨天齐说道:“杨号主劳神费力,辛苦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


    杨天齐:“各位请便。”


    四人将要走出密室时,耳中传来两名家丁的窃窃私语声。


    “郭镖头可算是恶有恶报。”


    “被他撕咬的两人常随他逞凶斗狠,也不是什么好鸟。”


    四人闻言,脚步一顿。


    陆珩宸问道:“昨夜的第一名感染者,是前几日害得一名女子跳井的那个镖头?”


    家丁:“嘿,没成想陆公子您也听闻这事了。可不就是此人吗,这也算是老天开眼,给他报应喽!”


    宋梨:“活该!”


    陆珩宸与宋梨、沈雪凝虽然觉得事情未免凑巧,也未多作停留,接着向外走去。沐宁站立不动,似在深思。


    陆珩宸停下等候,沈雪凝道:“沐师妹这是觉得自己立了什么大功,架子也端起来了。宋梨,还不速去请你家大小姐移步。”


    宋梨瞪了她一眼,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沐宁,沐宁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恶有恶报,所以,这是报应吗?”


    宋梨:“宁儿,你说什么?”


    沐宁回身看向杨天齐:“杨号主,能否告知我们,先前感染的五十六人中,哪些是初代感染者,也就是无法确定感染源头的原生感染者,又有哪些是被初代感染者袭击后的继发感染者?”


    沈雪凝颇为不耐烦,却见陆珩宸和宋梨闻言后,用恍然与赞许的目光看向沐宁。


    一炷香的时间后,四人走出密室,每人手上持有一份感染者名单。除了今日新送来的三人外,前面的五十六名感染者中初代感染者有九人,皆为壮年男人,在月河镇中的住址较为分散,继发感染者有四十七人,男女老幼不一,大部分是初代感染者的家眷和亲朋,还有几名倒霉的路人。


    陆珩宸沉声安排道:“接下来,宁儿去往月升林采集四瓣紫花,陆师妹、宋师妹和我各调查三名初代感染者,了解其生平,重点访查其私德。三位师妹务必在傍晚前完成任务,届时在我房间的外厅汇合。”


    四人分头行动。


    #


    越桓泽和段甜儿正在玄灵山顶的传送阵前,刚才,越桓泽多番尝试,传送阵竟失效了,他们回不去,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段甜儿喜思:说不定要与阿泽哥哥在此山共度一载寒暑呢。


    越桓泽在识海中与白珠珠对话。


    “白珠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知道了。你在这里的事还没办完,办完就可以走了。”


    “什么事?”


    “这我不能说。不过,两个时辰后你肯定能走。”


    “两个时辰后传送阵就能重新开启吗?”


    白珠珠想了一会儿:“有一半可能。”


    越桓泽:“那另一半可能呢?”


    白珠珠坚定说道:“反正两个时辰后,你肯定能离开这里!”


    越桓泽:“……”


    白珠珠转移话题:“泽子,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沐宁呢?爱得真是又纯又痴!”


    越桓泽怒道:“你又翻我的记忆!”


    白珠珠:“还是先前读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随便读取记忆。”


    越桓泽:“算你识相。”


    白珠珠搓着小胖手说道:“你在天剑宗与沐宁重逢时心生欢喜,可最初也只是想陪伴她、保护她,直到十七岁,有一日在玉芝峰,你见她本在采灵芝,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拔草,你观她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的娇憨之态,觉得她可爱得紧。待她离去,你将那些草一株株种了回去,你那心里头啊,倒像是被她种了草,只念着她本就是你的未婚妻,早晚定要她是你的人!”


    越桓泽闭目,心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天樱花在湛蓝的天空下绽放,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自己的目光越过碍事的白芷,只见沐宁的身影在那花瓣飘飞的光影交错里,执拗地拔着草。


    他叹了口气:“听你将我的心事说出来,还真有点别扭。”


    白珠珠笑道:“行了,不说你了。过往岁月,我可是读取了不少趣事,你想不想随便听一桩秘闻?”


    越桓泽:“不想。”


    白珠珠:“好咧,那我就说了。云澈爱慕过甜儿小姑娘的一位先祖奶奶。”


    越桓泽不禁问道:“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五百载前,云澈尚在金丹境,和他那个迂腐又严肃的师兄,也就是如今的元澄宗主来过这里,那时,云澈心中总在想一位女子,那女子的相貌与甜儿小姑娘有八九分相似。”白珠珠满脸自豪,“我将云澈记忆中那女子的模样与段甜儿记忆中家族祠堂里一位先祖奶奶的画像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我厉害吧?”


    越桓泽由衷赞叹:“厉害!”


    #


    陆珩宸最先调查的是镇衙的一名师爷,他走访了这师爷的亲属、邻里、同僚,又去了一处风月之地探诘。


    风月场的姑娘们第一次见到如此俊逸的贵公子,争抢着不要钱也要伺候。


    陆珩宸很快打听到了消息,脱身时不得不稍稍施了些法术。


    宋梨调查的第一人是居住在镇郊的一名教书先生。她不愿耽误时间,在前往郊外的路上服下了一枚灵饴丹。


    沈雪凝名单上最前面的是主街一家肉铺的屠夫。她一想到肉铺的气味,心头就一阵厌恶。


    正郁闷地走着,她看见月华豆坊开着门,定是豆花尚未售空。


    她本是极看不上此般小店,但昨日品尝后发现店中豆花甚是美味,便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


    沐宁定出了三种最可能的配方,有把握其中一种可以完全解除尸毒。她估算了感染者所需的药量,并预留了充足的备用量,得出结论,尚需十朵四瓣紫花。


    她将灵力注目双眸,在林中仔细搜索,两个时辰后,采到了十朵四瓣紫花,此时,她已行至月升林的最深处。


    她本要返回,出于谨慎,决定多采两朵备用,于是继续向前搜寻。


    又走了不远,她突然感知到前方有人,其气息隐晦不明,像是用符咒进行了掩藏,令她行至近处方才察觉。


    她立刻将自身气息压至最低,隐匿身形,悄然靠近。


    密林中一片空地上,有两人不知已交谈了多久,其中一人是破庙中出现的落魄道士,另一人正是杨夫人。


    沐宁屏息倾听。


    道士:“他们是否已怀疑上了你?”


    杨夫人皱眉道:“尚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让他们离开此地,以免被他们识破真相。”


    道士:“关于此事,你俩谈过了吗?”


    杨夫人摇头:“尚未。我不敢逼得太紧,你先前也是一样吧。”


    道士点头:“皆是因为我,镇中才有了感染者。”


    杨夫人:“事情已不能再拖,明日寅时三刻,我设法将其引至此处!”


    道士:“好,届时,我们务必处理干净!”


    两人密谋好后各自离去,沐宁又等了一会儿,待他们走远后方返程。


    第40章


    两个时辰后,越桓泽终于明白了白珠珠所说的肯定能离开是什么意思。


    周遭在一瞬间昏暗,乌压压的雷云从四面八方压向玄灵山。层叠的黑云间闪动着紫色的雷光,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你说我定能离开,一个意思是渡过雷劫,活着离开,另一个意思是被雷劈死,魂魄离开?!”


    白珠珠:“我可是实话实说啊。”


    越桓泽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既知我金丹雷劫将至,何不直说?这两个时辰你东扯西扯,没有一句话是提醒我准备的!”


    白珠珠两只小胖手搓来搓去,一脸无辜地说道:“这种事儿哪能让你准备?若是泄露了天机,天道定会给你补一场更大的。我完全是为你好。”


    越桓泽气消了一半:“你就是没义气。”


    白珠珠看了一眼汹涌的劫云,颤声说道:“你可以说我贪生怕死,但你不能说我没义气。我已与你结契,你死了我也会消亡。泽子,还有半盏茶时间,你倒不如稍作准备。”


    越桓泽顾不上再与白珠珠多言,赶紧将段甜儿安置进附近的一处山洞,叮嘱道:“雷云消散前,万万不可出来。”


    段甜儿虽不修仙,但家中与仙门来往甚密,知晓越桓泽这是要渡劫。


    她连忙从金缕囊中取出一只镶嵌着五行宝石的金筒,急急说道:“我爹给了我一道无敌防御阵,我还没舍得用,给你。”


    越桓泽看了一眼:“是雷系防御阵吗?”


    段甜儿摇头:“尚未附加五行属性。”


    越桓泽:“非雷系之属,于雷劫效用微茫。你留着吧,自己躲好了。”


    语毕,他迅速出了山洞,在外面找了一块儿空地打坐。


    他体内的真气开始凝聚结丹,第一道劫雷从天而降。


    他立即调动灵力,生成一道防雷盾罩住周身,防雷盾刚刚造好,便被雷电直劈上去。


    灵盾迸发出一道防御白光,越桓泽五脏巨震。白光散去后,盾上有了隐约的裂痕。


    三道金丹劫雷一道比一道强,他不敢松懈,调动灵力加固盾牌。


    很快,第二道霹雳斩下,盾牌迸发出更为炫目的白光,越桓泽被震得五脏似要移位。


    他没有时间调息,将神识投向已有明显裂隙的护盾,用精神力填补裂缝,保持对盾牌的控制。


    第三道劫雷劈下,盾牌在耀白的光芒中破碎,越桓泽的五脏痛得似已被撕裂。


    雷劫终于过去了,他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望天,奇怪了!


    滚滚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电闪雷鸣得更加骇人。


    越桓泽问白珠珠:“这是怎么回事?”


    识海中,白珠珠颤巍巍地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九重雷劫,自然是九道,还剩六道呢。”


    “金丹雷劫不是三道吗?怎么变成九重雷劫了???”


    白珠珠:“九道自然比三道高级不少,这是你的荣耀。”


    越桓泽来不及再语,第四道惊雷已下。他将周身尚能调动起的灵力紧急汇聚于头顶上空形成一道光障,生生去扛此雷。


    “轰!”


    伴随一声巨响,他猛地喷出几口鲜血,血量不小。


    其中多少有一些是被白珠珠气出来的。


    第五道劫雷与上一道间隔极短,瞬间又轰击在光障上。越桓泽狂喷鲜血,脸色已白得骇人,头顶的光障也变得若隐若现。


    白珠珠痛哭流涕:“这样下去,大约第七道,最多第八道,你就死了,我也要陪你而去。呜呜,出山未捷身先死啊……泽子,我仍不悔遇见你……”


    越桓泽吐出一口血沫:“哭什么呢,我这还没死呢!那个……渡劫时允许帮忙吗?”


    白珠珠止住啼哭:“只要不泄露天机,渡劫过程中可以帮忙,甚至可以代受。”它又哭了,“可我能帮上什么忙呀,我那些本事你在山洞里也都见识了,除了造出了一堆灵镜,其他法器皆是幻影。”


    越桓泽叹了口气,将大量精神力注入上方暗淡的光障中,光障重新闪耀,第六道天雷咆哮而至。


    伴随着利刃划过鼓膜般的耳鸣,他侧翻在地,面若金纸,鲜血自口中汩汩流出。


    更糟的是,他发现上方的光障已经消散,而雷电的强击使得他心肺麻木,识海剧烈震荡,一时间无法调动起足以防御的灵力。


    白珠珠在识海中被颠得七荤八素,不知是不是被颠迷糊了,反倒安慰起越桓泽:“你金丹已成,只要能活,用竭了的灵力就像用竭了的体力一样,休养几日便能恢复,不必担心啊。”


    越桓泽以手撑地重新坐起:“我担心的是能不能活。”


    白珠珠:“事到如今,剩下的三道劫雷,只能智取了。”


    越桓泽见头顶雷云中紫光密集闪烁,第七道天雷随时将下,当即凝神思索:出秘境后,自己全力为沐宁打造发簪,在她出发前堪堪完成,那时说自己也有天雷防御法器只是不愿她担心。


    恰逢玄灵山结界开启,来不及再造渡劫法宝便已入山,没想到天雷来得这样快,竟还是九重!


    虽随身带了不少雷系法宝,却不是为防御雷劫设计的,级别不足以抵挡天雷。不过……


    他隐约有了主意,忽然听到又娇又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阿泽哥哥,我来救你了!”


    越桓泽望去,段甜儿虚托着一张银色光阵,急匆匆地朝他奔来。


    光阵上,符文缠绕着雷霆,阵纹闪烁着霹雳,气势恢弘。


    原来,越桓泽离开山洞后,段甜儿便开始用金筒上的雷系宝石将无敌防御阵改造为雷系法阵。


    当越桓泽渡过第三道天雷时,她稍稍停歇,随着第四道雷鸣传来,她立刻咬紧牙关,手指在法阵上翻飞,终于在刚才完成了天雷防御阵。


    段甜儿奔至越桓泽身旁,释放光阵至他二人上空。


    越桓泽侧首看着段甜儿被汗水打成一缕缕的发丝,心中一叹。


    第七道天雷劈下,轰击在防御阵上。


    “砰——啪——”


    段甜儿这位天才阵法少女在短时间内改造的防御阵,竟奇迹般地抵挡住了这道惊天劫雷,阵下的两人仅感到轻微震动。


    可惜,她没有法力加固雷系宝石,随着这道天雷的消散,此阵也化作漫天银色晶片,悠悠飘落。


    段甜儿跪坐在越桓泽身边轻轻抽泣,声音却透着坚定:“阿泽哥哥,甜儿陪你一起死。”


    越桓泽看着洒落而下的亮闪闪的晶片,温声说道:“相信我,你我皆不会死。”


    紧接着,他在识海中吩咐白珠珠:“召唤出你所有的灵镜,亮面朝上拼接,在我们上空能铺几层就铺几层。快!对准天空!”


    白珠珠机智,立刻明白了。


    刚刚布设好灵镜,第八道天雷已至。


    一片碎裂声中,这道劫雷被直直反射回天空,镜子也全碎了。


    白珠珠来不及心疼自己本就不多的财产,望见天空中肆虐的雷云仿佛被这道回击彻底激怒,威压压顶而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电荷味,它明白这最后一击——威力无穷!


    它闭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若能侥幸不死,你我也必定重伤,不知多久后才能恢复交谈,在此提前道一声——泽子,珍重!”


    越桓泽:“行了,行了,我已有应对之策,你睁眼看看。”


    刚才,他在第七道天雷劈落前萌生的想法已经清晰。


    他的那些雷系法器单独使用固然抵挡不住天雷,但若联合来用,可就不一样了!


    他从空间玉中祭出全部雷系法宝,将它们在头顶上空自下而上、由大到小连接起来,形成尖塔状,又用数十根霆澜索从最下层的法宝连通到大地。


    他刚刚布设好法器,最后一击犹如苍天一怒般气焰万钧地落下,正中叠放在最上层的法宝。


    雷系法宝们疏导雷电的能力极强,迅速将劫雷的巨大能量自上而下传导至最底层,霆澜索湿润引雷,瞬间又将到达最底层法宝的能量均匀传导至周围大地。


    整座玄灵山剧烈一震,第九道天雷的力量被山体完全承接!


    随着最后一道劫雷的消散,这座神山稳固了万载的结界随之崩毁。


    白珠珠惊叹道:“泽子,你太厉害了!就算再来几道天雷,你也定能应对!”


    越桓泽吓得一个机灵,赶紧抬头望天。


    劫云正在迅速消散,他放下心来,踉跄着就要站起。


    刚一用力,胸口传来剧痛,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段甜儿赶紧扶住他:“阿泽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白珠珠:“你这是急什么呀?”


    越桓泽在识海中回答:“没想到雷劫竟是九重,我得赶去救沐师妹。”


    白珠珠:“哎呦,你这个人夫感!你当谁的金丹雷劫都幸得九天神雷?唯有天地间的至高……”


    它话没说完,赶紧捂住嘴,换了个说辞:“相信我,沐宁只需渡三道劫雷。”


    白珠珠时不时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所言却从未出错,越桓泽当即放下心来。


    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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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前,天剑宗众人看到了玄灵山顶异常浓重的劫云。


    星炼真人派越桓泽寻找上古神器,没曾想爱徒遇了雷劫,看样子竟是九重天雷,他冲进宗主阁,求元澄宗主相救。


    元澄当即欲入玄灵山,却一时难以突破此山极强的结界。


    第九道劫雷后,玄灵山的结界随之消散。元澄与星炼赶到,惊喜地发现越桓泽性命无虞,且已突破至金丹境。他们妥善地将他与段甜儿带回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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