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变了。”沈徵彦说着,抬手卸下魏芙宜的发钗。
“变哪了?”魏芙宜坐回沈徵彦的腿上,身体微微后倾,让满头青丝落在背后不至于碍事。
沈徵彦一把按住魏芙宜不安分的臀,逆着光注视魏芙宜。
都说灯下看女人最美,满室的烛光在妻子软嫩的腮侧镀上一道金边,竟有种神佛在世的慈悲感,似是劝他回头是岸。
可惜他在妻子面前从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三五下扯开彼此的衣袍裤带后,沈徵彦托住魏芙宜向他用力一按。
“就这个姿势。”
……
叫了两次水后,魏芙宜软绵绵躺回拔步床,背对沈徵彦不语。沈徵彦伸手搂她,被魏芙宜挥手打开,不小心按在她的汹涌的软玉上。
沈徵彦没客气,拈捏一把算是报复回来。
魏芙宜“嘶”了一声转过身,直直滚进沈徵彦的胸膛里,沈徵彦一把拢住妻子光溜溜的后背,保持这个姿势看向魏芙宜。
“你有话想对我讲。”沈徵彦餍足过的声音很嘶哑,意外的好听。
魏芙宜把想问的话在腹中权衡一大圈,从过年事务切入,
“马上除夕了,宗族和受沈府恩惠的门生家眷我都得照顾到,任氏那边,夫君需要我做什么?”
沈徵彦思考后回道,“按门生家眷的份额给任氏一些过年的新物。”
魏芙宜“哦”了一声贴得更近,白皙丰腴的皮肉完全贴在沈徵彦精瘦干练的肌肉上。
她点着他的喉结继续问,“再往后任氏要去哪呢?”
此话似乎真的问住沈徵彦,他停下抚摸妻子的手,目光越过妻子落在帐缦之间的同心结。
“三皇子死到临头突然爆发,砍杀围攻的士兵后剑指谢承,我的肩伤就是那时受的。李钲为了保护我和谢承拿着剑冲向三皇子,杀了三皇子的同时他也失了性命。”
魏芙宜听罢立刻拥进沈徵彦怀里,“夫君别说了,我怕。”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成就是成,不成就是死。”
沈徵彦吻住妻子光润的肩膀继续说道,“李钲死前托我照顾好他的妻子,这几日我也在寻任氏的亲人。我记得她有一个远方表兄在边关,已经修书询问,就等回信了。”
话说到此魏芙宜知道这件事不好再问,她听着沈徵彦平稳的呼吸迟迟没能安眠,敛目注视窗前案牍下的竹筐。
任巧意送来的三幅画轴,仍是最初的角度,未曾被沈徵彦动过。
……
复过两日,谢承亲临东城门迎接两个戍边的藩王。
按宫规每年会有两位藩王回京述职过年,今年回来的,一个是驻守西北的肃王谢晋恒,府邸在敦煌郡,一个是坐镇中南的湘王谢晋菻,府邸在长沙郡。
谢晋恒在西北与柔然打了五年仗,终于在立秋前将蛮夷打回长城以北。他把边防安排妥当后离开封地返回上京,述完职立刻到魏府就婚约之事讨要说法。
与枕戈待旦的弟弟不同,谢晋菻镇守湘江还算轻松,他这次携妻带子来到上京,准备待半年再回封地。
这位湘王有个女儿名叫谢惠歆,到明年三月才及笄。她在得知自己早被订婚给沈徵达后,在湘王府闹了一个月绝食。
“我不要嫁白面书生!”从长沙郡到上京这一路,谢惠歆每天都会钻到父王的马车里重复这一句话,可惜她爹没法答应。
谢晋菻对谢承这个侄子十分不服,却透过他的继位看出沈徵彦有能力扶持任何他想扶持的人上位。女儿能与沈徵彦弟弟联姻对他而言是好事,岂能轻易放弃?
谢惠歆在父亲这里碰一鼻子灰,整日灰头土脸。在上京的湘王府憋了几天后,她决定亲自登门会一会沈徵达。
“小姐,万一沈小爷是个行武的呢?”谢惠歆的丫鬟涪苓陪小姐去沈府的路上如是说。
涪苓知道谢惠歆是跟着湘王在兵营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身边都是麦色皮肤八块腹肌的糙汉兵士,这辈子最看不上文弱书生,更看不上考学都费劲的纨绔子弟。
“绝无这种可能。”
谢惠歆随着颠簸的马车摇摇晃晃,与涪苓讲道,“我娘说了,沈徵达和他哥一个调调,但沈大学士是文官之首,他?我听说沈徵达考了三次才过乡试,因为太寒碜,落选的两次沈家把他报名帖收回去了。”
涪苓没绷住,笑了一声快速捂嘴。谢惠歆瞧丫鬟的拘谨模样叹气摇头,二人就这么悠悠一路来到沈府。
湘王妃替女儿下过拜贴,魏芙宜知道未来的弟妹今日登门,让秋红去府门先把谢惠歆迎到仰梅院吃糕喝茶,稍等她一会。
魏芙宜因宗族事务要处理急去莼景院,不料路上遇见非要闲逛的谢惠歆。
二人是初次见面第一眼都不认识,还是谢惠歆大咧咧自报家门,魏芙宜才恍然,“郡主好气色。”
谢惠歆日常穿着与闺阁少女截然不同,今日她穿了身湖青色短打,用一条赭石鸾带将腰线勒得极细。
魏芙宜瞧谢惠歆数九寒冬连个御寒的皮氅都没穿,急忙吩咐丫鬟到仰梅院去取。
“不必。”谢惠歆登着牛皮短靴走到魏芙宜面前,双手环臂对着魏芙宜的面颊看了好久,问道,“你就是被号称上京良妇之首的魏氏?”
魏芙宜回她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是沈二爷的妻子。”
谢惠歆上下扫视魏芙宜两遍,目光在她鬓边珠钗打了个转,再道:“长得是好看,但这个首字,我觉得你配不上。”
秋红是跟着谢惠歆在沈府转悠到这里的,听到冒犯之言立即站到魏芙宜身前,怒气冲冲瞪着谢郡主看。
魏芙宜拍拍秋红肩膀让她不必紧张,站回谢惠歆面前说道:“我每日只需相夫教子再把宗族的事管好,良妇之名是身外之物,我从未放在心上。”
谢惠歆撇了撇嘴表示不信。她最看不上上京这帮生在锦绣堆里的世家女,整日评什么第一淑女头号贤妇,仿佛把花插得更巧茶点摆得更精致,就能将日子过好似的。
她知道管家的妇人辛苦,但瞧魏氏满面桃花一点都不像吃过苦的,实在没法相信她是所谓的良妇之首。
谢惠歆被湘王骄纵惯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道了出来,“你这良妇之首,是攀附沈大学士得的虚名吧?”
魏芙宜有急事要办,没空在这位稀客身上浪费时间,想走之时又觉得放任谢惠歆在沈府闲逛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只得拍拍郡主肩膀说道,“你随我来。”
谢惠歆挑一下眉,跟着魏芙宜来到莼景院。
才跨过门槛郡主就被满堂乌压压的妇人们吓一大跳。她爹交给她管理的小卫营也没有这么多人。
魏芙宜拉着谢惠歆的手穿过妇人堆来到中堂正中,二人才坐好,十几个丫鬟管家便围了上来。
不消魏芙宜讲一句话,下人便把脚炉腰垫有序放好,再在宗妇手旁摆上一盘盘甘草山楂酸梅果杏,暗示在场各位宗族女眷:
宗妇这一胎既有可能是男孩,喜欢质疑挑事的,趁早歇掉这个心思。
“今日叫诸位来是分发宫中赏赐。”
魏芙宜启口,声音清透而庄重,“按族谱所载,留居上京的沈氏族人,主宗一户副宗六户以及九十七处分宗,朝廷有旨,各家皆有份例赏赉。稍后你们去靳嬷嬷处登名领受。
此外,依宗族定例,家中有出仕为官或领皇商执照者,主宗出钱加赏丝绸百匹、白银两箱、瓷器珍玩十盒;有积德行善扬族名于外者,加赏丝绸五十匹、白银一箱、御赐珍品三盒;但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几户,作奸犯科玷辱宗族声名,按宗规,你们无赏赐。”
魏芙宜用清冷的目光扫视堂下众人,声音转沉,“各家主母若有异议现在就提,逾时再言概不受理。”
有资格领赏赉都是各家的正妻,光是这些就有二百余人。有几位站得离靳嬷嬷近,看清今年的赏赐与去年一样后有些不喜:
“主宗的大学士今年都被封王了,这宫中赏赐怎么没涨?”
有人附和,“难不成是主宗多贪,或是今年宗妇您怀了孕,挨家克扣些?”
谢惠歆听罢笑了一声。今年湘王府得御赏也不多,她也搞不懂新登基的皇帝堂兄怎么想的。
不过她在听完魏氏言论就已被她突然严肃的气势震了一惊,眼下倒是好奇魏氏怎么回。
小郡主蜜饯也顾不上吃,托住腮帮望向魏芙宜。
魏芙宜脸色平静,“年底祸乱外加今岁收成不好,宫里发的只有这些,我把圣旨和太监送来的清单带来了,你们有兴趣的到我这瞧瞧。”
方才讲话的妇人立刻噤声。
所有族人都是仰仗主宗尤其是沈徵彦生存的,问清就行可不敢撕破脸。
不过她们当真以为沈徵彦晋升爵位能跟着雨露均沾,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方才讲话的两个主母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小九九。
主宗的二房庶子快从蓬莱郡回上京了,他们家一直想在宗族里多捞利益。听说那家的小爷把人打了,按宗规肯定得不到多少赏赐,估计今年又有得闹,等着看吧。
没人再提出质疑后,魏芙宜坐在堂中监督各家主母领受赏赐,直到最后一个妇人走出大门才歇下来。她由着春兰替自己揉揉肩颈,这才注意到谢惠歆正呆呆地望着她。
“你是来找小叔子的吧,秋红,去沛苜院请他过来。”
谢惠歆转了转发丝,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本以为这个丰腴富态的姐姐只是贪图享乐的高门贵女,没想到她的日常这么累,她从巳初坐到午正腰酸背痛扭来扭去,魏氏居然能一动不动,保持优雅的坐姿一直到现在。
谢惠歆与魏芙宜目光交错之时尴尬笑了笑,指尖探到碗碟,才发现蜜饯早被她吃光了。
魏芙宜见时辰不早招呼谢惠歆到仰梅院用午饭,她以为小叔子能被今天这一桌江南菜诱来,但丫鬟回禀沈徵达一早就出府,说是寻兄弟到酒楼喝酒了。
谢惠歆倒是忘了正经事,她来到仰梅院立刻被虎头虎脑的荔安吸引,逗她半天,直到荔安的好脾气快要磨没了才歇手。
饱餐一顿后,谢惠歆在仰梅院坐了许久,见沈徵达迟迟不归便魏芙宜道别。魏芙宜客客气气送走这尊新佛后,抻个懒腰准备好好歇一下午。
没想到宫里来了太监,指名要魏芙宜带沈梦妤立刻入宫,面见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