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漫天酒气和恐惧的办公室, 湿冷的空气灌进沈辞洲的肺腑,络腮胡子的痛苦和狼狈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快.感,人类的痛苦并不相通,并不会因为络腮胡子痛了, 张将就好了, 就像他跟张将的裂缝,不会因为他解决掉手表欠下了的债务就能抹平。
他焦灼地开车, 一路驶向憩云轩。
前台认得他, 两次找麻烦的人。
“张将呢?”沈辞洲开门见山。
前台保持着礼貌微笑:“抱歉, 我们这边不清楚。”
沈辞洲的心沉了下去, 语气变得焦急:“他在哪儿?”
前台依旧保持着滴水不漏的礼貌微笑, 态度恭敬却寸步不让:“抱歉,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
花臂说人都跑不见了,幸好钱还按时还, 那就说明张将很大概率不在憩云轩有段时间了,申城传的谣言是王丽虹跟人跑了。
这两人同时都传出跑了的消息,必然不可能是巧合。
沈辞洲:“王丽虹在哪儿?我要见你们老板!”
前台听到他直呼老板大名, 先是一愣,然后摇头:“我们老板去美国了, 短期内不会回来。”
……
沈辞洲知道再纠缠也没用,憩云轩的这个破地方估计服务员都被王丽虹那个女人培训过,真他妈的让人窝火,他不过就是去东南亚出差了一个月,结果一切都变了天。
他坐回车里,立刻拨通了小杨的电话:“小杨,帮我做件事, 动用所有关系,立刻给我查张将的下落!弓长张,将来的将,江城人,最近在举报十年前的一桩案子,跟永昌实业有关的案子,别问为什么,立马找人。”
沈辞洲靠在驾驶座上,从车兜里掏出一支烟,青白烟雾在密闭空间里郁结不散,如果是一个月前举报的,那这一个月,永昌实业不会坐以待毙,怕是事情解决不了才会上升到母公司,外公刚刚被他强行按下、启动切割的方案,但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永昌实业、江城一中的校长以及其中牵扯的经手人,他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张将一个无权无势还欠了一百多万的笨笔去举报这种级别的黑幕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果张将举报是顺利的,他没必要放着憩云轩刚刚起步就旷工,除非他遇到了麻烦,而这个麻烦很大概率跟举报有关。
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沈辞洲猛地吸了一口烟,烟灰簌簌落下,烫在昂贵的羊绒面料上也浑然不觉。
车窗凝了一层水雾,他深陷在驾驶座里,指尖夹着的烟早已燃尽。
小杨没多久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张将在石城三院,住院部7楼,703床。
医院?!
这两个字狠狠扎进沈辞洲的心脏,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机里输入石城。
石城和江城相隔两百多公里,恰好印证了江城的不安全,张将住院了,他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如果张将真的出了意外,那他该怎么办?
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抖,张将不能有事,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跟张将说清楚,他还没有告诉张将那个煞笔不用还一百多万了,也没有告诉张将按摩店被他买回来,还没有正式替外公向张将道歉,还没有好好地和张将说上一句话…
他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在此之前,张将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谅解自己。
车子如同离弦的箭在湿冷的街道上疯狂疾驰。
到石城天已经黑了,沈辞洲在车里简单照了下车内镜,搓了搓脸,试图把黑眼圈和憔悴搓掉,可是越搓越颓废,他什么时候这么丑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明亮的眸子似乎不那么好看了,他的头发也长了很多,本来想着过两天去打理一下,张将会不会觉得他不好看了?
他来不及再想,整理了下衣服,下车一路冲上市三院住院部7楼。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冬日寒气的混合味道,沈辞洲循着病房号快步走来,心脏压抑得快无法呼吸。
703病房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
沈辞洲的脚步在门前顿住,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中间床铺的张将,病床上,张将靠坐着,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着倒不算太萎靡。
让沈辞洲心头一紧的是他右前臂打着的白色石膏,从手腕包裹到手肘下方,手臂被吊带固定着悬在胸前,额角贴着一小块纱布,脸颊一侧有淡淡的淤青,显然经历过一番冲突,但整体伤势确实不算危及性命。
然而,真正让沈辞洲瞬间血液凝固如坠冰窟的,是床边的人,以及正在发生的画面。
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年轻男人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年轻男人一手稳稳地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才递到张将嘴边。
沈辞洲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年轻男人漂亮温润的眉眼,皮肤不算白,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身白色毛衣格外温柔,尤其是他看张将的眼神。
张将微微低头,很自然地就着年轻男人的手,把粥吃进去,他对年轻男人说了句什么,因为隔着门听不清,但能看到他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种沈辞洲极其熟悉的温和。
而年轻男人则专注地看着张将吃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种近乎宠溺的笑意。
等张将咽下,年轻男人又极其自然地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了擦嘴角。
那画面,和谐、亲密、充满了旁若无人的默契。
沈辞洲站在门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一股极其猛烈极其尖锐的酸涩和刺痛狠狠扎穿了他的心脏!
他和张将之间一直都是他被张将照顾得很好,张将很喜欢喂他吃东西,喂他喝粥、喝鸡汤、排骨汤…张将会温柔地托着他的脑袋,用小勺把汤汤水水送进他的嘴里,眼神很专注总带着湿热的温情,然后他们会接.吻,让汤汤水水在彼此口腔里做游戏,他们总爱这样玩,好几次擦枪走火,年轻刚开.荤的男人体力总是非凡,来了一次又一次,总这样不知餍足地贪图欢愉。
沈辞洲感觉心脏好痛,痛得窒息,这是他和张将的情.趣,为什么现在属于另一个人了?
为什么他现在跟另一个人也能这么亲密?
为什么要让别人喂饭?
是因为手受了伤?
手受了伤就可以让别人喂饭吗?
张将说他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爱人,第一次做,第一次接.吻,为什么现在跟另一个人做同样的事?
不是说第一次都是印象最深,最没办法move on的,张将是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
嫉妒烧毁了沈辞洲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死死盯着年轻男人那只拿着勺子、触碰着张将嘴唇的手,还有那只擦过张将嘴角的手,每一个动作都像慢镜头,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巨大的心痛、滔天的醋意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恐慌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无法呼吸,闷痛令他脸色苍白。
沈辞洲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门框,指节泛白。
就在年轻男人又舀起一勺粥,准备再次喂给张将时。
“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沈辞洲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和压抑不住的醋火大步闯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如冰刃般狠狠剜了眼面前错愕抬头的年轻男人,然后才落到同样惊诧地看向他的张将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沈辞洲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拔高。
年轻男人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去,就算他心无旁骛,第一眼也被对方过于出色的外貌震了一下,只是这男人英俊得极具侵略性,尤其是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他看过很多罪犯的眼睛,在狂怒的时候会出现这种眼神。
年轻男人:“将将哥,你朋友?”
…
沈辞洲脑子瞬间空白,他叫他将将哥,将将……他都没叫过张将,将将,面前的人竟然叫他将将哥……
张将没想到沈辞洲能够找到这里,看着沈辞洲恼羞成怒的脸,还有愤怒的质问,他不禁觉得可笑。
张将:“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看着沈辞洲的眼神异常冰冷。
沈辞洲被那眼神和语气冻得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只听到张将继续说,“两清了,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每个字都足够让沈辞洲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颜面扫地,沈辞洲怒目看着他,极力压着语气,对着年轻男人说:“不好意思,我跟小张有点事要谈,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
年轻男人刚放下碗,张将却率先开口:“我跟你没什么可谈,你也没权利要求我的朋友出去。”
沈辞洲浑身冰冷,他看着张将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漠,听着他对年轻男人流露出的维护,巨大的心痛和一种灭顶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先生,这里是病房,张将他需要休息。”年轻男人没有再称呼将将哥,转而是严肃的语气。
互相维护,秀恩爱一样让沈辞洲快疯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管我跟他之间的事。”
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英俊但可怖的男人:“张将现在是案件受害者,需要静养配合调查。请你离开。如果你再骚扰他,我有权采取必要措施。”
“呵。”沈辞洲冷漠轻笑,“什么必要措施?逮捕我?拘留我?有什么…”
他还没说完,张将就打断了他,“请你出去。”
沈辞洲:“什么?”
张将:“出去!”
沈辞洲很想冲过去揪着他的衣领,但是对上他打着石膏的手臂,有些心疼,余光扫到年轻男人刚刚站起来空下来的凳子,他非常不要脸地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就不出去!”
第42章 C42 我疼
沈辞洲大剌剌地在年轻男人和张将的注视中霸占了本来属于年轻男人的椅子, 他坐得四平八稳,张将气得胸口起伏,牵动了伤处,眉头蹙了下。
“没事吧?”沈辞洲关心道。
张将忽略他的关心, 非常抱歉地看着这些天一直在照顾他的小蔡警官:“小蔡, 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 我没事的。”
沈辞洲竖着耳朵听, 原来这个人叫小蔡, 不管什么小菜大菜, 以后都不能出现在张将面前。
小蔡看了眼不要脸抢人凳子的沈辞洲, 从他们的对话里,他能够猜到他们关系不一般,只是…他看着张将,张将朝他温和露出个笑脸, 再次出言说道,“放心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好像一把刀刃在沈辞洲心上割着, 张将当着他的面儿和别人说着体己的话,什么“放心吧”, 他还能把他怎么着?
防他跟防什么似的,好像他是什么危险份子。
小蔡只能带着满心担忧和一丝对沈辞洲的鄙夷,低声对张将说了句“有事叫我”,冷冷扫了沈辞洲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沈辞洲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碗小蔡带来的,还冒着点热气的白粥上。
他眼神一冷,伸手过去, 端起来看也不看,直接把粥和碗一起倒进垃圾桶里,动作干脆利落。
张将愤怒:“你干什么!”
“没营养。”沈辞洲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小杨,石城三院住院部7楼703,帮忙联系院方,转到最好的VIP病房。现在就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手续处理好,别让护士跑来跑去问东问西。”
“我不去。”张将立刻拒绝,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哑,“我就在这儿。”
沈辞洲看了他眼,对着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挂了。
沈辞洲:“由不得你,普通病房人来人往,吵,不利于你恢复。”
“沈辞洲,你到底想干嘛?是之前说得不够清楚是吗?还是你根本听不懂人话?欠你的我都还你,你还想干什么?”张将试图挣扎起身,但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身上的疼痛让他动作一滞。
沈辞洲看他因为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心疼得很,抓着他另一条受伤没那么严重的左手:“你生气归生气,别乱动好不好?”
张将看着他那副假惺惺的永远只会骗人的浪荡子语气,气不打一出来:“去你妈的。”
沈辞洲没跟他生气,他知道张将的臭脾气,又倔又臭,反正他已经把那个小蔡赶走了,他接下来会有大把的时间跟张将相处,他不必急于趁口舌之快。
张将不想搭理他,但沈辞洲似乎赖着不走,他不知道沈辞洲究竟想干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沈辞洲想做什么,只是他的出现把他原本的伤口再次撕开,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他们之间的一切,回忆起他的自尊他的感情被践踏一地,他曾经想过和沈辞洲的未来,想过他们可以经历数十年的岁月,但现实给了他一记重拳,他像是个小丑,掏心掏肺得来一根按.摩棒的评价。
“沈先生,VIP病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帮张先生转过去?”护士长走进来询问。
张将看着那阵仗,看着护士长身后两个随时准备动手的护工,又看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最终,那股倔强在“不想给无辜的医护人员添麻烦”的现实面前败下阵来。
他抿紧苍白的唇,别开脸,不再看沈辞洲,转VIP病房很贵,他真的没有能力再去支付,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爷爷留给他的按摩店没了,工作搁置了,他唯一剩的只有百花街那间只能卖五万块的祖宅,如果再卖掉,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家人。
他黯然地垂下眼睛,比起没脸见家人,他更不想再欠沈辞洲一分一毫。
沈辞洲将他眼底的失落尽收眼底,他的心里更加难受,他不过是想张将过得好些,想和张将说些话,为什么张将好像更不开心了?
很快,张将被转移到了顶层宽敞明亮、设施齐全的VIP病房。
环境好了,气氛却更冷了。
沈辞洲坐在床边,看他背过去的身体,心里密密麻麻地难受。
“对不起。”沈辞洲开口,他的声音淡淡的,“宝贝,对不起。”
张将喉咙一紧,下一秒感到恶心,无比恶心,他不想再从沈辞洲那种浪荡子嘴里再听到任何早已被说烂的二手情话,他也不会再上当,更不可能再去自取其辱。
张将的沉默令沈辞洲愈加难过,可是他都道歉了,还要他怎么样。
没过多久,一份包装精致的保温桶送到了。
沈辞洲打开盖子,浓郁的排骨汤香气弥漫开来,他盛了一小碗,端着走到床边坐下。
他把碗递到张将嘴边,勺子已经舀好了一勺温热的汤:“吃点东西。”
张将紧闭着嘴,眼神看向窗外,仿佛没听见。
沈辞洲看着他,轻哄道,“宝贝小张,吃点东西吧。”
张将被他称呼搞得特别应激:“我不饿。”
沈辞洲的勺子固执地停在张将唇边,“那份粥你就喝了两口,晚上肯定会饿的,要喝骨头汤补骨头,我喂你呀。”
“我说了我不饿!”张将猛地看向他,声音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受伤的情绪,“沈辞洲,你到底想干什么?羞辱我?看我这样你很高兴是不是?”
沈辞洲的眼神暗沉,勺子依旧没动:“我想让我的宝贝吃东西,养好伤。”
张将再也忍受不了,猛地抬手一挥,打掉面前碍眼的勺子:“你恶不恶心,谁他妈是你的宝贝,滚。”
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动作笨拙,没能打掉勺子,却狠狠撞在了沈辞洲端着碗的手腕上,一碗滚烫的排骨汤瞬间倾倒了。
沈辞洲“嘶”了一声,站起来。
大半泼洒在沈辞洲的大衣前襟和裤子上,小半溅在了洁白的被单上,汤汁迅速洇开,热气蒸腾,一片狼藉。
两人都愣住了。
张将的心脏在那声抽气里狠狠一缩。
沈辞洲低头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衣服和裤子,又看看溅上汤汁的床单。
他撇了撇嘴:“你烫到我了。”
张将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喉咙发紧,他知道沈辞洲娇气,之前给他做骨头汤,有一次没吹凉,有点烫嘴,他都能叫半天,他不清楚刚刚沈辞洲手里那碗排骨汤有多烫,只是听见沈辞洲的话,他就感到难受,感到没由来的烦。
他看着沈辞洲深色衣料上迅速蔓延的深色汤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抿住了唇,他强迫自己绷着脸,硬生生把视线扭开,死死盯着窗外惨白的天光。
沈辞洲深吸一口气,嘴巴委屈地瘪着,看张将不理他,又重复一遍,“真的烫到了。”
张将没看他,也没搭理他。
沈辞洲站起身,按了呼叫铃。
很快,护工进来。
“把床单换了。”沈辞洲吩咐道,又指着自己身上,“再给我找套干净的病号服。”
护工效率很高,迅速清理了污渍,更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还给沈辞洲拿来了一套全新的宽大病号服上衣和裤子。
沈辞洲去卫生间换掉了脏污的衣物,看了眼腿上,已经被烫红了一片,冷水冲了冲还是有点疼,皱眉,只穿了宽大的上衣就出去了,他皮肤白,烫了一块有很明显的红痕,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他走回床边,也没看张将,再次一屁股坐下,这次直接坐在了床沿上。
张将靠在重新变得洁白蓬松的枕头上,看着沈辞洲只穿了上衣和内裤,内裤鼓起小山包,一双雪白的腿就那么大喇喇地叠在一起,靠近他的那侧大腿上红了一大片,应该是刚刚排骨汤烫的,沈辞洲一向娇嫩,被狗尾巴抽两下都能红好几天,烫伤估计又要留好几天痕迹,那么怕疼刚刚就只委屈哼哼说了两句,要是换做以前,早就踹他或者找他麻烦了。
张将心烦意乱,转过脸不去看那块被烫红的皮肤,但心里还是堵得慌,他这一个月做了很多心理工作,在看到沈辞洲出现的时候又被彻底击碎,他一点儿也没有放下,还是很难过还是很痛苦。
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直到沈辞洲再也熬不住,轻轻躺下,他面对着张将闭着眼的侧脸,山峰一样高的鼻梁,羽毛一样长的睫毛,他往前想凑近一点,却在刚准备挪一步的时候,看见张将突然睁开的眼睛。
四目交接,不再是温柔缱绻,而是冷漠和厌恶。
“我疼。”沈辞洲憋着嘴,声音委屈巴巴的。
那眼神看得张将浑身发紧,他逼迫自己别被他的假象欺骗,别被他的装模作样欺骗…
“让护工给你烫伤药膏。”张将不耐烦地闭上眼,他不能再看他,他不能再相信他,他不能再被他玩弄。
沈辞洲听着他的冷言冷语:“你把我弄伤了,你不负责吗?”
…
张将气得又睁开眼,因为生气不小心动了胳膊,牵动了手臂,疼得冒了一层冷汗:“你还要不要脸?我说了我不饿,你聋了吗?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沈辞没反驳,目光却执拗地锁着他:“是,我不要脸,我硬凑上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得张将心慌意乱。
张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43章 C43 谈恋爱吧
“我们谈恋爱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将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 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冰冷充满嘲讽的微笑:“你记得那天等红绿灯的时候,你说的话吗?”
张将看着他,目光仿佛看见了那天, “你说, 小张要不要谈谈?我问你,谈什么?你说, 谈恋爱。”
沈辞洲心一颤, 当时那话不过是因为收了手表后, 他说的情话、玩笑话, 那时候他没认真说过谈恋爱, 张将也没正式回答过谈恋爱的话题,而且那天张将有点醉,他们在仓库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做下面的, 再后来他们就维持着一种频繁的身体关系,谁也没有提起恋爱的话题,就像谁也不在意是不是谈恋爱, 只在意及时行乐,他没想到最初的那层利益关系从刚开始就不成立。
张将的目光又落到沈辞洲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结果呢?沈辞洲, 你告诉我结果呢?结果是什么?”
沈辞洲的脸色在张将的一句句问话中变得惨白:“对不起,小张。”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张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决绝,“我告诉你结果,结果是你说只是炮.友,不,不对, 连炮.友都他妈算不上,只是人形…”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沈辞洲撑起胳膊赶紧吻住他的嘴,把那几个字堵在张将的喉咙里,舌头钻进去却被咬得一疼,沈辞洲“嘶”了一声没有松嘴。
张将奋力推他,沈辞洲似乎预料到他的动作,立马护住他打了石膏的右手,眼里飘了一层潮湿的雾气:“别动了,求你了。”
他妥协的语气令张将心口一痛,他断然没有想过有一天沈辞洲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会这么有这么卑微的表情,可是这又是在做什么?这又是要做什么?
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刚刚沈辞洲吻他的触感还挥之不去,他真是犯贱,犯贱得差点就要再次被沈辞洲戏耍。
沈辞洲看着他眼中的痛苦,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他轻轻松开张将打着石膏的手臂,脸贴着冰冷的石膏,好像能够透过石膏贴着他手臂一般。
张将感觉眼睛热热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进枕头,接着,一双手轻轻擦过他的眼角,他不想睁开眼,也不能睁开眼,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再在沈辞洲面前落泪。
沈辞洲看着他眼角止不住的眼泪,心跟着也疼,又酸又疼,他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会那么难过,张将无声的眼泪把他的心都哭化了,把他的心都哭得稀烂,他到底造了多大的孽,把人欺负成这样。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夜色降临,窗外的城市灯火也变得稀疏。
病房里一片黑暗,只有仪器上微弱的光点,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凌晨两三点。
万籁俱寂,沈辞洲睡不着,他听见张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动作极其小心避开了张将打着石膏的手臂,然后伸出结实的手臂搭在张将腰腹上,轻轻往前扭动,然后贴着张将的后背,贴着那透着热气的背脊,深深地呼吸着。
他好怀念张将的拥抱,温暖的、宽厚的像是火炉子般的拥抱-
“你这个破空调太不制冷了,好热,你别抱着我了。”沈辞洲推了推张将。
张将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怀里:“明天我换个空调。”
沈辞洲被他滚烫的胸膛弄得热乎乎的:“但今天很热。”
“你躺在我身上,我给你扇风。”张将从桌上拿出一个老式竹叶扇,敞开胸膛让沈辞洲靠在他身上,扇着风,“现在还热么?”
沈辞洲下巴抵在他胸口,看着鼓起的胸肌,捏了捏又嘬了口,惹得张将瞬间脸爆红,沈辞洲特爱看他害羞时候的模样,纯得要命!
“小张,你害羞啦?”沈辞洲偏爱这个时候调.戏他。
张将摇着扇子,看风把他细软的发吹到脑后,还有那副特别不要脸的表情:“你太下.流了。”
沈辞洲又嘬了口:“亲自己的宝贝怎么能叫下.流这叫喜爱。”
扇子摇出的风吹得沈辞洲心花怒放,窗外是叽叽喳喳的蝉鸣,还有小黑在堂屋偶尔发出的叫声。
张将真的很粘人,哪怕再热也要抱着他睡,沈辞洲起初不太习惯,奈何张将实在太好吃了,抱着的时候总能吃到一些甜点,他就乐得躺在他胸口睡觉,后来张将也学坏了,也爱嘬他,他不如张将定力好,或者说张将那儿不如他敏.感,他总能被张将嘬得浑身发软,再后来张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有时候力没收住就容易嘬破皮,第二天只能贴着创口贴穿衬衫。
沈辞洲闭着眼,脑子里全是之前的事,明明夏天也才刚过去,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冬天。
明明夏天的怀抱是热的,冬天的后背怎么这么冷,冷得他有点难过。
被抱住的瞬间,张将的身体在睡梦中猛地一僵,呼吸节奏明显乱了,他根本没睡着,也不可能睡着。
黑暗中,他睁开眼睛,背后传来的体温熟悉又陌生,让他浑身血液都冲向了头顶,他不知道沈辞洲又想做什么,也许他只是寂寞了,只是寂寞得想要一个炮.友,而这个时候想起了他,沈辞洲一向这样,这个没有下限的浪比,为了做.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包括恬不知耻地半夜靠近他,这样的想法令他感到无比痛苦、无比屈辱、无比恶心。
“松开。”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沈辞洲僵了一下。
“你也一直没睡么?”沈辞洲声音沙沙的,带着轻微鼻音。
张将被那语气的音调刺痛,挣了下:“松开。”
沈辞洲怕他受伤只能悻悻收回搭在他腰腹的手臂,过了好一会,又轻轻贴过去,这次学聪明了,不敢再贴着他,而是隔了有一点点的距离。
“我有个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比我大一岁,但我爸爸只结过一次婚,我妈妈是他的妻子,直到我八岁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家,一个早于我跟我妈妈的家,但我和我妈妈却从来不知道。”
张将肩线紧绷,没动。
“其实不知道也正常,我爸妈之间的感情还挺轰轰烈烈的,当年我外公并不赞同这桩婚事,他放狠话说我妈敢嫁给我爸就断绝关系,结果我妈偷了户口本,揣着行李箱就跟我爸私奔了。”沈辞洲像是想起很久远的事情,想起女人的哭诉想起那些夜晚陪伴母亲度过的日子,他一遍遍听着母亲诉说着以前的事,“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生了场病,那时我爸的公司刚上市,事情特别多,为了方便照顾我妈,最忙的时候他把办公室搬到了家里。”
张将后背能感觉到沈辞洲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他从来没听他说过家里的事,但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他父亲母亲的相处状态,恩爱的夫妻,和谐而美好,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爱情的模样。
“我爸怕她躺久了会闷,特意在院子里特意建了玻璃花房,按照她喜欢的样子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草,每天早上,他都会从花房里剪一束最新鲜的花送给我妈。”沈辞洲想起母亲那时候述说的表情,心里微微一痛,“我妈的病后来慢慢好了,我爸却变得更加忙于工作,早晨的最新鲜的花也变成了三五天才更换,在我八岁的时候,我爸开始夜不归宿,那段时间我妈开始和他不停地争吵,我爸每天半夜都会开车离开,我妈总是歇斯底里地砸了家里能砸的东西,而我们的家变成了困住我妈的牢笼,或者说是我,我成了困住我妈无非飞出去的牢笼。”
张将的呼吸不知何时放缓了,僵硬的身体在黑暗中微微松懈了一丝缝隙,他静静地听着,心底某个角落被这从未听闻的脆弱触动。
“再后来,我爸领着一个男孩进入了我们的家,那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男孩,也是他的儿子,亲儿子,你说究竟我妈是第三者,还是那个孩子的妈妈才是第三者,我妈是我爸法律意义上的第一任妻子,如果他在我妈之前就有一个爱人,为什么还能演得那么自然?”沈辞洲的声音更低更沉,“你懂那种感觉吗?看着你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从头到尾,可能都是一场精心表演的骗局。”
他猛地将脸更深地埋进张将后背,滚烫的呼吸灼烧着那片皮肤,声音闷闷的,“所以,我不敢,张将,我不敢碰感情这个东西,它太可怕了,它真真假假你根本分不清,它会让你变得脆弱,变得绝望,变得不是你自己,我宁愿它是一场交易,一场你情我愿随时可以喊停的游戏,至少那样不会输得那么难看,输得那么彻底。”
黑暗的病房里,一片死寂。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沈辞洲吸了吸鼻子:“我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明明没有谈恋爱,没有谈感情,没有触碰“爱”这个字眼,为什么我怎么都忘不掉你?为什么我怎么都会想起你?”
张将依旧没有动,没有回应,但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松开,僵硬的身体在黑暗中,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向后靠了靠。
第44章 C44 我喜欢你
沈辞洲贴着他的背,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低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张将身体依旧僵硬着,没有回答, 沈辞洲轻轻贴上去, 把脸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薄薄布料传过来的体温,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他低喃自语。
黑夜中清晰可闻。
张将眼睛又不可遏制的红了, 他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滑下来,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不让自己的异常被发现。
沈辞洲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张将理他, 失落和疲惫将他拖入昏沉的睡眠, 环抱着张将的手臂却固执地没有松开。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VIP病房的地上投射一条明显光带。
张将先醒了过来,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立刻感受到了背后紧贴着的温热坚实的胸膛,和那条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的手臂。
他僵住了, 一动不敢动,刻意放轻了动作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向旁边看去。
沈辞洲还在沉睡,英俊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 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看得出来他最近又没睡好。
他知道沈辞洲入睡困难,睡眠质量不好,每次哄他睡之后都不敢发出很大的声音,生怕把他又吵醒,真的很难哄睡。
看着沈辞洲安静的睡颜,昨晚的话在他脑海里浮现,多么作弊的示弱, 多么不讲武德的交底,张将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沈辞洲的喜欢,看着那张脸,都足够令他心动令他难过,沈辞洲睫毛轻颤,光线在他脸上跳动,看起来有几分脆弱。
沈辞洲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呼吸有些沉,无意识地将脸更贴近张将侧面的手臂,那是一种寻求安抚的表情。
张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得发疼,他静静地躺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任由沈辞洲抱着,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暖。
就在这时,沈辞洲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初醒的迷茫中对上了张将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张将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回头,迅速闭上了眼睛,重新绷紧了身体,恢复成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姿态。
沈辞洲被他冷冷的态度刺伤,也瞬间清醒,感受到张将的僵硬和疏离,眼底刚醒来时那点茫然和温存迅速消失。
他看着张将的冷脸,默默地收回了手臂,坐起身。
两人之间,那点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滋生的微妙气氛荡然无存。
“你醒啦?”沈辞洲的声音带着些讨好。
张将没理他,也没看他。
沈辞洲看他不理自己,默默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张将趁机看了眼他的大腿,那块被烫红的皮肤还没有恢复,还泛着一点点和周围皮肤不融洽的红肿,昨天也没涂药膏,也没用冰水敷一下,不然今天应该好一些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外卖店铺把汤汤水水做得这么烫,万一半路泼洒对骑手来说也很危险,他更多的还是怪自己,为什么昨天要那么冲动,明明可以不理他,却还是动手去推开那碗汤,想起昨天的事,他就头疼。
过了一会儿,张将也掀开被子,动作有些艰难地准备下床去洗手间。
他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受了轻伤左手撑着床沿,起身的动作显得笨拙又吃力。
沈辞洲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想扶他:“我帮你。”
“不用。”张将猛地避开沈辞洲伸过来的手,声音又冷又硬,“我自己能行。”
沈辞洲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你要能行-为什么昨天还让那个什么小蔡喂你吃饭?”
张将皱眉看他那副黯淡模样,没有回答。
沈辞洲跟在他身后走到卫生间,在张将伸脚准备带上卫生间门的时候,他一把抵住了门,一个病患两只手都受了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将皱眉和他对视。
沈辞洲走过去,手摸到张将的裤子。
“别碰我。”张将又惊又怒,脸瞬间涨红,想挣扎,但一只手根本使不上力。
沈辞洲看了他眼,又看了眼他吊着石膏的右手和裹着纱布已经渗出点血色的左手:“你流血了,我帮你。”
张将仰着头深呼吸:“不需要。”
沈辞洲拉开他的裤子,即使他吃过无数次但还是被骇然的东西惊了一跳:“需要的。”
张将无语,但身体反应很真实,尤其是沈辞洲正在扒了他裤子他脸红到耳根,沈辞洲呼了口气,“淦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啊。”
…
张将被他气得没话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很显然不适合再说这样的话。
沈辞洲手握着:“既然不想我碰,那你就快点儿解手。”
张将脸憋得通红,尤其是沈辞洲正抓着他…身体自然的反应他根本无法控制,而在沈辞洲手里慢慢发生变化也惊了沈辞洲一跳。
“小张。”沈辞洲惊讶地叫了声,手里的东西烫得要命,他早就知道张将那多骇人但还是吓了一跳。
“出去。”
沈辞洲看他脸红到了耳根,可爱得要命:“小张~”
张将看他大早上发.浪的表情:“你还要不要脸?滚出去!”
沈辞洲蹲下来,就那么直白地赤.裸地看着他。
张将居高临下看得见他粉粉的眼睛还有那张红润的嘴,他太了解沈辞洲是什么样的人,他猛地往后退去,后背砸在墙上,恶狠狠地避开沈辞洲的嘴巴,“别让我更讨厌你。”
沈辞洲半蹲着,仰视着张将棱角分明的下颌,看着他眼里的决绝,心没由来地塌陷,他很想这样哄一哄张将,以前有点小摩擦这么哄哄就好了…在张将的注视中,他缓缓拉开门,走了出去。
沈辞洲站在卫生间门外:“我去给你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张将瞪着他,伸脚把卫生间门给关了。
“砰”的一声,不温柔也不客气。
沈辞洲看着紧闭的门,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还是那么容易有反应还是那么容易in起码说明小张对他不是毫无感觉。
他拿起手机和钱包,准备下楼去买早餐。
刚走到住院部楼下,迎面就撞见了穿着冲锋衣提着保温桶的小蔡。
小蔡看到沈辞洲脚步顿住,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复杂。
沈辞洲也停下脚步,他看着小蔡年轻、充满朝气的脸,手里提着的显然是给张将带的保温桶,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他走上前,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矜贵从容,脸上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主动开口:“蔡警官,早。”
小蔡昨天没仔细看他,今天发现面前的人英俊逼人,长相也是顶好的,他语气平淡应了声“早”。
“蔡警官年轻有为刚毕业就进了市局,前途无量。”沈辞洲语气平和,仿佛在闲聊,“不过,基层锻炼辛苦,机会也有限,我正好认识省厅刑侦总队的王副队长,他们那边最近在组建一个新型网络犯罪专案组,需要年轻有冲劲背景干净的骨干。”
小蔡愣住了:“你查我?”
沈辞洲换上浪荡的笑,轻轻拍了拍小蔡的肩膀:“哪儿的话,不过是好奇我的宝贝最近交了什么新朋友。”
他刻意强调了“我的宝贝”四个字,似乎在宣布主权。
小蔡在听到这话时脸色变了变:“你跟将将哥…”
沈辞洲扫了他眼,眼神冰冷阴沉:“麻烦蔡警官注意分寸,我不喜欢我的宝贝被外人叫得这么亲热。”
说完他又把话题转到专案组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蔡,“我觉得蔡警官的履历和能力,非常合适专案组。”
小蔡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省厅专案组,这对任何一个刚入行的警察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跳板。
沈辞洲捕捉到他眼中的动摇,微微一笑,语气更加温和。
“我可以帮你推荐,当然…”他话锋一转,“前提是蔡警官专心工作,心无旁骛。尤其是不要再去打扰一些不该打扰的人。”
小蔡看着沈辞洲,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保温桶,再看看住院部大楼,挣扎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张将是我的报案人,他受伤住院,需要配合调查,也需要朋友的支持和陪伴。我不会离开他身边。”
沈辞洲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他微微眯起眼,审视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警察,向前逼近一步,目光中的冷意让小蔡后背生凉。
“朋友?”沈辞洲咀嚼着这两个字,“蔡警官,你的职责是查案,不是在这里扮演——知心好友。至于张将,他的案子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再让他受伤,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后续你可以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
他看着面前年轻的充满阳光的小警察,“机会不等人,蔡警官,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今晚给我答复。”
他目光落在小蔡手里的保温桶上,“至于张将,我不想你再和他见面,而且,你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小蔡抓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怒目看着沈辞洲:“你什么意思?”
沈辞洲耸肩:“字面意思,小张已经转入VIP病房,24小时专人看护。”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是你,会识趣地接受我给你的提议,这样对谁都好。”
小蔡从没想过面前的人能够这么强势嚣张:“对谁都好?对张将好吗?你尊重过他的意愿吗?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张将他是一个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决定谁能见他谁不能见他?”
几个问句让沈辞洲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小蔡眼神锐利盯着他,“你以为有钱就能买断一切?买断别人的自由?买断别人的情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尊重,不懂什么是爱,你只会用你的钱和你的权势去强行控制和占有,就像你对待张将一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把他当什么,尊重过他的意愿吗?他愿意住VIP病房吗?”
“你住口!”沈辞洲的脸色阴沉如水,“一个连社会规则和人情世故都没有摸清的毛头小子,靠着几本教科书和廉价的正义感,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评判他人的感情模式?”
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小蔡感到有些压抑。
“省厅专案组的位置,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沈辞洲并不想再跟面前的人废话,“接受,去一个能施展你抱负的地方,或者继续用你尊重和爱的理论挑战我的底线,当然,不止今天,以后你都不可能见到张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步子朝门口的早餐店走去。
清晨的光薄而冷,照在沈辞洲平静的脸上。
他插兜站在一家热气腾腾的小笼汤包铺子前,想起张将带他在百花街吃过的老字号小笼汤包-
“就这儿?这地方能吃吗?看着就不卫生。”
沈辞洲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拥挤的环境,眉头拧成麻花,语气充满了嫌弃。
张将看了眼老板,立马伸手捂住他的口不择言。
“嘿,还不让人说话了。”
“别看门面,味道超好的。” 张将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挤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抢在他坐下前,抽出桌上的纸巾用力擦了擦他面前的桌子,“坐吧。”
沈辞洲将信将疑地坐下,依旧觉得凳子硌得慌。
张将拿起旁边的小醋碟,倒了一小碟醋推到沈辞洲面前,想起他连猪油渣都没吃过,怕他没吃过这种地道的小吃:“尝尝,小心烫,先咬开一个小口,吸掉里面的汤汁,再吃皮和馅。”
沈辞洲学着吃了一口,烫得直吸气。
张将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凑近,伸手拉着他的嘴唇,看了眼烫红的嘴巴:“疼吗?”
沈辞洲看着张将亮亮的眼睛,脾气不太好地抱怨:“早就说了不吃了。”
张将把汤包夹到醋碟里,细心地吹气,等汤包吹凉一些才重新放到他面前:“慢点儿。”
后来他们经常去那家吃汤包,甜腻的汤汁混着薄皮肉馅,他经嘴的每个汤包张将都吹凉了再给他,那时候他也是真的很享受张将的贴心,以为那是花钱买来的享受,现在想起来只让他更加难过,张将对他的好无关利益,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干净,而他弄丢了。
“小伙子?小伙子?” 旁边一位排队的热心阿姨打断了沈辞洲的回忆,阿姨笑眯眯地打量着他,“看你面生,第一次来吧?长得可真帅啊,有对象了没?阿姨认识几个好姑娘……”
他微微颔首,换上一副温和笑脸:“谢谢阿姨,我已经有对象了。”
阿姨似乎不死心又问了句:“结婚了吗?没结婚一切都不好说。”
“结婚了就一切都好说了吗?”
阿姨被他反问得一懵:“啊?结婚了就算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第45章 C45 我要喂你
回到顶楼的VIP病房, 张将正靠在床头看窗外,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看到沈辞洲和他手里的打包袋, 眼神微微一动, 随即又恢复了冷淡。
沈辞洲仿佛没看见他的冷淡,把打包盒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打开。
热气混合着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拿出小碟子, 倒好醋, 学着张将之前给他吹汤包的样子, 吹了吹汤包, 一手托着小碟子一手夹着汤包。
张将头一偏,避开了汤包:“你放着就行。”
沈辞洲的手僵在半空:“怎么行?你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早上还渗血了,怎么自己来?”
想起刚刚楼下遇到拎着保温桶的小警察, 更是吃味,“那个小警察喂你喝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来?他都能喂你, 我不能?”
张将猛地转回头瞪着他,胸膛微微起伏:“小蔡照顾我是出于警察的责任心, 是出于关心,况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们早就两清了,你听不懂吗?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更轮不到你在这里质问我,谁喂我都跟你没关系。”
“谁他妈跟你两清了。”沈辞洲咬牙切齿, “我同意了吗?我回你消息了吗?就算两清有谁会在短信里说?”
张将觉得他现在特别不可理喻,跟吃不到糖的小孩似的,胡搅蛮缠:“好,那我现在当面跟你说,我们两清了。”
沈辞洲看他特认真的表情,心里不大爽快:“我不同意,可以吃早饭了吗?”
…
张将没想到他能这么幼稚:“我管你同不同意,你同不同意我跟你都没关系了。”
沈辞洲举着汤包,手酸:“你吃不吃?你不吃我不介意继续早上想做没做的事。”
张将浑身一僵,想起来沈辞洲早上在卫生间里蹲下来准备口他的事情,浑身血液冲到头顶:“你敢!你别以为我骨折了就打不过你,只要我想…”
沈辞洲往前堵住了他的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他口腔里搅了一遍:“你不想,你也不舍得打我。”
…
张将被气得呼吸不畅:“无耻!”
“我知道了,我无耻,可以了吧,你再不吃,汤包就冷掉了。”沈辞洲把汤包抵在他嘴边,“你再不吃我真的会口你,反正你是病患,我有的是办法口得你下不来床,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口技有多好。”
刻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带着颜色的威胁让张将气血冲头,他知道沈辞洲说得出做得到,他这个浪比,要说别的他不确定,搞颜色这块他是真的敢!不仅敢,还能变着花样变着法子的敢!
但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沈辞洲再跟他有任何肢体上不正常的接触,他真的烦了,这副狗屁一撩就in的身体,真是有病!
张将缓慢地、带着一种被强迫的屈辱微微张开了嘴。
沈辞洲眼底闪过得逞的光,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重新夹起一个已经被他吹得不烫的汤包送进张将嘴里。
张将看着他认真喂饭的样子微微一动,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告诉自己不要再被面前的人骗了,不要被他这个看起来认真实则大浪比的人骗了。
他不知道沈辞洲在多少人身上锻炼出一种特别能讨人喜欢的本事,光是想想就令他心痛难受烦躁。
“好吃吗?”
张将不理他。
沈辞洲撇嘴,在张将的注视下咬了一口他吃了一半的汤包,汤汁沾了点在嘴角,他伸出舌尖灵活的小舌头把汤汁勾进嘴里,也勾得张将目光沉了沉。
“没有百花街的那家好吃。”沈辞洲点评道,“等回到江城,我要跟你去吃那家老字号汤包。”
…
张将根本不敢再想以后的事,他知道没以后、没未来,昨晚沈辞洲那么坦诚地告诉他小时候的事情,他才知道沈辞洲一直以来都把感情当做一场你情我愿随时可以喊停的游戏,沈辞洲习惯了用钱和权去衡量、去控制、去获得安全感。
他同样也知道沈辞洲现在想挽回想重新开始,或许有沈辞洲对他是几分真心,但这份真心,是建立在沈辞洲意识到失去的痛苦之上,还是建立在沈辞洲真的开始喜欢他这件事上,他们彼此都没有答案。
而且,他们之间本就横亘着巨大的差距。
以前是他妄想,后来不过被沈辞洲直白说出来后,他才大梦初醒。
他永远都配不上面前的男人,他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是游戏,只能是短暂的肉.体关系,肉.体关系总会随着时间褪色,当生活的琐碎和巨大的阶层差异带来的隔阂真正显现时,他们只会比现在更加痛苦。
一笼汤包终于见底。
沈辞洲放在碗筷,凑过去奖励般地捏着张将的下巴,在他嘴上亲了亲:“真乖,都吃完了。”
张将看着他的眼睛,心依旧免不了跳得飞快,他控制不了喜欢他,就像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呼吸氧气。
沈辞洲在床边的椅子上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姿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张将:“那块表的事……我解决了,所有的借据、合同原件都销毁了,备份也清理干净,以后别那么傻,什么人的鬼话都信。”
当然他没告诉张将,他花了十倍的价钱惩罚了络腮胡子,这没必要告诉张将,他知道张将的性格,如果张将知道了,怕是又要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犯病,人穷自尊心却强得要命。
他有时候真希望张将能稍微放下点自尊心,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他的好,他们可以风花雪月,可以阳春白雪,张将只需要乖乖做他的宝贝就好。
张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就听见沈辞洲继续说,“你爷爷的按摩店也拿回来了。”
说着忍不住去看张将的脸,看着面前这个为了付出全部身家的男人,他忍不住宠溺地笑道,“真傻,怎么能为了一块表把爷爷留给你的店都卖了。”
张将别开脸,最近一个多月的日子压抑至极,一百多万的贷款和爸爸的举报案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前两年刚把奶奶看病欠的外债还清,他得以喘息,没想到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两年多。
欠钱的感觉就像是头上悬了一把刀,人会像陀螺不停地转。
可是沈辞洲却轻易就帮他解决了这件事,甚至解决了有□□背景的陈老板。
明明那块表陈老板已经说得很明确,经过很多道程序已经洗得很干净,流程绝对正规,查不出来,为什么沈辞洲却说陈老板是骗他的。
“那块表…”张将声音有些哑,想起那块表,他依旧心里不太舒服,因为那块表,沈辞洲才会和他发生后来的那些事,如果没有那块表,也许沈辞洲根本不可能跟他搞在一起,“怎么解决的?”
沈辞洲目光落在张将打着石膏的手上:“只要我想查,每道流程都能查得清清楚楚,他们明知道这块表来历不明,还敢暗箱操作,就是抓准了你没有那个查证的本事,可惜了,他们惹错人了,你是我的人,我想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张将看着他认真回答的模样:“店呢?欠款合同是有法律效应的,他怎么会给你?”
沈辞洲微微倾身:“那怎么了?他不把店给我那只能等着他那条黑产业链被查,损失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有脑子的。”
张将愣了下,他难以解决的问题原来在沈辞洲那儿连问题都算不上。
他感受到了世界巨大的参差,他的世界,为了一块表就能被逼得倾家荡产、卖掉爷爷经营了几十年的店,举报一个黑幕,就要赌上性命,连家都不敢回,只能躲到石城。
但这些对于沈辞洲来说就像掸一掸衣服上的灰尘那么简单。
门外护工敲了敲门,沈辞洲站起身对张将说,“走吧。”
张将一愣:“去哪?”
“回江城。”沈辞洲让护工把张将的东西收拾了,“石城没什么可待的,你的伤回江城一样养,那里有我的私人医生,环境也更好。”
张将想拒绝,沈辞洲又开口,“小黑我已经接到我家了。”
…
张将有些无语,他临走之前把小黑托给小瑶姐,没想到沈辞洲竟然把他的狗也抓走了,他不是一直很讨厌小黑吗?
张将并不确定江城是不是安全,也不确定那伙人会不会去找他麻烦。
他知道沈辞洲如果跟他待在一起,可能会有危险。
沈辞洲看他眉头蹙了下,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心疼地看着他打着石膏的手臂,轻轻说道,“你举报的案子在推进中了,不会再出问题了。”
张将猛地一怔,举报这件事情,当初他爸爸都付出了生命,而他也早已做好了面对狂风暴雨甚至更坏结果的准备,可是沈辞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又替他解决了问题吗?
沈辞洲:“你提供的证据链很关键,但也很危险,其中涉及的经手人太多了,时间周期会有点长,不过,小张,你很勇敢,换做我是你,我未必有你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张将沉默地听着,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张将沉默片刻:“麻烦你了。”
沈辞洲非常意外地看着他,尤其是听到他这话:“你跟我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而且手表也是因我而起,举报的事我也无法置身事外,我有一定的责任来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帮你。”
张将低垂着头,视线落在吊着的石膏上。
他这一个多月想了很多都不如沈辞洲突然出现帮他轻易解决的两件事情来得冲击大,这两件事,那件都让他喘不过气,甚至差点死了。
这样差距让张将认清了他自己。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守护沈辞洲,他还要依靠沈辞洲帮他解决问题。
跟沈辞洲在一起,他只会是个累赘,一个没有用还需要被帮助的包袱。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天堑,是浸透在骨血里无法跨越的现实鸿沟。
他爱他,所以他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他爱他,所以他们只能两清。
沈辞洲看他低垂的头、略带痛苦的表情,“是不是很疼?要不我找医生给你配点止疼药吧。”
张将抬起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疼,没事。”
沈辞洲想扶他,张将避开了,“我能走,腿是好的。”
沈辞洲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叹了口气,小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像头驴:“一点儿便宜都不让我占,小气。”
“正常点,还有人呢。”
“没人就行?”
“不行。”
沈辞洲看着他冷硬的表情:“好吧好吧,那个占有欲爆棚体力超好能把人淦昏的小张不见了,哎~好想念那个小张啊~”
张将很想伸出受伤的左手想捂着他的嘴,就看见沈辞洲凑过来,亲了口他的脸颊,看着张将麦色泛红的脸蛋,调戏道,“真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穿过安静的VIP走廊,进入电梯。
电梯门在一楼“叮”声打开,医院大厅的人.流和嘈杂瞬间涌来,张将下意识走在前面,替他隔开拥挤的人群。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医院大门,距离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只有十几米远时,几辆破旧的面包车如同失控的野兽,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猛地从不同方向冲出,瞬间堵死了医院大门前的通道。
张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半个月前,回家的时候,也是几辆破面包车围堵他,下来的几个人手里拿着短钢管,在看到有几个人朝着他们走来时,张将肾上腺素迅速上飙,他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
这些人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一定是肖顺派人跟踪他,发现他走出医院,立马行动。
沈辞洲现在正和他在一起,他感到无比恐惧,他自己死了也就一条烂命,可他不能连累沈辞洲!
张将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沈辞洲的手:“你快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几乎是嘶吼出声。
沈辞洲被他抓得很疼,他能感觉到张将的左手伤口已经完全裂开,抓着他的那只手黏糊糊的湿哒哒的。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思考,张将的左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把沈辞洲推进相对安全的医院大门,然后折身朝着医院门外另一条马路跑去。
第46章 C46 为了他不要命
沈辞洲被张将这奋不顾身的一推, 踉跄着退回了医院自动门的内侧。
他看着张将朝着医院外面跑去,浑身的血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心脏拧成一片,他的右手手心已经被张将手心的血彻底染红, 甚至有血往下滴, 眼看着张将为了把他推进医院引开那帮混混,他眼睛酸得要命, 心疼得要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为首的混混已经冲进医院大门。
“是沈少爷吧。”
男人的声音在嘈杂混乱尖叫的人声里清晰地落进沈辞洲的耳朵里。
沈辞洲只惊讶一秒, 就看出了对方脸上贴着的是假胡子。
前两周他在切割文书中看过永昌实业负责人肖顺的照片, 面前的人就是照片里那个肖顺。
他明明已经让外公对永昌实业进行了彻底的切割和内部清理, 肖顺作为直接责任人,应该已经被控制,正在面临司法调查,自顾不暇才对, 他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医院门口,组织如此规模的暴力绑架。
周围的人已经尖叫着跑开, 刹那间医院门口一片混乱。
沈辞洲瞬间看清了局势的凶险,这不是针对张将的报复, 这是一场针对他沈辞洲、针对盛强集团孤注一掷的疯狂袭击。
就在沈辞洲惊觉真相的刹那,他看见张将冲出去后发现不对劲又折了回来的身影。
他们隔着医院的玻璃门,对视了一秒。
沈辞洲只想骂人,张将真他妈的是煞笔、二百五!明明都他妈的跑了啊!
而且还是奋不顾身地为了救他引开那些混混才跑的!
他明白了非常致命的一点,张将这个煞笔真的可以为他不要命!
他看张将冲出去又折回来,眼泪都他妈要掉了,又气又难过。
肖顺也没料到张将折回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张将踹了一脚。
“给我老子上。”肖顺怒吼道。
几个手持钢管的混混如同饿狼,瞬间冲破了自动门,直接闯入了医院大厅,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被张将推回门内的沈辞洲。
张将想奋力冲到沈辞洲身边,但中间还隔了两个拿着短钢管的混混,他心一惊,以为医院内相对安全,没想到这帮人竟然敢在医院里明目张胆的打人,可想他们都是亡命之徒。
混混也不再收着,手里的钢管不要命地朝着他俩砸去,周围乱作一团。
看着沈辞洲身边两个高大的混混,张将不管不顾往他的方向冲去,结果后背结实挨了一棍,看得沈辞洲心惊肉跳。
沈辞洲踹向最近的混混,双方进入武力悬殊的交战,另一个混混已经从后面绕过去,手中的钢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正在打架没有注意到他的沈辞洲身上。
接着沈辞洲听见一声沉闷撞击声,他扭过头,看见张将打着石膏的手臂帮他抵挡了后面那根沉重的钢管。
接着“咔嚓”石膏表现瞬间四分五裂,破碎的石膏块和绷带四处飞散。
巨大的冲击力让张将痛哼一声,整条手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垂落下来,鲜血瞬间从破裂的皮肤和可能再次断裂的骨头处喷涌而出。
“小张!”沈辞洲的嘶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看到张将用自己的伤臂挡了本该落在他身上的一棍,尤其是他看到张将的手臂在自己眼前被打断,那份惨烈让他双目赤红。
他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他妈的要弄死面前这帮人!
“我没事。”张将艰难地挤出三个字,看见沈辞洲红了的眼眶,他的心也跟着一痛。
他低估了这群亡命之徒的疯狂和速战速决的决心,害怕沈辞洲受伤的恐慌和愤怒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挣扎着用伤口全裂开的左手抓起门口的不锈钢垃圾桶,砸向冲在最前面的混混。
可是这帮人的目标太明确了,就是沈辞洲。
就在心神剧震、动作稍滞的瞬间,一张浸透了刺鼻气味的毛巾猛地从后面捂住了沈辞洲的口鼻。
“沈辞洲!”张将喊了声。
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瞬间涌入沈辞洲的鼻腔,眼前阵阵发黑,他意识快要模糊,非常艰难地跟张将比了个嘴型“091298”,接着就陷入了昏迷。
两个壮汉迅速架起失去意识的沈辞洲,如同拖拽货物般,粗暴地将他拖向门外等候的面包车。
其他混混迅速掩护撤离,动作快得惊人。
医院大厅里一片狼藉,惊魂未定的人群,和手臂断裂浑身被血浸透的张将,医护人员很快赶到。
张将脑子里是沈辞洲最后给他比的嘴型,是一串数字,什么意思?
信号?密码?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刚刚自己替沈辞洲挡下那一棍的时候,沈辞洲好像和他有一刹那的肢体接触,他用血肉模糊但还能动的左手伸进大衣口袋,果然里面躺着一个手机,是沈辞洲的手机。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不了解沈辞洲,只看到他的娇气却没看到他的果决和聪慧,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沈辞洲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手机悄无声息地放到他的口袋。
或许,从他冲向沈辞洲的那一刻,沈辞洲已经做好了被抓的打算,如果当时他没冲过去挡下来,那沈辞洲又该怎么自救?
张将不敢多想,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和手臂的剧痛,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了刚刚那串数字。
他飞快地滑动屏幕,直奔通讯录而去,沈辞洲虽然是个生性浪荡的人,但通讯里分组非常整洁,一目了然,张将很快找到了「家人」分组,心里不免生出紧张,可还是立马摁下“爸爸”那个称呼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电话通了。
一个极其沉稳男声传来。
“辞洲?”
张将心提到嗓子眼,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并且告知了地点、时间,为首面包车的车牌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听见那头有警车声音,还有护士的问话,大概猜到现场的情况不容乐观:“你受伤了吗?你先好好养伤,辞洲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电话挂断,张将感觉一阵无力,一切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也许都是因为他,沈辞洲本来不该淌这趟浑水,都是他,他不仅保护不了沈辞洲,还是潜在伤害他的因素,护士把他抬上担架,送进了急救室。
破旧面包车颠簸行驶,沈辞洲被扔在后座,车不知道开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下去,醒来的时候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捆着。
他挣扎着醒了,扫视周围,黑压压的天,生锈的车门,驾驶座是壮硕的司机,副驾上是肖顺。
肖顺察觉到他醒了,转过身:“沈少爷,认得我吗?”
沈辞洲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肖顺猛地一拍椅背:“装不认识?我可认识你,杀伐果决的沈辞洲,人人敬畏的小沈总,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让把盛强跟永昌完全做了切割,就是不知道,沈少爷有没有想到狗急了也会跳墙,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辞洲看垃圾一样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极力保持平稳:“你想过后果吗?”
肖顺似乎被他刺痛,恶狠狠地说:“老子现在还怕什么后果,老子现在只想苏胜强好好瞧瞧他的宝贝外孙是怎么死的。”
“你不怕死,你车上这位兄弟呢?”沈辞洲看向驾驶座那个绷紧后背的壮汉,又看向肖顺,“你真甘心就这么死了?不想带着钱远走高飞去国外和家人团聚?”
肖顺心脏猛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辞洲抓住机会,轻描淡写地说:“是澳洲吧,中学就送去了吧。”
肖顺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知道他家里人在澳洲,他真是低估了这种玩世不恭的富二代。
沈辞洲继续,“我有办法让你安全出国,新身份,护照,足够的钱,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追究。”
肖顺怀疑地盯着他:“我凭什么信你?”
沈辞洲:“你现在没别的选择,杀了我,我们一起死,放了我,你们有机会活,当然,还有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车厢内陷入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
沈辞洲再次出言,“我想警方现在应该在追捕这辆车,你觉得我们多久能被找到?现在的监控可不比十年前,你指望靠这辆破车撑多久?”
驾驶座同伙身体明显绷紧了,飞快地瞥了副驾驶的肖顺一眼。
“顺哥…”司机开口。
肖顺愤怒的眼睛瞪了眼司机:“闭嘴。”
沈辞洲等了一会:“你可以给我爸打电话,我让他准备东西,你监听,我说错一个字,你随时可以动手,这笔交易,比你们现在的选择划算得多。”
肖顺的目光在沈辞洲冷静的脸和同伙惊恐的脸上来回扫视,沈辞洲话已经说得格外明确,而且他本来也没打算要杀了沈辞洲,他不过是想报复苏胜强的狠毒,但最终目的依旧是想要一条生路,他被抓住大概率是死刑,他不想死,他凭什么要死,他一定不能死!
他死死盯着沈辞洲:“想通过打电话,给警方提供定位?你当我煞笔?”
肖顺的警惕在他意料之中,这反而说明对方不是疯子,是个有脑子的亡命之徒,更加印证了肖顺不可能拿命来换命。
夜色渐沉,车厢里的空气浑浊不堪,被麻绳反绑的手腕磨出了血,沈辞洲一天只吃了两口小笼包,这会胃里不大舒服。
他忍着胃疼,直勾勾地盯着肖顺:“那你说怎么办?”
肖顺目光阴冷地盯着他:“电话,得打,不过怎么打,按我的规矩来。”
肖顺比他预想的更警觉,沈辞洲大脑飞速运转,直接传递位置信息肯定不可能,甚至可能激怒他,他必须找到更迂回更谨慎的方式。
“你想怎么打?”沈辞洲尽管已经很不舒服,额头渗出些因为胃疼而冒出的细汗,他尽量克制着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多耽误一秒,对你们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肖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看了眼导航,拍了拍司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沈辞洲听不见,接着肖顺从副驾驶的车兜里掏出一块不算干净的黑布,想罩在沈辞洲头上,就听见沈辞洲说,“我不要这个,你把我外套盖我头上。”
…
肖顺觉得他麻烦,忍不住骂了句:“你还挑上了。”
说着把沈辞洲的大衣扔他头上。
第47章 C47 被绑架
沈辞洲头被大衣闷着, 眼前一片昏暗,他不得不佩服肖顺的谨慎,他斜趴在后座,脸贴着难闻的皮革上, 胃里难受得令他额头沁出些冷汗。
“找个岔路开过去。”肖顺说道。
面包车冲上一条更颠簸的土路, 颠得沈辞洲头晕目眩,想吐。
“到底会不会开车, 开这么烂, 我晕车。”沈辞洲不爽地叫了一声。
但根本没人理他。
车开了约莫半小时, 停在一个荒废的乡村小卖部门口。
肖顺示意司机看紧沈辞洲, 自己拉开车门跳下去, 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看好他,别让他耍花样!”
他动作迅速而警惕,利用废弃房屋的阴影作掩护, 消失在破败的房屋后面。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只剩下沈辞洲和司机。
车内气氛压抑,沈辞洲知道,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从这个司机嘴里撬出点信息。
他调整呼吸, 压下因为车辆颠簸、胃疼和晕车带来的不舒服,用一种刻意放松的口吻开口:“喂,兄弟,你跟肖顺多久了?”
司机警惕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吭声,手指紧张地握着方向盘。
沈辞洲并不气馁,继续用仿佛认命的语气说, “行,不说拉倒,我就是觉得你这趟活儿,风险太大了,肖顺犯了那么大的罪,不得不豁出去,你呢,你图什么?他答应给你什么了?”
司机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回头看了眼,但没说话。
沈辞洲在沉默中继续,“钱?”
司机还是没说话。
沈辞洲,“家人的安全?”
司机终于闷闷地挤出一句话,带着点不甘:“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不可能背叛顺哥。”
沈辞洲轻轻嗤笑一声:“你活不了,你的家人也活不了。”
司机皱眉,反驳:“你放屁。”
沈辞洲知道自己猜对了:“肖顺自身难保,你觉得他还能保你家人?他连他的家人都保不住,还不如和我谈谈合作。”
听见司机沉默,沈辞洲用力吸了吸鼻子,皱着眉,一股隐隐约约的咸腥味,混着柴油味儿,“喂,我海风过敏,能不能把窗户关一关。”
司机烦他:“海风过敏?这么娇气?”
说着把车窗关了起来。
沈辞洲心想,果然是海边。
按照肖顺想要跑路的心思,他肯定不可能走正常的海陆空,再结合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咸腥和之前路上隐约传来的低沉轰鸣,一个模糊但关键的轮廓逐渐清晰。
他们可能正前往一个靠近海岸线、风力较大、有工业设施的偏僻区域,大概率是城市东面或东北面废弃的某个小型工业码头或临海仓库区。
面包车从下午开到晚上,他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但醒过来的时候天黑了,时间路程,加上还要具备出海能力,排除下来基本可以确定大致区域。
沈辞洲扭了扭:“我尿急,想上厕所。”
司机回头瞪了他眼:“你他妈一天到晚这么事儿?”
“大哥,人有三急,我有什么办法,你不尿尿吗?”
司机很无语,但他不可能在顺哥回来之前就摘掉沈辞洲头上的衣服,更不可能轻举妄动,他从驾驶座里掏出个脉动的饮料瓶,拧了盖子,伸手去抓沈辞洲的裤子。
“啊!你干嘛!”沈辞洲大叫一声。
“你不要尿了?”司机一巴掌打在沈辞洲盖着衣服的头上,“你踏马的尿不尿?”
沈辞洲往后缩:“不尿了。”
司机把瓶子扔回驾驶座,回头看了眼沈辞洲修长的腿还有那张在大衣下面漂亮的脸,倒是个尤物,可惜是个男的,他没有干男人的癖好。
“合作的事谈谈?”沈辞洲不死心继续开口。
只是刚开口,车门猛地被拉开,吓了司机一跳,差点儿哭出来。
肖顺像幽灵一样钻了回来,手里拿着一部屏幕碎裂的老旧智能机,眼神凶狠地扫视车内:“聊什么?”
司机吓得脸色发白:“没聊。”
肖顺狐疑地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没发现明显破绽,他迅速将一张来路不明的SIM卡塞进偷来的手机。
他跟司机不知道说了什么,面包车再次启动,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沈辞洲胃里翻江倒海,他太不舒服了,可能病了,只觉得浑身酸软,头也很疼。
直到十五分钟后,肖顺扯掉他头上的衣服,把手机打开了免提,递到沈辞洲面前:“二十秒,让他准备东西送到我说的地点,敢多说一个字废话,我立刻让你脑袋开花。”
沈辞洲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沈国成的号码。
“爸,是我。”沈辞洲的声音异常沙哑干涩,“准备路费和通行证,送到xxx路。”
沈国成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随即传来压抑情绪的声音:“护照?现金?多少?”
沈辞洲看了眼肖顺虎视眈眈的眼神,平静说道:“具体多少你看着办。”
沈国成声音紧绷,旁边的警察示意他继续回答。
“知道了,我马上去办。辞洲,你怎么样?告诉爸爸你怎么样?”
这超出了肖顺规定的问题,肖顺眼神一厉。
沈辞洲也很焦急,只有二十秒,他故作轻松说:“我还行,就是有件事得跟你坦白,我把家里东北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弄丢了。”
话音未落,手机被一把抢走挂断,从窗户扔了出去。
“二十秒,时间到!”
面包车迅速冲下山坡。
“什么东北墙上的画?”肖顺回想起刚刚沈辞洲最后的话,总觉得不对劲。
沈辞洲笑得玩世不恭:“没看出来肖老板也对字画感兴趣。”
肖顺瞪了他眼,没再说话。
东北方向没有画,挂着画的是西北方向,是一副大海的图片,如果他爸正和警察在一起,那应该会猜得到他给的方位,只要方位确定,加上刚刚手机信号定位,查出位置应该不会耗费太久,但愿,他能熬到警察找来。
车子在无路的荒野中疯狂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最终停在一片荒草丛生、堆放着大量锈蚀废弃集装箱的空地边缘。
肖顺粗暴地将沈辞洲拖下车,将他推进一个半埋在地里、散发着浓重铁锈和霉味的集装箱内。
沈辞洲有些胆寒,集装箱,是他的噩梦,可是他不可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咣当!”
沉重的集装箱门被从外面锁死,最后一丝月光的亮度也被隔绝。
沈辞洲的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跳,闷热潮湿的集装箱,那个夏季的雨林,冰冷的铁壁仿佛瞬间挤压过来,空气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液体,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衣服。
他害怕绝对的黑暗,害怕集装箱,害怕被囚禁,害怕那些砸在集装箱上的声音…他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面,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这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时间像是禁止了,他又回到了那年被关在集装箱的三天。
他得想起一些美好的东西来抵御这些,他得把那些恐惧从他脑海里挤出去,他只能靠他自己。
他想起了医院门口和他对视的张将,想起了第一天走进按摩店时候的阳光,想起了张将带他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看星星…
那个为了他不要命的男人,真是个傻子,傻得可怜,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带给他,连钱都没有给过他,可是那个傻子却为了他抵押了全部,包括生命。
沈辞洲闭着眼睛,要是这次能够出去,他想和张将谈一次恋爱。
他一向担心的无非是失去自己、感情失控,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这样了。
他已经是这样了。
真是个糟糕的认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集装箱外各种声音被放大,连雨水砸在上面都格外响亮,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荒地的死寂。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立即释放人质!” 扩音器的声音威严而响亮。
集装箱外,肖顺如同惊弓之鸟。
“妈的!跟他们拼了!” 肖顺猛地从藏身的集装箱后探身,举起手中的土制手枪就朝警车方向胡乱射击。
“砰!砰!”
枪声响起。
集装箱外混乱一片,只有各种声音砸在箱体的咚咚作响的声音。
混乱中,穿着特.警作战服的人目标极其明确地冲向沈辞洲所在的集装箱,动作专业而迅猛,用破拆工具迅速撬开了沉重的锁扣。
“哐当!”
集装箱门被猛地拉开!
刺目的晨光瞬间涌入,照亮了集装箱内蜷缩在角落的沈辞洲。
沈辞洲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感觉有人冲了进来,那人动作却异常小心地将他扶起。
“辞洲,你还好吗?”
沈辞洲混沌的大脑瞬间被面前的人惊醒,他分不清现实梦境,下意识反胃,朝着反方向吐了出来,伸手推开面前的人,却因为早已失力根本推不开:“滚。”
沈辞城眼神复杂地闪过一丝痛楚和心疼,但看着沈辞洲气若游丝的样子,他咬咬牙,不顾沈辞洲的抗拒,强硬而迅速地俯身,抓住沈辞洲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抄起他的腿弯,将他稳稳背了起来。
“滚啊。”沈辞洲声音干得发哑透着无力。
“先离开这里。”
沈辞洲虚弱地挣扎着,却根本挣不开沈辞城抱着他腿弯的手臂,他太累了,累得根本抬不起眼睛,累得意识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的感知是沈辞城把他放在担架上。
消毒水的味道、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身体无处不在的钝痛…感官逐渐回归,沈辞洲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
大概真的是恨一个人恨疯了,在再次被绑架之后,还能做那样荒诞的梦,梦里沈辞城竟然在最危险的时候冲进来把他背出那个罪恶的集装箱。
他真是疯了,才会做这种垃圾梦,梦见那个垃圾人。
他永远忘不了沈辞城当年把他骗去那个集装箱,忘不了他和那些绑匪做的交换。
第48章 C48 去找张将和好
视线聚焦, 沈辞洲才发现坐在病床旁椅子上的似乎睡着的沈辞城。
一身剪裁精良却略显褶皱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松垮地扯开,头发也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显然守了很久。
沈辞洲才确定脑海里的一切不是梦, 如果不是梦,沈辞城现在又是在演什么?在沈国成面前演一个温顺爱弟弟的哥哥?
沈国成不在病房, 他又何苦演得这么逼真。
沈辞城头往下掉, 惊醒过来, 眼中有些迷茫, 在看到沈辞洲时, 终于清醒了。
“醒了?” 沈辞城的声音低沉,“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急性胃炎加中度脱水,还有应激创伤,需要静养。”
沈辞洲没说话, 懒得说话。
“应激创伤。”沈辞城想到什么,“对不起。”
病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辞洲冷哼一声:“这就没意思了,现在这儿没人, 你没必要摆出这副模样。”
他无法接受沈辞城迟来的道歉,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道歉, 他永远没办法原谅沈辞城当初做的事情。
沈辞洲尖锐的话扎进沈辞城的心口,他看着床上虚弱的脸色惨白的男人,心里泛出密密麻麻的心疼。
这么多年,他努力想做得好一些更好一些来弥补他,为此放弃自己的想学的艺术专业,选择了根本不擅长的工商管理,就是不想看他那么辛苦, 看他一个人挑起整个集团的责任,同时也不想看爸爸把所有压力都施加在这个比他还要小一岁的弟弟身上,他是哥哥,他理应承担起更重的责任,可是,他却天生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总是依赖着他。
他没有很强的物欲,也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曾经他的梦想是背着画板走遍五湖四海,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他一辈子都只想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手。
他尝试了很多方式去去弥补辞洲,去分担他的压力,去帮他做生活上的小事,关心他,不过似乎都没能让辞洲轻松一些,反而还知道了辞洲竟然一直有创伤应激。
沈辞城没有再回避这件事,他直视着沈辞洲愤怒的眼睛:“如果当年我留在集装箱里,你觉得爸爸会救我吗?”
“你什么意思?”沈辞洲仰起头,哪怕躺着也依旧高傲。
“我被那些人抓住的时候。”沈辞城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字字沉重,“我第一个念头是完了,第二个念头是谁能救我,爸爸会救我吗?我不敢赌。”
沈辞洲一直想看那张讨好的面具下的真实情绪,可在真的看到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惊喜,其实沈辞城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讽刺:“你不敢赌你自己,你怕死,你就把我骗过去当人质?”
沈辞城看着他,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我分析过的,他必须救你,因为你外公足够强大,足够有利用价值,而我妈妈只是超市收银员,我外公是普通工人,我没有价值,你有,他一定会保证你的绝对安全。”
沈辞洲冰冷的讽刺凝固在脸上。
沈辞城,“所以,我做了最自私、最混蛋的选择,我知道这很卑鄙,把你置于险境,但我真的没有选择,我当时只是想活下去。”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恨意依然存在,因为欺骗和危险是真实的。
“我不会原谅你。”沈辞洲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到了天花板上,如果换做他是沈辞城,也许会做同样的决定,在生死面前,活下去是关键,他理解人的求生本能,但不能原谅沈辞城的所作所为,“我会尽量不再恨你。”
虽然沈辞洲没有原谅他,但沈辞城敏锐地捕捉到他身上那层针对自己、尖锐得能刺伤人的的敌意,似乎淡了些。
沈辞城眼睛亮了亮:“辞洲,谢谢你。”
“我不接受。”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仪器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
“应激创伤在平时会有什么负面作用吗?”沈辞城关切问道。
沈辞洲并不搭理他,也不打算跟他有过多牵扯:“这里离石城多远?”
“三百多公里。”
沈辞洲看了眼头顶吊着的点滴瓶:“帮我叫辆车,送我去石城三院。”
沈辞城眉头微蹙:“医生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沈国成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显然他应该听到了后面他们俩的对话。
“石城三院。” 沈国成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步步走进病房,看着沈辞洲因为举报这件事差点死了,光是想想就令他后怕,“你想去找那个举报者张将?”
沈辞洲迎上父亲的目光,毫不退缩:“是。”
沈国成嗤笑一声,怒意勃发:“如果不是他惹出来的这些事,你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永昌是盛强控股的重要子公司,是你外公一手扶持起来的,因为他,你差点死了,你外公被气病了,你妈成日魂不守舍,你现在还要去找那个始作俑者,我看你是昏了头。”
沈辞洲的声音陡然拔高:“好一个偷换概念,现在的局面难道不是他们当时自己种下的因?你要是真干净怕什么被举报!”
沈国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火彻底爆发,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反了你,竟然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不许你再跟那个张将有任何联系。”
“爸!你怎么能动手!”沈辞城震惊看着沈国成,声音难得带着一丝愤怒。
沈国成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好好看着他,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去。”
沈辞洲舔着嘴里被打出来的血沫吐了一口,冷笑道:“沈国成,今儿个我还真就反了。”
沈国成震惊他直呼自己的大名:“你!”
沈辞洲当着他的面把手上插着的输液针拔了,从床上爬起来,沈国成似乎料到他的动作,先一步让保镖把他制服了。
沈辞洲恶狠狠地盯着沈国成,“我今儿话撂这儿,我还非得跟张将在一块,如果不跟他在一块,我就退出国山科技,以后国山是死是活跟我无关,另外我一分钱不要,爱谁谁,沈家我也不会再回,不过,我看你也不在乎我回不回家,要不这样,咱俩今儿个顺带把这父子关系断了吧,反正你也不差我这个一儿子。”
说话间,他看向了沈辞城。
沈国成被气得昏了过去,吓得沈辞城赶紧扶住了他,幸好现在在医院,急救室就在楼上-
夜色深沉,医院的走廊只剩下值班护士轻微的脚步声,外面几个保镖严防死守,根本不给沈辞洲任何机会。
沈辞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没有开灯,他走到床边,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把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塞进沈辞洲手里。
沈辞洲的心猛地一跳,攥紧钥匙,难以置信地看向黑暗中的沈辞城,印象里他谨小慎微,从来不会做忤逆沈国成的事,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帮了自己一把的竟然是这个跟他敌对了这么多年的人。
“车库B区,黑色辉腾,车牌尾号686。” 沈辞城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门口保镖我打过招呼了,不会拦你,自己小心点。”
沈辞洲喉头哽住,他不知道沈辞城怎么说服保镖的,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吐了句:“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沈辞城点头:“知道了。”
沈辞洲把钥匙揣进病号服的口袋里,莫名其妙说了句:“现在这样像个人了。”
沈辞城愣了下:“走吧。”
黑色的辉腾在晨曦微露中驶入向了石城方向。
沈辞洲是真不愿意去石城,一想到石城,就想到张将鲜血淋漓的胳膊,还有决绝的眼神,他想,这辈子都不想来这座城市了,一想到就心疼。
一夜的驾驶和大病未好让他几乎虚脱,强撑着到了石城三院住院部,上一次来是找张将和解的,结果两人闹得非常不愉快,还横生一个叫小蔡的小警察,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风波,反正不管是什么风波,他都打算好好跟张将谈一下。
严记不发脾气,克制,好好说话,顺着张将。
病房里,晨光透过不太干净的窗户洒进来,张将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右臂打着厚重的石膏,脸色憔悴,嘴唇干裂,闭着眼似乎睡着了,而病床旁,坐着一个年轻的身影。
又他妈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警察!!!
沈辞洲气血翻涌,浑身冰冷,一路上的担忧、疲惫、强行支撑的意志,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仿佛被抽空了,立马冲了进去。
“怎么踏马的又是你!”沈辞洲的声音因为过度疲惫虽然不高却足够吵醒床上的人。
张将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先是看见小蔡,然后落在皱着眉头一脸不爽的沈辞洲脸上,呼吸瞬间停滞了。
“沈辞洲。”张将嘶哑地吐出这个名字,干涩的眼眶瞬间涌上难以言喻的欣喜和难以置信。
是他!真的是他!
他没出事!他活着来找他了!
那个悬在他心上的巨石终于尘埃落地了,他好像自己也活过来了一般。
张将的目光扫过沈辞洲毫无血色的脸和嘴唇,还有那明显强撑着却摇摇欲坠的、披着外套露出一截病号服的身体时,一股尖锐的心疼猛地攫住了他,沈辞洲看起来太憔悴了,憔悴得令他心疼。
张将想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无数关切的话堵在喉咙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怎么相处,颓然地不去看他。
第49章 C49 小张,跟我谈恋爱吧
小蔡看着他俩, 不免想起之前沈辞洲在楼下对他的威胁,他自然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给张将倒了杯温水。
“将将哥,你醒了?喝口水吧。”
沈辞洲听到这个称呼, 眉头拧成个川, 尤其是小蔡把水杯递到张将的嘴边,他心难受得要命, 这个小警察真他妈烦人。
张将看沈辞洲苍白的脸色和不高兴的表情, 又看了眼面前的水杯, 喉咙干渴:“你先放着吧, 我现在不渴。”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 嗓子都干得冒烟。
小蔡愣了下,手一抖,有水珠溅了两滴出来,他还是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那等你渴了我再喂你。”
“喂”字似乎刺痛了沈辞洲的心, 让他脸色更加难看。
他往前一步,压迫感极强地看着面前的小警察:“你可以走了。”
带着极强的主权宣布感。
小蔡看着他,面色平静:“我要是不走呢?”
病房里气氛僵持着。
小蔡仰起头, 迎着沈辞洲愤怒的眼神,继续说道, “沈少爷打算再次警告我?还是威胁我?还是让我再也在警局待不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沈辞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不过是想让张将看清面前的人,看清他的真面目,看清他的自私和自以为是。
“你!”沈辞洲有口无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张将皱眉看着沈辞洲,他了解沈辞洲, 了解他的霸道和蛮横和不讲理,只是他没想到沈辞洲竟然私下里找过小蔡,还威胁小蔡。
沈辞洲感觉张将注视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冷漠的表情,他最厌恶的表情,心里一下子难受至极,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现在只想和张将好好的,怎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事情总是越来越糟糕?
极致的愤怒和一夜奔波积累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他脚下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心。”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张将的心在沈辞洲踉跄的瞬间被狠狠揪紧,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受伤挂着的断臂,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够,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白了脸。
而小蔡离得更近,也本能地伸手想去扶。
沈辞洲在身体失控的最后一刻,凭着残存的意识和倔强不服输的怨气,硬生生用手肘撑住了面前的病床。
没有摔下去,却狼狈地半跪半靠在床边。
他的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虚弱又倔强。
“蔡警官,你先走吧,我跟他还有点事情要解决。”张将略带抱歉地看向一边准备扶人的蔡警官。
小蔡惊讶于他对自己的称呼,就像最开始他去找张将,张将总客气地叫他蔡警官,他说叫小蔡就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
小蔡看了眼虚弱的沈辞洲,一股不甘和怨愤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最终只说了句:“好,有问题联系我。”
张将靠在床头,因为刚才的激动和试图起身的动作,手臂处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目光紧紧锁在床边那个身影上。
沈辞洲慢慢抬起头,对上张将那双盛满担忧、心疼和复杂情绪的眼睛,他也红了眼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哽得厉害。
最终,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小张。” 极其细微、带着浓重鼻音的两个字。
这一声听得张将心都快疼死了,他看沈辞洲还半跪在地上:“还能起得来吗?”
沈辞洲听到他终于理他,眼里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落在他撑在膝盖的手背上,他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
那眼泪看得张将心里狠狠一抽,虽然沈辞洲别过脸,倔强不让他看见他哭了,但他又不是瞎子,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放得更缓:“要不要叫护工帮忙?”
沈辞洲抽了抽两口气,把眼泪逼回去:“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抓着床沿,慢慢站起来,看着张将盖着的白色薄被,委屈说道,“我冷。”
依旧带着鼻音和哭腔。
张将只觉得心脏特难受,呼吸都疼,尤其是看沈辞洲掉眼泪,他从来没见过沈辞洲掉眼泪,哪怕他们吵得最激烈的时候,沈辞洲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唯一掉眼泪的情况还是被他草哭的时候,跟现在的眼泪完全不一样。
“你让护工给你找件衣服。”
沈辞洲撇了撇嘴:“你给我也躺会。”
……
张将的呼吸窒住了,还没来得及拒绝,沈辞洲已经憋着眼泪委屈着脸掀开他的被子,挤进了这张病床上。
浓烈的带着沈辞洲特有的体香瞬间把张将拉回了过去他们相拥而眠的日子,张将也忍不住鼻酸。
沈辞洲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臂,往他身上靠了靠,睫毛上还挂着小水珠。
张将浑身僵硬,往边上挪了点空间,给沈辞洲留出一点空隙,他闭着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辞洲,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怎么办,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还能并排躺在一张床上。
沈辞洲伸手抓着张将被纱布缠了一道又一道的左手,脑子里是张将血肉模糊的手抓起垃圾桶砸向肖顺他们,他心里密密麻麻地疼,手指轻轻抚过纱布:“疼不疼呀?”
张将被他说得有些别扭:“不疼。”
沈辞洲抬起头看见张将滚动的喉结,他们之间隔得很近,近得一个抬头就能亲到他的嘴唇:“渴不渴?”
张将没回,沈辞洲抓起床头柜上那杯倒好的温水,把水递到他嘴巴:“喝吧。”
张将低头,不敢看他,耳根却依旧泛红,他一口喝掉了一杯,目光扫了沈辞洲一眼,看见他一边脸颊肿了一点:“他们打你了?”
沈辞洲抓着杯子:“我爸打的。”
张将愣了下:“为什么?”
沈辞洲笑起来,眼睛眯着:“干嘛,心疼了?”
张将没回答。
沈辞洲靠在他身上,伸手状:“我的手机呢。”
“床头柜抽屉里。”
想起手机,张将心里不大痛快。
“你偷看我手机了?”
张将低头看了他眼,他看了,看到他把自己置顶,看到他跟那些小情人的聊天,看到他豪掷千金,之前那些客人说得很对,沈辞洲确实是个浪荡子,玩得花,玩得浪,这样的认知让他很难过。
“我不怕你知道。”沈辞洲直直地看着他,开门见山,没有迂回,“我没想瞒着你什么,我跟他们也都是坦坦荡荡的,我承认我过去是很浪,也很喜欢玩,喜欢新鲜刺激,可是我以后不会了,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再跟其他人有什么牵扯。”
张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苦涩,带着点自嘲的弧度:“这种玩笑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 沈辞洲急了,“我是认真的!我再也不跟别人乱搞了!以后就只看着你。”
“只看着我?” 张将的声音低沉,“你也说你图新鲜图刺激,现在是我张将,以后呢?未来呢?新鲜感过了,或者碰到更好看更令你心动的,你还能记得今天说过什么吗?”
沈辞洲被他的不信任刺痛,声音拔高:“不会再有人比你更好看比你更令我心动了!张将,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在一起?” 张将被这三个字击得心碎,过去他想过无数次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一起过日子,如今他真的想象不到,想象不到半分,“怎么在一起?像现在这样?我躺在床上半个废人,挣不到钱,店也差点没了,我一穷二白,你沈少爷家财万贯锦衣玉食,一块表值我全部家当,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我又不在乎!” 沈辞洲脱口而出,“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况且我的钱那么多,养活一百个你都不成问题。”
“养活我?” 张将死死盯着沈辞洲,“我不要这种关系,我是个男人,我有手有脚…”
沈辞洲赶忙解释:“我不是说包养这个关系,我是说情侣关系,爱人关系。”
“一个靠你养活的爱人关系,那跟你微信里那些出来卖的有什么差别?”
沈辞洲知道他钻进了一个叫自尊心的死胡同,他立马用嘴堵住了张将的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养你,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张将嘴里全是他口腔的味道,而且他in了,但他不敢让沈辞洲知道:“我凭什么信你是认真的?”
沈辞洲从床头柜抽屉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把他们全删了,当着你的面删了。”
“我不需要。”
“那你想怎么办?”沈辞洲把手机扔到一边,“我又没办法改变过去,那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都照做。”
张将也不是故意要跟他去计较过去,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未来,他知道自己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够得着沈辞洲,可是他是男人,他要做沈辞洲的男人,他还不够格。
手机振动,屏幕上亮起“林淼”的消息。
沈辞洲抓起手机的瞬间,看见张将阴沉的脸色,犹豫了两秒还是当着他的面点了解锁。
林淼:沈哥,我看新闻你被绑架了,你没事吧?
沈辞洲:没事。
林淼:那就好
林淼:你在申城吗?有空吃个饭吗?我们学校开了一家新麻辣香锅店,超级好吃。
沈辞洲看了眼张将,又看了眼和林淼的对话框。
沈辞洲:我没时间
张将脸更黑了。
沈辞洲实在是没办法,怕张将又发大男子主义的神经:“小张,你吃醋的话,我现在就删了。”
张将皱眉:“没必要,你继续跟你的小情人聊天吧。”
沈辞洲合上手机,伸手捧着张将的脸:“别生气了,我认真的,跟我谈恋爱吧,小张。”
小张撇过脸去:“不谈。”
第50章 C50 已和好,吃醋小张
沈辞洲听他冷硬的语气, 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张将在意他才生气,张将吃醋才这样,于是把脑袋贴着张将肩膀:“我开了一晚上车来的~”
声音又低又软, 还往张将的肩膀上蹭了蹭, 像个小猫似的。
张将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他知道沈辞洲状态很差, 站都站不稳, 可以猜到他的体力已经连站着都撑不住了, 他不知道沈辞洲被绑架后遭遇了什么, 却知道沈辞洲第一时间开了一晚上车来看他, 说不受触动是假的,他还是爱他,爱得根本无法自控。
沉默几秒,沈辞洲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你明明自己都跑了,干嘛还折回来?”
这个问题张将无法回答,就像他无法说出他有多爱他。
“不知道。”
沈辞洲歪头, 看他冷静的脸严肃的表情:“你不知道?”
张将并不想回答。
沈辞洲不依不饶,“不知道, 你连小命都不要了?那一棍子砸到你的头,你就死了。”
张将:“我又不是煞笔,为什么要拿头去接。”
沈辞洲皱眉,不太高兴:“我看你就是煞笔,你拿断臂去接。”
说完又后悔了,他又不是来跟张将吵架的,于是放软了语气, “你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张将眼睛亮了亮,随口说:“我这不是没死吗。”
沈辞洲抬起头:“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还折回来?”
“事情因我而起,因为举报的事,肖顺才会找你,我有责任不让你受伤。”张将喉结滚了下,声音干涩,“而且这事也是因为我才会出的,不然他不会那么快找到你,你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这个理由算是一部分,虽然当时他更多的是出于本能和爱他。
沈辞洲猛地支起身体,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将,明显这个回答他很不满意:“责任?就因为责任?”
他想起了沈辞城在生死关头把他推出去当人质,这是正常人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永远把自己的生命安危是第一。
可是张将呢?在面包车上下来人的时候,不用思考立马把安全的地方留给他,自己冲向全是混混且更危险的外面,当发现肖顺目标不是他,又在生死关头折返回来。
两次生死关头,张将义无反顾都把生的机会留给他,这算什么责任,这是不要命。
沈辞洲光是想到这件事心口又酸又涨,堵得难受。
“不然呢?” 张将迎上沈辞洲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还能有什么?”
“你…” 沈辞洲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疼,又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他瞪着张将,眼圈又开始泛红,那句“喜欢我”在舌尖滚了滚,带着点豁出去的委屈和执拗:“承认喜欢我那么难吗?”
张将身体微僵,他不知道该怎么却回答,他是喜欢他,可是这样的喜欢太累了,太疼了,最终说了句,“沈辞洲,我是喜欢过你的。”
轻轻的话砸在沈辞洲的心上,更疼了。
张将用的是“过”,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真心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现在我要开始慢慢不喜欢你,你又跑过来说要谈恋爱,沈辞洲,我凭什么永远都要围着你转啊,真要摊开说,我不欠你什么吧,你别再来烦我了,今天下午你就回家吧,我们不应该躺在一起,也不应该再继续,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是张将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说得沈辞洲眼眶立马红了。
沈辞洲:“以前是我错了,我道歉,是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能对我这么绝情,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张将闭上眼,真的不想理他,这段感情真的弄得他遍体鳞伤。
“我给过的。”张将叹了口气,“你跟别人在憩云轩亲亲我我的时候,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沈辞洲愣了,想起之前的事,张将说什么不计较他跟季清文,以后不能这样。
站在张将的视角看,那时候他们是谈恋爱,而他在跟季清文亲亲我我,等于劈腿,张将在被绿了的情况下,竟然给过他那种重新来过的机会。
得多爱他,才能在那种情况还能打碎自己再重新爱他啊。
沈辞洲心越想越疼,恨不得回到过去,好好抱一抱张将。
张将:“你该过什么生活还是过什么生活,实在不行,你去找林淼,你们不是还去东南亚了吗?大不了再去欧洲去北美,总有各种新鲜的男孩,新鲜的地方,你还是可以做你风光无限的小沈总,何必来招惹我。”
沈辞洲再也听不下去,趁着张将手受伤没办法推开他,抱着他的头就亲了过去,把舌头钻进他的口腔,肆意搅动,这一吻吻了好几分钟,吻得头脑缺氧,沈辞洲本来就累得要命,感觉都快亲晕过去才松开张将柔软的唇。
“我不跟他去欧洲,我跟你去,我也不要做风光的小沈总,我只做你的小沈总,好不好?”沈辞洲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小张,你再给我次机会吧,我保证,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跟其他人乱搞。”
张将看他红艳艳的唇,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他注意到沈辞洲捧着他脸的时候,手腕处狰狞的伤痕,深深的紫红色勒痕,有些地方磨破了皮,渗着暗红的血痂,在沈辞洲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些粗粝的麻绳是如何死死捆住这纤细的手腕,他扬了扬下巴:“手腕怎么弄的?”
沈辞洲抬起手腕,看了眼:“被绑起来的时候弄伤的。”
张将难受得不行,尤其是近距离看到那些血痂,平日里汤包烫一下都要发脾气的人,这会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他心软成一片:“还疼吗?”
沈辞洲察觉到他松动的语气,点头:“嗯。”
张将抬起左手,想摸一摸他的伤痕,但左手裹着纱布。
沈辞洲立马抓住了他的左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关心我的话,我就不疼了。”
张将拿他没办法,不想去关心他:“你找林淼关心你吧。”
沈辞洲看他冷冷的表情,内心忍不住觉得可爱,他的小张一向都这么可爱,没想到吃醋更加可爱:“我才不要呢,我只需要宝贝小张的关心。”
张将皱眉:“谁是你的宝贝,别恶心我。”
沈辞洲脸皮超厚地说道:“你啊,你是我的宝贝,我最爱的宝贝,哥以后也只有你一个宝贝。”
“我才不稀罕。”
张将撇过脸,根本不想理这个无赖。
沈辞洲抱着他的腰,用脑袋蹭他的胸口:“我稀罕你行了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病房里只剩下窗外偶尔的车声和两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沈辞洲是真的累极了,身心俱疲,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意识很快就模糊了,他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手像之前他们睡过无数次那样,搭在了张将的胸口,隔着薄薄的病号服,能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
张将并没有睡着,听到沈辞洲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他才缓缓睁开眼。
用左臂轻轻抚摸着沈辞洲那一圈圈血痂的手腕,他的心密密麻麻的难受,就像沈辞洲说的,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而且沈辞洲以前的风流是他无法改变的过去,人都有过去,人都会犯错,况且风流不算错。
在经历过肖顺这件事后,他确定了一件事,他爱沈辞洲,超过了自己能够想象的地步,也能确定沈辞洲对他也有喜欢,这份喜欢不同于以前他说的那些调.情的喜欢,是真的认了真的喜欢。
如果不给他机会,刚刚就不会支走蔡警官;如果不给他机会,这张床他都上不来。
张将闭上眼,看着胸口贴的脑袋,可是,沈辞洲啊,我真的和你差距太大了,再给我些时间,再给我几年,我会努力成长,我会成为一个能够给你依靠让你有安全感的人,而不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第一想法还是求助爸爸和家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拿着记录本走了进来,当她看清病床上紧紧相贴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时,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的尴尬。
张将下意识地想将沈辞洲推醒,但看见沈辞洲睡得很沉,手臂还搭在他胸口,他只能僵硬地躺着,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护士很快恢复了职业素养,轻咳一声,尽量自然地走到床边记录仪器数据,但眼神还是忍不住瞟向两人,张将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护士刚走,沈辞洲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我睡了多久?”
刚说完看见张将红着耳朵,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刚刚护士来查房,看到我们这样,误会了。”
沈辞洲趴在他胸口:“误会什么了?”
“没什么?”
“不会误会我们在这个床上做.爱吧?”沈辞洲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我也确实很想跟你在病床上做.爱,只是这个床太小了,我等会让我护士给你升级个vip套房。”
张将无语:“你能不能不要脑子里全是那些东西?”
沈辞洲委屈道:“我他妈快两个月没做了,我想一下也不让想啊?”
张将没想到他刚睡醒脾气还大,不过以前就知道他这个尿性,他现在没什么耐心哄他忍他:“两个月你就憋不住,你指望我信你什么?信你以后不劈腿?”
沈辞洲如遭雷击,刚睡醒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听着张将的冷言冷语他心里难受极了:“我不过就是逗逗你,怕你不肯升级vip套房,你干嘛要这么说我。”
张将也没想到沈辞洲眼睛又红了,撇过脸不想看他,但沈辞洲不要脸地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
“宝贝,我才没有憋不住,等你好了我只给你草,你别生气了。”
张将被他说得耳根瞬间爆红,强装镇定:“你跟林淼出去了一个月没做过?”
沈辞洲松开他的唇,他真不知道张将能这么记仇,短短几个小时,反复提林淼,之前还说什么让他跟林淼聊天,让林淼关心他之类酸拉吧唧的话。
他去东南亚那会确实被张将伤到了,不止心还有身,那晚在车里被张将弄了整晚,给他都做出心理阴影,加上心里又难受,本来想带林淼出去治愈一下,但是他跟林淼实在是没能做下去,一到最后他就能想起张将阴魂不散的脸。
最近事儿多得要命,加上举报的处理,切割主体,所以,他最近两个多月过得特清汤寡水,别说做了,都没有自己安慰过。
“没。”沈辞洲说,“那天晚上停车场被你搞出心理阴影了。”
张将愣了下,瞬间泄了气般,那天晚上也是他不太愿意去回忆的事,一是被下药,二是那天晚上他情绪很崩溃,手表和钱都让他绝望,加上看见沈辞洲在那种乌烟瘴气的酒吧,所以失了控把沈辞洲弄哭了好几次,嗓子都哭哑了,好几次沈辞洲都哭着说不要,可他在愤怒和药物的刺激下根本没有怜惜他,像是在做最后的分别做了整晚,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看见沈辞洲一身可怖的痕迹,把手表掏出来还给他两清了。
那时候他也没想过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交集,也根本不敢回想那天晚上自己多畜生。
沈辞洲看他脸上可疑的逃避,“怎么?你不信?”
张将摇头:“信的。”
沈辞洲嗤了声:“我还没说你呢,那天之后我烧了一个礼拜才好。”
张将愣愣看着他,他记得之前车里那次沈辞洲第二天就发烧了,不敢想象一整晚后他的状态:“对不起。”
“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沈辞洲盯着他的脸,慢吞吞地说,“我要你好了以后再跟我做一晚上。”
张将脸瞬间红了,没回答他。
沈辞洲继续补充,“好好的做,温柔的那种,你得负责把你弄出来的心理阴影给抹平,这也是你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