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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风起时(三) 帝心已动,然群臣未附。……


    曹吉祥恨透于谦, 连同温缜也恨乌及乌,要不是于谦力荐他,温缜怎么可能步步高升,就他那死德性, 这朝堂哪有他的位置?不过是于谦王文当政罢了。


    这主要是他升上司礼监掌印, 但由于皇帝要干活, 于谦又上书宦官不宜干政,导致曹吉祥的权力比往届的掌印小太多了。陆轲一个东厂提督都敢对他阴阳怪气, 这升不升职有什么区别?


    看当年王振的权力,谁不眼馋?如今他这算什么?


    曹吉祥是一条毒蛇,可不是什么忠臣,他并不觉得朱祁钰不追究他王振同党的消息是有恩于他,他想要的, 是朱祁镇那种放权的皇帝, 而不是他这样让文官牵着鼻子走的皇帝。


    其实朱祁钰为此也纠结, 他实在无人可用, 只能依靠于谦。他对人心把握不准, 只是谁向他卖惨卖乖, 他的注意力就多给谁一些,曹吉祥就是这般上位的。


    他提拔,也不薄待其他人,越是想一碗水端平, 越是端不平, 人心隔肚皮, 到头来就是谁对他都有意见。


    官员都是年纪大了不得不退才空出位子,将领是断层空缺的,全是于谦在管理, 不管不行,军中让皇帝也这么来,就完了,事哪能这么办?


    反而六十多的老大臣们都觉得挺好的,不折腾,安心等退休。


    不是他想要文官内阁一手遮天,是他只能这么办,别人当皇帝,玩帝王心术,他这还在看帝王新人速成手册呢。


    很明显,当皇帝这事实在太为难他了,他年纪轻轻就明显身体被掏空,温缜看着朱祁钰苍白的脸,想起他的寿命,历史上就是今年去世的。


    但温缜看他,感觉没有朱祁镇,他还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至少没人趁他病要他命,没有选择了。


    温缜觉得,朱祁钰,有一种老好人在权欲里扑腾却上不了岸的感觉。他有了亲子,孩子两岁了,当然想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他盯上了朱见深的太子位。


    可孙太后找上于谦,当年立朱祁钰是权益之策,如今连孙子的太子位都保不住了吗?况且太子乃国之根本,怎么能废长立幼,他孩子才两岁,还体弱。


    于谦是个实诚人,这一次站了张太后,他也觉得立两岁小孩为太子不妥,多少盛世,断在太子人选上。


    朱见深并无过错,于是君臣两人有了隔阂,但朱祁钰并没有自己人,小人他又看不上,这也是他拉拢温缜的关键。


    温缜觉得站他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导致与曹吉祥在一队,想想就很恶心,陆轲都做不到,他更不想。


    当夜,温府书房灯亮至三更。温缜在《孙子兵法》的夹页里写下一行小字:“帝心已动,然群臣未附。太子无辜,稚子何辜?”


    墨迹未干,窗外突然滚过一道闷雷。今年京城的春雨,来得比往年都早。


    温缜站在文华殿外的长廊下,这是他近来第四次除早朝外被传入宫中。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传膳声,惊飞了檐下一对麻雀。


    “温大人好雅兴。”曹吉祥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旁,脸上堆着笑,“皇上今儿还夸您家姑娘有将才呢。”


    温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曹公过奖了,小女不过是沾了运气。”


    曹吉祥眯着眼凑近:“听说于少保前儿个去了仁寿宫?张太后近来身子骨倒硬朗。”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要咱家说啊,这东宫之事”


    站在曹吉祥的立场,皇帝当然越小越好,越小才好把控。


    “曹公慎言。”温缜打断他,目光如刀,“太子乃国本,岂是臣下可妄议的?”


    曹吉祥脸色一僵,正要发作,忽见沈宴捧着奏折从月华门转出来。温缜趁机拱手:“下官还要去兵部核对往年军费开支——”


    曹吉祥眯着眼打断他:“皇上说了,这事不急。”他压低声音,“倒是太子温大人是个明白人,皇上如今最缺的,就是像您这样的肱骨之臣。”


    温缜心头一凛。这话已经挑明了——朱祁钰要他对付东宫。


    “臣只管户部钱粮,储君之事,非臣所能置喙。”温缜垂下眼睫,声音不卑不亢。


    曹吉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正要说话,忽见于谦带着几个御史从文渊阁方向走来。他立刻换上恭敬的表情,躬身退开:"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暮色昏沉,温缜想起方才朱祁钰在暖阁里的试探——“温卿觉得,稚子可能承江山之重?”


    于谦走到近前,看了眼曹吉祥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温侍郎,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太液池边的柳树下,于谦开门见山:“皇上近日频频召见你,可是为了东宫之事?”


    温缜苦笑:“于少保明鉴。”


    “糊涂!”于谦提高声音,又强自压下,“你可知当年土木之变后,为何满朝文武坚持要立郕王?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不乱!如今又要废长立幼,这是取祸之道!”


    柳枝拂过水面,搅碎一池倒影。温缜望着涟漪,“下官明白。但陛下似乎铁了心。”


    人都有私心,皇帝也是人,他为江山呕心沥血,却要交还给别人的儿子,他自然不肯,谁甘心当工具人?


    “你别犯傻,天下又不是天子的玩物,江山社稷,万万百姓,哪是能因私心就犯险的?”于谦目光如电,“别忘了,你家女儿如今统领的亲兵营,就在东宫附近驻防。”


    这话已是明晃晃的警告。温缜猛地抬头,却见于谦眼中并无威胁之意,只有深深的忧虑。


    “下官”温缜喉头发紧,“下官岂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只是担心若断然拒绝,反而会让皇上启用更不堪之人。”


    这事是很扎手,于谦长叹一声,“三日前,张太后命人从南京接回了汪氏。”


    温缜瞳孔骤缩,汪氏是朱祁钰废黜的原配皇后,当年因反对易储被废。如今太后接她回京,就是为了刺皇帝的眼,告诉他,他这皇帝是怎么当上的。


    “多谢于少保提点。”温缜抬眼看他,见这位历经风雨的老臣,此刻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温缜啊。”于谦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咱们做臣子的,虽领着君王俸禄,可一切都是民脂民膏,为父母官,终究要对得起这身官服。”


    他将朱祁钰扶上去,如今这情况,张太后怪他,内阁不肯帮他,司礼监恨他,皇帝也怪他多事。


    这一切压在于谦身上,使他早早生了白发,温缜看他鬓发微霜,也很难受,“老师要保证身体,大明江山,还是您一肩在扛呢。”


    此时的大明,还真就扛在于谦身上,其他的人老得老,奸得奸,要么有心无力,要么有力无心。


    于谦被他一声老师喊得微微一愣,随后想起他赠的那枚玉带,“当年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治世能臣。”


    “学生多仰仗老师提携。”


    出宫后,暮鼓声从紫禁城四角响起,惊起一群白鹭,温缜望着飞鸟掠过琉璃瓦的身影,他到了风暴中心,却不知前路。


    按发展,去年朱祁钰的儿子就病没了,可是发展有了变数,今年人还活着。依于谦来看,让小孩上位,权力不过是变回到太监手中,曹吉祥要是下一个王振,大明百姓是遭了天谴要被这么祸祸吗?


    他这些天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得狄越也皱眉头,“你怎么了?一天天的,刚升上来不是挺开心的?这才几天啊?”


    温缜把书罩脸上,“你是不知道如今局势有多抽象,我真想连夜跑回广东,这京城谁爱待谁待。”


    狄越莫名其妙看他,“当初不是你心心念念要入京,说再不回来,怕京城出事,回来了又烦心,你这不是自找苦吃?”


    那不是也没料到这立储风波这么白热化了,朱见深那更是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万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其实他理解朱祁钰,辛辛苦苦治理的天下,凭什么还给那昏君的儿子?朱见深有那么个爹,政审都过不了关,还好好待在太子位上,被众人保着。


    但问题是朱祁钰明显身体不行,幼子也体弱多病,时时太医看着。江山又不是私有财产,皇帝只是统治者,这统治者姓朱就行,为什么大臣不能挑个年轻力壮的?起码不会出乱子啊。


    于谦拒绝不稳定因素,如今天子要废太子,就是不稳定因素,为此君臣都快要反目,曹吉祥都当了掌印。


    温缜刚回京就面临这样修罗场的局面,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在地方上怕于谦倒台,连着他也被清算。回京怕皇帝想不开,非要与于谦撕破脸,君臣来个兰因絮果。


    他正想着,管家来报陆厂公来了,温缜想了想,出去办差的老朋友回来了。


    温缜出门相迎,陆轲依旧是那死样子,“督公真是一点没变啊。”


    这话就扎心了,他温缜都三连跳了,陆轲连职位都没挪一下,反而眼睁睁看曹吉祥升上去了,真的过于冤种。


    陆轲皮笑肉不笑,“温大人也一样,说话还是这么欠。”


    都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运道。


    温缜但笑不语,懒得与人在门口吵,将人迎了进去。


    一进书房,陆轲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斜倚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温缜:“温大人如今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怎么?连杯好茶都舍不得招待?”


    温缜也不恼,从柜中取出一罐明前龙井,亲自为他斟上:“督公说笑了,这茶是江南刚送来的,就等着你来品。”


    陆轲轻哼一声,接过茶盏浅啜一口,眉梢微挑:“倒是好茶。”他放下茶盏,忽然话锋一转,“听说皇上让你女儿领了三百精兵亲卫?”


    温缜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督公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灵通?”陆轲冷笑,“曹吉祥都快骑到我头上了,我再不灵通点,怕是连东厂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第132章 波云诡谲(一) 于谦那老匹夫终于栽了……


    当皇帝开始行贿, 有些事情就难以改变了,朱祁钰给了温缜明晃晃的好处,他女儿的将职摆着呢。


    所以陆轲问的时候,他也只能叹一声, 反正他不掺和, 他刚回来, 他不知道,他搞不清状况。他不拒绝也不回应, 温缜现在就开始徘徊在外。


    朱祁钰看他不愿意出头,也不坏事,就不强求。直接贿赂孙太后,孙太后在利益面前,亲孙子也就那样了, 朱见深简直绝望。


    朱祁钰为了扶持亲子, 又贿赂陈循, 高谷, 司礼监东厂都是默认站皇帝的, 当他有了绝对支持时, 于谦独木难支,看皇帝一意孤行,他也难再劝。


    朱见深就这样被废了,囚于南宫。于谦只得一再退守, 只希望能留住他性命。可如今的朱见深, 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谦死守最后底线不退, 与皇帝僵持了,君臣二人有了裂痕,这一切落在曹吉祥的眼里, 污告就开始了。


    紫禁城的夜色如墨,曹吉祥踏着月光穿过长长的宫道,脚步轻得像只捕食前的猫。他手中捏着一份密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司礼监的灯火还亮着,他知道皇帝今夜又失眠了。


    “陛下,老奴有要事禀报。”曹吉祥在殿外唤道。


    里面传来朱祁钰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曹吉祥推门而入,只见皇帝半倚在龙椅上,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案几上堆满了奏折,最上面一份正是于谦请求善待废太子的折子。


    “陛下龙体要紧,该歇息了。”曹吉祥躬身道,眼角余光却扫过那份奏折。


    朱祁钰揉了揉太阳穴:“朕如何能安睡?朝中大臣各怀心思,连于谦都”他话未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曹吉祥心中一喜,脸上却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陛下,老奴近日听闻一些风言风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于大人近日频繁出入南宫,与那位见面。”曹吉祥故意压低声音,“而且,老奴手下的小太监看见于大人府上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深夜才离去。”


    朱祁钰猛地坐直身体:“此话当真?”


    朱祁钰再好说话也是皇帝,皇帝对于权力是敏感的,尤其是身体不好时,更是疑神疑鬼。


    曹吉祥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近日出入于府的记录,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过名单,手指微微发抖。曹吉祥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它生根发芽。


    与此同时,南宫内一片凄清。朱见深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自从被废黜太子之位,他被囚禁在这座荒废的宫殿里,身边只有万氏与两个年迈的太监伺候。


    “殿下,喝口热汤吧。”老太监张敏端着一碗清汤,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朱见深摇摇头,十岁的少年眼中已有了超乎年龄的沧桑:“张伴伴,外面可有于大人的消息?”


    张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昨日于大人托人送来一包点心,里面夹了字条,说让殿下保重,他一定会想办法。”


    朱见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皇叔不会放过我的他连祖母都能收买”


    祖母都放弃他了,这世界又是谁是可信的?


    张敏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连忙将汤碗拿住,退到一旁。


    门被推开,沈宴带着两个校尉走了进来:“奉皇上口谕,从今日起,南宫内外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们没有给前太子留任何脸面,万氏刚去卖了旧物,拿着银钱往回走。锦衣卫拦住她,她大声嚷嚷,锦衣卫骂她不识好歹,将她推进去。朱见深抱着被推倒在地的万氏,“万姐姐,你不该再回来的。”


    万氏抱着他,开始警惕着看着深宫里的所有人,“殿下,没事的,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朱见深抱着她,用尽了气力,他在万氏怀里嚎啕大哭,如今为阶下囚,不知死日何日。他只有万氏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次日早朝,于谦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当他踏入奉天殿时,原本三三两两交谈的大臣们突然安静下来,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则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于爱卿。”朱祁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朕听闻你近日常去南宫,可有此事?”


    于谦心头一震,但面上不显:“回陛下,臣确实去过两次,只是查看废太子的起居状况,确保皇家血脉安康。”


    “哦?”朱祁钰语气很冷,他们君臣终于有了裂痕,“那这些又作何解释?”


    一叠书信被扔到于谦面前。他弯腰拾起,发现全是伪造的——上面是他的笔迹,内容却是与朱见深密谋复位的罪证。


    “陛下明鉴!”于谦跪倒在地,“这些绝非臣所写!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忠心?”朱祁钰面色苍白拍案而起,“你的忠心就是背着朕与废太子勾结?来人!把于谦押下去,交由东厂审讯!”


    殿中一片哗然。陈循和高谷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退后一步。他们收了皇帝的好处,此刻自然不会出头。


    “陛下!”温缜本来不想管,但他也实在看不过眼,这个朝堂,人人为私利,个个明哲保身,陷忠良于死地。“于大人乃国之栋梁,此事必有蹊跷,请陛下明察!”


    朱祁钰冷冷地看了温缜一眼:“温爱卿是要为叛逆求情吗?”


    温缜被他气得面色都白了,“陛下,天下人人可为叛逆,于少保不会,江山安稳才几年,陛下便欲过河拆桥,岂不是让忠良心寒吗?今后谁敢为陛下卖命?”


    他怼得很狠,百官都觉得此人疯了,温缜才不管他们,仍坚持道:“天下谁人不知于谦为官清廉,忠心为国,若无确凿证据,陛下仅凭几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定罪,恐难服众。若陛下怀疑,不妨细查,也好让百官心服口服!”


    王文也站了出来,“陛下,温侍郎言词虽激,却颇有道理,以莫须有的罪名定于谦之罪,难服于人,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曹吉祥见状,连忙上前:“陛下,老奴以为,不如先将于大人软禁府中,待查清真相再作决断。”


    他看似在为于谦说话,实则知道这是更阴险的一步——让皇帝对于谦的猜忌更深。


    他哪敢公开查,更别说让温缜查,他不能给温缜递这刀子。


    朱祁钰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就依曹伴伴所言。于谦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退朝后,王文快步追上于谦:“于公,这明显是有人陷害!”


    于谦叹了口气,“王阁老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只是”他望向南宫方向,“那孩子恐怕凶多吉少了。”


    王文压低声音:“你也别太忧心,朝臣定会设法保全前太子性命。”


    “晚了。”于谦摇头,“曹吉祥既已出手,必是做了万全准备。王兄,我劝你也小心行事,莫要被我牵连。”


    他回头看着慢慢走出来的温缜,对上他的视线,什么也没说,与王文一道走了。


    他与王文两人在宫门外分别,于谦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曹吉祥站在宫墙上,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转身对身后的心腹道:“去告诉石亨将军,就说时机已到,让他今晚来见我。”


    当夜,石亨秘密来到曹吉祥的私宅。这位曾经在土木堡之变中救过朱祁钰的将军,如今已是京营总兵官,手握重兵。


    “曹公公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要事?”石亨大马金刀地坐下,直接问道。


    曹吉祥为他斟了一杯酒:“将军可知今日朝堂之事?”


    石亨冷笑:“于谦那老匹夫终于栽了?”


    “只是开始。”曹吉祥眯起眼睛,“皇上对于谦已有疑心,但还差最后一把火。我需要将军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伪造一支军队调动的命令,用于谦的印信。”曹吉祥压低声音,“就说他密谋带兵入京,拥立废太子复位。”


    石亨眉头一皱,这太监也太狠了吧:“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所以才能置他于死地啊。”曹吉祥笑道,“事成之后,京营的军饷可以增加三成,而且”他凑近石亨耳边,“我会让皇上答应封你为侯。”


    此话一出,石亨眼中尽是贪婪,但很快又警惕起来:“皇上真这么说了?”


    “老奴岂敢假传圣旨?”曹吉祥空口白话,画得一手好饼,他两头骗的事情做多了,这事成,皇帝只能依靠石亨,封个侯又如何?


    小太子登大位,那么小的孩子,还不任由他们捏圆搓扁?


    石亨听他准话,终于露出笑容:“好!为了大明江山,石某义不容辞!”


    两人举杯相碰,阴谋在这一刻彻底成形。


    第133章 波云诡谲(二) 您若救我,我朱见深在……


    温缜第二天在户部忙活, 结果看见高谷来了,眉头一挑,稀奇事。高谷是户部尚书,但向来不管事, 一心用在内阁, 温缜一任职就总领户部大小事务了。


    如今朝局混乱, 温缜可没机会标新立异,处理好原本的运转就很不错了, 如今没人有空为国库操心。


    “下官见过阁老。”


    高谷瞥了他一眼,径自在上首坐下:“看来温侍郎在户部如鱼得水啊。”


    温缜亲手为高谷斟了茶,青瓷茶盏中碧绿的茶汤映出他微微低垂的眼睑。“这都是小事,不比阁老在内阁,议的是国之重事。”


    高谷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 指腹摩挲着杯沿:“温侍郎过谦了。如今国库空虚, 边关军饷拖欠, 江南水患又至, 这些哪一件不是国之重事?”


    温缜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高谷。这位阁老今日句句不离国事, 却偏偏选在皇帝废立太子、朝局动荡之际来访, 其用意不言自明。


    “您说的对。”温缜顺着话头接道,“下官正拟了份节流章程,请阁老过目。”


    他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高谷接过随意翻了几页, 眼中讶异, 这份章程条理分明, 从裁减宫中用度到整顿漕运损耗,处处切中时弊,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各方的利益要害。


    “温侍郎果然大才。”高谷合上奏折, 但他今日可不是来看温缜专业能力的,世人又谁不知温缜能耐?


    “温侍郎,你是个有才干的人,我是惜才之人,有些事情,莫要强出头。”


    温缜也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看不看得过眼是另一回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过就是他出头,显得他们的袖手旁观有些让人不耻。


    “阁老说得是,下官谨记。”


    他也不怼,爱咋咋地,谁还不是个当权之臣。


    高谷一拳打在棉花上,吵也没吵起来,心里更郁闷了,拂袖走了。


    温缜全当他老了犯病,就爱找人挑事,现代人都知道要离老登远点,免得被碰瓷,万一有个高血压心脏病,这谁说得清?


    南宫的朱漆大门紧紧关着,万氏又想办法出去了一趟,她借由典当去打听情报,将装着碎银的布包塞进朱见深手里。


    “万姐姐”朱见深的声音哽咽,手指颤抖着不敢接那包银子,“你何必为了这些银钱去受那些腌臜气?”


    万氏强扯出一个笑容,眼角却闪着泪光:“殿下如今虽落了难,可该有的体面不能丢。奴婢去当了那对金镯子,够咱们撑上两个月。”


    殿外传来沈宴呵斥侍卫的声音,朱见深浑身一抖,下意识往万氏身后躲。万氏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十岁的小太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她怀中抖如筛糠。


    “他们他们是不是要杀我了?”朱见深把脸埋在万氏衣襟里,声音闷闷的,“就像就像他们对父皇那样。”


    万氏心头一紧。先帝朱祁镇死得不明不白,宫中无人不知。她紧了紧手臂,感觉怀中孩子的泪水已经浸透了她粗布衣衫。


    “殿下别怕,”万氏咬着牙低声道,“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定不会让那些人伤您分毫。”


    窗外,锦衣卫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似乎在监听殿内动静。万氏目光一凛,故意提高声音:“殿下该用膳了,奴婢去热一热粥。”


    她松开朱见深,走到殿角的小炉子前,借着生火的声响掩护,从鞋底抽出一张字条塞进灶膛。字条在火焰中蜷曲,隐约可见于谦二字化为灰烬。


    如今于公也被关在府里,到底有谁可以救他们?万氏也不求富贵,她只想带着那个孩子活着。


    南宫的晚膳比平日来得早些。万氏盯着送膳太监那张陌生的脸,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今日怎么换人了?张公公呢?”万氏挡在朱见深前面,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


    那太监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蝇:“回姑娘的话,张敏染了风寒,曹公公怕过了病气给给这位,特意让小的来伺候。”


    万氏眼角一跳。自从张敏被带走,已经换了三批人来南宫,每个都透着古怪。她接过食盒,故意在交接时加重了力道,那太监手腕一抖,差点没拿稳。


    “姑娘小心些”太监额角渗出细汗,眼神飘忽不定。


    万氏冷笑一声,啪地关上殿门。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即打开。


    “殿下,今日的菜色有些古怪。”万氏轻声说道,手指按在食盒边缘,“那个太监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朱见深从书案前抬起头,十岁的少年面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显示出长期的不安与失眠。他勉强笑了笑:“许是御膳房弄错了。”


    万氏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里面的菜肴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豆腐羹,半只蒸鸡,还有那碗多出来的、晶莹剔透的银耳羹。


    万氏拿起筷子,这是她半年来养成的习惯,每一道送入南宫的菜肴,她都要先试过才让朱见深动口。


    “等等,万姐姐,既然有古怪,就别试了,寻只猫来。”


    果不其然,猫死得很惨,让相依为命的二人更胆战心惊。


    过了半月风头过去,温缜将户部事递与内阁,绕道去寻沈宴,他与沈宴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


    沈宴如今又负责守着南宫囚禁废太子,朱见深如今危在旦夕,想要他命的可太多了,想保他的也不少。


    雨水顺着南宫斑驳的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朱见深趴在窗边,数着檐角滴水打发时间。万氏蹲在殿角的小炉子前,正在热一碗看不出颜色的稀粥。


    “殿下,用膳了。”万氏将粥碗端到朱见深面前的小几上,热气在阴冷的殿内氤氲成一片白雾。


    朱见深皱了皱鼻子:“又是这馊味。”


    “将就些吧,”万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撒了些盐粒进去,“他们送的饭菜不能吃,今日送来的米已经发霉了,奴婢淘洗了好几遍。”


    她习惯性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朱见深见状越发焦虑:“万姐姐何必每次都试?他们若真要杀我,一杯鸩酒便是,何必在这些猪食里下功夫?”


    万氏没有回答,只是细细咀嚼着那口粥。正这时,她的表情凝固了,手中的木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万姐姐?”朱见深疑惑地抬头。


    万氏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猛地捂住腹部,整个人从凳子上滑落下来,蜷缩在地上。朱见深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有毒粥里有毒”万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朱见深的衣摆上,像极了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万姐姐!”朱见深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她。万氏在他怀中剧烈抽搐,又一口鲜血涌出,将两人相贴的衣襟都染红了。


    这声音让走到外面的温缜与沈宴都吓了一跳,殿门被猛地推开,他们冲了进来。见这情况,温缜有些懵,但他忙摸袖子,他常备解毒丸,这药还就最开始给狄越用过,不知这管不管用。


    “莫急,莫急,我这有解毒丸,不知道她中的什么毒,也许有用,沈宴,你去倒杯清水来。”


    “好。”


    温缜将药丸塞进她口中,“咽下去,一定要咽下去!”温缜捏住万氏的下巴,助她喝水送药。


    万氏喉咙滚动,药丸却卡在半途。她又一阵剧烈咳嗽,药丸混着血沫喷了出来。朱见深见状,突然夺过水罐含了一大口,俯身贴上万氏的唇,硬是将水和药丸渡了进去。


    这一幕让温沈二人都怔住了。十岁的废太子,竟用这种方式救一个宫女。


    药终于下咽,万氏痛苦地蜷缩起来,手指抓着胸口的衣料几乎撕破。温缜迅速解开她的衣领,露出已经泛青的锁骨。


    “这毒很烈,”温缜声音发紧,“还好发现得早,剂量应该不大。”他又倒出两粒药丸,“再服两粒,催吐。”


    这次万氏自己接过药丸,颤抖着塞入口中。她强撑着要起身,朱见深连忙扶住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这次吐出的已是黄绿色的胆汁。


    “好好些了”万氏虚弱地靠在朱见深肩上,面色惨白如纸,但呼吸已平稳些许。


    他们帮忙将万氏抬上榻,朱见深再也忍不住,抱着万氏嚎啕大哭:“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要是也走了,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温缜愣了愣,这话一语成谶,将来万贵妃死后,朱见深确实也随之而去了,他叹了一声,退了出去。


    “沈兄,请太医吧,将这事禀告陛下。”


    沈宴愣了愣,“要是万一”


    他没说下去,温缜也猜到了,要是万一是陛下下的手呢?


    温缜摇了摇头,“不会的,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想是一回事,真正下手是另一回事,朱祁钰下手根本不必如此遮掩,况且如今皇室,就朱见深与他儿子朱见济两独苗。朱见济实在太年幼了,皇帝没那么傻,会将皇位给旁系亲属。


    朱见深再怎么也是直系,人家爹再差也是嫡长子,礼法在他这边。


    沈宴点点头,“好,你带人在这看着,守着的锦衣卫不知被谁调走了。”


    此时雨渐大,且越下越大,温缜转身回去,让宫人去清扫干净,朱见深帮她换了套衣裳,他们才回过神来。


    人都是有求生的本能,朱见深也有,他看着温缜,跟在他后面,温缜看着他,很想说他真的只是路过。


    而朱见深却朝他跪了下来,“我听过温大人的本事,您若救我,我朱见深在此立誓——他日若得重见天日,必不忘今日之恩。”


    第134章 大局已定 全文完结


    狄越看着温缜坐立难安的模样, 他就上次没跟着他进宫,这人回来就在那自我纠结,一会找书一会叹气的。


    “你咋了?”


    温缜看着他,陷入沉思, “我只是在想, 如今朝局这么乱, 内阁一言不发,合适吗?”


    不合适, 一个个坐壁上观当菩萨呢?


    狄越都服他了,管天管地还管上内阁了,“那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让他们表态,好歹劝一劝吧,把于谦放出来, 人还在自己府上闭门思过呢!陛下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由于在府上, 他怼得很直接, 他不明白, 一个个脸皮怎么这么厚。


    温缜想起来昨日朱见深求他, 他将人扶起就走了, 他忍不住抱怨。“内阁那几位真是那是精瓷烧的菩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摆在庙堂上装样子,什么也不掺和。”


    要他们何用!


    狄越看他想掺和进去,头开始疼, “你别犯傻, 到时候可没人救你。”


    “你错了, 如果让曹吉祥得手,他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我,梁子早就结下了, 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开的。”


    温缜想起历史上于谦对上石亨曹吉祥,居然让他们赢了,于谦粉身碎骨,还有其好友朋党。


    如今他也在朋党里啊,他岂能让曹吉祥这种傻逼当道。


    正说着,陆轲带人进来,“温大人,陛下宣你入宫。”


    狄越皱了眉头,“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又入宫?”


    温缜倒是知道,“没事,估计就问一些事。”


    昨天废太子被下毒,差点闹出人命,这事还是发生在宫里,又被他撞见,朱祁钰必然是要问清楚的。


    陆轲带他入宫,却与他说了南宫现状,如今已安排妥当的人守着。


    温缜缓缓打了个问号,“这事陆公公怎么掺和进来了,遇事不退反进,这可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


    陆轲在马车里笑着看他,“因为你,温大人。”


    “因为我?”


    “对,咱家觉得温大人比较邪性,咱家还没见哪个升官升这么快的,可不得学着点,跟着温大人看看前路。”


    温缜听他这理由,又想到朱见深前面刚求完,他后面去帮忙,啧,真是个完美的误会,他好像抢人功劳了。


    陆轲啊,他觉得这人不能升职加薪,还是缺了运气。


    温缜入了宫,去见朱祁钰,如今朱祁钰脸色很不好,他还没下令,这些人就敢对朱见深下手。


    再是厌弃,那人也姓朱,成年后一个亲王是妥妥的,这些人未免过于肆无忌惮了!


    “温卿,昨日南宫之事,既然你也在场,那就交由你查吧,看看谁敢这么大胆,在宫中下毒。”


    这是大忌,昨日敢对朱见深下毒,明日是不是就敢对他?


    温缜接了这旨意,“臣必查清,让陛下安心。”


    温缜领旨退出乾清宫,沿着朱红宫墙缓步而行。阳光斜斜照在琉璃瓦上,映得他眼前金光浮动。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密折——那是今晨沈宴送来的南宫守卫名册,上面有几个名字被朱笔圈了出来。


    “温大人留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缜回头,看见曹吉祥带着两个小太监追了上来,那张白净的脸上堆着笑,眼角却绷得紧紧的。


    “曹公公有礼。”温缜拱手,目光扫过对方腰间新换的羊脂玉带钩——这物件少说值三百两银子,还是曹公有钱,随便一个物什,就是小官十年俸禄。


    曹吉祥喘匀了气,尖声道:“皇上让咱家配合温大人查案呢。”他凑近一步,身上的沉水香熏得温缜眉头微皱,“要咱家说,定是那万氏自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哦?”温缜打断他,“公公如何知道是万氏中毒?陛下方才只说南宫之事。”


    曹吉祥脸色一僵,随即笑得更加殷勤:“瞧咱家这记性!是听太医署的人说的”他话锋一转,“温大人打算从何处查起?咱家好让陆轲安排东厂的人手。”


    温缜望向太和殿方向,一群鸿胪寺的官员正捧着贺表走过。


    “本官先去太医署查验毒物。”温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至于东厂”他故意顿了顿,“陛下既然将此案交给本官,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怪不得陆轲一天天跟吃了火药一样,唤东厂唤得这么勤,故意的吧。


    曹吉祥眼中阴鸷,又很快掩去:“那温大人可要查仔细了。”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温缜的肩膀,“这宫里啊,有些事查得太清楚,反倒不好。”


    温缜只看着他笑了笑,就走了,这事哪用得着查啊,用脚指头查也跟曹吉祥脱不了干系。


    他去南宫查,朱见深如今是惊弓之鸟,太医为万氏开了药调养,有人试毒,他稍稍放心了些。他见温缜真的有可以救他的兆头,更是拉着人衣袖不放。


    如今的他,也不指望登上大位,只求去封地混日子,完全不想在这深宫待。


    朱见深是个好人,历史上纵使小时候在景泰朝吃尽苦头,但他亲政后,就为景泰洗了污名,帮于谦平反。


    他与万贵妃相依为命,对人的感情很复杂,视若母,视若爱人,独占欲过强。如今的他,只想带万氏离开囚笼,去哪都行,他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黑化,是朱见深的一个优点。


    温缜回头看他,朱见深也仰着头看他,温缜其实不太会带小孩,他女儿都是放养的,温缜揉了揉他脑袋,“莫慌,不会有事的。”


    “温大人,我以后可以离开皇宫吗?”


    温缜摇头,“这得看陛下的意思,我只是个臣子,不知道。”


    他真没法。


    他也不想掺和太深。


    朱见深只眼巴巴看着他,温缜拍了拍他肩膀,“且放心,这次过后,定不会有人敢了。”


    朱见深扑他怀里,闷声闷气,“谢谢温大人,你救了万姐姐,也就是救了我。”


    曹吉祥越想越不安,怕温缜查深了,他直接釜底抽薪,跪到朱祁钰身边认错,“老奴会错了陛下的意,老奴都是为了陛下与太子着想,万死啊——”


    朱祁钰被他一顿操作,又信了他的邪,令温缜不必查了。


    温缜不得不中止,皇权社会,尤其是宫里,皇帝要保的人他还真动不了。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曲线救国。


    他简直服了曹吉祥的脸皮了,人的脸怎么能厚成这样。


    事情就这样搁置了,看似风平浪静的过了几个月,风雨在酝酿。


    茜茜过了两月从西营回来了,她的顶头上司是石亨,小小年纪刚开始没少受刁难,但她没说,她记仇。


    还真让她盯出了点事。


    她将军队调动的事与温缜一说,温缜眼睛一亮,他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他们想置于谦于死地,告人谋反。


    这个玩的是信息差,曹吉祥会先发制人,难道他不会吗?


    温缜让茜茜在家待着,这几天别出门,他直接坐马车找陆轲奔向皇宫。


    朱祁钰最近事情太多,太子又生了病,太医已经一天到晚守在东宫了。有些孩子命格压不住太大的富贵,位子一坐上去,就摇摇晃晃。


    因为承受太多期待,对于一个两岁的孩童,这种无形意念是恐怖的。就仿佛人们将执念说出来了,就很难达成,有很多嫉妒与恶意形成看不见的磁场,阻着阻着就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


    朱祁钰看见温缜,消停了几个月,这是又怎么了。“温爱卿今日来做什么?”


    “陛下可有调兵的调令?”


    朱祁钰听这话皱了眉头,“当然没有,朕调兵做什么?”


    温缜这次势必要掰倒石亨,这两人死哪个对他来说都是赚的,他们想搞事弄死于谦,但调兵这事,谁先告谁就有理。


    “陛下,石将军连合曹公公,暗中调兵,有谋反之嫌。”


    朱祁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温爱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诬告重臣可是大罪。”


    “臣有证据。”温缜从袖中取出茜茜记录的册子,双手呈上,"这是近半月来京城的兵马调动记录,请陛下过目。”


    朱祁钰接过翻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数字若是属实,确实异常。但他仍心存疑虑,石亨是他信任的重臣,他一直认为的自己人。“单凭这个,如何证明石亨谋反?”


    但也是这些自己人,发动了夺门之变。


    温缜听着很是无语,这话说的,你还因一纸伪造的文书断定于谦有罪呢,这好歹是明晃晃的证据。


    “陛下,兵马之事,不能不疑,于大人被关在府里,石将军一手管着京城兵马,他若出异心,陛下危矣!”


    朱祁钰回过神来,他想起了于谦,于谦再怎么也不会做出谋反之事。


    “传朕旨意,将于公府上禁闭撤了,令他官复原职。陆轲,此事你细查,朕要一五一十知道原委。”


    ——


    可算是让陆轲拿住机会了,这他不得整死曹吉祥,曹吉祥这阉贼仗着陛下宠信,平日里没少给他使绊子。陆轲掩下眼中狠厉,躬身道:“奴婢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退出殿外,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曹吉祥。他神色阴沉,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两人目光相接,陆轲微微一笑,拱手道:“曹公公,别来无恙。”


    曹吉祥如阴冷的蛇般盯着他,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陆轲,好手段。”


    陆轲故作惊讶:“掌印何出此言?咱家不过是奉旨办事,倒是公公——”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可要小心了。”


    曹吉祥眼中难掩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甩袖大步踏入殿中。


    他想像以往一般混过去,但皇帝对他的耐心耗尽了,一次比一次过份,更别说这次还涉及兵马。


    曹吉祥的计划没问题,坏就坏在温缜提前一步,由他告发于谦,变成温缜告发他与石亨,证据还很好查。


    不过朱祁钰面上没说什么,曹吉祥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只能自己猜想。


    ——


    与此同时,于谦府上的禁闭终于解除。老管家激动地跑进书房:“老爷!陛下撤了禁令,您官复原职了!”


    于谦放下手中的书卷,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这一日。他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袍,淡淡道:“备轿,我要入宫面圣。”


    老管家一愣:“老爷,您不先歇息片刻?”


    于谦摇头:“国事为重,耽搁不得。”


    ——


    第二日宫中,朱祁钰正焦躁地踱步。石亨跪在殿中,声泪俱下:“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定是有人陷害!”


    朱祁钰冷冷道:“那这些兵马调动,你作何解释?”


    石亨额头冒汗,支吾道:“这……这是为防瓦剌异动,臣……臣未来得及禀报……”


    “未及禀报?”朱祁钰怒极反笑,“调兵之事,岂能儿戏!”


    这时,内侍来报:“陛下,于大人求见。”


    朱祁钰神色一缓:“快宣!”


    于谦步入殿中,目光扫过跪地的石亨,心中已然明了。他上前行礼:“臣参见陛下。”


    朱祁钰亲自扶起他:“于爱卿,朕……朕错怪你了。”


    于谦淡然道:“陛下言重,臣不敢当。只是如今朝局动荡,还望陛下明察秋毫,勿使小人得志。”


    石亨闻言,脸色煞白。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他有了取舍,便沉声道:“来人!将石亨押入大牢,待查清真相,再行处置!”


    禁卫上前,架起石亨。石亨挣扎着喊道:“陛下!臣冤枉啊!都是曹吉祥那阉人蛊惑——”


    “曹吉祥?一并拿下!”


    ——


    陆轲带着锦衣卫直扑曹吉祥的私宅。曹吉祥正搂着美妾饮酒作乐,忽听外面一阵喧哗,还未反应过来,房门便被踹开。


    陆轲冷笑道:“曹公公,好雅兴啊。”


    曹吉祥脸色大变,强作镇定:“陆轲,你这是何意?”


    陆轲亮出圣旨:“咱家奉陛下口谕,曹吉祥勾结石亨,意图谋反,即刻收押!”


    曹吉祥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


    夜色深沉,紫禁城终于恢复了平静。朱祁钰站在乾清宫外,望着满天星辰,长叹一声。


    于谦站在他身侧,轻声道:“陛下,保重龙体。”


    朱祁钰苦笑:“若非温缜告发,朕险些酿成大祸。”


    于谦沉默片刻,道:“陛下,治国之道,在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朱祁钰点头:“爱卿所言极是。”


    他转身看向于谦,郑重道:“于公,从今往后,朕绝不负你。”


    意外也在这时出现,有小太监来报,声泪俱下,“陛下,太子,太子——”


    朱祁钰如遭雷劈,朝东宫奔去,皇后守在门口,她的孩子没了。


    殿内一片死寂,太医们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皇后瘫坐在榻边,怀中抱着已经冰冷的太子,泪痕满面,眼神空洞。


    “陛下……”她声音嘶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朱祁钰跌坐在东宫的床榻边,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太子冰凉的脸颊。皇后的呜咽声在耳边回荡,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剜着他的心。


    太医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声音发颤:“陛下,太子殿下先天不足,心脉孱弱,臣等保了这么多天,医已尽用,实在是回天乏术”


    朱祁钰闭了闭眼,一滴泪砸在太子的衣襟上。他想起这孩子出生时就比寻常婴孩瘦弱,一岁时一场风寒险些要了命,是太医院日夜轮守才救回来的。


    “都退下吧。”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皇后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陛下!我们的孩儿”


    朱祁钰将妻子搂入怀中,感受到她浑身都在发抖。这个帝王,对于生老病死,此刻只能像个普通父亲一样,抱着妻子无声落泪。


    殿外,闻讯赶来的于谦默默驻足。老臣看着殿内相拥而泣的帝后,他整了整衣冠,郑重地跪在殿门外,深深叩首。


    消息传到狱中,石亨呆坐在草席上,突然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竟成了哭:“报应都是报应啊”


    时间一直流淌,不以任何人的死亡停留,冲刷着一切血与泪。


    紫禁城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金瓦红墙,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恸都温柔地掩埋。朱祁钰独自站在文华殿前,望着漫天飞雪,还是没从丧子之痛里回过神来。


    “陛下,保重龙体。”于谦不知何时来到身侧,为他披上大氅。


    朱祁钰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于公,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是不是不该非立他为太子,也许,一切都可以晚一点。


    于谦望着帝王鬓边生的白发,皇帝不过三十岁,却早生华发,病与愁不断,“天意难测,陛下节哀。”


    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两个人的身影。宫墙深处,风雪飘得很远,很远。


    朱祁钰病了。


    自太子死后,他便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整日枯坐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望着窗外的落雪出神。太医来诊脉,只说是“忧思过度,气血两亏”,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可药喝下去,却不见半点起色。


    皇后每日都来,可他连抬眼看看她的力气都没有。她起初还哭,后来便只是沉默地坐在他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陪他一同看那永远看不完的雪。


    “陛下,该用膳了。”


    “陛下,该喝药了。”


    “陛下……”


    他听见了,可又好像没听见。他只觉得这偌大的紫禁城,忽然变得极静,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


    ——


    于谦来觐见时,朱祁钰正倚在榻上,手里攥着太子生前最爱玩的一只布老虎。


    “陛下。”于谦跪下行礼,声音低沉。


    朱祁钰缓缓抬眸,眼底一片灰暗。


    “于公,朕是不是……活不长了?”


    于谦心头一震,立刻叩首:“陛下万寿无疆,何出此言!”


    朱祁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朕知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他咳嗽了两声,喉咙里泛着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于公,朕若走了……这江山……”


    于谦猛地抬头,眼眶通红:“陛下!太子虽去,但宗室尚有贤王,大明基业绝不会——”


    “不。”朱祁钰摇头,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朕是说……若朕不在了,朝中那些人……会不会又生乱?”


    于谦沉默良久,终于重重叩首:“臣在,必护社稷安稳!”


    朱祁钰望着他,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好……好……”


    ——


    那一夜,雨下得极大。


    乾清宫的烛火亮了一宿,可到了清晨,却再也没人听见皇帝唤人更衣的声音。


    当值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推开殿门,只见朱祁钰静静地躺在龙榻上,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


    他的手里,还攥着那只褪了色的布老虎。


    “陛下——驾崩了!”


    悲怆的钟声响彻紫禁城,雪花无声地落着,覆盖了这座冰冷的宫殿,也覆盖了一个帝王未尽的遗憾。


    朱见深便是在这情况登上了帝位,他上位第一道旨意,就是升温缜的官,正好陈循年龄大了告老还乡,温缜填了空缺。


    温缜升职速度前所未有,反对与黑水一道泼来,但上面不理,他们毫无办法。


    朱见深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如同在朝堂上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温缜擢升文华殿大学士,入阁为首辅,总统内阁机务。”


    朝臣哗然。


    温缜才入仕几年?资历尚浅,竟一跃成为内阁首辅!六部堂官、科道言官纷纷上书,痛陈此举不合祖制,更有御史当庭怒斥:“温缜何德何能,竟居首揆之位?!”


    然而,小皇帝不理,便随手搁置一旁,陆轲升掌印,于谦也不反对,温缜就这般稳稳的立住了。


    “朕意已决。”


    温缜站在文华殿前,望着殿内新换的匾额,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当然知道朝野上下有多少人恨他、妒他,甚至想将他拉下马。但——


    那又如何?


    三日后,都察院御史因“贪渎”被革职查办,五日后,礼部侍郎“偶感风寒”,告病还乡;再七日后,户科给事中因“奏事不实”贬谪边疆……


    朝堂上下,噤若寒蝉。


    谁都看出来了——


    温缜,动不得。


    ——


    小皇帝还小,温缜并不着急,他也没打算给朝廷打工太久,当几年首辅,待皇帝亲政就退下来,他还打算与狄越看看江湖山水,回港城养老呢。


    不过在他当朝的时候,那一切都得依他的政令行事,他可不是浪费时间的人。


    温缜看着如今的朝局,打开了酒塞,倒出美酒,与狄越碰了一杯,天高地厚,山长水远,他们今后一起闯荡。


    【全文完】


    第135章 番外后续 可大明,却实实在在地变了


    温缜当上首辅的第三个月, 京城突然出现了一份新鲜玩意儿——《大明日报》。


    起初,百官都没当回事。


    “不过是些市井趣闻,诗词歌赋,能成什么气候?”


    可很快, 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地方政绩榜”——某地知府修桥铺路、某县县令减免杂税, 皆列其上。


    “怎么上榜的全是温党的人?!”


    “废话, 你不干实事,凭什么让你上榜?”


    某地豪强欺压百姓, 某官员纵容亲属强占民田,皆以“某地”“某官”代称,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这他娘的不是含沙射影吗?!”


    “温缜!你这是诽谤!”


    “诽谤?报纸上写你名字了?”


    “新政解读”——用白话解释朝廷政令,让百姓知道“借粮低息”“商税新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糊弄百姓的那套行不通了。


    “温缜!你办报纸,是想操控舆论吗?!”某御史怒斥。


    温缜看着他, 不就是吵架, 他还吵不赢他们?“御史言官可风闻奏事, 百姓就不能听听天下事?”


    百官非常抓狂, 骂又骂不过, 禁又禁不掉。


    “陛下, 此报蛊惑民心,当禁!”某侍郎上奏。


    朱见深淡淡一句:“爱卿是怕百姓知道什么吗?”


    侍郎当场闭嘴。


    “我们也办报!”保守派咬牙反击,结果他们的报纸写得晦涩难懂,百姓根本不买, 印出来全堆在库房吃灰。


    茶楼酒肆, 说书人拿着《大明日报》侃侃而谈, 百姓听得津津有味。


    田间地头,老农拿着报纸问里长:“朝廷说借粮只收一成利,真的假的?”


    甚至有人把报纸上的某贪官故事编成戏文, 在市井巡演,在古代这名声比命重的时代,气得当事官员吐血三升。


    温缜还干了一件事——在报纸上登商号广告,收银子!


    “江南丝绸,限时优惠!”


    “京城老字号药铺,货真价实!”


    商人蜂拥而至,争相投钱。结果,《大明日报》不仅没花朝廷一分钱,反而赚得盆满钵满。


    “温首辅,您这是……与民争利啊!”户部官员痛心疾首。


    温缜笑眯眯道:“银子进了国库,怎么叫争利?这叫开源。”


    几年后,大明上下——


    官员不敢再明目张胆贪腐,因为怕上报纸。百姓对朝廷政令一清二楚,再也骗不了。商贾踊跃交税,因为报纸上会登“纳税光荣榜”。


    而温缜,依旧笑着站在朝堂上,深藏功与名。变法?什么变法?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一般来说,想变大局,首要做的是变革,是变法。


    但温缜很狗,他什么也不说,什么变法,江山怎么能这么折腾,但他做啊!百官非常抓狂,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耻,一点话柄不留。


    温缜当上首辅后,依着他以前的高调行事,朝臣们原以为他会像历代改革者那样,高举变法大旗,轰轰烈烈地推行新政。可他没有。


    他不提变法,不提改制,甚至不提新政。


    可大明,却实实在在地变了。


    吏治上他温水煮青蛙,温缜从不直接动官员的位子,但他调整了考核标准——


    “凡官员任满三年,须由百姓具结作保,方得升迁。”


    “地方赋税若有亏空,先查知府,再问布政使,最后追责户部。”


    “科道言官弹劾不实者,罚俸降级;诬告者,流放充军。”


    没有大刀阔斧的裁撤,可官员们渐渐发现——混日子的,升不上去了。贪腐的,藏不住了;乱咬人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民生上,更是润物细无声。


    温缜也不提均田免赋,但他做了几件事——


    “凡灾荒之地,朝廷借粮于民,年息不过一成,五年内还清即可。”


    “商税改按实际交易额征收,严禁地方官吏‘估税’勒索。”


    “漕运改官运为商运,官府只抽三成利,余下皆归船户。”


    百姓没觉得朝廷有什么大动作,可日子却好过了。


    军务上用钝刀子割肉,边军吃空饷的问题积弊已久,温缜没直接查账,而是:


    “凡边军将领,须轮流入京述职,由兵部考校其麾下士卒武艺。”


    “军饷改由朝廷直拨至卫所,不经总兵之手。”


    “战功赏银,须由士卒亲自画押领取,不得代领。”


    将领们叫苦不迭,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温首辅没说要整顿军务啊!


    朝臣们憋屈又无奈,百官气得牙痒,可偏偏抓不住温缜的把柄——


    他说考核严一点有错吗?没有。


    他说灾年借粮有错吗?没有。


    他说军饷直接发到卫所有错吗?没有。


    可就是这些没有错的事,硬生生把大明的风气扭了过来。


    商业一发展,工业就得跟着转,就极需要人口,这种需要与利益,男女大防都成了虚谈,女子渐渐出门赚钱,有了养活自己与养活子女的能力。


    这首当其冲改变的是性别比,她们能养活子女,就不会让人活活溺死她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家里人敢,她就敢告官,在一起溺死亲女,亲父被判死刑的案子,写在报纸上,一下子就议论纷纷。


    《大明日报》成化五年七月三日头版头条:【松江府一男子溺死亲女,被判斩立决!】


    新闻一出,举国哗然。


    松江府农妇张氏,连生三女,丈夫王二嫌赔钱货,趁张氏下地干活时,将刚出生的四女儿按入水盆溺毙。张氏归家后崩溃,一纸状书告上衙门。


    知府按《大明律》判:王二“故杀子孙”,斩立决!


    民间争议很大,有支持的,“虎毒不食子,禽兽不如!”


    “生了不养,不如不生!”


    “报纸上说了,女子也能纺纱赚钱,凭什么说女儿是赔钱货?”


    也有反对的,有乡绅觉得,自古溺女寻常事,判死刑太过了!


    老农也附合,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养不起啊!


    而书生酸儒很警惕,妇人懂什么?竟敢告丈夫?


    有人说判得太重,舆论纷纷扰扰,但处罚不变。刑场上,王二瘫软如泥。监斩官掷下令牌时,围观百姓骚动——


    “虎毒不食子啊!”


    “可女娃养大也是别人家的”


    “放屁!没见纺织厂女工月钱都二两了?”


    温缜在奏折里夹了份《大明日报》案例,朱见深朱批:“着为成例。”这四个字,让大明千千万万女婴的命运就此改变。


    “温缜!你这是混帐!”把高谷气得在朝会上大骂。


    温缜憋着笑,拱手道:“老大人何出此言?我也不过是按祖制办事。”


    ——祖制?祖制哪有这些?!


    可偏偏没人能反驳,因为温缜的每一条政令,都披着遵循旧例的外衣。


    呸,这死不要脸的,他脸都不要了!


    小皇帝坐在御座上,他还没亲政,但他早熟,他一边读书,一边看着温缜一步步撬动大明的沉疴,心中暗笑。


    “温先生……真是狡猾啊。”


    但他喜欢。


    退休在家的于谦收到京中旧部的来信,看完后,沉默良久,最终叹道:


    “此子虽手段诡谲,却实为社稷之福。”


    没有轰轰烈烈的变法宣言,没有血流成河的党争倾轧。


    温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改了大明。


    苏州最大的永昌纺织厂账本显示:女工占比从成化元年的17%飙升至63%,童工学堂里女童识字率反超男童。


    礼部老臣捶胸顿足:“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温缜慢悠悠掏出数据,他只用事实说话,江南税赋同比增四成,溺婴同比下降七成,民间纠纷反而减少。


    过十几年,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大半男人打光棍,只得用战争去消耗,大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最讽刺的是某侍郎嫡女偷偷给报社投稿《论女子经济自立》,用的笔名潇湘女史。当老父亲在朝堂骂女子无才便是德时,全然不知手中报纸的爆款文章正是自己女儿所写。


    十年后《大明日报》周年特刊公布:


    新生儿性别比从130:100降至108:100。


    女子识字率突破三成。


    出现首个女掌柜商会。


    当初说判太重的人,如今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绣娘、女账房、女医者,终于闭上了嘴。


    这世道变得,连理学先生都开始教孙女打算盘了。毕竟,会算账的姑娘,聘礼能多要三成呢!


    而温缜,在成化八年的时候,天子可以亲政的时候,他就上书告老还乡。


    朱见深都傻了,你还没到四十啊!白发都没一根,你是怎么好意思告老的。


    但温缜执意要走,茜茜战功一路上走,加上温缜提拔她,她的仕途很顺,也继承亲爹的政治遗产。


    温党都很支持她。


    她年纪轻轻,从地方转中央,当上兵部侍郎。这个时候女子从商打工很活跃,不能将她们关宅子里,女子思想就封闭不了了,茜茜在支持下当上了高官,就有女子要求,科举对女子开放。


    谢清徽带头建议,万贵妃应和,这事的局面就打开了。


    而温缜带着狄越就往江湖去,这未经工业污染的大好河山不去看,天天在朝廷与那些老头舌枪唇战的,太浪费了。


    皇帝不批他告老,他也走了,清晨的奉天殿,百官肃立,唯独首辅的位置空空如也。


    朱见深挑眉:“温先生呢?”


    司礼监太监战战兢兢递上一封信,皇帝展开一看,嘴角抽搐——


    “陛下,臣去考察民间疾苦了,归期未定。勿念。——温缜”


    满朝哗然!


    “放肆!这是擅离职守!”


    “该当治罪!”


    “必须追回!”


    臣工骂骂咧咧,温缜一袭青衫,摇着折扇,正和狄越蹲在洞庭湖畔吃鱼。


    他还跑武当山上,武当掌门听说首辅驾到,连夜把藏了三十年的老君眉翻出来。


    结果温缜蹲在厨房,非要学做素斋。


    “大人!使不得!”火工道人快哭了。


    “怕什么?”温缜抄起锅铲,“本官在京城,天天被那帮老东西气得肝疼,现在就想炒个菜静静。”


    ——然后他炸了厨房。


    冲虚道长看着冒烟的灶台,白胡子直抖:“温、温大人……”


    温缜灰头土脸钻出来,讪笑:“那啥……维修费记户部账上。”


    武当山还是很有东西的,但好日子不长久,温缜正和狄越在山涧泡脚,就见到朱见深,他差点滑进水里:“陛下?!”


    年轻皇帝笑眯眯蹲下来,也脱了靴子:“温先生,玩得开心吗?”


    温缜干笑:“还、还行……”


    “朕带了奏折来。”朱见深从袖中掏出一沓公文,“批完再玩。”


    温缜:“……”


    温缜给他死亡凝视,这什么熊孩子,都长大了自己事不会自己处理吗?!


    第136章 番外茜茜 她吓不死这群日本人……


    茜茜有点愁, 她觉得她当初就不该吃伯母的点心,答应她肯定帮安安找个如意郎君。这京城的郎君,他就不行!


    安安二十岁的的时候,茜茜也十七了, 她当将军都好几年了, 安安还是待在她府上, 不肯回家,说:“家里催婚, 我听着烦,怎么你也要赶我走?”


    这说的什么话?!


    她要赶她成什么了?


    安安在京城如鱼得水,京城贵女多,她们对温缜的花边新闻很感兴趣,毕竟温大人的瓜是最多的了。尤其是茜茜去了军营, 她们更好奇了, 可是见不到人, 这时安安就走入京城社交圈。


    她美貌有才气, 还不恃才傲物, 性子好还有钱, 谢清徽办宴就邀她,这不就打入贵女中心圈了,此后安安收到的帖子都多了不少,她的美名也被书生吹捧。


    茜茜原先还以为有戏, 正准备帮忙挑个乘龙快婿, 她不要脸地觉得安安是她带大的, 怎么能随便,当然得挑个好的。


    安安却外柔内傲,表示一个都不行, 她没有喜欢的,一句话打死所有适婚对象。


    安安到了二十,都不喜欢去参加宴会了,那些夸夸与酸话一道,还有宴会的话题,她都失去了兴趣。


    茜茜刚好升职,她升总兵,还是福建总兵,统领十万水师。


    她要去地方上,安安也跟着她一起,将繁琐发饰取下,素面朝天当了她的秘书。


    福建水师大营,茜茜一脚踹翻沙盘,怒道:“倭寇这群王八蛋,又烧了咱们两艘商船!”


    安安从情报卷宗里抬头,冷静道:“他们用的是海贼名义,幕府装不知道,咱们没证据直接打。”


    茜茜冷笑:“玩阴的是吧?行,传令下去——所有商船配火铳,再遇海贼,直接轰沉,尸体挂桅杆上晒成鱼干!”


    “你别搞,这个朝廷不允许,二叔在朝廷政敌颇多,别授人以柄。”


    茜茜觉得倭寇太鸡贼了,还搞什么忍术潜入,好在安安搞情报是专业的,不过福建这边还是比广东容易搞事的,奈何朝廷不拨军费,她爹说他们不开第一炮。


    兵者不详,出师得有名,对面就玩暗的,又抓不到把柄,简直太过分了。


    直到日本打了朝鲜后,朝鲜向大明哭诉,朝鲜使臣跪在紫禁城外哭嚎:“陛下!倭寇已占釜山,王京危矣!”


    朝廷震怒,朱见深拍案:“温总兵,朕命你率水师援朝,给朕往死里打!”


    茜茜才接旨,心情好受了:“终于能开炮了!”


    茜茜尤感来活了,朝廷下令让她援朝鲜,这时朝鲜可是大明的小弟,打狗还得看主人,大明是能让人这么欺负的吗?


    福建水师浩荡出航,倭寇探子吓得连滚带爬回报:“明军战船遮天蔽日,起码五百艘!”


    实际只有两百艘,但茜茜让每船多挂旗帜,夜间还点满灯笼,营造千军万马之势。


    安安吐槽:“你这虚张声势的毛病,跟温首辅学的?”


    茜茜理直气壮:“兵不厌诈!”


    她吓不死这群日本人!


    倭寇害怕被平推,仗着忍术夜袭釜山,结果刚摸上旗舰——


    “轰!”甲板突然翻起铁网,几十个忍者被倒吊半空。


    茜茜啃着苹果溜达过来:“哟,会飞啊?继续飞啊?”转头下令:“绑石头沉海,让他们游回东瀛!”


    真当她那么多年的气是白受的吗!


    最终他们在对马海峡决战,倭寇舰队摆出鹤翼阵包抄,茜茜直接掏出秘密武器——“火龙出水”。


    这是大明的多级火箭,大明军工匠人的杰作,由元朝的火箭技术改进而来,也是大明从未把夷人与倭寇放在眼里的原因。此时的大明实力过强,科技武器也在前例。“火龙出水”又是中国古代火器的巅峰设计,比欧洲同类技术早了一个多世纪。


    记载于明代军事著作《武备志》,由竹木制成,第一级火箭推进到空中后,第二级火箭自动点燃继续飞行,射程可达1-2里。主要用于水战,专烧敌舰帆索,甚至能直接撞击爆炸。


    “放!”数百道火线撕裂海雾,倭寇旗舰瞬间炸成火炬。


    朝鲜水师都看呆了,明明在他们地盘打仗,他们成了拉拉队,阿巴阿巴:“大明……天兵啊!”


    倭寇溃败惨烈,幕府连夜派使臣求和。


    温缜觉得茜茜这仗打得漂亮,但对着使臣,面上依旧冷笑:“现在知道认怂了?”


    内阁下旨要倭国赔款百万,并立碑永世不得犯朝鲜。


    茜茜凯旋回福建,发现倭寇商船见了大明旗就躲,乐得直拍桌:“早这么老实多好!”


    安安默默记账:“你别高兴得太早,倭寇的钱难催,都是空账,能追回二十万两赔款都费劲,军费超支三十万两,内阁又要骂人了。”


    不然为什么夷人搞事那么烦,大明不一一打回去,只能要打就打次狠的,不然这军费都能掏空国库。


    茜茜听安安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她眼睛转了转,想了想,转头就登报《论海防经济收益》,把倭寇赔款吹成“大明海洋战略的伟大胜利”,忽悠户部追加水师预算,在她一顿操作下。


    户部全撅了回去,要点脸,看看你的账单,其他水军加起来都没你多。


    真不愧是父女两,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大明日报》头版刊登茜茜雄文:“倭寇赔款二十万两,商路畅通岁入百万,水师每花一两银子,可赚十两!”


    户部尚书气得胡子直翘,在朝会上摔账本,做什么白日梦,福建水师去年吃空饷的名单还在这儿呢!


    温缜在京城看到报纸,当场喷茶:


    “这死丫头,比我还能编!”


    他连夜写奏折拆台:“请陛下彻查各镇水师虚报名目事。”写完还特意把福建放在第一条。


    茜茜收到朝廷文书,深感亲爹不当人,冷笑三声,回奏,“倭寇未灭,将士寒心,若裁军费,恐生兵变。”


    茜茜怕真被裁剪,连夜派说书人把血战对马海峡编成评书,重点渲染:将士们饿着肚子开炮!火药用尽只能拼刺刀!


    福建百姓听得热泪盈眶,集体请愿,“不能苦了咱们水师。”


    内阁不搭理她,福建水师预算砍十万两,准许茜茜自筹军费,开放月港商税三成补贴。


    三个月后,月港商船突然多出护航费项目。商贾向上哭诉:温总兵收钱比倭寇还狠!


    《江湖八卦报》揭秘:


    最新护航套餐——交钱领大明旗,不交钱容易遇海盗。


    温缜看着她骚操作都服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给她画了银矿的位置,让她自己去搞事,别成祸害了。


    温缜开始祸水东引,女儿大了管不了一点,他在信里写道:“日本石见银矿,年产百万两,倭寇抢咱们的,你就不能去挖他们的?”


    净折腾自己人,福建商业都那么差了,巡抚都看不过去了。


    茜茜一拍大腿,“瞧,安安,我爹终于说了句人话!”


    “二叔说什么了?”


    福建水师大营,茜茜摊开海图,指着日本西海岸对安安说:


    “我爹说石见银矿一年能挖百万两银子,倭寇抢咱们的,咱们直接去他们老家挖,不过分吧?”


    安安皱眉:“可朝廷没让咱们主动出击啊……”


    茜茜咧嘴一笑,掏出一摞倭寇衣服:“谁说要主动出击了?咱们这是民间商贸考察团!”


    三日后,几艘“商船”悄然靠岸日本长州藩,船上人皆作倭商打扮,茜茜甚至还现学了倭语:


    “私達は堺の商人です!(我们是堺港的商人!)”


    当地武士狐疑打量,再问时就尴尬了,她就会这一句,于是武士开始沉思,眼神一厉,手按刀柄:“お前、明国の間者か!(你这家伙,是大明的奸细吧!)”


    茜茜额头冒汗,转头看向安安,用眼神问:“他说的啥?”


    安安冷静翻译:“他问你是不是大明间谍。”


    茜茜:“……那现在怎么办?”


    安安叹气:“跑,还是打?”


    茜茜突然一拍大腿,用蹩脚倭语大喊:


    “堺の商人!だが……バカ!(堺港商人!但是……笨蛋!)”


    然后指着武士狂笑,转头对安安使眼色:“快,跟着我笑!”


    武士一愣:“バカ?(笨蛋?)”


    安安立刻会意,给她圆场,捧腹大笑,她用说得很好的关西腔,“ははは!この武士様、本当にバカだね!(哈哈哈!这位武士大人,真是笨蛋呢!)”


    周围倭商见状,也跟着哄笑起来,以为是什么关西笑话。


    武士脸色涨红,羞恼道:“無礼者!”但还是收刀走了,毕竟没人会承认自己没听懂笑话。


    等武士走远,茜茜长舒一口气:“好险!”


    安安扶额,真是又菜又爱玩:“总兵大人,您下次能不能多学两句?”


    茜茜理直气壮:“我爹说了,关键时刻,一句够用就行!”


    安安在一旁叹气:“你俩真是亲父女,一个比一个能惹事。”


    茜茜很狗的玩起了白衣渡江,他们要去人家老家看看她爹说的是不是真的,结果还真被他们混进去了,里应外合,茜茜以追剿残倭为名,率精锐水师直扑日本西海岸。


    日本守军:“明军怎么又来了?!”


    茜茜一副债主的样子:“各位别紧张,我们就是来勘测地质。”


    她让工兵穿着儒生袍子,拿着罗盘到处转悠,美其名曰大明风水考察团。


    发现矿脉后,茜茜直接在山头插上大明旗,很不要脸的宣布:此乃抗倭阵亡将士抚恤金储备区!


    日本大名派兵阻拦,结果明军火铳齐射,打得武士们抱头鼠窜。


    茜茜对俘虏喊话,“告诉你们将军,这矿我们挖定了!要么分三成,要么我们连你们祖坟一起挖!”


    毕竟他们也不能一直待这,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不拿,他们怎么抗倭,她哪来的战功?


    没有战功她怎么怼户部,怎么要钱!


    茜茜玩起了殖民经济,三个月后,明-日联合银矿开发司,挂牌成立:


    大明出技术,日本出苦力,利润五五分成。


    茜茜吃两成回扣贴补自己的火器营,打仗怎么能抠搜?


    户部收到第一批白银时,侍郎差点跪了:“这这合适吗?”


    这不强盗吗?还抢人家里去了,怎么做到不被揍的?


    大明出技术真不是虚言,工匠看了石见银矿的原始冶炼术,差点笑出声,倭人方法,烧柴火熔炼,十斤矿石出一两银。大明技术是水排鼓风+灰吹法,效率翻三倍。


    温缜淡定喝茶,“倭寇抢我们是强盗,我们挖矿是合作开发,能一样吗?”


    茜茜却吃到了抢劫的甜头,听说西班牙人运黄金?


    温缜怕她跑太远栽了,只得连夜写信,祖宗!给朝廷留点脸!


    这时成化十年春,皇帝将她迁为兵部侍郎,调回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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