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奉你至星辰 >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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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正文完结


    ◎余生山高水长,尽是坦途。◎


    季霖兮并非那种骨子里就顽劣不堪的孩子,无非是和大多数他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一样,囿于有限的阅历和眼界,对很多事情抱有的看法都不甚成熟。


    不过与大多数同龄人不同的是,得益于一些或主观或客观的原因,他迄今为止的人生轨迹又堪称顺风顺水。


    以至于除了变声期的倒仓,他几乎完全没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挫折。


    而因为事情总能按照他的心意,导向对他最有利的结局,便一定程度铸就了他极度自我的性格。


    在他的字典里,可以说从来没存在过“反思”二字,更遑论痛定思痛,去质疑自身一些行为的正确性。


    落实到具体的事情上。


    就是他曾经想拉黑沈羡之便拉黑,后来任凭沈羡之如何剖析利害,他都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最终反逼得沈羡之妥协,由着他惹是生非,自己再默默收拾残局。


    以及如今此刻,他自觉今日展露的“和善”已经算先退一步,给足了贺云昇面子,而若对方仍要发难,他自然不会“一退再退”,势必要针锋相对地怼回去。


    只是他再不认为自己有错,沈羡之也不能放任他胡闹到自己的至交朋友头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骤然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试图喝止他的胡搅蛮缠。


    “霖兮。”


    季霖兮对沈羡之这个姐夫确有几分敬怕,但毕竟事关贺春莱,他还是一如当初偏要发专辑那般,紧抿起天生带着艳色的嘴唇,执拗地站在原地,寸步不肯让。


    “姐夫,我本来没说什么,是他先找我茬的。”


    某种层面来说,季父一直以来对季霖兮的忧虑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不能由季沐子在家先把他打服,那么待这小子走出家门,迟早是要捅出大篕子的。


    可季沐子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姐弟俩平日小里小去地闹些矛盾,拌几句嘴怄几天气是常事,也不可能真把他往死里打。


    更何况这臭小子的运动神经还与她一脉相承。


    自幼在戏台上唱念做打的娃娃腿底子,武术和舞蹈双修。


    虽然硬碰硬起来,季霖兮必然不能凭这些花拳绣腿的招式打过季沐子,却术业有专攻,仗着身体柔韧性占优,极擅长用卸力和缠斗的方式以柔克刚。


    所以往往是季沐子看似凶狠地打了他半天,到头来根本给他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


    一来二去,非但没能在家给他“打服”,反倒还给他磨出了一身足以在外横行霸道的实战身手。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致使他一个普通家庭长大,本也无缘接触到那些真正大人物的孩子,单凭这些和那张着实优越的脸,竟真一路坦途地长到了十九岁。


    他打心底里就没建立起什么人不可惹,什么事不可为的界限。


    早些时候,沈羡之自己都要活不起了,更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真能成为他姐夫,因此也没有将他这副性子视作多么大的隐患。


    直到他出院后再次去拜访季父季母,二老注意到季沐子指间多了一枚订婚戒指,又从沈羡之口中得知二人确实已将筹划婚期提上了日程。


    季父这才面带忧色地告诫他,别的事都好说,他和季沐子把小日子过好就行,但他千万别给季霖兮钱,更别带季霖兮进他们的圈子,给那小子机会借他的势。


    自家小子什么德行,他和季母心里是最有数的,如果不是心性上特别沉淀不住,以他在戏曲水平的造诣,他师父师姐那边也不会至今都不敢放他出师。


    而沈羡之也是在自身的偏执阴郁劲儿被*季沐子治愈得七七八八,心境逐渐平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季霖兮,确实不能像从前那般听之任之。


    太远的不提,单说那日他们从沈廷琛手中救下季沐子,若非刚巧被沈羡之打断,季霖兮自己保不齐就会在冲动之下要了沈廷琛的狗命。


    这就说明他那做事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性格底色,比起十一岁就敢提刀尾随吴胜彪,意图将人杀之以除后患那会儿,分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父看出在季霖兮那里,沈羡之算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因此也曾郑重拜托过沈羡之,希望他能费心多加管教一下。


    季父说得直白,他和季沐子可以先礼后兵,他若说不听那臭小子也千万不用生气,直接让季沐子动手揍到他们解气就好。


    这业务季沐子熟得很,从小操练到大,反正只要季沐子不主动停手,沈羡之便不必理会季霖兮放软姿态的讨饶。


    沈羡之当时是应承了下来,可鉴于他此前只有教养季沐子这个乖巧女孩子的经验,一时之间除了对季沐子教训这个弟弟渐渐见怪不怪,倒也没什么具体作为。


    他想,毕竟他们日后都是一家人了,季霖兮任性不假,却也秉性不坏,眼下既然没触犯到原则性的底线,大可循序渐进地慢慢引导,来日方长。


    只是沈羡之万万没料到,仅此一念之差,竟又猝不及防地让季霖兮给他闯了这么大的祸。


    这小子明知他与贺云昇的关系,竟还堂而皇之地两头欺瞒,一边和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伪造身份和性别,将贺春莱骗到向家里出柜!


    更令人气结的是,同样是做错事被揭穿的情境,他的反应竟与之前沈羡之追到他学校,一语道破他的油管账号时如出一辙。


    眼见东窗事发,他依旧不管对面是谁,也无所谓自己是不是理亏,只要感受到威胁,就立刻竖起尖刺正面硬刚。


    棚顶的水晶吊灯折射着落地窗外直射而来的阳光,沈羡之郁色沉沉的眼眸抬起,目光直直锁在季霖兮身上。


    “贺春莱是云昇看着长大的亲侄女,你对贺春莱做出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无疑,沈羡之这会儿还是在试图同季霖兮讲道理。


    可“贺春莱”三个字俨然是点燃季霖兮理智引线的开关,他根本不想与任何人讲道理,一连串尖锐的反问立刻如连珠炮般反唇相讥。


    “他才比春莱大几岁?之前春莱在贺家受尽委屈时他在干嘛?真心疼侄女,他会现在来针对我?不该当家第一天就把他那王八蛋三哥暴打一顿扫地出门吗?”


    不管怎么说,贺春莱曾在贺家经历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而这就是季霖兮坚决不让的底气,他待人接物向来非黑即白,尤其对于那些私德有亏的长辈,他往往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所以也就是他至今还没机会见到贺云昇的三哥本人,否则那货之前打过贺春莱几次,他肯定都会在第一时间连本带利,只多不少地还回去。


    思及此处,季霖兮那双天生媚意流转的新月眼里,几丝锋锐的戾气氤氲而起,无形中显出些图穷匕见的攻击性来。


    其实单论轮廓五官,季霖兮甚至比姐姐季沐子出落得更加柔美妩媚。


    季沐子是那种明艳张扬,如同盛放的大马士革玫瑰般,极具生命力和侵略性的大美人。


    而季霖兮的面相则偏向于雌雄莫辨的媚与娇,仿佛山野间修炼千年的狐妖精怪,美得至纯至欲,一步踏红尘,颦笑皆风情。


    因此他动起怒来,也全然不似寻常男人那般会给人直观的压迫感。


    反而透着股挑衅意味十足的冲天“婊气”,当真男女通杀,既震慑得住女人,又会让男人下意识无法对他太过强硬。


    虽然这个能被他拿捏的范畴里,并不包括从小就专治他各种不服的季沐子就是了。


    听闻他愈发出言不逊,季沐子当即便迈开一双骨线精致的纤白美腿,想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直接用拳头叫他闭嘴。


    可惜她一不小心忘了,她这会儿还穿着拖尾三米的华丽婚纱,美则美矣,却也成了使用暴力机器教季霖兮做人的最大累赘。


    足下细高跟踩上裙裾边缘的瞬间,若不是她身为前跆拳道运动员平衡感优越,怕是会当场跌得人仰马翻。


    在季霖兮这个欠揍至极的“小婊砸”面前,上演一出纯字面意思的“五体投地”。


    不过饶是她反应极快,趔趄一下就稳住了身形,季霖兮还是将她昭然若揭的狼狈看在了眼里,一张妩媚勾人的脸上,那副施施然看戏的婊气更盛了几分。


    瞧出她并没有受伤,季霖兮便懒得上前搀扶她,只慢条斯理地拨弄了一下指尖美甲上的细碎水钻,发出一声带着清软鼻音的哼笑。


    “季沐子,拿人手软的规矩都不懂,可是会遭报应的,你脸上的妆还是我画的呢,我给你脸,你就这么报答我,直接冲上来亵渎我这张女娲毕设的神颜?”


    他说这话的语气轻挑,俨然是半开玩笑的模样。


    季沐子气得几乎要磨平后槽牙,一张原本明艳的芙蓉面愣是被怒火灼出了一片恼人的潮红,连那确实得他妙手,精心描绘的妆容都遮掩不住。


    到头来还是唐媛快步上前,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又弯下腰,帮她把脚下纠结成一团的纱裙拖尾铺展在不会再绊到她的身后,继而才抬起头来,迎着季霖兮唇边毫无收敛之意的浅淡弧度说道。


    “霖老大,你如果真的喜欢贺春莱,就应该清楚我们现在谁都没在和你开玩笑。”


    季霖兮眼底唇角的笑容随着唐媛的郑重开口淡去,在他印象里,这似乎是唐媛第一次用如此生硬,甚至隐隐带着指责意味的语气同他说话。


    毫无疑问是为了贺云昇,就让季霖兮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生出几分后悔,当初自己真不该多管闲事,帮她和贺云昇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彼时贺春莱才刚刚愿意对他敞露一丝心扉,告诉他自己家中也并非亲情淡薄,除了妹妹之外,还有贺云昇这个九叔待她不错。


    她逃婚到韩国之后,如果不是贺云昇说一不二,坚决替她挡下家里和联姻对象两边的怒火,她恐怕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逮回来。


    季霖兮这才出于一种礼尚往来的心态,在贺云昇追求唐媛陷入瓶颈时帮忙添了一把火。


    只是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郝建与老太太!


    尤其还有贺云昇和唐媛现在的关系佐证,便足以见得这家伙与贺家的其他人根本区别不大!


    他明明知道唐媛不喜欢豪门圈子的繁文缛节和虚伪桎梏,却自以为不强迫她结婚就是自己为她做出了巨大牺牲。


    说穿了就是既要又要,对唐媛就没爱到可以除了她什么都不要的程度。


    “媛姐,我也没在开玩笑。”


    季霖兮开口,嗓音沉下来,褪去了些许的玩世不恭。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春莱和他不一样,我和你要的也不一样,我觉得春莱不需要再去沾他贺家的边,她有我就够了。”


    他说到这里,话音略微停顿,妩媚的新月眼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倔强决绝。


    “所以向她坦白真实性别,以结婚为前提和她谈恋爱,再替她斩断贺家的枷锁,这三件事本就是我要做的,现在不过是顺序出了点偏差,我认为问题不大。”


    季霖兮既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至少在今天,再谈下去也无法与他们中的任何人达成共识。


    所以他转身欲走,步履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发锐气,身段挺拔如竹。


    沈羡之薄唇轻动,却终归没出声将他唤回来,只在少年径自离开后,伸出玉白长指揉了揉微折眉心,语气低沉而歉然地面向贺云昇颔首。


    “其实不只沐子的父亲,得知我和沐子的事情定下来后,马儒先生也特意提醒过我,说霖兮这孩子性子浮脾气燥,怪我一直没太当回事。”


    马儒正是季霖兮的授业恩师,可以说和季父一样,是看着季霖兮长大的亲近长辈,因此对于季霖兮未来的忧虑心思,完全不比季父少。


    他们都认为季霖兮需要一些挫折和打击的锤炼去督促成长,希望他能在其真正遇到事时正确引导,而不是干脆圈护起来,给季霖兮筑起一座更加坚固的象牙塔。


    偏偏沈羡之本人既缺乏给男孩子当长辈的切身经验,自身经历又迫使他极其早熟。


    根本无法理解寻常像季霖兮这般年纪的少年,都要经历怎么样的迷茫,叛逆,和成长阵痛期。


    不然至少能早些探出季霖兮在和谁,又用什么方式谈恋爱。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措手不及,贺春莱那边都已经向贺云昇公开“出柜”了,自己却还一味想着顺其自然,最终导致局面失控至此。


    而沈羡之之后,唐媛的目光循着季霖兮消失的婚纱工作室门口,心绪同样翻江倒海,很多股复杂的滋味堵在胸口。


    季霖兮肆意妄为的资本是他和沈羡之的亲近关系,毕竟只要沈羡之在这里,贺云昇就不好太越俎代庖地拿他如何。


    可他与贺云昇针锋相对的底气,分明是自己给他的。


    不仅因为自己曾带着崇拜和好感喜欢过季霖兮这个人,更因为她与贺云昇此时这种由她执意促成,在外界看来形同搭伙凑合的感情状态。


    没有承诺,无需为彼此的未来负责,全无立场去插手对方的私事……简直给季霖兮提供了现成的强词夺理切入点。


    贺云昇自己把感情经营成这样,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自诩的那份真爱?


    想到这里,唐媛心里涌起强烈的悔意与冲动,脑海中甚至突兀闪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不再等什么捧花,就现在,立刻,把贺云昇拽去民政局扯证。


    反正现在连户口本都不需要了,而她和贺云昇恰好都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


    然后她就是贺春莱名正言顺的九婶了,倒要看看季霖兮有没有本事在她眼皮底下骗走他们贺家的姑娘。


    可如是想法刚一冒头,她又给狠狠按了下去。


    倘若她真这样做,好像正坐实了她的确把二人的感情当儿戏,让人随便激一下就上头,结婚证都能随手一领。


    就这样,千头万绪最终悉数化作了无力郁气,唐媛只能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贺云昇依旧阴沉的面色。


    “其实刚才我过去先帮沐沐理裙子,是想着只要没了裙摆绊脚,她就会第一时间就能冲上去继续揍霖老大,替你出气来着。”


    她说到后面,可爱小圆脸沮丧得仿佛一只垂耳兔,软糯糯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却仍叫季沐子闻言猛地抬头,润着桃花色眼影的眼尾难以置信地颤了颤,语气间满是控诉意味。


    “……我的媛,原来你重色轻友的‘友’里,已经连我都包括了吗?”


    别人家伴娘帮新娘整理裙摆,都是为了能让新娘美美地艳杀四方。


    自家的好闺蜜不愧是一度让帝都首席豪门掌舵人求而不得的主儿,居然能为了让她男人解气,就想把美美的她放出去当打手。


    唐媛可不想一个没哄好又赔上另一个,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就是突然能和你还有叔叔阿姨共情了,就霖老大这个性格,如果不是好看得太犯规,大概率得被人一天按地上抽八回吧。”


    不过她也是“恨嫁”则乱了,她打算嫁的人,可是放眼帝京赫赫有名的玉面阎罗,只要有她这句表态在,哪里还用得到她劳烦闺蜜祭出姐姐的名头动家规?


    贺云昇瞧季霖兮绝非善茬不是一两天,眼下这小子既然自己主动撞上他的枪口,他也算有了亲自动手教训的理由。


    贺云昇唇角微勾,索性再次向沈羡之提出想替他和季霖兮“玩玩”的想法【三十八章】。


    “正好你和季沐子还得备婚,对付熊孩子我也比你更有经验,要不你干脆别分心了,直接把他放给我?”


    沈羡之闻言,清隽眉尾微扬,不置可否。


    他心如明镜,贺云昇方才之所以暂且放过季霖兮一马,一来是顾忌自己这个准姐夫在场,不便当着他的面教训他小舅子,二来恐怕是早就在打这个主意。


    只有季霖兮先把“死”作足,让他占足了理,他才好放手施为。


    届时他真正管教起季霖兮来,自己这边也才不好意思再从中和稀泥,劝他点到为止,犯不上和小孩子较真儿。


    但讲真,贺云昇真大可不必将戏做得如此周全,有贺云昇这种经验人士愿意自告奋勇教季霖兮做人,不仅他乐见其成,季沐子和季家二老想必也求之不得。


    不得不说,贺云昇不愧是从六岁起就当叔叔带娃的人,收拾起熊孩子来果然手段老练,相当有一套。


    纵使季霖兮这次惹出的事情绝不算小,也基本没让他和季沐子的备婚进程受到影响。


    要知道试纱那日的隔天清晨,季霖兮的电话可是直接打到了沈羡之的手机上。


    少年清越的嗓音格外理直气壮,直言他也要伴娘裙,要当伴娘。


    沈羡之那么好的涵养,都有一瞬间被这熊孩子气得既想骂人又想打人。


    不料面对他的沉默,季霖兮竟全当他是默许,还振振有词地补充了想要这样做的缘由。


    季霖兮说他回家后又琢磨了一下,反正他距离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三年,那么继续扮一阵子女孩儿也未尝不可,不必急着向贺春莱坦言真实性别。


    所以现在就是贺春莱想看他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友”穿伴娘裙,自己心爱的女孩儿他没道理不宠着,可不就得满足她嘛!


    当然,他倒没忘让沈羡之和季沐子放宽心,说他只会穿着小裙子占个伴娘位置,肯定给季沐子让妆,婚礼当天新娘必须最美的道理他明白。


    然后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他这份想当然的无理要求,就被贺云昇轻而易举地捏碎了。


    因为比起他会不会当伴娘,穿着伴娘裙的模样有多娇多美,贺春莱显然多了更为关心的事情。


    她在微信里询问季霖兮这个虚构的季沐子堂妹,是不是和季沐子那个确定存在的亲弟弟关系不好。


    贺春莱说她刚刚听九叔提了一嘴,季沐子的亲弟弟好像和“她”一样,也在从事戏曲行当。


    所以贺春莱很有理由怀疑,季霖兮鲜少提及这人的原因,是其资质平庸,便尤为眼红一身天赋爆表的“她”。


    什么叫杀鸡无需用宰牛刀?随便一出手就叫你认清自己是在犯贱?季霖兮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而后他倒也顾不上在心里怒骂贺云昇“老奸巨猾”,毕竟当务之急是赶紧编出新谎,去在贺春莱面前把旧谎圆好。


    到头来他几乎是绞尽脑汁,才勉强维持住了“家和万事兴”的假象,暂时将贺春莱哄了过去。


    然而这一切,却仅仅是开始。


    待到季沐子和沈羡之的婚礼前夕,季霖兮的心态早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非但不再提什么伴娘不伴娘,还渐渐被迫看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那就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他起初无非是图能够更轻易地和贺春莱拉近关系,就自以为机智地谎报了性别。


    以致当时明明只是厌男,性取向并不确定是女的贺春莱直接被“掰弯”,和顶着女孩子身份的他建立了亲密的恋爱关系。


    这无疑是他亲手在自己的恋爱之路上埋了大雷。


    坦白真实性别这件事,远比他曾经天真做想的要艰难百倍。


    当一个男人向贺春莱证明了自己确实不存在她认知中男人的劣根性,贺春莱其实是不会将其和男性群体一起,一棍子打死的。


    可他偏偏从二人重逢起就连性别都骗了。


    一个满口谎言,好像就没对她说过几句真话的骗子,凭什么再去成为她的例外呢?


    别说贺春莱本来就厌男,就连季沐子和唐媛这种对男性完全没有偏见的女孩子,都觉得他这一系列行径真的很渣很过分。


    贺云昇到底是给季霖兮留了一线生机,没在贺春莱面前直接撕碎他的伪装,给二人的恋情宣判死刑。


    只勒令他必须以当初亲口定下的节点为准,不许在季沐子和沈羡之的婚礼上起幺蛾子,就做正常男人打扮,堂堂正正地出席婚礼。


    贺云昇将利害关系剖析得再清楚不过。


    “这是你姐姐姐夫一生一次的婚礼,大半个上流圈和无数时尚界名流都会到场,你若执意现眼,可不仅是丢你自己的脸。”


    季霖兮虽然性情乖张自我,却也不是那种说话做事全然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孩子,这场婚礼对于季沐子和沈羡之而言具有怎样重要的意义,他懂。


    不过他自是不知,贺云昇一定要确保婚礼尽善尽美地落成,除了感念季沐子和沈羡之这一路走来的不易,确实还存着某些更加私密的缘由。


    季沐子二十四岁生日这天,不仅是她将要嫁给沈羡之的日子,也是她与他相遇的整整第十个年头。


    十四岁时,是他的出现撕裂了阴霾,把那个她本以为不能更糟的生日,重塑为了她过往二十三年人生中最璀璨夺目的印记。


    不过从今年开始,昔日的最好只能退居第二,因为十年后的二十四岁生日,她终于捧回了那道曾照亮并重构了她人生的光,正式成为了沈羡之的妻子。


    开阔的主宴会厅采用通透的琉璃构筑,伫立于春日白昼的艳阳之下,盛满了层层叠叠,碎金般的阳光。


    她则立于一片灼灼绽放的花海中央,任凭带着露珠的绯红玫瑰,以最炽烈的颜色和姿态,众星捧月般烘托着明艳更胜平日的她。


    婚礼的地点是她挑选的,然后沈羡之便将这片庄园连同其上的主体建筑一并买了下来。


    前后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将每一处布景,每一个细节,都雕琢成了她最梦寐以求的模样。


    于是才有了如今此刻。


    她穿着那件由顶级设计师手工缝制的绝美主纱,轻挽着父亲的手臂,站在光辉璀璨的宴会厅中心,心跳如鼓地等待着那位即将向她走来的新郎。


    交响乐悠扬缠绵,温柔地填满了空气的每一丝缝隙。


    伴随一声沉缓而庄严的低鸣,宴会厅尽头的雕花木门徐徐展开,逆着门外的灿然光晕,沈羡之的身影出现在了甬道尽头。


    他没做丝毫停顿,纵使脚下仍带着沉重和滞涩,依然无比坚定地迈开了步伐。


    他还是走不稳也走不快,没有拐杖的支撑,细弱的双腿仿佛每一刻都在对抗着无形的阻力。


    可黑色西装包裹下的脊背却料峭挺拔,举手投足间的清傲矜贵从未淡去半分,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清冷从容的昳丽神子。


    就这样跋涉过那条由碎光与鲜花铺就的甬道,披着满身流金般的光辉,他款款抵达至她面前。


    这不仅仅是一个英俊的新郎在走向他美丽的新娘,更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踏过漫漫荆棘与黑暗,迎向他一度不敢奢望拥有的救赎。


    当主婚人的询问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我愿意”三个字便带着最虔诚的颤音,温柔漫出她瑰丽而柔软的唇瓣。


    沈羡之顺势环过季沐子的纤细腰肢,将她紧密地嵌入自己怀中。


    他曾无数次想要将她高高奉于星辰巅,永远不为那世间的污秽卑劣侵扰,而她却只求化作绕指柔,献出自己的全部爱意和赤诚,伴他度过每一个日落和黎明。


    漫长跌宕的救赎和奔赴之后,此刻天光正盛,映照着彼此眼中的未来。


    而余生,山高水长,尽是坦途。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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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系列接档:《余夏不知》(迟钝天然伪白花X位高权重恋爱脑)


    1.贺夏芝是命很好的笨蛋美人。


    反应慢,性子温,不会争不会抢,偏偏出身帝京首席豪门,生了副能勾男人魂的祸水相。


    家有杀伐果断的长姐相护,二十岁就应家族安排,联姻给了风头正劲的地产新贵余晏礼。


    婚后两年,她被宠上云端。


    余晏礼从不拿豪门贤妻的标准拘她,知她爱好摄影,私人飞机,豪华游轮悉数奉上,带她看遍世间风景,只要她欢心,他就什么都愿做。


    可惜这泼天的好运,只维持了短短两年。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贺夏芝旅拍归来,摄影作品也入围了国际奖项的决赛圈。


    不料纷呈喜讯还未捂热,一纸离婚协议就被拍到了眼前。


    上流圈内一时哗然,冷嘲热讽四起。


    反倒是贺夏芝本人没什么所谓。


    嫁给余晏礼,本就是家中长辈的意思,她打一开始,就没有多喜欢他。


    2.余晏礼此人城府似海,背景成谜。


    二十五岁初涉名利场,仅三年,就扳倒了老牌地产豪门傅家,一举攀上权贵之巅,无人敢撄其锋。


    坊间猜测,当初他娶贺夏芝这个无趣的木头美人,不过是为借势贺家,稳固根基。


    耐着性子宠了两年,已是仁至义尽。


    可那个无人窥见的夜晚,贺夏芝的毕业舞会过后。


    她醉倒在他怀间,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他坦言了心中所想。


    “我好羡慕姐姐,能做出一番事业,当掌控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可我不是姐姐,我笨,什么都做不好,不联姻给你,也会被联姻给别人。”


    “我当然不喜欢你,特别想实现的事……离婚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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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你所思,即成我魂魄的归方。


    凡你所愿,便是我存在的意义与终场。


    离婚而已,他余晏礼,没什么给不起。


    古言初尝试:《皇女翠花》(当女帝,娶邻国的病弱篡位皇叔!)


    1.翠花孤儿出身,所幸被村中卖豆腐的盲眼老伯捡回了家,学得一手做豆腐的好技艺。


    十五岁那年,相依为命的养父撒手人寰,她长跪于墓前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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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年初春,她进山打柴,竟白捡了个顶顶合她心意的俏相公。


    虽然身落伤疾,年纪有点大,却一副标志好样貌,擅识文断字,温雅无双。


    翠花美滋滋,老天待她不薄,待她养好了相公的身子,夫君娃娃暖炕头,人生圆满指日可待。


    岂料邻国女皇的近前女官突至,说她是流落民间的嫡皇长女。


    更要命的是,依照邻国祖制,她这斗大字不认几个的豆腐娘子,竟要做未来女皇。


    2.裴怀彻曾是大渊国手腕铁血的摄政王,辅幼帝,掌朝纲,平四方,奈何功高震主,庙堂江湖皆传他早晚废帝自立,黄袍加身。


    别人信不信裴怀彻不知道,反正他一手带大的小皇帝是信了。


    亲政后第一件事就是伙同奸佞除他,致使他重伤坠崖,命悬一线。


    再睁眼,一个粗布荆钗也难掩姝色的乡野少女凑在他近前,媚眼盈盈,脆生生地唤相公。


    说是念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因此只叫他以身相许,往后踏踏实实地跟她过日子。


    裴怀彻心已死,身亦倦,索性从了,一晃两年,一时赘婿一时爽,一直赘婿一直爽。


    直至数十辆华盖鸾铃的皇家车驾碾碎乡间宁静,他家小娘子竟摇身一变,成了邻国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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