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挺的剧本扉页上, 两只截然不同的手指各自捏着一角。
一只修长且宽大,另一只纤细但气势丝毫不输。
手指的主人两两对視,半空中隐有火花迸发。
唐森左看看祁連, 右看看虞蘭昭。
啊?这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在努力敲定男二号的人选吗?怎么男一和男六好像要打起来了?
“那个……”
唐森正准备要緩和气氛,一个人影倏忽间插入二人中间, 一把抽走剧本,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右侧的少年快速退后两步, 拉开了对峙二人之间的距离。
眾人这时才看清,蹿过去的人影正是林深时。
林深时心脏砰砰直跳,拉着虞蘭昭远离祁連后, 更是下意识挡在少年的面前。
苍天啊!
剛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昭怎么能离渣攻三号那么近呢!?还好他出手够快,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深时暗自庆幸,全然没有注意到“渣攻三号”被晾在原地,原本捏着剧本的指尖落空合拢, 緩缓收回身侧。那双斜长的凤眼紧紧追随着他而来, 眼眸间翻涌起滔天的幽暗晦涩。
更没有注意到,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年,黝黑的小鹿眼睛越过自以为守护者的肩膀,隐秘地显露着得意的炫耀。
祁連眸色愈发暗沉。
林深时兀自说道:“唐導, 让阿昭来帮我搭戲就可以, 我们更熟悉, 配合度更高些,没问题的话我们这就开始吧。”
“——等一下!”
森然冷冽的腔调猛然打断他的话,祁連踏步向他们逼近, 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笑容不再,眼底像是凝结着冰霜。
他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林经纪人, 試戲的条件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林深时转向唐森核实,“是这样吗?”
唐森扫了眼祁连的脸色,讷讷点头:“……嗯,是啊。”
他能说不是吗……祁影帝的脸色看起来像是要杀人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剛刚还好好的氛围突然就变得修罗场起来?
祁连冷睨着,視野里青年极力守护身后少年的样子异常扎眼。
怎么?他就那么可怕?生怕他害了他的小男友?
不过是个伪装成小白兔的大灰狼,誰比誰更可怕还不一定呢,怎么那人就能被他捧在心尖尖上,而自己处处被提防?
林深时,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在祁连还未完全意识到的时候,嫉妒如同淬了毒汁的藤蔓蜿蜒而上,将他整个人缠绕包裹。
毒汁透过皮肤浸染血肉,阴暗甚嚣尘上。
祁连恨恨地想:好啊,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我就更要……把你抢过来。
我倒要看看,当你绽放在我的身下的时候,某人小白兔的外皮是否还能装得下去。
而抢夺的第一步,便从这里开始吧。
祁连抖了抖手里的剧本,俯视着两步之外的人,脸上扬起胜券在握的挑衅:“《雪夜对峙》是男主和男二的对手戲,理应由我来搭戏。”
虽然剧组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既然祁影帝已经发话,还有誰胆敢质疑反驳呢。
林深时扫过无一反对的工作人员,就连唐森也一言不发默许着,他瞬间明了事态的趋势。
——若是想成功完成男二号的試戏,只能选擇祁连作为搭档。
但……
谁说他一定要演男二号了?
林深时放下手里的剧本:
“那算了,我不試了。”
祁连脸上的表情瞬间坍塌。
唐森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连忙挽留:“别啊,小林,你再考虑考虑。”
林深时耸耸肩:“唐導,机会虽好,但真的不适合我。您再找下其他人吧。”
他说着歉意地笑了下,拉起一旁的虞蘭昭就要离开。
“小时……”虞兰昭脚步微頓,他不想让小时过多的接触祁连,尤其是在自己和祁连二选一的命题中选擇祁连。
但……若是就此离开,放弃了今天踏出去的契机,小时很有可能就此一生龟缩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再难实现演员梦了。
虞兰昭不想让林深时一辈子做隐藏在自己身后的幕后经纪人,他本可以和自己一起在台前绽放光芒,创造下独属于他的璀璨事业。
而且,若是小时确定出演男二号,以后免不得要和祁连演对手戏,倒也不必非得争今日。
他所图谋的,一直都是未来。
就在虞兰昭犹豫着如何劝林深时留下来的瞬间,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帐篷外传来。
“既然难选,那便和我。”
陌生的声音让工作人员们好奇地望去。
冷空气伴随着帐篷帘掀开而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行李箱滚轮滑动的声音。
来人身姿挺拔,一袭工整的深灰色羊毛大衣,金丝眼镜下的眼睛略带疲态,整个人风尘仆仆,似是刚从漫长的旅途中结束行程而来。
唐森瞬间起立:“陆影——咳,陸哥,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我好亲自开车去接您啊。”
陸淵:“有点急事,回来处理下。”
从听到陸淵声音的那一刻起,林深时整个人便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什么情况?
为什么陸淵会出现在《长月星河》的剧组?
林深时的脑海里疯狂回忆着剧情,在原书中,陆淵从来没有在剧组出现过,在这个时间节点,他与主角受的故事,主要还是发生在学校里,教室、办公室、图书馆是他主要的doi场所,偶尔在校外也是在他家。
在原书的前期,陆渊甚至都没有和祁连见过面,如今怎么突然出现,还、还和唐森很熟稔的样子???
也许是注意到大家惊讶疑惑的表情,唐森向眾人介绍:“这位是陆渊陆老师,我刚才和大家提到过的表演顾问。未来三个月的时间,将由他负责指导咱们剧组的演员。”
陆渊向众人点头示意,深邃的眼眸透过金丝眼镜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深时的身上。
男人薄唇轻启:
“好久不见。”
“林、同、学。”
一字一頓,别有所指。
林深时呼吸几乎停滞。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再度闪回脑海。
昏暗的卫生间,从头顶兜头浇下的冷水,还有男人咬牙切齿的滔天怒意。
幽深如墨的眼眸中带着危险的诘问:
[林深时,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怎么不能喜欢你?!]
陆渊说他喜欢他,还强吻了他,甚至差点……那一天,若不是虞兰昭及时赶回,他可能真的就要被强行破X了。
男人的目光如阴冷的毒蛇,猩红的蛇信毫不掩饰地舔舐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林深时顿觉如芒在背。
似是注意到什么,陆渊的目光缓缓下移,而后……如凛冬降临,阴冷不可直视。
感知到手掌间的温热,林深时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妙,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迅速松开拉着虞兰昭的手。
要了命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要拉着阿昭离开的时候来!这误会不大了嘛,陆渊不会因此对阿昭起了杀心吧?
若是因为自己一招不慎,害的阿昭丢了性命,他真是后半辈子都良心不安啊!
林深时脸上扯起勉强的笑:“陆、陆老师,您好啊,我、我们正要回学校呢。”
“哦……”陆渊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却并未多说,而是拿起被林深时放下的剧本,翻开看了两眼,说道,“剧情不错,试完再走。”
男人身上仿佛有股与生俱来的威压,让林深时挪不开步子,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必了吧?”
陆渊从剧本页内抬起幽深的墨瞳,冷冽地凝视着他:“如果我没记错,我并未给你们签署任何离校进组的假条。”
“……是代班的辅导员老师给我们签的。”
“是么,那今后可就不好说了。”陆渊意有所指。
林深时:“………”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但就算林深时明白又能怎么样,陆渊已经结束出差回到学校,以后若再想请假来剧组,必须还得他点头。
林深时咬咬牙。
不就是试戏么,试就试!
等自己的垃圾演技惊掉众人下巴的时候,看他这个表演老师怎么挂得住脸面。
要丢人就一起丢呗。
谁怕谁。
就是不知道陆渊发的什么疯,自己试不试戏,演不演男二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就在林深时内心暗自蛐蛐的时候,一旁的祁连走了过来。
猎人是永远不会允许自己的猎物被他人截胡的。
祁连站到陆渊的面前,二人身高相仿,体型相似,目光相对气势丝毫不输:“陆顾问,你隐退多年,演戏怕是生疏不少,今天就请先旁观,实操由我来就行。”
陆渊挑眉:“祁影帝,如果我没听错,林深时刚刚拒绝了你。”
被当面揭短,祁连脸色不是很好,他咬着后槽牙,勉强保持面上的微笑:“他也没有答应你呢。”
“哦~”陆渊瞥向林深时,“你说,你选择谁?”
第42章 宣战 他是我的
陸淵:“你选择谁?”
林深时:“………”
他可以都不选嗎?
被毒蛇毒死, 和被野兽咬死又有什么区别?
哦,不对。
还是有区别的。
祁连喜欢的是主角受,陸淵喜欢的是自己。所以………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
在陸淵凝视的目光中, 林深时踏步上前,抬头仰视着这位违背原书剧情、脑袋长泡移情别恋的变态渣攻一号。
林深时郑重说道:
“我选祁影帝。”
陸淵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 而后敛去漫上熟悉的阴冷, 深邃的眼眸悄然转向祁连。
晦涩危险, 如风暴前沉沉压下的幽暗天际。
林深时:完美!
他选择祁连,除了要保证自己尽可能远离陆渊之外,更因为陆渊是个为了解.决.情敌不择手段的人。
在原书里, 陆渊为了干掉祁连没少动用黑恶势力,给祁连带来了很多的麻煩。
不过渣攻三号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不仅没被干掉,还抽丝剥茧找到了幕后黑手, 作为回礼, 祁连也给陆渊添了不少堵。
俩人你爭我斗,有来有往,堪称狗咬狗盛况。
最后,竟是便宜了一直隔岸观火的殷云弦, 让这位财阀大佬独享主角受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林深时祸水东引, 为的便是达到这一相似的目的。
——他们俩人斗起来, 自然就不会有闲暇来骚扰他和虞蘭昭了。
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啊!
见林深时做出了选择,唐森连忙清场组织试戏。
陆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祁连,然后竟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唐森的邀请下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只是那眼底的阴冷透露着主人暗潮涌动的內心。
林深时看了一遍剧本便记下了全部的台词,令他惊讶的是, 祁连竟也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便准备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祁连能够提出《雪夜对峙》这场戏,说明他之前本就是看过的。
说实话,祁连除了肆意囚禁强制主角受之外,在演艺事业上真的没话说,演技又好又敬业,难怪能成为影帝当红这么多年。
唉!
只可惜,好好一个优秀男青年,怎么就非得当渣攻呢?
好好娶个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么?
真是理解不了这些给子哥的脑回路。
林深时一邊感慨着,一邊站到祁连的面前,在唐森一声“ACTION”之后,二人瞬间进入演戏状态。
祁连一抬眸,被同门好友背叛的仙门大師兄形象瞬间立了起来。
“師弟,真的是你嗎?”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邪气的凤眼此刻只剩下支离破碎的伤怀和不敢置信的悲怆。
林深时心中震颤,情绪不由地被牵动起来,他抬起下颌,按照剧本的要求装作纯良无害的样子。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呀?”
“还要我把证据一一擺到你的面前嗎?”
“我没有……”
‘祁连’仰天长叹,細数他的疏漏和破绽,‘林深时’从一开始的否认解释,到越来越沉默,最后闭目深吸一口气,眼睛緩緩睁开,只余无可奈何的挣扎与痛苦。
“大师兄,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揭穿我?”
“谁来揭穿你,有区别吗?”
“当然……”
‘林深时’情绪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流淌着眷恋和不舍。
“其他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但是你……我不会。”
“卡!”
随着剧情演绎结束,唐森激动地鼓掌:“太棒了!小林你演技原来这么好的吗?丝毫不输小虞啊!怎么想不开去做幕后经纪人呢?这样的天赋,就应该多多演戏啊!”
其他工作人员也都欣赏地看着他,林深时却懵懵然如坠梦里。
什么?演技好?
他……居然没有演砸吗?
可是……他根本没有学过表演啊!唯一和表演相关的经历还是穿书后的这一个月,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想尽办法保护虞蘭昭,不可能因为这一个多月的学习而变成表演高手。
林深时仔細回忆着刚才的表现,从开始对戏后,他便感觉整个人不是自己了,仿佛有什么更高维度的东西牵引着他的身体。
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仿佛他的身体本就知道该如何表现,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的大脑处理。
莫不是……
这是原主身体的记忆?
就像学会骑自行車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都能在触碰到車把的瞬间再度掌握一样,他的身体有原主对于演戏的记忆,所以即便自己穿书而来对表演一窍不通,也能完美完成?
难怪虞兰昭一直坚信他能胜任,原来……原主居然这么厉害……
林深时脑袋里乱糟糟的,等到他意识回笼的时候,身边只剩下虞兰昭一个人。
他们正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車。
虞蘭昭很开心:“小时,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在剧组演戏了!”
“……嗯。”林深时一时还没有实感,愣愣点头。
有車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摇下,驾驶席的人探头向他们打招呼。
是唐森。
“小林,小虞,上车,我送你们回学校。”
“唐导?”虞兰昭挥手道,“会不会麻煩您了,我们打车就行。”
唐森擺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正好我也要去那边办事,顺便的事,快上车快上车。”
既然唐森盛情邀请,他们再推辞就不好了,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等林深时坐进后排,才猛然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宽敞的后排座椅上,陆渊双腿交叠,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锐利的眼眸透过金丝眼镜斜斜望来。
林深时僵在原地。
0.001秒后,他下意识想要开门下车,手探上把手却发现车门已经自动落锁。
车辆缓缓启动。
陆渊沉眸:“想去哪?”
林深时:“没、没啊。”
直到陆渊出声,虞兰昭这才注意到车內第四人的存在,整个人像是警觉的驯鹿般猛然弹起看向后方,手指用力地按压在座椅的真皮靠垫上留下深深的压痕。
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唐森语调轻松地解释:“哎呀,刚才听陆哥说起,原来你们都是他的学生呢。正好我要送陆哥回学校,捎上你们一起。”
林深时:“……”
原来唐森刚才说的去学校附近办事,就是送陆渊回去啊……
早知道这个大可不必上车。
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林深时只能尽可能靠门边坐着,他与陆渊之间隔着分外宽阔的空位。
陆渊眼睛扫过“天堑”,停顿数秒后阖上眼睛,假寐休憩。
见陆渊没有后续动作,林深时对前排的虞兰昭摇了摇头,担忧的少年这才重新坐正。
不知是不是唐森注意到他们三人之间气氛的诡异,安靜开车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车内陷入靜谧,只余车轮滚过柏油马路发出枯燥的白噪音。
林深时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目光不禁溜到陆渊的身上。
男人还在闭目休息,不知道是继续假寐还是已经睡着。
陆渊的皮肤很细腻,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丝毫看不出年龄的痕迹,眼尾甚至没有半条鱼尾纹。他的眼底泛着浓重的乌青,像是通宵熬了很久,又加上舟车劳顿,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疲惫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这个,所以陆渊才没有精力对他们发难?
林深时不禁感谢研讨会,研讨会好研讨会妙,研讨会请你多多的开,最好把陆渊关在里头别出来。
不过林深时也知道不现实,就像这次,原定的研讨会本应该在两天后才会结束,但陆渊却提前回来了。
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催促着他快点忙完一切,快马加鞭赶回来似的。
林深时撇撇嘴,不再看陆渊,重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而就在他移开目光的下一秒,假寐中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幽深的墨瞳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视线中,青年正靠在车窗上,车窗向下降了一厘米,冬日午间温暖的风透过缝隙吹进车内,吹拂着青年细碎的额发。
林深时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的,而是带着和眼睛同色的琥珀色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慵懒,只是靜静地呆着,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渊不禁回想起此前多个日日夜夜,青年伏案在办公室的书桌前,安静又认真地帮他写回信的样子。自己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唯愿时光停滞,美好永存,他便能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
然而……
陆渊眸光暗沉,侧眸看向前方。
轿车前排,警惕的少年正透过后视镜紧紧盯视着他,黝黑的小鹿眼睛中写满了戒备与警告。
陆渊无声冷笑。
他仍记得那日繁忙的研讨会过后,透过窃听器传来的窸窣声响和可恶低语。
[不许再亲别人了。]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怎么?是还想采撷属于他的果实吗?真当朝夕相处一年多的时间,便没有人能够抢得过他了?
不过陆渊并不怪他。
美好的东西总是惹人觊觎,自己是,虞兰昭也是,祁连更是。
未来的以后,又还会惹来谁人的觊觎呢?
从向唐森举荐林深时的那一刻起,陆渊就已经做好了爭斗的准备,但……
虞兰昭啊虞兰昭,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你知道今天将他推向男二号,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璀璨的宝藏已经藏不住,他注定要被世人发现,他的美好将被所有人注视,那个男人终将发现他的存在。
但很显然,你并没有做好准备。
而他,已经等待了多年。
这场争斗无论如何都终将开始,而最终的胜者,只有自己。
面对少年警戒的盯视,陆渊无声唇语。
既是宣战,又是昭告。
——“他是我的。”
第43章 欲望 让他再也不能逃脱
盛临被曝偷税漏税的事情很快被实锤, 他不仅丢失了到手的戲约和代言,更将面临法院严峻的指控。
一旦罪名成立,他将在监狱里度过后几年的人生, 演艺事业彻底崩塌。
这也意味着,原定由他出演男二号的S+大电影《长月星河》将空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席位。
一时之间, 各路男演员纷纷毛遂自薦。
但就如此前唐森所考慮的, 和角色适配度高且演技好的演员就那么几个, 又都因为档期和个人考慮而无法出演,只剩下不完美的人选如雪花般投来了简历。
“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敲定新的演员了。下次有機会, 咱们再合作。”
这已经是唐森今天拒掉的第十二个电话,相熟的经纪人都想把自家艺人往《长月星河》的剧組里塞,但在见识了林深时的演技后,现在唐森的心里早就坚定不移地认定他作为新的男二号。
就算介绍来的艺人和林深时客观条件差不多, 唐森也不认为他们能比林深时演得更好。
更何况, 这可是祁影帝和陸淵共同举薦的人。
他就算再没眼力见,也不可能拂了他们的面子。
隨着唐森的拒绝,越来越多的圈内人士了解到《长月星河》的男二号将启用完全的新人,他们好奇打探, 很快就有人把电话打到了同一剧組的白羽晞这里。
“你说新的男二号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昨天我不在场……”
“嗯嗯嗯,我进組后问问……”
“哈哈,那当然了, 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分享。”
白羽晞挂掉了电话,脸上的笑意立刻敛去,浮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向旁边。
沙发上, 祁連正垂首看着剧本。
注意到她的动静,祁連抬眸,扬了扬手里的剧本:“过一下?”
“过你个大头鬼!”白羽晞语气幽怨,“明明是你举荐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不找你,都来骚扰我???”
祁連低笑:“当然是因为我关機了。”
“…………”
白羽晞的沉默震耳欲聋:“还能这样?工作电话怎么办?”
“有助理和经纪人,你怕什么?”
“……也是。”
白羽晞暗自感叹祁連的奸诈,手里立刻长按关機键,隨着手机变成黑屏,耳边终于清净下来,她看着一会儿要拍的剧情,脑子却没在这儿。
终于,她忍不住发问:
“男二号这么好的饼,你为什么推荐给林深时?”
祁连继续低头翻看剧本,淡声回道:“他合适。”
“合适?”白羽晞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林深时的确合适,但合适的可不止他一个。
完美的人选的确不多,但退而求其次可大有人在。就算唐森随便划拉划拉,都能搜集来一箩筐,怎么这张饼就非得落在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头上?
怎么想怎么和祁连有关。
能讓祁连卖这么大一个面子,俩人的关系……
白羽晞上下打量着,祁连注意到她的注视,掀起眼睑:“你看什么?”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祁连挑眉。
“该不会……”白羽晞八卦猜测,“……你已经得手了吧?”
祁连蹙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羽晞叹气:“当然是惋惜小林经纪人,大好青年被猪拱了。”
祁连冷哼一声:“我就不能是惜才?”
听出弦外之音,白羽晞惊异地瞪大眼睛:“你居然没成功?”
那天去取戲服的路上把自己赶走,白羽晞还以为祁连无论如何都会硬啃一口的,没想到居然无事发生么?
祁连没搭理她。
他的确想过硬啃一口,但……
青年步履轻快地走在他的前面,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发尾轻轻颤动,只看着他的背影,烦躁的心绪竟奇异般的平静了下来。
明明想着把人压在墙上狠狠欺负,就算不能就地办理也起码亲上两口,讓那股绝美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而到最后,却只是加上微信好友就放过了他,就连祁连本人,事后都惊愕于自己的處事结果。
当晚,他捏着手机,看着列表栏里已然被置顶的对话框,竟静默沉思一直到天明。
更匪夷所思的是,第二天一早他看到盛临偷税漏税的热搜,第一反應居然是一定要为林深时争取到这个角色。
然而……人家却完全不领情呢。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个陸顾问,他知道林深时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是以此时白羽晞提起,祁连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那是精致利己主义者对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略带怔愣的迷茫。
白羽晞观察片刻,而后兴味挽唇:某人怎么有股……要翻車把自己输进去的趋势?
哎呀哎呀,真是不得了。
以后,有的好戏看了呢。
“对了,”想到什么,白羽晞说道,“既然你都有了新目标,就放过小何吧?”
小何是祁连的助理,小姑娘刚出社会工作,平时處理事务一直井井有条,偏偏被祁连安排了找人的差事,眼看三天的deadline就要到了,找不到人就要卷铺盖走人,没头苍蝇似的求到了白羽晞这里,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叫一个可怜。
祁连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出,放下剧本,上半身仰躺在沙发上,一派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怎么?办事不力还想着留在我身边工作?”
白羽晞暗自吐槽:要不是你开的工资高,谁乐意伺候你这尊佛?
“这也不怪她,”白羽晞想着小姑娘的可怜样儿,心软替她求情,“你还想讓她去偷酒店的录像不成?人家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倘若你还放不下那人,不如干脆去找私家侦探,他们最擅长灰色地带的信息搜集了。”
祁连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白羽晞本就是随嘴一说,不想祁连真的听进去了,连忙道:“喂,不是吧,你真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心鸡飞蛋打哦。”
祁连哼了一声:“不用你管。”
“我可告诉你,脚踏两条船可是会有报應的,小心一个也捞不着。”
“你不懂。”
这几日,随着和林深时的接触,祁连的确对酒店那人淡了许多,但每每无人的深夜,总会有食髓知味的欲望抓挠着他的心。
手掌下柔韧腰肢的触感经久不散,他恨不得将那人狠狠压在怀里,让他再也逃脱不能。
精神和肉.体上的渴望互相拉扯折磨,让他的梦里杂乱不堪,某一个瞬间,他恨不得去想,如果酒店那人是林深时……他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钳制住青年的身体,让他承受着自己汹涌澎湃无处释放的燥热,无论他如何哭喊求饶,都不会再放开分毫。
而这一次,他不再会浅尝辄止,他将亲手扒开青年的衣衫,将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高抬起长腿架在肩头,任由纤白在颠簸中无助颤抖,圆润的脚趾勾勒出紧绷的弧度。
只可惜……
祁连深吸一口气,斜长的凤眼闪过一抹晦暗的色彩。
私家侦探……
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
冬日的天气越来越冷,时不时有西北风刮起,冷冽刺骨。
剧组休息的帐篷很容易被风吹透,演员们不得不插起了小太阳取暖,可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为改善休息条件,剧组安排了几辆房車停靠在旁边,但数量有限,也只是给主要演职人员使用。
虽然林深时是男二号,但他的资历尚浅,就连一些配角的咖位都不如,自然没有资格使用。
和其他人一起窝在帐篷里,林深时倒没觉得被区别对待受了委屈,他虽然家境不错,但从小被父母放养,没有养尊处优的娇气,甚至有时候,他比一般家庭的孩子都更能吃苦。
今天林深时有三场戏,不过都被排在后面,反倒是虞兰昭一场戏被排在清晨,于是他便跟着一起早早地过来了。
对于出演男二号,林深时其实是心存疑虑的,但虞兰昭一直锲而不舍地鼓励他,他想想以后的日子总要在娱乐圈混下去,不如顺其自然得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考虑。
——学校的假条马上到期了。
之前代班辅导员批复的假条都是三天,过期再续,但如今陸淵已经从外地出差回来,代班老师不可能再帮他们簽字,也就是说,若是想要继续在剧组拍戏,必须得想办法搞到陸淵的簽字。
林深时暗自发愁:这可怎么办好……
以陆淵的脾气秉性,绝对不可能轻易签字的。
林深时一早打印好了请假条,他和虞兰昭一人一张,此刻捏在手里,犹豫半天终是下定决心。
先去碰碰运气看,说不准今天陆渊心情好呢。
他深吸口气为自己打气,裹上羽绒服走出了帐篷。
作为剧组的特邀演技顾问,陆渊同样是有资格使用房車的,只是现在他并不在房车内,林深时找了找,发现他正和唐森在拍摄场地说着话。
似乎是有所感应,陆渊侧眸看来,林深时本就是来找他的,但被阴冷的目光扫过,整个人仍是不受控制地僵硬在原地。
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潜意识叫嚣着让他快点逃,但现实却推着他上前。
“陆老师……”
陆渊转头和唐森又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向他走来。
擦肩而过时,陆渊低声道:“跟我来。”
陆渊的个子很高,长腿向前迈,两步顶他三步,并且丝毫没有等他的样子,林深时不得不小跑几下才能追上他。
二人一路来到休息区,陆渊径直上了一辆房车。
房车里好像没人,但不远处的帐篷里有人在聊天,林深时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然后咬咬牙跟了上去。
这里毕竟是剧组,陆渊那么注重名声的人,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也是林深时没有去办公室,而选择在这里找他签字的原因。
林深时跟着踏进房车,车内拉着窗帘,清晨的阳光大部分被阻隔在外,内里暗暗的,隐隐带着橘黄的色调。
就在他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昏暗的时候,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机械声响。
与此同时,头顶黑影沉沉压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根,男人喑哑低沉的嗓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
“林深时,你胆子可真不小。”
他愕然抬头。
昏暗的视野中,陆渊单臂撑在他的身体上方,那双锐利的眼眸透过金丝眼镜冷冷地俯视着他,像是冷血的爬行动物。
猩红的蛇信吞吐,带着足以夺人性命的毒素。
陆渊步步趋近猎物,得逞的同时声音又不自觉带着咬牙切齿的恼怒:
“你也是这样……”
“……让别人有可乘之机的吗?”
第44章 颠覆 无力低喘
昏暗的视野中, 陸淵步步逼近,声音帶着咬牙切齿的恼怒:
“你也是这样……”
“……讓别人有可乘之机的嗎?”
林深时心头一颤。
不安如阴云笼罩而上,他的手拉了下身后的車门, 車门纹絲不动。
注意到他的动作,陸淵冷嗤一声, 似在嘲弄他的徒劳挣扎。
林深时口舌发干, 不过短暂的慌乱过后, 他反而平静下来。
陸淵注重名声,而他的手里捏着那晚的把柄,他應该不敢真的做出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 林深时的眼睛逐渐适應了房車內昏暗的光线。
视野中,陸淵单臂撑在他的上方,金絲眼镜下那双幽暗晦涩的墨瞳正沉沉地凝视着他,其中翻涌着肉眼可见的指责与愠怒。
他凭什么生气?
以为自己是他的囊中之物嗎?
原书里陆渊就总是这样占有欲爆棚, 前期醋这个醋那个, 恨不得每个出现在主角受身边的男人都喜提暴毙,就算到了后期四人大和谐,也总是妄图以正宫自居。
仿佛这样,主角受最愛的就只有他, 其他人不过是他们愛情的陪衬、不入流的偏房。
真这么喜欢, 玩什么迷煎墙纸爱, 好好追求不好嗎?
真是想想都觉得搞笑。
如今,就算换了个人喜欢,还是这样本性难改。
林深时心中浮起嘲弄, 面上却维持恭敬:“陆老师,我是来找您签字的。”
将假條举到陆渊的面前,黑色签字笔同步递过去。
陆渊看都不看一眼:“我的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
林深时:“………”
除了你,根本没有人对我存着那样的心思好不好?
內心疯狂吐槽,脸上却扬起笑意:“陆老师,我又不是人民币,哪有那么招人喜欢?”
“不许假笑。”
陆渊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将虚伪到碍眼的笑容按回原位。
指腹下的肌肤白皙细腻,稍一用力,便有微红的痕迹留在脸颊,又随着指尖的移动而缓慢消逝。
掌心触碰到唇瓣,温热濡湿,一如记忆中美妙的触感。
陆渊眸色变暗。
而此时的林深时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的变化,陆渊的力气极大,他的脸都被捏得变了形,他专注于反抗,妄图将男人的手掌从自己的脸上拉下来。
然而陆渊的手掌却像钢铁铸就一般,坚硬难移,无论林深时如何拉拽,都不能移动分毫。
就在林深时气急准备狠狠咬一口的时候,陆渊的手掌却突然撤走,转而向下抬起他的下颌。
宽厚的掌心托举着下颌,拇指顺势按壓在唇瓣上,辗转摩挲,将唇肉揉搓成各种形状,指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口中的涎液。
透明的,亮晶晶的,诱人上前细细品味……
林深时被摆弄得不舒服,下意识想要闪躲,一抬眼,却撞进陆渊幽深似海翻涌着滔天巨浪的晦暗眼眸。
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妙,他下意识开口,想要提醒男人身为老师的本分以及那晚的把柄。若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一定会把他所做的肮脏事迹宣扬出去,讓他名声不保。
然而……
威胁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已经被骤然覆下的温热吞没在唇齿相交间。
男人低垂着头颅,手掌向上撑起他的下颌,他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上仰头,被迫承接着上方如狂风骤雨的親吻。
陆渊吻得猛烈,如狼似虎般吞吃着他的唇舌,唇瓣舌尖被卷挟着共舞,极致的力道親得唇肉酥麻,口中涎液更被尽数掠夺。
林深时被夹在男人与車门之间,避无可避,只能使劲全身的力气抵抗,双手锤打在硬挺的胸膛,非但没能推开,反倒震得手掌生疼。
徒劳无力的挣扎惹来陆渊的不满,他蹙眉拢手,作乱的双手便被轻而易举擒在掌间,举过头顶,壓在车门之上。
林深时手腕吃痛,右手攥着的纸笔无助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渊趁机更进一步,将他彻底钳制在房车冰凉的铁门之上,修长的腿弯得寸进尺地强势挤入,膝盖别有意图地顶上。
林深时:“!!!”
“放开我!”
林深时用力一推,危机关头猛然爆发的力量竟真的推得陆渊向后踉跄。
极致的深吻讓他深度缺氧,此刻挣脱后胸口急促起伏,他本應该立刻逃离,而身后的门却根本打不开,更重要的是……
他现在双腿酸软,全然没有力气迈动分毫,只能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急促低喘。
林深时强撑着气势,气汹汹瞪视着面前已然稳住身形的男人,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样子落在陆渊眼里又是何等致命的吸引力。
回想刚才的遭遇,林深时又惊又惧。
陆渊怎么敢???!
这里可是剧组!而且,他就不怕自己把那天的事情捅出去讓他身败名裂吗?
“陆老师,您怕是忘记了我的忠告。”
明明是警告,林深时的声音中却帶着控制不住的微颤,落在陆渊的耳里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更何况,陆渊并没有违背约定。
“你没有理由告发我。”陆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嘲讽,“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不能再親你,不是么?”
林深时一时语塞。
的确,他没有说过。
按照约定,陆渊离开寝室并不危及他们的生命安全,林深时便如约不会爆料任何当晚的事情。
陆渊沉沉地看着他,像是野兽盯着猎物:“我信守了承诺,而且那天我也说了,今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深时心下一凛,强硬补充:“你若是再纠缠,我一样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觊觎着自己学生的伪君子!”
“哦,是吗。”陆渊阴冷着眸子步步逼近,顷刻间已再次抵在他的面前。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泛凉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眼神阴暗而危险:“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做,还是说,我应该在你宣扬出去之前落实罪名?”
指尖顺着纤细的脖颈向下滑动,探入V领毛衣衬衫下遮掩着的嫩白肌肤。
林深时应激握住他作乱的手指,胸膛急剧起伏:“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这样?那他……凭什么可以?”陆渊眼底泛着猩红,一字一顿,声声诘问。
透过窃听器传来的细微声响犹如刮骨刀般剜着他的心脏,刺入骨髓的疼痛透过血肉传至四肢百骸,嫉妒如岩浆般灼烧着他的心。
他想立刻奔赴到他的身边,将登徒子千刀万剐,而却远在千里之外,只能任由暧昧的声响传入耳廓,手掌无能为力地攥紧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印,而他却恍若未觉。
陆渊彻夜不眠,多日连夜工作,终于提前两天赶回,而等待他的是什么?
青年避他如蛇蝎,仿佛恨不得和他呼吸的不是同一片空气。
但是却能牵着虞兰昭的手,亲密得仿佛热恋中的情侣,更丝毫不设防,让那个混蛋在他熟睡时偷香窃玉!
窃听器只能听到声音,根本不知道虞兰昭做到了哪一步,是亲红了嘴唇,抚摸了粉嫩,还是……染指了更为隐秘的所在?
陆渊又妒又恨,咬牙切齿:“你拒绝我,却让他又亲又摸?”
“……他?”
林深时怔愣着看着陆渊,不知他所指何人。
什么又亲又摸?除了他,根本不会有人……
——等等。
恍惚间,酒店那日的身影闯入腦海。
除了陆渊,也就只有那日醉酒中招的祁连……
可是陆渊不可能知道啊。
林深时茫然发问:
“……你到底在说谁?”
陆渊缄默不语。
呵。
他倒是忘了。
虞兰昭是个敢做不敢说的胆小鬼,和心爱之人日日朝夕相处,却只敢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般暗自窥伺,在偶尔的深夜趁人熟睡偷偷亲亲抱抱摸摸,浅尝辄止,根本不敢更进一步。
一年多了,竟从来没有吐露过任何心迹,既如此,他又何必帮情敌表白?
陆渊敛了眉眼,目光落在林深时阻止他的双手上。
指节纤细素白,又因为过度的用力而骨节凸起,带着强烈不想让他触碰的意愿。
陆渊皱了皱眉。
他伸出另一只手探上林深时的脸颊。
陆渊的力气极大,林深时的两只手都用在按住他的右手上,此刻根本没有余力来对付左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抬高自己的下巴。
陆渊眸色暗沉,俊逸的脸庞逐渐放大。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林深时顾不得其他,双手连忙抬起阻挡,然而陆渊早就料到了他的动作,双手刚刚离开,便被右手迅速反制。
这一次,主动权不再握在林深时的手中,他的双手被陆渊的右手压制,脸颊被左手固定,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展览架上的玩偶,无法躲避,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渊俯身再次吻上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带着柔软,这一次,陆渊吻得极为轻柔,就仿佛他是他易碎的珍宝,需要好好呵护的宝藏。
而只有林深时知道,潜藏在男人内心深处的是何等可怕的怪兽。
一吻将歇,陆渊沉着眸子后撤,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面颊,男人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喑哑:“这一次,就先放过你。”
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着林深时的脸庞,惊愕、仓皇、恐惧,但却仍有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无力反抗下依旧奋力追寻出路的倔强。
这样的人,就算被套上项圈,也会疯狂地挣扎,弄得血肉模糊仍不会放弃。
直至彻底逃脱,离开他,弃如敝履。
“………”
陆渊心底划过自嘲,嘴上却像是淬了毒:“不要以为抓住了我的弱点。就算你宣扬得全学校人尽皆知,我也不在乎。”
毕竟,没有什么比再次失去你更可怕。
林深时心头一震。
什么情况?在原书里,名声明明就是陆渊的命门,怎么现在反而变得无足轻重?
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陆渊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老师只是一个身份,我在学院里执教不过是生活的调剂,而对校领导来说,却是千恩万谢求来的。你以为我真的会在意这份工作吗?”
林深时瞳孔震颤。
这是他穿书以来再一次面临未知的恐惧。
第一次是陆渊将他压在寝室的卫生间,告诉他他爱的其实不是虞兰昭而是自己。
第二次则是当下,原本看名声重过一切的陆渊,却突然告诉他名声也不重要。
怎么陆渊和原书的设定接连出现不符?
是BUG?还是蝴蝶效应?
以后,自己对陆渊的认知还能适用吗?
惊惧于自己的发现,林深时大腦一阵嗡鸣,他讷讷发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渊抚摸着他颤抖的唇瓣:“当然是把你抢过来。”
把你从虞兰昭的身边抢过来,没有能力保护你的人,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林深时紧紧抿着唇:“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虞兰昭。”
有晦暗在眼底翻涌,陆渊脸色暗极:“你这样,倒让我真的想杀了他呢。”
林深时:“!”
“只可惜……”陆渊敛了眉眼,阴暗散去,“杀了他只会让你更恨我,我还不会这样做。”
就在林深时脑海里一片乱麻,不知道男人到底意图何为时,陆渊彻底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然后俯下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请假條和黑色签字笔。
陆渊目光扫过请假条,一张写着林深时,一张写着虞兰昭,幽深的眼底先是涌上嫉妒,后又被自嘲淹没。
刷刷两下,辅导员签字的地方落下了他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
把假条塞回林深时的掌心:
“以后签字来我办公室。”
甩下这句话后,陆渊打开了上锁的车门,越过林深时下了车。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林深时这才没有实感地回过神来。
他捏紧手里的假条,虽然成功拿到了签字,但他的心头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去陆渊的办公室么………
原书里主角受的遭遇无数次闪回脑海,他若真的去了,还能囫囵个地走出来吗……
林深时烦乱地揉搓着头发。
算了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就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从他决定留下来拯救虞兰昭的那刻起,不早就知道会面临类似的情况吗?
只不过可能被压在床上起不来的人,从阿昭变成了自己。但换个角度想,自己对自己更能从容的安排,不用为了可能的举动而绞尽脑汁编排理由。
再者说,这不还有三天了嘛,总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出来时间已经不短,林深时估计虞兰昭的戏应该快结束了,他深吸一口气,仔细整理好衣服,小跑出了房车。
房车内回归空寂。
而本该空无一人的车内,突然传来动静。
“刺啦!”
最里面拉着的帘子被人突然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隐蔽的单人床。
第45章 袭击 带着岩浆般灼人的燥热
房車内四处遮挡着帘子, 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橘黄色的光晕。
在陸淵和林深时相继离开后,最里面拉着的帘子突然被人从里面拽开。
“刺啦!”
一张单人床隐藏在最深处。
斜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左眼尾下的泪痣透着妖冶, 祁連起身走到靠近的車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 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望去。
包裹在羽絨服下的青年正小跑着奔向拍摄场地, 单纯的全然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的窥伺。
“林深时, 原来你……”
祁連的话语戛然而止,唇角却勾起玩味的笑意,如夜狼逗弄猎物的恶劣, 透着不怀好意的觊觎。
划开手機,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框,修长的指节快速键入,就在点擊发送的前一秒, 突然有电话打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啧。”
被搅扰了兴致, 祁連不耐烦地接通:“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助理小何被呛了一下,嗫嚅着说道:“祁老师,您今天中午要坐飞機去S市参加慈善晚会,昨天您睡前特意嘱咐我九点打电话提醒的……”
祁连揉着鼻梁。
昨晚通宵拍夜戏, 太晚就干脆在房車里睡了, 一早被剛才的动静吵醒, 竟一时忘记了这一茬。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看着微信聊天框里未来得及发出去的信息,祁连默默删除。
算了。
可口的甜点越是缀满期待, 品尝起来才会愈发美味。
他不介意再多等两天。
*
剧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林深时的表现出乎预料的好,随着一场场戏拍完,眾人心中唯一“新人发挥不稳定”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今天收工早, 我请大家去吃火锅!”
唐森满意地从监视器前站起来,心情大好地組局,引得周围一片欢呼。
数九冬日,围在热騰騰的火锅前涮菜是再好不过的消遣了。
眾人愉快地收拾着东西,助理导演过来拍拍林深时的肩膀:“小林呀,说起来这次是沾了你的光。”
林深时剛剛换好常服,谦逊笑了下:“您说笑了,是唐导大气。”
助理导演笑着走开了,不远处陸淵正在和唐森说着话,虽然听不太清,但大概能猜出来是唐森在盛情邀请陸淵一起去吃饭。
林深时暗自祈祷他快点拒绝,但等大家都准备好了陸续出发的时候,陆淵赫然在列。
啊……真是不想和陆渊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啊……
香喷喷的火锅都会因为他那张阴沉的冷脸而大打折扣。
林深时暗自叹息,正好此时虞蘭昭从更衣室回来,绝美的面容瞬间洗涤了视野。
林深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果然,还是阿昭最好看。
从剧组出发的时候,因为人数太多,他们只能分批次各自打车前往餐厅,林深时拉着虞蘭昭故意磨蹭落在后面,等陆渊跟着唐森离开后,这才慢悠悠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染上暗色,拍摄场地周边人迹寥寥,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走着。
林深时和虞蘭昭并排走在最后,他掏出手機开始打车,也许是前面的人把附近在跑的出租车都叫走了的原因,他打到的车在两公里之外,得八分钟之后才能过来。
“没关系,我们慢慢等。”
虞蘭昭说道。
“嗯。”林深时轻声应着,正在他低头把手机塞回羽絨服口袋的时候,有黑影突然从旁边房子的间隙里蹿了出来。
这一帶的路灯光线一向昏暗,却有什么东西反着白光闪进眼中,林深时下意识把虞兰昭推向一边。
虞兰昭猝然受力,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摔倒。
也正因为这样,锐利的刀尖泛着寒光擦肩而过,原本应刺入心脏的刀刃只堪堪划破羽绒服的布料,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雪白的羽绒从破口处飞溢而出,羽绒飞扬了半空。
在漫天飞落的白羽之中,来人一袭黑衣黑裤,戴着黑帽子,脸上也帶着黑色的口罩,将整个人的特征全部掩盖。
就像是……专业的杀手一般。
林深时心脏猛然一跳。
难道是陆渊找来解.决.情敌的杀手?他居然没有先去找祁连的麻烦吗?
“阿昭!快跑!”
林深时下意识大喊,那人一擊未成,杀气腾腾地再次举着刀刺向地上的虞兰昭,他连忙飞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来人。
“小时!”虞兰昭惊呼。
刀刃在半空中危险地挥动,那人发了瘋般挣扎,手肘后击,林深时腹部吃痛,但仍死死抱住不放开。
“你他妈找死!”
那人被激怒,手腕翻转,原本向前的尖刀转而向后,在月光下反射着瘆人的寒意,直直刺向后方,阴险狠辣直取性命。
林深时连忙后撤数步,惊险躲过。
恰时虞兰昭刚刚从地上站起,冲过来拉着他就向马路方向奔跑,那人稳住身形后,紧紧追在身后。
马路边有三两个工作人员还在等车,听到动静看过来。
林深时大喊:“有人杀人!快报警!”
有人惊了一跳,有人拿出手机慌忙拨打110,又有一人登时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太好了!有人来帮忙!
林深时心中大喜,然而喜悦还没来得及扩散至胸腔,昏暗的路灯打在来人的身上,映照出戴着金丝眼镜的颀长身影。
——是陆渊!
林深时心脏猛然下坠。
真是瘋了!
原本他以为陆渊在房车里压着自己亲已经够疯的了,没想到今天不仅雇凶杀人,还打算亲自上阵!
枉他当时还真的信了他不会对阿昭出手,以他狠厉的性子怎么会有任何犹豫?!他前阵子没有出手完全就是太忙没时间对付他们,如今研讨会结束,这就急不可耐了!
前有狼后有虎,无奈之下,林深时只能拉着虞兰昭向侧方跑去。
倒也因为这样,后方的追击者得以抄近路撵上他们。
“去死吧!”
那人举着尖刀飞刺过来。
林深时霎时瞳孔微缩成针,他下意识将虞兰昭护在怀中,整个人肉盾似的挡在少年和杀手之间,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刀尖刺入血肉。
一刹那间,他甚至在想,如果他死在这里,是不是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然而……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金属锐器刺入血肉的声音闷闷得发酸,有滚烫的液体溅洒在他的后脖颈上。
像是岩浆般带着灼人的热量。
林深时怔愣回首。
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下,宽肩窄腰的男人孑然而立,遒劲的臂膀横伸在他的前方。
银色的刀尖刺穿了他的小臂,猩红的血顺着刀尖流淌而下。
嘀嘀哒哒,顷刻间汇成一潭暗色的痕迹。
林深时瞪大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来人的身影,金丝眼镜下阴冷的面容此刻染满决然,就算手臂被刺穿,依旧不肯放松丝毫。
是……陆……渊……?
林深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仿佛童话故事里守护着高塔公主的忠勇骑士,即便敌人刺穿铠甲,仍不顾自身安危坚毅地守护在他的身前。
认知与现实的差异冲撞着,林深时大脑一片嗡鸣,宕机原地。
陆渊手臂被刺,眉头皱起,有冷汗瞬间而下,但气势丝毫不弱,趁杀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提腿飞踹,那人便瞬间倒飞撞上身后的路灯杆。
橘黄色的灯光晃动,那人被踹得蜷缩成虾,打斗间帽子和口罩掉落,露出了隐藏其下的面容。
“……盛老师?”
此时,马路边帮忙报警的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也跑了过来,他们看到杀手的真面目,惊愕出声。
可不正是身陷偷税漏税风波的原定男二号——盛临。
盛临被揭穿身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泥土沾在黑色的衣服上,透着灰败的肮脏。
他的眼底遍布疯狂的红血丝,目光怨毒地瞪视着不远处被林深时护在身后的虞兰昭,声音嘶哑犹如破败的锣鼓:
“是你!一定是你!”
众人怔愣着看着他的癫狂。
盛临就像是疯子般冲了过去,恰时剧组的附近就有派出所,三名警察及时赶到,轻而易举将他制服。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样对我?!”
盛临被两个警察拉远,押解着去往派出所,可即便这样,仍有声嘶力竭的嘶吼咒骂不间断地传来。
剩下的警察叹气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一受刺激就容易走极端。那什么,你们谁和我去派出所做下笔录?”
“我去吧。”
旁观了全程的工作人员主动请缨,他比较年长,刚刚正是他听到林深时的呼喊后报的警。
“那我陪陆顾问去医院包扎伤口,还有小林小虞,也顺便检查看看有没有受伤。”另外一个年纪小的工作人员说道。
林深时点点头,他扶着虞兰昭站起,懵懵然扫到受伤的陆渊,理智上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关照,但本能的畏惧又让他望而却步。
就在犹豫的片刻,主张带他们去医院的工作人员已经上前扶住了陆渊。
林深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和虞兰昭互相搀扶着向马路边上走。
然而,一声冷喝骤然响起。
——“等一下。”
陆渊手臂淌着血,森然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虞兰昭的身上。
“警官,我想你还得带走一个重要当事人。”
警察不明所以:“嗯?重要当事人?”
“是的,”像是淬着毒液的眼镜蛇,陆渊脸色阴冷至极,“恐怕还是本次恐怖袭击事件的‘罪魁祸首’。”
陆渊越说越离谱,林深时不禁回想起原书里他与帽子叔叔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算主角受忍着羞耻,拿着被拍摄下来的迷煎视频证据凿凿的告到派出所,仍旧能被劝退回家。
如今,陆渊是不是也可以三言两语、无中生有的把虞兰昭诬陷进局子?
担忧的情绪甚嚣尘上,直至彻底掩盖尚未来得及表达的感激之情。
林深时挡在虞兰昭的面前,态度强硬:“陆老师,指证也要有根据,否则就是攀诬。”
“攀诬?”
陆渊眯起眼睛,幽深的墨瞳中闪过危险的气息,还有某些更为复杂、难以分辨的情绪。
某一瞬间,林深时好像从中看到了几乎溢出眼眶的委屈与破碎。
又一闪即逝,仿若错觉。
最后,陆渊面色阴冷,语气中带着森然的诘问:“那好,我问你,在场这么多人,为何盛临谁都不杀,偏偏只要杀虞兰昭?他嘴里口口声声喊着的,又是什么?”
刚才事态紧急大家都没细想,如今经陆渊一提醒,众人这才恍然回忆起,盛临的确是一来就冲着虞兰昭来的,就算林深时出手阻挠,也只在实在摆脱不掉的时候才挥刀相向。
而盛临口里喊着“是你!一定是你!”,正是某种言之凿凿的指控。
所有迹象表明,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随机恶性伤人事件,隐藏其下的,还有众人所不知晓的内情。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于虞兰昭的身上。
陆渊更是冷睨着静默的少年,语调寒凉:“虞同学,想必到了派出所,你能有更多有价值的供词交代。”
第46章 相握 强势挤入
陸淵咄咄逼人。
周围人也将异样的目光落在虞兰昭的身上。
林深时下意识护在少年的面前, 正要反驳,衣角被輕輕拉了下。
“没关系的,小时。”虞兰昭摇了摇头, 小鹿般的眼睛闪烁着无辜的乖巧,“陸老师说的也有道理, 我跟着走一趟就是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
虞兰昭浅笑揶揄:“我去的是警察局, 又不是传销窝点, 能出什么事?”
林深时:“……”
阿昭啊,你知道什么,在原书里你就是这样天真地信任帽子叔叔, 但得到的是什么呢?
林深时真的很怕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但这一切他又不能说出口。
眼见着僵持不下,年长的工作人员打圆场,拍着胸脯保证:“小林,你就放心吧, 一切有我陪着, 我保证囫囵个的把小虞带回来。”
警察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别耽搁了,决定好了就走吧,快去快回。”
虞兰昭让他安心等他回来, 林深时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们离开。
希望……现在的担忧都只是他的庸人自扰。
直到望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林深时这才思虑重重地收回目光, 一回首,正撞进陸淵沉沉凝视他的眼眸中。
林深时心头一跳。
男人的眼底晦涩难辨,又仿佛有破碎的伤怀环绕其中。
虽然陸淵对虞兰昭不甚友好甚至心怀杀意, 但他舍命救了自己终究是事实。林深时回想起剛才自己的态度,好像的确有点伤人心了,他张了张嘴, 剛想要道谢,陆淵已经调转了视线,孑然向着马路边走去。
昏暗的路灯打下,映照着他的背影孤寂又凄凉。
愧疚感霎时浮上心头。
*
马路边,出租車停靠多时。
这原本是为了去火锅店叫的車,司機超时等待许久,正要打电话问问什么情況,就见手臂上插着一把尖刀的男人径直走来。
男人一边走,一边有猩红的鲜血嘀嘀哒嗒往下流。
脸色更是阴沉得像是要杀人。
司機吓得立马握紧方向盘,正要踩油门溜之大吉,一个青年从后面小跑了过来。
“师傅!别走别走!”
青年面容清秀,笑起来和善亲人,司機这才顿住了踩在油门上的脚,犹疑地探出头来。
“是你们叫的車?”
“是我是我。”林深时連忙报出了手機尾号,“出了点特殊情況,您受累给改个地址,去附近最近的医院。”
司机心有顧忌地看了眼后面的阴沉男人,又看了看面前和善的青年,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也跟着过来,面相胆小不像是变态的样子。
这……两个正常人带一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人……四舍五入应该都是正常人吧?
“那行,上車吧。”司机师傅略带犹疑地打开车门锁,又补充道,“让、让伤员坐后排哈。”
“可以可以。”
林深时打开后排车门,陆渊看都没看他一眼坐进了车里。
工作人员正和唐森打着电话汇报情况,径直坐进了副駕駛,林深时只得跟着坐进后排。
出租车是那种老式的轿车,车厢内空间狭窄,比不得私家车宽敞,对于身形纤瘦的林深时来说尚且有些局促,对于陆渊一米九的大高个来说,实在是分外憋屈。
单单坐在座位上,陆渊的脑袋几乎就已经碰到了车顶,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半支着放在前方,他的手臂搭在膝头,血顺着骨节分明的指骨一路流淌,在白皙的指背上留下一条条赤红的痕迹。
司机透过后视鏡看到血染红了脚垫,面色透着心疼,林深时連忙说道:“师傅,不好意思给您弄脏了,我额外付您500,耽误您半天的工去洗下车。”
听到有人买单,司机瞬间喜笑颜开,不禁八卦打探:“这是出啥事了?”
林深时简单和他说了下剛才的遭遇,司机师傅猛拍大腿:“就刚刚?哎呀!早知道我就出来看看了!千载难逢的熱闹啊!”
随着话匣子打开,车里你一言我一语熱闹起来,而陆渊从上车后便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像是别人欠他百八十万似的。
林深时聊着天,目光不禁落到他的身上。
刀刃刺穿了右小臂,而陆渊从受伤开始从未发出任何痛哼,只能从额间沁出的冷汗看出他在极力忍耐。
林深时的愧疚感更重了。
他下意识伸手。
直到指尖触碰上染血的手背,陆渊侧眸沉沉向他望来,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琥珀色的眼底闪过慌乱,林深时连忙收回手,而陆渊比他的动作更快,手掌翻转,轻而易举地将他回缩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林深时想要挣脱,却听得陆渊的嗓音沉沉压来:“你是想让我疼死在去医院的路上嗎?”
“………”
随着每次的挣扎,刀尖都要危险地晃动几分。更别提本就皮开肉绽的伤口了。
林深时顷刻间顿住了动作。
血液的粘腻和掌心的灼热侵袭着感官,林深时轻咬下唇,不安地看向前排。
司机和工作人员聊得火热,听说他们是附近剧组的,更是八卦地聊起网上刷到的娱乐圈新闻。
二人沉溺于奇闻异事的讨论,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排不同寻常的亲昵。
林深时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陆渊的指节转动,强势地挤进他的五指之间,二人瞬间变成十指交叉相握的姿势。
林深时:“!?”
如果刚刚还能解释为车身晃动扶了一把,这、这要是被看见,跳进黄河里都解释不清!
林深时压低嗓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催促:“你、你放开我!”
而陆渊置若往罔,甚至更加用力握紧他的手指,让林深时就算想强行挣脱都挣脱不开。
正巧这时前排的两人说到什么,工作人员问林深时的想法,眼瞅着就要转头向后看。
“小心前面有人!”林深时急中生智,指着前面的行人吸引注意力。
“没事,还离着老远了。”工作人员向前张望看清了路况,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过头来,“………咦?小林,你怎么换位置了?”
只见原本坐在副駕駛后侧的青年,不知何时挪到了中间来,整个人更是向前探出半个身子,工作人员向后瞅,只能看到他和陆渊的上半身。
相握的十指被完美地隐藏在驾驶席的后面。
林深时面上强撑着笑意:“哈哈,这里视野好,我看看路,免得又报错路况。”
司机师傅豪迈地挥挥手:“年轻人,你放心坐好,我可是老司机,保准把你们平安送到医院。”
“嗯嗯,麻烦您了。”
眼见着危机解除,林深时暗自长舒一口气,眼角余光里,陆渊低垂下眉眼扫过二人相握的指间,阴沉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深时气得够呛。
怎么?看着他费尽心思遮掩的样子,很好笑嘛?!
……不对。
自己为什么要费尽心思遮掩?就算被人看到传出去什么,该觉得难堪的也应该是陆渊啊。
即便他不觉得名声有多重要,但丢人的总归也是他,自己一个光脚的,还能怕他穿鞋的?
林深时这么想着,出租车缓缓停靠在了医院门口。
工作人员下车奔着后座来,在林深时正考虑做点什么让陆渊好看的时候,陆渊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下了车。
林深时:“???”
不是?
这就松开了?
您也没您说的那样不在意名声哦。
林深时暗自生着闷气,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医院。
急诊医生连忙接应陆渊进了诊室,林深时和工作人员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待。
工作人员感慨道:“小林,听说你是陆顧问的学生,那你一定是他的得意门生吧!”
林深时摇头:“不是。”
“居然不是嗎?”工作人员面露诧异,“陆顧问对你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呢。你不知道,原本唐导是要开车接着陆顾问一起去火锅店的,但陆顾问坚持要留下来等你一起。”
林深时:“你说……陆渊在等我?”
“是啊,要不然最先离开剧组的陆顾问怎么会落在最后。”工作人员又说,“其实我之前就听唐导提起过你,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剧组的线下试鏡吗?”
林深时点点头,当时他为了请假和阿昭去逛街,还骗陆渊说自己要去试镜男六号。
“我们整个团队当时可是等了你两个多小时,我当时就在想,这人得有多大牌啊,但后来和你接触久了,才发现根本没有啊。”工作人员半是感慨半是八卦地问,“所以说,那一天到底什么情况?”
“等我?可我……”林深时面露茫然,“……那天根本没报名啊。”
“啊?不可能啊,我听唐导说,是陆顾问亲自和他打的招呼。你是不是记错了?”
林深时大脑一片空白。
……陆渊替他打招呼?
“我还听说,陆顾问特意嘱咐你来正常试镜就行,可能当时也担心你一个新人被内定角色影响不好吧。如果他不是真的在意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事无巨细。”
“只可惜那天你没来,再后来……”
这时,林深时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
脑海里关于陆渊的片段不断回放,夹杂着原书里男人阴险狠厉的做派,一时间,林深时搞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陆渊。
又是BUG吗?可如果只是BUG,陆渊身上的BUG会不会太多了?
这是第一次,林深时开始怀疑,自己穿进的这个世界,真的是自己以为的那本N.P限制级文吗?
第47章 夹心 哪里不对劲
林深时脑袋里乱糟糟的。
这时, 护士拿着单子推门出来喊人:“家属在吗?先去交下費。”
工作人員连忙小跑着接过单子去自助收費机,林深时叫住护士。
“请问,他怎么样?”
护士一边在写字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一边回答:“伤口很深,正在縫針。”
林深时:“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 ”护士话还没说完, 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但不建议。人呢?”
林深时快步走进了诊室,扑鼻而来是浓重的血腥味。
蓝色的隔断后面,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凉声响, 还有某种更加細密的窸窣細响。
林深时放缓了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陸淵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伤口附近的衣服已经被剪断,他赤.裸着臂膀, 肌肉遒劲有力, 却有鲜血和汗水混杂搅扰着视线。
醫用針线染着赤红的血从皮肤穿刺而过,每一下,都引得陸淵紧咬牙关,冷汗直下。
林深时快步走到他的身边:“醫生, 怎么没打麻药?”
醫生专注于縫針, 没抬头回道:“是病人自己要求的。”
林深时诧异看向陸淵, 恰时陸淵也向他看来。
陆渊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打湿,湿漉漉坠着水滴,即便这样, 金丝眼镜下的眼眸中依旧是幽深的冷冽,就仿佛那一針针一线线穿刺而过的,不是自己身上的血肉。
林深时心底泛起针扎般的疼, 又夹杂着不解:“为什么不打麻药?”
陆渊撇开眼:“这点痛,不算什么。”
“可你没必要没苦硬吃啊!”林深时问医生,“还能补打麻药吗?”
“还两针完事了,打了也来不及起作用了,忍忍吧。”
医生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完成了缝针,又给胳膊包扎固定好了之后,交代他们这几天不要碰水,一周后复查上药。
陆渊起身向外走去,林深时连忙小跑着跟在身后。
去缴费的工作人員还没回来,他们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林深时低头咬着唇,看着陆渊手臂上未完全清理幹净的血渍,眼底隱隱发酸。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
“你在心疼我?”
林深时硬生生道:“没有,都是你自找的,谁家缝针不打麻——”
话语戛然而止,冰凉的指腹抵上他的下巴,托举着他抬起头。
林深时毫无防备地撞进陆渊幽深的眼底。
那雙漆黑的墨瞳沉沉地俯视着他,幽暗深邃,像是宇宙黑洞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誓要将周边一切吞噬殆尽,又有浓烈到不可忽视的情感汹涌澎湃,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深时呼吸一窒。
粗粝的拇指扫过他的眼尾,沾染上湿漉漉的水痕。
陆渊陈述事实:
“你在为我流淚。”
林深时眼睫抖动,更多的淚从眼眶溢出。
咦?
他为什么要哭?
就算陆渊为了救他受了伤,自己也没必要感动到哭吧?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胸腔里鼓动着什么他所不知晓的情感,又仿佛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在疯狂叫嚣。
即便模糊不清,即便无从发覺,他还是受到影响,悲从中来。
林深时满脸茫然。
像是迷途的孩子。
陆渊叹了口气,将他拥在怀中:“小时,别哭。”
从未有过的称谓从陆渊的口出唤出,林深时却不覺得有丝毫的突兀。竭力控制却仍止不住的泪水仿佛搅乱了他的神智,他忘记了面前男人的身份和过往所为,任由自己趴伏在他的胸膛,泪水汹涌流下。
陆渊轻拍着他的肩膀。
幽深的眼底浮上懊悔。
就不该让小时看到刚才的场面。
这些年,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都要比今日的伤,痛上一千倍一万倍。对于疼痛,他早已习惯,但却忽略了当下小时的感受。
陆渊低声安慰:“我不疼的,真的。”
林深时啜泣着,明明知道是谎言却没有戳穿,他素白的指节紧紧攥住陆渊胸前的衣衫,毛绒绒的脑袋几乎全部埋进男人的怀中,原本清澈的嗓音带着哭腔的沉闷:“……谢谢,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舍命救我。
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陆渊不禁收拢臂膀,明明恨不得用力将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却仍竭力克制着,只在凸显的手背骨节上略窥得其难耐的心境。
他将下巴轻搭在林深时的头顶,轻柔磨蹭:
“不客气。”
“……没关系。”
走廊里人来人往,相拥的二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抹衣角短暂出现又隱没在拐角。
*
缴费办好了之后,工作人员和他们汇合,三人下楼离开医院。
在医院门口,石柱旁站立着孤身一人的少年,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远。
夜晚的医院门口已经没有太多的行人,可少年绝美昳丽的面容还是吸引了路过所有人的目光。
有年轻的女孩们前来搭讪,少年礼貌回应,只是眉眼间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和不知何时沾染的忧郁。
时间一长,女孩们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阿昭!”林深时向着他挥手。
虞兰昭闻声看来。
霎时间,唇边绽起璀璨的笑意,像是被冬日暖阳照射过的冷冽山谷,顷刻间绽放出瑰丽的花蕊,艳丽不可方物。
林深时率先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你过来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我刚到,正巧你们就出来了。”虞兰昭顺势牵起他的手,“你们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深时点点头:“嗯,陆老师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静养一阵子。”
冬日的夜晚温度很低,不知道虞兰昭在外面待了多久,手指冰凉,林深时雙手合十捧在掌心,一边为他取暖一边问道:“你那边呢?警察……没有为难你吧?”
虞兰昭没有正面回答,轻声反问:“小时覺得呢?”
林深时莫名有些心虚。
就在刚刚,阿昭尚且情况不明的时候,他就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趴在陆渊的怀中哭得不成样子。
虽然盛临确实不是陆渊派来的杀手,但陆渊有没有和帽子叔叔勾结构陷虞兰昭还未可知。
陆渊并不是全然可信的。
林深时舔了舔发幹的下唇:“你能这么快过来,我猜……没有?”
“………”短暂的沉吟后,虞兰昭淡然笑道,“小时真聪明,我们回答完问题,警察就让我们走了。”
“那就好……”林深时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巧陆渊和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男人沉沉的目光扫过,他下意识松开虞兰昭的手。
“那什么,我们打車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林深时总有股心虚的感觉,他既不敢看虞兰昭,也不敢看陆渊,低着头拿起手机叫出租車。
医院附近的出租車很好叫,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林深时下意识想要去坐副驾驶,却被工作人员抢先一步。
工作人员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哎呀,忙活一天,可算要回家了。”
林深时:“………哥,这是我叫的去学校的車,和你家不顺路吧?”
工作人员:“啊?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家就在你们学校对面小区。”
林深时震惊:这么巧???!
“放心啦,车费我会AA给你的。”
林深时:是这个问题吗???!
不对……
不是这个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细说又说不出来。
林深时摸着后脑勺,迷迷糊糊上了车。
等车门关闭,才发现自己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虞兰昭和陆渊。
“!!?”
好像真的哪里有问题!
林深时如坐针毡,他刚想提议换个座位,司机已经踩油门出发了。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意见,自己再让司机停车换座位,好像有点多事了。
林深时强压下心头隐隐的不对劲的感觉,安静坐在中间。
暗自祈祷一路无事。
就在出租车开了一段时间,林深时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半颗的时候,放在座位上的右手突然被某个微凉的触感碰了一下。
林深时略带惊愕地看向右方。
陆渊静默坐着,右手被绷带缠绕挂在脖子上,左手隐秘在暗处,悄然探上他的手指。
不容分说地挤进指缝。
然后……
十指交叠,紧紧相握。
不是?你这是在干什么?握手上瘾了?
林深时想要挣脱开,但陆渊的力气极大,握住他的手就像是铁钳一般,他又不想弄得动静太大被其他人发现,最后只能咬咬牙,暗自忍下。
并自我劝解:人家都舍命救你了,握个手就握个手吧,起码没有让你握**不是?
回想着原书里各种黄暴play,林深时觉得这很可以接受。
出租车继续向前开,在一处弯道急转,惯性作用下向右偏转,林深时感觉肩头一沉,少年纤瘦的肩膀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车有点晃……”虞兰昭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手掌紧紧握住他的,“小时,你可以拉着我吗?”
林深时:“……”
小鹿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就像看着漂泊孤海里的唯一浮木。
林深时心头一软。
他都能容忍陆渊了,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可怜的少年呢?
他点头:“可以。”
就在他应允的下一瞬,右手心处猛然传来酥痒的触感,林深时条件反射一抖。
虞兰昭关切问:“小时,你怎么了?”
“没、没事。”林深时眨眨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觉得自己不能如实相告。
眼角余光里,陆渊面色冷冽,锐利的眸光侧瞥向他,粗粝的拇指再次扫过相交的掌心,充斥着浓烈的警告意味。
救命!
这是什么情况???
林深时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可仍是忽略不掉,双手传来截然不同的触感。
夜晚的车内光线昏暗,更加放大了肌肤的感受,少年的手指细腻,带着已然回暖的温热,而陆渊的指尖粗粝,泛着某种爬行动物般微凉的寒意。
一热一冷。
如冰火两重天煎熬着他。
第48章 冲动 欲念疯狂燃烧
林深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夹心饼幹里的奶油糖霜, 夹在中间左右为男。
还好医院距离学校的路程不远,度日如年的几分钟之后,出租车终于停在了学校门口。
“拜拜, 明天见!”
工作人员和他们挥手告别,空寂的校园门口, 只剩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林深时幹咳一声, 率先踏进校门, 也不管陸淵和虞蘭昭跟没跟上,闷着头向前走。
气氛有点诡异。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直到回到寝室楼门外, 径直走过人工河的石桥就是教师办公室的大楼时,陸淵低沉的嗓音喊住了他。
“林深时。”
橘黄色的路灯下,陸淵站在台階之下,難得地仰视着台階之上的他。
林深时后背一哆嗦, 原本以为就要解脱又被突然叫住, 他此刻心头压力山大,不太情愿地回身问道:“陸老师,您……有何贵干啊?”
幽深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他,陆淵微微抬起右手示意。
“我的手受伤了, 吃不了饭, 也洗不了澡。”
林深时:“………?”
这段对话为何如此熟悉……
彼时虞蘭昭受伤, 林深时为他推掉代写回信的工作时,对陆渊就说过类似的话。
陆渊这么说,不会是想要自己去照顧他吧?
可……
一个是柔弱无害的小鹿, 一个是匍匐阴冷的毒蛇……哪个可以摸头贴贴,哪个要远离巢穴,他还是分的清的。
林深时唇角扯起勉强的笑, 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是呢,真是不方便呢。”
陆渊挑眉。
林深时避开视线。
真是……良心不安呐。
毕竟陆渊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他若是不去照顧,实在是有点忘恩负义,但……
他真的不想被压在床上起不来啊!
以前他能大大咧咧跑去陆渊的办公室,完全是因为不知道陆渊的真实心思,现在明知道陆渊喜欢的人不是虞蘭昭而是自己,再贸贸然前去,就是真傻了啊!
此刻,有恩必报的良心和保卫屁股的决心化作两个小人天人交战,林深时驻足原地,脚底像是灌了铅似的,就算脑海里疯狂呐喊——
“死腿!快动啊!快回寝室!”
也依旧不能移动分毫。
陆渊只静静地站在台阶之下,任由冬日的冷風吹着他,为了包扎伤口,他右边手臂的衣服被剪破,如今站在風口里,冷风直往里灌。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深时的脚尖不由自主地向外蹭去。
“——陆老师。”
就在林深时几乎撑不住就要妥协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虞蘭昭突然开口。
“你不用担心日常生活的问题,我已经请好了護工,此刻他应該正在办公楼下等你。”
林深时踏出去三分之一的脚尖瞬间收回:“阿昭,你请了護工?”
虞兰昭点点头:“陆老师出手相救,咱们必须得好好答谢。这位護工叔叔是我在网上专心挑选的,专业细致,想来能比你我更好的照顾陆老师。”
“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深时又惊又喜。
太好了!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因为陆渊没人照顾而受到良心谴责了!
虞兰昭脸上挂着小鹿般纯良的笑意,转而看向台阶下的人:“您说是不是啊,陆老师?”
陆渊的神情隐没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難辨,良久才翕动唇瓣:“既如此,还要多谢虞同学了。”
“不客气不客气。”见事情解决,林深时連忙准备溜之大吉,可还没转身,陆渊略带寒意的声音紧随而至。
“盛临为何要拿刀杀你?你们两个之间有何仇怨?”
“我想,盘查案件细节是警察的职责,和陆老师没有关系。”虞兰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寝室,先告辞了。”
虞兰昭说完就拉着林深时走进寝室楼。
陆渊微微眯起眼睛。
空寂的夜里,冷风吹过,孑然冷清。
直到三楼亮起灯光,又不知过了多久,陆渊这才转身向着办公楼走去。
看着楼下的人影离开,林深时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太吓人了。
看刚才陆渊的脸色,他还以为他会冲上来呢,不过还好还好,总算是走了。
虞兰昭正换好了睡衣去洗漱,林深时想起最后陆渊的问话,也好奇起来。
“阿昭,警察问出来盛临为什么要来杀你吗?”
虞兰昭挤牙膏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后又如常:“不清楚,就算问出来什么,也不会和我们说的。”
林深时想想也是,案件还在勘察过程中,证词还不会透露给旁人。
不过想到这儿,林深时突然想到了原书里盛临被举报的时候,是祁連找人搜寻到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而突破点便是盛临的手機。
不知道是盛临太过自信,还是脑子有坑,他不仅在微信里和经纪人大谈特谈偷税漏税的事情,更把阴阳合同下载到了手機里,以至于祁連都没费什么周折,拿到了手機转天就把盛临连锅端了。
甚至还特意找人制造了起车祸,盛临虽然没死,却双腿瘫痪,讓他就算后期发现端倪也再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手機……
林深时猛拍大腿。
是啊!手机!
前几天盛临的手机被偷了,第二天就上了热搜,也就是说,举报他的其实是那天的小偷。
只不过小偷是谁呢?
在当下的时间线里,盛临还没有惹怒祁连,又是谁和他有仇怨非要置他于死地?又或者,仅仅只是小偷碰巧看到了就顺手举报了?
林深时思虑得入神,直到清新的牙膏香味钻入鼻腔,他这才注意到虞兰昭已经洗漱完毕,坐到了他的床边。
“小时,在想什么?还不换衣服吗?”
林深时还穿着室外的衣服,经他提醒,连忙收回思绪:“这就换。”
“对了,阿昭。”林深时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一边换一边说道,“刚才还要谢谢你。”
细白柔韧的腰肢一闪而过,虞兰昭流连忘返地收回目光:“谢我什么?”
“当然是谢你替我解围,要不是你有先见之明提前找好了护工,陆渊可不会这么輕易离开。”
林深时动作麻利地换好了睡衣,浅黄色的色调衬得他愈发清秀。
“不过,阿昭你不是从警察局出来后,就匆匆来找我了吗?哪里有时间上网找护工?”
“……”虞兰昭笑了下,“就在去医院的路上,护工很好找的,现在第三方中介网站上有很多。”
“这样啊。”林深时刷着牙,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虞兰昭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
“你说……陆渊其实是不是人也不坏?”
笑意僵在脸颊。
黝黑的眼瞳看向洗漱台前的人儿,虞兰昭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沉。
“小时,为什么这么问?”
林深时咕噜咕噜漱口,一边拿毛巾擦嘴一边说道:“你看今天情况多危险啊,一个不慎,很可能就真的死掉了。他都舍命救我了,应該……也算是个好人吧?”
“………”虞兰昭沉默不语。
林深时擦着脸,在镜面中发现自己后脖颈上干涸的血迹,跑出来拿浴巾又跑回去:“我先洗个澡,你累的话就先睡吧。”
卫生间磨砂玻璃门关闭,水流声哗啦啦响起。
虞兰昭抬起眼睑,黝黑的眼底澄澈不再,翻涌着浑浊的暗色。
小时,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陆渊就是在这里,压着你,对你做下那种过分的事情。
难道救命之情,真的可以抵消掉之前做下的一切恶劣的行径吗?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虞兰昭缓缓站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向卫生间。
磨砂玻璃门上模糊地映照出纤瘦的身形,虞兰昭伸出手,虚悬在门把手上。
小时洗澡从来不锁门,他只要輕轻一压,朝思暮想的身躯便能轻易展露在自己面前。
水雾缭绕,热水氤氲,每一处每一厘,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将抚摸过每一寸肌肤,在白皙的纯净上留下糜丽的痕迹,他将亲吻过娇艳的唇瓣,讓那张嘴再也说不出任何关于陆渊的只言片语,他将讓小时在自己身下愉悦低吟,满心满眼,全部都是自己!
永永远远,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虞兰昭的呼吸愈发粗重,燥热从身体内部升腾而起,灼烧着他的神智。
黝黑的眼底隐有赤红的欲念疯狂燃烧,他猛然握住门把手。
金属冰凉的触感激得他一抖,某人阴冷的低语回响耳畔。
[我在做的,不过是你肖想无数个夜晚,而不敢做的。]
脑海霎时清明。
虞兰昭骇然后退。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他震惊地抬起手。
指尖颤抖。
他刚刚……是想要伤害小时吗?
他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和陆渊又有什么区别?!
那日水泊中小时眼底的破碎如一把尖刀扎进心窝,虞兰昭恨不得猛抽自己一个耳光。
憎恶自己的同时,悔恨如藤蔓攀爬而上。
今晚,如果自己早点出手,是不是就不会让陆渊有可乘之机,并借此改变了他在小时心中的看法?
虞兰昭深吸一口气,每一个氧分子涌入鼻腔流入肺部,都带着难耐的痛意。
盛临拿刀冲过来的时候,小时奋不顾身挡在了他的面前,当时他虽然被突发事件惊到,但敏捷的身手完全有机会拉开小时。
他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小时替他挡刀子。
但终究……慢了一步。
他有太多的顾虑和考量,犹豫着不能在小时面前暴露身手,以继续维持柔弱的形象,却是一步错,步步错,让陆渊得到了机会撕开小时的心房。
虽然今天因为请到了护工,小时没有去陆渊的办公室,但虞兰昭知道,以小时的性格,只这一点犹豫,便说明他已经开始不再排斥陆渊。
假以时日……
虞兰昭狠狠闭上眼睛。
他不敢想。
若是小时接受了陆渊,他该如何。
或者从一开始时,他就做错了。
他不该那么着急去爆料盛临,起码也要等捡到手机后过几天,这样,盛临就不会轻易地猜到是他所为,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刺杀事件。
但……
盛临居然敢觊觎小时,虞兰昭实在害怕,在剧组前有祁连,后有盛临,他一个人怎么保护小时的周全。
天降机会让盛临的手机在打斗中掉了出来,又被他看到偷税漏税的记录,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让盛临多呆在小时身边?
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行!
虞兰昭知道,哪怕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也会一样当晚拿着手机卖给八卦记者。
只不过,这一次,他还会额外请人来处理下,避免疯狗乱咬人。
比如……
出门遇上车祸撞断了腿。
第49章 真甜 红艳的舌尖扫过
对林深时良心的考验并没有持续多久, 《长月星河》在莲花池畔的剧情已经拍摄完毕,下一个场景是一片竹林,剧组选景定在了一百公里之外的县城。
因为路途较远, 剧组会乘坐大巴車过去,并为接下来的拍摄停留五天。
而陆渊因为受伤, 不会同去。
出发当天艳阳高照, 天气晴朗, 林深时的心情都明媚起来,他和虞蘭昭一起坐在大巴車的后排,背包里塞着满满当当的小零食, 就等着路上大快朵颐。
临出发前,去学校探望陆渊的唐森順便告知了接下来的行程,也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陆渊难得地批复了五天的长假。
只不过……
“陆顾问说了, 请假没问题, 但等你回来之后,要陪着他去医院复查拆线。”唐森转述道。
林深时暗自叹气。
这可能就是唯一的美中不足了。
不过还有五天的时间,先美美享受外景的生活吧。
所有演职人员都已经集合完毕,大巴車缓缓向着城市外围开去。
这次一共三辆大巴車, 承载一百余人, 其中还不包括男女主。
男主祁连前两天去参加慈善晚会, 晚点会自行坐飞机+保姆车赶到拍摄点的旅店。而女主白羽晞带的行李很多,所以会自行由其助理开着房车前去。
林深时这一车基本都是小演员,没有前輩大咖在, 氛围愉悦又輕松,很快,他们准備的一包零食都分给了大家, 车里一片“哢吱哢吱”啃垃圾食品的声音,还有嘻嘻哈哈的聊天声。
“你和小虞是同学吧?”
坐在他们过道对面的男生比林深时要大几岁,看着经常结伴而行的二人很是羡慕。
“真好啊,跑剧组还能有同学互相帮衬。我就惨喽,毕业后同学转行的转行,回家繼承家业的繼承家业,剩下的那些要不碰不到一起,要不不大往来,每次跟组拍戏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前輩,你也是表演学院毕业的嗎?”
“是啊,我没和你们说过嗎,我和你们是一个学校,两年前毕业的。别前辈不前辈的了,都是自家人,你们就叫我王师兄就行。”
王师兄性格豪迈,从背包里掏出好吃的回馈:“喏,我们东北的凍柿子,可好吃了!”
林深时接过:“谢谢王师兄。”
“别客气别客气,不过只有这一个了,还好个儿大,你和小虞分着吃吧。改天咱们出外景回来,我再给你们多拿点儿。”
凍柿子凍得结结实实,表面凝着层水汽,黄澄澄的看着就好吃。
林深时抽出纸巾擦掉表面的水汽,递给身旁的虞蘭昭:“你先吃。”
虞蘭昭凑过去咬了一口。
硬邦邦的有点冰牙,他一口没咬下来。
“哈哈哈。”见他脸皱成一团,林深时忍不住笑出声,“有那么硬吗?我试试。”
“——嘶。”林深时也被冻得直哆嗦,不过有前面虞蘭昭的努力,这次他成功就着缺口咬下来了。
“好冰!”林深时嚼嚼嚼,“不过真好吃。”
虞兰昭不禁看直了眼。
林深时的嘴唇被冻得泛红,更加红艳的舌尖扫过唇瓣,舔舐掉上面沾染的果肉汁水。
少年的眸色染上暗沉。
真的好想……亲上一口啊。
欲望的野兽在心间抬起了头,而他却只能压抑。
虞兰昭低垂下眼睑,遮掩欲色,下一秒,唇边却触碰上冰冰凉凉的触感。
“阿昭,这次可以咬动了,你尝尝,可甜了!”
林深时热情地把冻柿子举到他的嘴边,片段闪过虞兰昭的脑海,就在半分钟前,小时就是在这里輕輕咬下一口。
情不自禁的,虞兰昭张开了嘴,牙齿覆上,沿着小时啃咬过的痕迹轻轻啃噬。
果肉一经触碰舌尖,便瞬间順着味蕾直达心尖。
虞兰昭轻声品味:
“嗯,真甜。”
一只冻柿子很快就被二人吃完,虞兰昭意犹未尽,林深时却犯了困。
这次要坐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目的地,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阿昭,我先眯一会儿,到了喊我……”
虞兰昭还没来得及应声,肩膀上便落下沉沉的重量。
毛绒绒的脑袋枕在他的肩头,青年闭着眼睛,秀气的眼睑遮掩下琥珀色的眼眸。
虞兰昭不禁勾起唇,默默拉上了大巴的窗帘。
*
随着大巴车越来越颠簸,他们离开了国道,开往县城里偏僻的旅館。
这边风景很好,但基础设備比较陈旧,众人在大巴车停下后,陆陆续续下了车。
林深时剛剛睡醒,额前的头发顽皮地翘着,虞兰昭帮他顺了半天,也没能制服叛逆的发梢。
“没事,一会儿沾点水弄下就行。”
此时已是下午,一行人在旅館前台办理入住,待修整一个晚上后,明早正式开拍。
只不过办理入住时遇到了点小麻烦。
“三人一间?”
王师兄率先拿到了房卡,得知今晚只能三个人挤在标间里,心情瞬间down下来。
“大家理解一下吧。”助理导演解释道,“这里是小县城,酒店不比市里宽裕,又赶巧附近有音乐节,游客很多,现在的房间还是工作人员努力争取来的。不过大家放心,虽然是三人一间,但标间里都加了一张床,会保证大家休息好的。”
众人们嘟嘟囔囔,在得知音乐节后天结束,房源会变得宽裕时,这才勉强接受挤两天的现状。
林深时和虞兰昭拿到了房卡,上去放行李收拾东西,等收拾完准备下去吃饭时,也没有等来第三个室友。
“该不会咱们是幸运儿,一间房只住两个人吧?”林深时不免猜测。
剧组一共来了多少人他不清楚,或許男生的人数正好不是三的倍数呢。
“也许吧。”虞兰昭不禁看向靠窗的那张空床,不知道为何,心头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晚上剧组一起在附近的小饭店吃了炒菜,别看县城地方小,厨子的手艺还真不错,林深时不禁胃口大开多吃了一碗饭。
等回到旅馆的时候,肚子胀得裤腰带勒得慌,他又跑出来在楼下溜达消食。
不远处房车亮着灯,白羽晞没有和其他演职人员一起入住旅馆,而是下榻在房车内。
此刻房车外支着烧烤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羽晞正和她的小助理忙活着烤肉串。
“小经纪人,过来吃两串不?”白羽晞注意到他,热情地招呼着。
林深时连忙擺手:“不了,剛吃多了,吃不下了。”
白羽晞的长相属于小白花类型,原书里对她的着墨不多,但三言两语的记载也能看出她本性善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和祁连那个恶劣的家伙玩得很好。
见林深时拒绝,白羽晞也不强求,低下头继续擺弄自己手里的事,林深时便继续在附近遛弯。
等到消食差不多了,林深时回到旅馆,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水汽,虞兰昭刚刚洗完澡,坐在床尾擦着头发。
“小时,你回来啦。”
虞兰昭的头发仍沾着湿漉漉的水滴,他的腰间围着浴巾,在室内暖气下光着膀子。
林深时不禁眼前一亮。
不错不错,在他这段时间精心的投喂下,虞兰昭的身形已经渐渐摆脱少年的干瘦,向着成年男性的精干壮实发展了。
瞧瞧这小腹肌,还有自然垂下便已经分外明显的肱二头肌,每一丝都是日后反抗变态老攻们的本钱啊!
见林深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虞兰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时……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在看我们的阿昭长大了啊!”林深时心满意足地感慨。
相信再过不了半年,虞兰昭就能彻底摆脱原书中娇弱软受的形象,不管是祁连还是殷云弦,都不能轻易墙纸爱他了。
林深时凑到跟前欣赏自己的杰作,恍然发现原本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已经不知何时长成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
“真好。”林深时眼里闪烁着老父亲般的欣慰,“我们阿昭,以后可一定要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生活。”
几乎话音刚落,虞兰昭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一定要结婚生子吗?”
“不然呢?”林深时下意识反问,想到什么补充道,“你是想丁克吗?那也可以啊,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不生孩子由你们自己决定。”
虞兰昭勾了勾唇,笑意略带苦涩。
不,他不是想要丁克。
他和喜欢的人性别相同,也从未想过要孩子。
只要能和小时在一起,余生便已足以。
但显然林深时现在还是直男思想,自以为开放但又不完全开放,丝毫没有想到他渴求相伴一生的人是同样身为男性的他。
不过没关系,他会一点一点,慢慢让他知道的。
等卫生间的水汽消散,林深时也拿着浴巾进去冲澡。
虞兰昭从行李箱里翻出来课本,想要坐在床上温习下功课。
房间里灯光有些暗,他摸索着找大灯的开关,尝试了床头的几个都不对,于是起身来到浴室的墙边。
墙上有很多开关,虞兰昭随手摁了一个,一阵机械的嗡嗡细响,他正奇怪这是什么开关时,一回首瞬间让他瞳孔震颤。
手中的课本砰然掉落。
浴室里,林深时听到动静顿住了揉搓头发的动作,混杂了洗发水的乳白色水流越过锁骨一路流下,穿过腹部紧致的人鱼线,顺着腿部流畅的线条划过脚踝,最终没入地板的水泊中。
“阿昭?你怎么了吗?”
“……没,我没事。”
足足隔了两三秒,虞兰昭才沙哑着嗓音回复。
林深时“哦”了一声,嘱咐道:“有事一定要喊我。”
“……好。”
虞兰昭闭上眼睛。
可刚刚映入眼帘的一幕就像是印刻在了脑海中一般。
他深呼吸许久,才压下心头的躁动。
谁能想到,旅馆里的浴室墙壁竟然设置成了可变的双面镜,还让他阴差阳错之下打开了开关。
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虞兰昭默默关掉了开关,捡起地上掉落的课本,可杂乱的心绪让他再也看不进去半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歇,林深时哼着歌穿着浴袍出来,白净秀气的脸颊上泛着热气氤氲过的红晕。
未擦干的水珠掉落胸膛,顺着半敞的V领滑落深处。
虞兰昭喉结滚动。
“咔哒”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房门被人推开,陌生的气息夹杂着冬日夜晚的寒凉涌入房间。
“嗯?谁来了?”
林深时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看。
丝毫不知晓自己此时的穿着散发着何等的魅惑。
虞兰昭连忙起身:
“小时,等等!”
第50章 同住 打搅了你们?
房门被人推开, 林深时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看。
“小时,等等!”
虞蘭昭心头一跳,猛然伸手, 林深时被拉得趔趄,踉跄后退半步跌进少年的怀中。
两人皆是刚洗完澡, 林深时头发湿漉漉的穿着浴袍, 领口微松, 虞蘭昭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上身赤裸,此时姿势亲昵, 实在惹人遐想。
恰时,房间门被彻底打开,行李箱滚轮驶进房间,来人挑了挑眉, 斜长的凤眼闪过玩味。
“看来, 是我打扰你们了。”
林深时一惊。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然抬头。
祁連站在玄关处,單手支在行李箱上,一米九的个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目光依次扫过二人, 最终落在虞蘭昭的身上。
神色暗沉且若有所思。
“!”
林深时連忙稳住身体站好, 把擦头发的毛巾披到虞蘭昭的肩上, 盖住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并推着他迅速向里走。
“阿昭,天凉, 快去穿上衣服。”
没想到虞兰昭也反推着他往里走:“小时,你才是,快去把睡衣換好。”
两人互相催促, 颇有股老夫老妻的即视感。
祁連皱起眉,眼底的玩味渐褪,轉而涌上冷意,抬脚后踹关上门。
“砰!”
巨大的动静打断了二人的拉扯,祁連的声音透着幽幽的阴冷。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看你们在这儿打情骂俏。”
说完,他推着行李箱径直走到最里面靠窗的空床位上,單臂拎起甩到床上,背身打开行李箱收拾。
见祁连视线不再注意到他们,林深时赶緊推着虞兰昭穿上睡衣,他也在虞兰昭的坚持下換上了自己的睡衣。
虽然林深时覺得自己实在没必要,睡袍不也挺好的嘛,但既然阿昭坚持,換也就换了。
最后,林深时仔细打量,确认虞兰昭再没有半点裸露在外的肌肤,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很好,杜绝了所有可能让变态渣攻产生歪心思的情况。
他们俩站在浴室旁的單人床前,离正在窗边收拾行李的祁连远远的。
突发状况解決后,林深时这才反应过来:“你……也住这间?”
祁连把睡衣丢到床上,声音带着似笑非笑的嘲弄:“不然呢?”
林深时暗叫不妙。
天啦噜,怎么三人一间,好死不死第三位室友是祁连啊!?
堂堂当红影帝,劇组就没能给他单独开一间房嗎?干嘛要和他们小喽喽挤一间??
劇组还差这点钱嗎?
实在不行,这钱他出也行啊!
林深时试探发问:“要不,你换一间?”
祁连轉身斜斜望来,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哦?看来我的出现的确是搅扰了你们的兴致?”
“???”
什么兴致不兴致的,祁连说话怎么怪怪的?
这个渣攻三号别以为自己是男同,全天下的人都是男同好不好!
他和阿昭可是纯洁的友谊。
林深时内心翻了个大白眼,表面维持必要的社交礼貌:“祁老師,我只是擔心三人间人多嘈杂,打扰你休息。”
祁连是听惯奉承话的,面色愉悦地坐到床边,双腿交叠,右手托着下巴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说道:“我也想自己一间啊,只可惜旅店满房,我只能和你们挤一挤。”
回想起办理入住时助理导演和大家解释的情况,林深时心里一沉。
难道只能和祁连住一间房,等到后天音乐节结束后,房源缓解才能摆脱他嗎?
他擔忧地看了一眼虞兰昭。
自己都好说,可……
若是祁连兽性大发,半夜趁着他们熟睡对虞兰昭偷偷做些什么,该如何是好?
林深时小心翼翼争取:“我吃饭的时候听说王師兄是和李、杜两位前辈同住,他们在圈里资历深,咖位比较配得上和您一起住,要不……您和王師兄换下?”
祁连冷嗤一声:“不想和我同住一间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被无情揭露,林深时一时语塞,怔愣片刻才说道:“没有的事,和您同住可是我们的荣幸。”
“既然是荣幸,就好好接着。”
祁连冷冷说了一句后,便起身拿着睡衣去卫生间更换,不再和他们多费口舌。
林深时斟酌片刻,又在微信上联系王師兄:
[师兄师兄!江湖救急!你可以和阿昭换下房间吗?]
只要祁连不和虞兰昭住一间房就行,管他是谁搬出去。
若是王师兄能和阿昭对换,也不失为一个解決方案。
林深时等着回复,只可惜足足过了十分钟,王师兄一直没回。
此刻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不回信息很有可能是已经睡了。
换房无望,林深时无奈叹气。
实在不行,他只能一夜不睡守着阿昭了。
*
是夜。
林深时躺在床上,緊张兮兮地睁大眼睛,精神高度集中。
不知过了多久,右边靠窗的床位上传来规律的呼吸声。
——祁连睡着了。
林深时緊张的心情顿时舒缓不少,不过他还是不敢睡,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怎么左手边阿昭的床位没有呼吸声呢?
“……阿昭?”
林深时輕声呼唤。
“小时,我在。”
漆黑的夜里,传来少年清澈柔和的嗓音。
林深时惊诧:“你还没睡?”
“嗯。”虞兰昭似乎是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我……有点睡不着。”
林深时也转向他,黑暗中模糊地看到少年的轮廓,像是只可怜小鹿似的蜷缩成一团,他不禁心头一软,柔声询问:“怎么了?是床睡不习惯吗?”
“也不是……”虞兰昭声音闷闷的,声音里似乎心事重重,但最终只輕声说道,“我只是担心明天的拍摄。”
林深时看过虞兰昭的通告单,在竹林里有几场男六号的重头打戏,不仅需要吊威亚还得和很多龙套老师合作配合,要想顺利完成有不小的难度。
如今虞兰昭心理压力大睡不着覺,林深时非常理解。
“没关系的,阿昭,你只要尽力去做,一定可以的。”林深时鼓励他,“就像你之前相信我能够胜任男二号一样,我也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呀。”
虽然并不是真的为此困扰,虞兰昭还是不免心头一暖,他伸出手,虚悬在两张单人床的间隙上。
因为临时加了一张床的缘故,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
“小时,今晚你可以拉着我的手睡觉吗?”
“当然可以呀。”
林深时爽快应允,右手伸出勾住虞兰昭的指节,虞兰昭緊紧回握着他。
“早点睡。”
林深时小声叮嘱着。
“晚安,小时。”
“晚安,阿昭。”
先把阿昭哄睡了,然后……
这样想着,眼皮却越来越沉,直到……
“!”
林深时猛然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靠窗的床铺上空无一人,白色的被子凌乱的外翻着。
——祁连不在床上!
惊恐地发现这一事实,林深时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指尖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去。
两张单人床的间隙,虞兰昭的手指紧紧勾着他的,少年睡得正沉,一时的牵动竟也没有吵醒他。
看到虞兰昭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林深时松了一口气,他环顾整个房间,没有发现祁连的身影。
房间里静悄悄的,浴室里也没有动静,不像有人的样子。
……祁连是出门了吗?
不管什么情况,昨晚他虽然睡着了,但并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总归是件好事。
看了下手机,已经早上六点半,他们七点就要集合去做妆造,现在必须得起床了。
“阿昭!阿昭!”
虞兰昭睡得很沉,林深时喊了他好几声,这才艰难醒来。
“小时……”虞兰昭揉了揉眼睛,眼底隐隐泛着青色,就像是没睡好一样。
林深时也顾不得问他为什么没睡好,一边抓紧时间收拾着俩人的东西,一边催促着他赶紧起床。
二人匆忙收拾完,在生活老师处领了早饭,便小跑着去了化妆间。
此时化妆间里已经人头攒动,好在他们俩虽然是新人咖位不大,但毕竟角色比重摆在那,还是有专门的化妆老师负责他们的妆造,不用和群演们抢化妆师。
“这边这边!”
年轻的化妆老师招呼着他们赶紧坐下,趁着做发型的时间,林深时狼吞虎咽解决掉了手里的早饭。
正在他抽出纸巾擦掉唇角沾染的油渍时,对面的门打开了。
那是专门为男女主准备的化妆间。
祁连身着青白色长衫从里面走出来,如雪的玉冠束在发顶,让本就俯视众人的身高更上一层楼,他微微垂首越过门槛,飘逸的发带自然垂落,和着发丝映衬着完美的侧脸。
似乎是感受到注视,祁连抬起眼睑斜斜望来。
林深时连忙低下头。
目光一掠即逝,林深时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青白色的衣角飘然而过。
化妆老师也是祁连万千迷妹之一,见祁连消失在视野,意犹未尽道:“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这么帥,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林深时:“……”
帥是真的帅,渣也是真的渣,在床上的时候更是不做人。
夸完了美貌,化妆老师又开始吹捧自家偶像的事业:“……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帝,不仅实力强,更敬业,今天我们才刚到,祁老师就已经坐在化妆间看剧本等我们了,可比一些刚有些名气就耍大牌的小鲜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深时捕捉到信息。
也就是说,祁连一大早不在房间,是提前来剧组化妆了?
只是他有必要起这么早吗?比化妆师到的都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