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的身影最终被如潮水般涌出的下班工人们淹没,彻底消失在宋玉珍眼中。
费劲心思才回到江城,宋玉珍踩上江城的地皮便打听起林婉,听闻她已经嫁入傅家,现在在服装厂上班,宋玉珍心里到底升起几分失落和鄙夷。
当初这人和傅明俊分手很是坚决,现在呢,竟然还是嫁了进去。
她就知道,这人也是贪图傅明俊的家庭和财富,之前还装得挺清高
***
林婉因为被陌生的宋玉珍找上门而稍稍耽误了些时间,等拎着东西坐上的士司机李梅的车时,距离下班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
“小林,你这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等着生孩子了?”
“是,估摸就这半个来月时间。”
“那感情好,看看是生个大胖小子还是大胖闺女。”李梅打着方向盘,开得平稳,心中不禁感慨有钱人家是不一样,快生产了能专门回家等着的,她当年可是在地里干着活,突然要生了这才紧急找的接生婆。
林婉到家后将从厂里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放空的脑子里不期然便回响着宋玉珍的话。
起初,她听宋玉珍提到傅这个姓,又口口声声你老公,自然地就联想到傅修怀。
只是走出几米远,林婉越琢磨越不对,心底隐隐有预感,试探着确认一句,宋玉珍竟然以为自己是和傅明俊结的婚。
收拾整理好,林婉听王婶张罗着吃晚饭,慢悠悠下楼的时候,一眼见到了从外风尘仆仆回来的傅明俊。
傅明俊难得早下班,今儿去建筑工地跟着傅修怀安排带他的师傅学,从看图纸到上手搅拌水泥,样样不落,可把这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少爷累够呛。
这不,一身泥沙的回来,可把当奶的心疼坏了。
蒋月英忙催促孙子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林婉看着傅明俊从未有过的狼狈,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要知道,当初在江城大学,傅明俊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家世好,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出手大方,又是一副阳光开朗的帅哥样,不论对谁都爱调笑两句,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拽和不屑。对比不少暴发户家庭出来的张狂和政要家庭出来的眼高于顶,傅明俊的性子确实够好。
这人入学没多久便成为同年级的焦点,身上是价格不菲的牛仔、皮衣,又酷又帅,甚至还有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的BP机,一台就价值两三千,这样的傅明俊总是呼朋唤友,一帮兄弟围着,爱跟在傅明俊身边的男生多,喜欢他的女生同样多。
林婉进入大学后一心学习和兼职挣钱,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哪个系有什么帅哥美女,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自然也对傅明俊这个风云人物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是旁人眼中的系花。
学校里有些男学生会同林婉接近,可林婉看着随和,任谁接触都会和和气气地交谈,等接触多了,又只会令人觉得有几分疏离。
收到过不少情书的林婉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书拆开看了些,林婉甚至能精准地*捕捉到一两个错别字,或是有些肉麻的话语令人难以承受,最后她会平静婉拒送情书的同学,面上没有丝毫娇羞,反倒将对方闹成了大红脸。
而林婉真正见到傅明俊的第一面是在大三开学时,此前似乎是听同学提到过哪个系有个有钱的大帅哥,甚至学校运动员都能自掏腰包请全系的同学喝饮料。
林婉没记住那人什么系,也没记住他的名字,不过有在心里感谢一二,真是大方啊。
后来消息灵通些的同学还打听到更深层次的八卦,原来那人家里有钱是小叔太有钱。
林婉喝着免费的饮料,默默在感谢名单上加上了那人的小叔。
林婉也曾顺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看见那位某某系大名鼎鼎的有钱帅哥,林婉倒没对这人的有钱或者帅气留下什么印象,只是看着他青春肆意地吆五喝六,和谁说话都面带笑意,神采飞扬到似乎没有任何烦恼,一时有些羡慕。
这样的人,一看就过得很幸福。
现在的傅明俊明显少了几分过去的意气风发,满脸都是被工作折磨的苦闷,看得林婉惊奇。
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傅明俊在饭桌上又同以前一样,将自己去工作受苦的事儿掰开了揉碎了,讲成一桩桩有意思的故事,逗得爷爷奶奶发笑。
“我心想还要我和水泥?我在家连面粉都没和过呢,这不是疯了吗?”傅明俊言语间说着哭,可眉眼中都是笑意,“结果第一次就把人水泥给毁了,我都担心我这个月工资够不够赔。”
蒋月英笑得开怀:“你这孩子,你小叔还能亏了你?尽说些不着四六的。”
傅明俊垂下眼睑,心想是啊,从小到大得了小叔多少关照,结果呢,一下回去个大的。
饭后,王婶在厨房忙碌洗碗,林婉陪着婆婆在后院看她种的菜,冬日里瓜果长得困难些,可好歹比十多年前顿顿红薯土豆强,蒋月英已然满足。
“那时候下放到农场,日子艰难,能有红薯吃都不错,我和你爸身子不好,因为成分问题,就连每天填不饱肚子的红薯都有人来抢,明晃晃地抢,说臭老九一家还吃啥饭,你大哥大嫂去理论也没拿回来,告到生产队队长那儿,人也不会帮坏成分,最后是修怀”
林婉静静听着,想到傅修怀的模样,这人如今看着名利双收,斯文儒雅,可内里如何,她已经隐隐窥视到。
他是个不会吃亏的主。
蒋月英继续碎碎念叨着:“这孩子倔,下手又狠,直接把抢我们家红薯那几个揍了一顿,揍得血淋淋的,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是一个打几个。为这事,他也被拉去批斗,写检讨报告,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后来,再没人敢明目张胆欺负我们一家。修怀,从来不让家里人吃亏,个个都护着。”
“是。”林婉十分相信这一点。
蒋月英去屋里拿铲子,准备松松土,林婉在菜地里看着茄子打霜,身后传来声响。
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林婉回身一看,傅明俊似乎听到了他奶奶的话,接着道:“小叔护着我们一家,从小我被谁欺负,都找他帮我出头的结果,到头来,还是被小叔欺负得最狠。”
林婉没接傅明俊这话茬,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瓜果上,语气平静:“你还记得宋玉珍吗?”
向来随和的傅明俊在林婉的视线中陡然变了脸色,也默默印证了林婉的某些猜测。
“你你怎么突然提她?”傅明俊的声音小了些。
林婉不见半分异常,语气已久平淡:“我今天见到她了。”
傅明俊像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仍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见到她?当初小叔不是把她送走了?”
分不清的字眼往耳朵里钻,为林婉拼凑出模糊的过往,重重迷雾之下,似乎就要拨云见日。
“送走了,她就不能回来?”林婉轻笑一声,“你和宋玉珍”
林婉的语气平淡,不见半分歇斯底里,更没有冷嘲热讽,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慢到傅明俊随时都能打断她,插话进来。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根本不喜欢她!”傅明俊一直觉得自己冤屈,做好事把自己搭进去了,“婉婉,我当初就是,现在还是!”
“是不是也和我没有关系了。”林婉静默地看着傅明俊,直直望进他焦急的眼眸,“不是吗?”
傅明俊颓丧地卸力,整个人似是瞬间矮了两公分般萎靡下去:“是,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你你注意身体。”
咚咚咚的脚步声离开,惊扰了取回铲子的蒋月英,看孙子一脸着急地奔跑着离家,她望向小儿媳妇:“婉婉,明俊这是怎么了?”
林婉脑子同样乱糟糟的,太多线索涌入脑海,反让人迷糊:“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要解决吧。”
傅修怀发觉今晚的林婉有些异样。
按理说,临近生产,林婉这阵子的心思都在肚子上,甚至还列出了各类生产时的注意事项,同她上学时有条有理的好学生范儿没有什么区别。
可今晚不同。
今晚的林婉发着呆,细细的柳叶眉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那思绪还有些折磨人,令巴掌大的小脸上飘起愁云。
“怎么了?是厂里发生了什么?”傅修怀思考着会烦恼到林婉的情况,“还是明俊又来烦你了?”
听到明俊三个字,傅修怀见林婉眼神异动,不由坐直了身子。
“没什么。”林婉摇摇头,状似无意道,“就是看到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儿。”
傅修怀显然有些意外,又带着几分惊喜:“明俊交女朋友了?”
林婉笑了笑:“不知道。”
翌日一早,林婉迎来生产前在服装厂的最后一天工作,同事们都体谅她,基本接手完工作就劝她歇着少动,或是早点回家也成。
林婉想着有始有终,在厂办听八卦,也没提前走。
当然,还有一件事没了,她总有预感的,今天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下午三点多,门卫托经过的工人顺道带话:“林婉,门口有人找,一年轻姑娘。”
林婉道声谢,拎着最后收拾好的一点行李提前离开,和同事们道别。
秦芳帮忙送林婉出去,其他人也叮嘱她好好养着,顺利生产后再回来,林婉一一应下。
“婉婉,你早点回来啊,你不在,我饭搭子都没了,吃饭都不香了。”秦芳发愁啊,自己最好的饭搭子离自己而去。
林婉笑:“那你少吃一碗,正好节约粮食。”
秦芳:“”
秦芳将人送到门口,见林婉有朋友来找,便没跟出去,只是那女的眼生,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宋玉珍同志,你怎么来了?”林婉叫宋玉珍在附近小饭馆坐下,轻车熟路地点了两道菜,“你再点点?”
“不用了。”宋玉珍摇了摇头,一脸苦闷,“我马上就要走了。”
“去哪儿?”林婉替自己倒了杯温水,青葱指尖贴在有些白瓷上,显出几分柔韧。
“反正是要离开江城,他让我赶紧走。”宋玉珍的话没头没脑的,可林婉听懂了。
依傅明俊的性子,永远憋不住事,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林婉昨天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见过宋玉珍,也就猜到他会找人。
“那祝你一路顺风。”林婉举着茶杯,往前迎了迎,隔空示意。
宋玉珍掀起眼皮看向林婉,清亮的眼眸转来转去,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林婉并没着急,慢悠悠地吃着菜,等她开口。
傅明俊支支吾吾不敢明说,傅修怀向着他侄子也有所隐瞒,可宋玉珍显然是有话想说的。
看她今天的模样,估摸她还没和傅明俊对过,仍旧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和傅明俊小叔结的婚。
童程家小饭馆的饭菜味道极好,林婉胃口不错,吃着酸菜鱼,鱼肉鲜嫩,就连汤都鲜香,就在她抿着鱼肉时,就听宋玉珍开口,一开口便是一剂猛药。
“林婉姐,你真的不在乎我和你老公睡在一张床上过?”宋玉珍确实不甘心,林婉怎么能不在乎呢?
林婉愣了几秒,艰难地将宋玉珍口中的你老公三个字替换成傅明俊,缓了缓脸色才道:“在不在乎,日子不是一样要过?再说了,都多久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就这么忘了?”宋玉珍在心里腹诽,这女人倒是为了傅家的家产能忍,可她就算要走,也不想让她这么痛快,“也是,他其实还是喜欢你的,跟我都是意外。”
“你既然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好了。”林婉说话时,淡淡扫了宋玉珍一眼,见她听到这话神色都变了,不由想笑,“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宋玉珍料定林婉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想展示她的从容大度,当即事无巨细地回忆往昔:“在天上人间夜总会,我在那里当服务员,他和他哥们来喝过酒。”
天上人间夜总会在江城久负盛名,销金窟名不虚传,能让人花钱如流水,也能让人沉迷其中。
“他真是很好,和其他客人都不一样,来就打打牌,唱唱歌,不会揩油占服务员便宜,遇到有难缠的客人为难我们,他还会帮着说话。”宋玉珍像是陷入回忆里,面上露出几分小女人情态,“他也帮过我好多次,我很感激他。”
“他确实乐于助人。”林婉想到大学时就听过的不少传闻,傅明俊帮兄弟出头,为素不相识被小混混调戏的女同学打架,宋玉珍有句话没说错,这人真有几分像武侠剧里的大侠,随性潇洒。
“我们那晚确实是意外。”宋玉珍揪着手,试图解释,“我家里条件不好,被逼着出来夜总会当服务生赚钱还债,他安慰我,我们喝了很多酒他最爱的一直是你,林婉姐,去年我没有机会当面向你解释,现在我想说清楚,希望你不要怪他。”
林婉捏着茶杯,仰头又饮下一口温水,一顿饭的功夫,温水渐渐变凉,从喉间穿过,一路凉到四肢百骸。
“嗯,我相信,傅明俊做不出来脚踩两条船的事。”林婉还是信自己的判断的。
宋玉珍怔住,不理解眼前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淡漠,时隔一年再听到她老公的事,为什么没有半分愤怒。
林婉越是淡然,宋玉珍越是焦急、不解。
“那天早上你找来,看到我们没穿衣服躺在一张床上,我很慌,担心你误会,其实我有说的,我们都是意外。”宋玉珍面上着急,就连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林婉姐,你信我。”
“那天早上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林婉没搭这话茬,反而问了个令宋玉珍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还有他小叔。”宋玉珍至今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吓人,明明看着英俊,举手投足斯文儒雅,说话也轻声,可看着他的眼神,宋玉珍便害怕。
“嗯。”林婉吃得差不多,拎着包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尚在凳子上的宋玉珍,“既然是你主动来找我,这顿饭就由你请了,没意见吧?”
说罢,林婉慢悠悠往外走,黑色短靴踩在饭馆地面,走得小心翼翼。
宋玉珍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林婉能如何淡然地面对自己又提起和她老公大被同眠的事,她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不介意?
望着林婉离去的背影,宋玉珍羡慕又嫉妒,眼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悔恨与歉意。
“对了,忘了告诉你。”林婉走了几步,停在原地,转身看向宋玉珍,“我结婚了,不过丈夫不是傅明俊。”
林婉的声音被吹进饭馆窗户的微风吹散,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涌入宋玉珍的耳朵,震惊到她不敢相信。
她打听到的消息,林婉分明就是嫁进了江城最有钱的那个傅家,怎么可能不是嫁给傅明俊?
那自己这两天一遍遍地在她面前提起往事,想要令她和傅明俊的婚姻生出嫌隙,如果他们压根没有结婚,那这又算什么?
林婉在傅家别墅门口见到了刚刚宋玉珍口中有很多形象的傅明俊。
“婉婉,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去服装厂找你,本来想告诉你,我打发宋玉珍走了,结果你同事说有个女人来找你,是不是又是她?”
“傅明俊。”林婉点点头,语气很是平静,“你和宋玉珍”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婉婉,我和她真是清白的!”一直以来,傅明俊并不愿意在林婉面前提起宋玉珍,实在是难以启齿,他没有做任何三心二意的事,明明只是顺手救了一个被流氓恶霸解救的服务生,谁知道,后面的一切都变了。
傅明俊向来看不得有人被欺负,尤其还是个弱女子,其他人不敢管,他敢管,直接就把要强抓宋玉珍去包间欺负的小混混揍了几拳。
一通打架后,傅明俊也挂了彩,不过终归是阻止了恶行,他并不在意。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见义勇为,谁成想,那小混混竟然有点背景,认了江城一有权有势的暴发户当干爹,那暴发户娶了政府某领导女儿,借着权势谋了不少好处,很快就发达了,公司越做越大。小混混要找傅明俊寻仇,最后还是小叔傅修怀出来才摆平了一切。
傅明俊不知道小叔是怎么摆平的,他听说那暴发户在商政两界都有人,小叔必定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为这事儿,傅明俊很是过意不去,整个人都老实许多,再不敢去任何夜总会或是卡拉OK厅寻热闹。
直到又过了一阵子,宋玉珍找上门,泪眼朦胧说起自己因为引起两方打架,事情闹大了被开除,丢了工作,家里又逼着她要去挣钱还债,实在是走投无路,不想活了
傅明俊哪里听得这些,尤其看宋玉珍可怜,被人欺负了没人帮,没人救了还要因此受牵连被开除,内心那股正义的小火苗越烧越高,当即表示要帮她,左拐右拐之下又求助了小叔,讨个普通的工作。
傅修怀在侄子的左右求情下,让宋玉珍去了他生意伙伴的商场当服务员,这工作算是个好工作,基本也遇不上什么骚扰。
后来宋玉珍时不时会请傅明俊吃饭,送礼,表示谢意,直到一晚两人喝醉了傅明俊稀里糊涂地醉倒,第二天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和宋玉珍躺在一张床上!
脑子乱得来不及思考,傅明俊就被出现在门口的林婉当场发现,旁边还站着自己小叔。
一朝变故,傅明俊失去了太多他也没法在林婉面前再提宋玉珍,直到昨天从林婉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林婉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像是冬日里寒风吹进塑料袋,吹得鼓鼓囔囔,内里确实空的,一颗心跟着发涨,不太疼,只是有些酸。
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林婉看着急于澄清的傅明俊面上满是焦急神色,反倒平静得可怕,“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都过去了。”傅明俊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地蔫了下去,只是执念般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真的没有和宋玉珍”
“嗯。”林婉看着他,感慨万千,“但是也已经过去了。”
转身时,林婉轻声细语:“我先回去了。”
今夜的江城大雨瓢泼,夜里七点已铺开雨幕,墨色天空像是被凶狠地撕了一道口子,电闪雷鸣,煞气阵阵。
傅修怀结束工作回到翠湖别墅,桑塔纳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伴随着哗啦雨声,转瞬又融于水洼。
身上西服被雨浸湿,傅修怀踏着湿漉漉的步子上楼,带着几分急切。
今天傍晚,傅修怀接到饭馆老板童程的电话,提及自己太太和一个年轻女同志见面,那气氛不大对劲。
傅修怀彼时正忙着和生意伙伴见面商谈,让人去调查一番,很快便收到消息,宋玉珍偷偷摸摸来到江城,连着两日都找上了林婉,同样的,今天一早,傅明俊也去找过宋玉珍。
虽说没法得知三人互相说了些什么,可傅修怀已然能猜到大概。
大雨已至,寒风自四面八方来,傅修怀在卧室前,推门而入迎来的却是一阵温暖气息。
林婉正靠在床头看书,天花板上水晶灯饰晃出悠然的暖黄光晕,衬得床上的女人蒙着一层金色光圈,沉静美好。
只是她抬眸的一瞬,傅修怀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清醒。
“傅明俊自己不敢说,你也替他瞒着我。”林婉收起书本,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或者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替你侄子瞒着我的事?”
林婉已然了解了和傅明俊分手的真相,也许是时隔近一年,她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不过,更她想不明白的是,傅修怀的态度。
难道真是傅明俊当初理亏,最后由他小叔来收拾烂摊子,竟然收拾到将自己赔了进来?
林婉心底翻江倒海,她能窥视到宋玉珍的私心和算计,能看透傅明俊的慌张和软弱,唯独摸不清傅修怀的心思。
她明明白白问上一句,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叔到底能为他侄子做到什么地步。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不见半分愤怒或是慌张,反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得林婉疑惑。
“婉婉,明俊虽然是我看着长大的,可终究是外人,我们才是夫妻,我自然是向着你的。你如果不想我再帮他任何事,我都听你的。”傅修怀勾了勾唇,“你这样想,我很高兴。”
林婉:“?”
他在高兴什么?
第32章 第32章林婉并不清楚自己一……
林婉并不清楚自己一番兴师问罪,傅修怀眼中为什么反倒升起丝丝亮光,他既不惊慌也不愧疚,似乎有几分喜悦。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婉读不懂男人的喜悦来自哪里。
傅修怀薄唇微扬,带着总是无情深邃的凤眼也上翘了几分:“你要是不喜欢我帮着明俊,我肯定不帮了。”
“你是他小叔,他是你侄子,你帮不帮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婉自问没这个本事,两人再如何,那也是相处二十多年的亲人,她一个外来的,和傅修怀结婚不到一年,哪有什么分量。
“你是我妻子,自然比侄子重要多了。”傅修怀俯身靠近,凤眼有情,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任何时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婉别过脸,低声嘟囔:“傅明俊去年和宋玉珍闹出事的时候,你也帮我?”
林婉不清楚当初的细节,可想想也知道,他这个小叔自然是帮侄子的,甚至会动用各种关系压下这件事,替傅明俊隐瞒。
“之前我问你我和傅明俊分手的原因,你不也是瞒着我?”林婉少有如此质问的时候,心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少,控制不住地竟然有几分生气了,“你和他一样,都在隐瞒,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婉对傅明俊没有多生气的质问,反而是面对傅修怀如此。
“当然不一样。”傅修怀生得高大,此刻被林婉揣测内心,再抨击一番,也没有任何窘迫,相反理直气壮道,“明俊瞒着你,是他自己做错事,难以启齿;而我瞒着你只是因为”
林婉望着男人,目光落在他轻启的薄唇上:“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再难过一次。”
设想了许多傅修怀这个人精出于各种目的隐瞒自己,林婉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理由。
***
林婉知道过去的事总归是自己和傅明俊之间的事,顶多再加上一个宋玉珍,与傅修怀无关。
也许是如今的变化太多,林婉无从知晓自己当初的心情,可即使如此,她也十分认可当初分手的决定,她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林婉很平静地听说了过往,也很平静地接受了过往,平静到当晚早早睡下,还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傅修怀安排医生上门来为林婉检查一番,确认她各项指标健康,又见林婉情绪正常,这才稍稍放心,叮嘱王婶多帮忙照看着,才又驱车离家,要去处理节外生枝的麻烦。
关于宋玉珍和傅明俊的事,傅修怀一清二楚,以至于那个混乱的早晨,也是傅修怀亲自送了林婉离开,再处理了衣衫不整的宋玉珍和傅明俊。
傅修怀做事不似傅明俊那般优柔寡断,直接将傅明俊禁足反省,再送走了宋玉珍,压下所有消息,保证不会外传,干脆利落到任何人都没法使出什么手段。
一年后,宋玉珍偷摸跑回江城,是心有不甘,也是对傅明俊依旧迷恋,现在再看到一年前处理掉自己这个麻烦的傅明俊小叔时,忍不住解释。
“傅叔叔。”宋玉珍在傅明俊面前扮演温柔可怜,在林婉面前演绎言多必失,在傅修怀面前刚要扮可怜扮深情扮就被打断。
“不用在我面前多说什么。”傅修怀双掌合十,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出,显出几分刚硬,一如他此刻的声音,令人生寒,“你想说什么可怜的话都留到傅明俊面前去说,跟我说,没用。”
早一眼看穿眼前人图什么,傅修怀并不在意:“你要去找谁都可以,就是傅明俊也可以,但是一年前我让人送你离开江城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林婉面前?”
宋玉珍这辈子在家里见过暴戾的父亲,会打人,在夜总会当服务员时见过凶恶的客人,会逼迫会调戏人,可是谁都没有眼前的男人可怕,一字一句并不狰狞,可每个句话都让人遍体生寒。
“有,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林婉嫁给了你,我不该去找她”宋玉珍昨天才知道,林婉竟然嫁给了傅明俊小叔,震惊之余又是不理解。
傅修怀可是知道林婉同傅明俊谈恋爱的,怎么还会和林婉结婚!他是不是疯了!
“可是,我也是没办法,我从小被我爸打,后来还被逼着”宋玉珍对于这些话已经是滚瓜烂熟,甚至眼眶配合着泛红,任谁看了都要怜惜几分。
“没有可是。”傅修怀直截了当打断宋玉珍的解释,“不要以为我是傅明俊能吃你这套,你要使什么心机手段,能骗到傅明俊是他蠢,可你不该想着把这些心机用到林婉身上。”
宋玉珍觉得面前的男人可怕极了,其他人会被自己的眼泪与怯懦悲惨的过去打动,总归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是这个男人不会。
“我会找人亲自送你离开,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江城。”傅修怀抬手看了看手表,耽误的五分钟时间令人蹙眉不悦。
宋玉珍瑟瑟发抖:“傅叔叔,你不能这样!我要见傅明俊”
“至于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会让人搜集好证据,一五一十告诉傅明俊。”傅修怀深知摧毁一个人就要摧毁她最在意的东西,“你不是最爱在傅明俊面前伪装?那正好,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
被强押着离开,宋玉珍尤为不理解,她还想见傅明俊,傅明俊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会仗义出手帮自己,对谁都好。
她不要让傅明俊讨厌!
“你不能这样!傅明俊不会相信你的!”
宋玉珍的话被冬日雨后寒冷刺骨的风吹得七零八落,渐渐消散。
傅修怀锃亮的皮鞋碾着落叶,转身离开。
***
林婉的肚子已经很大,临盆在即,心境倒平和不少,哪怕她才在昨天知晓了一切。
傅修怀一早夸张地让医生上门检查,林婉觉得这人小题大做,他不会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吧,影响胎儿吧。
前尘往事明明就在一年前,却好似距离很遥远,遥远到林婉此刻知晓分手的原因,竟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不如肚子里的孩子胎动一下,给林婉带来的异动大。
今天开始,林婉在家里等到生产发动,一时无聊,摸着孕肚看书,一旁的录音机里旋转着港城的磁带,悠扬歌声飘出,回荡在房间。
房门外,一双休闲运动鞋出现,一身牛仔服的年轻男人挣扎着抬手,却迟迟无法敲响房门。
傅明俊想到昨天和林婉的对话,刻意遗忘地过去令人羞耻到抬不起头,再是没有想对不起林婉,可他也是真的被林婉亲眼看到和另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修长的手指缓缓垂落,敲门声最终还是没有响起。
傅明俊低眉转身,眼前似一堵高山挺拔,小叔傅修怀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跟我过来。”傅修怀刚解决完宋玉珍的事,此刻看向侄子的目光并没有半分长辈的疼爱。
两个男人在别墅后院相对而立,寒风吹动菜园里枝叶沙沙作响,山雨欲来的萧瑟铺满天际。
“傅明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那些破事不准再闹到婉婉面前。”傅修怀拧眉不悦,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寒凉。
傅明俊从没听小叔这样冷漠地警告,一时心肝颤动:“宋玉珍的事是我不对,你放心,我跟她说过了,别去找婉婉。”
“你能说什么?”傅修怀比傅明俊高出小半个头,凤眼却好似睥睨般蔑视着他,“你除了被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玩得团团转,被她几滴猫尿哭得同情心作祟,你还会什么?”
“你!”傅明俊呼朋唤友多年,身边的兄弟捧着他,无数女人喜欢崇拜他,只有小叔傅修怀会这样贬低自己,像是此刻呼啸而过的寒风,拍了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宋玉珍我已经派人送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江城,至于你,也该庆幸自己姓傅,不然”傅修怀目露凶光,“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傅修怀转身离开,只轻轻落下一句:“婉婉生产在即,你给我带着你那些破事,有多远滚多远,少烦她。”
傅明俊面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心口上尤甚,只扬声呐喊:“我是喜欢她,爱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我不想对她好?”
“你有什么本事对她好?”傅修怀回身,冷漠的视线像是利刃,自上而下地打量傅明俊一番,“就凭你被宋玉珍算计,又让婉婉亲眼捉奸在床?”
傅明俊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承受不住小叔的指责,他本以为不去想就过去了,可原来阳光照射而来,一切都无所遁形。
看着小叔昂然离去的背影,像个胜利者的姿态,傅明俊不甘心:“傅修怀,你又有多本事多光彩?!当初婉婉不肯见我,我明明是托你去帮我向婉婉求情,结果呢,你怎么把人求情求成你老婆了?你才是卑鄙无耻!”
傅修怀脚步一顿,宽大的脊背依旧硬挺,他没有回头:“不是你给的机会吗?明俊,小叔倒是该谢谢你。”
傅明俊胸口生疼,目眦欲裂,几乎快站不稳,只能扶着墙大口喘气去,却又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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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音符流转,傅修怀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看书的身影。
海藻般茂密的发丝披在脑后,缕缕青丝被灯光照得柔顺,只随着林婉偶尔翻书的动作晃动。
林婉看书时极为认真,柔和的目光落在书页上,侧脸沉静专注,与傅修怀记忆中的模样重合。
男人站在门口,一时不忍心惊扰这一幕。
直到
怀孕后期,再是没太被孩子折腾的林婉也有了些反应,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承受着孕肚的双腿也有些酸胀发肿。
许是小腿难受,林婉俯身准备揉捏小腿肚,却碍着高高挺起的肚子,一时困难。
林婉身高一米六五,在江城女生中属于身材高大的,但因为她骨架小,并没有什么压迫感,细胳膊细腿,也是怀孕后滋补的营养品吃得多,身上多了几两肉,笔直的双腿匀称了些,不过分瘦,多了些健康的美。
此刻,酸胀的小腿肚却攀上了一只与之肤色完全不*同的手。
傅修怀打拼多年,风吹日晒早将皮肤打磨成淡淡的麦色,不过分深,但与林婉白皙的模样相距甚远。
白皙的小腿肚最是柔软,却深陷在傅修怀宽大的手掌中,印出他修长手指的形状。
“又不舒服了?”傅修怀坐到床边,将林婉的小腿抱在怀中,手掌掌握着精准的力度,一下又一下地按摩。
林婉点点头,感受着男人带来的舒适感,将那份酸胀缓解不少,她没将视线落在傅修怀脸上,只默默盯着他的手,看着他耐心地揉按着自己的小腿,左腿到右腿,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的手指真长,也很有力。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傅明俊和宋玉珍,林婉不知道后续,也懒得去理,无非是别人的纠葛,她现在无暇他顾,只紧张地等待,等待随时可能发动的生产。
距离生产日期还有十天,傅家上下也随时待命,蒋月英是最欢喜的,每天醒来都要问问情况,就担心是夜里自己睡着的时候发动了。
傅修同每日从钢铁厂回来,也会习惯性关心一句弟弟弟妹有没有迎来喜讯,甚至回忆起自己头一回当爸爸的情况:“我第一次当爸的时候也紧张,没想到生个臭小子天天惹我烦。”
傅明俊这阵子又不着家,傅修同想到儿子就头疼,还是闺女好。
放寒假的傅明惠迫不及待当堂姐,最近天天待家里,随时准备帮忙:“爸,哥就得管啊,您得拿出威严啦!小婶马上都要生了,不知道生个堂弟还是堂妹,他这个当堂哥的也得在啊。”
张梅英听着这话便头疼,儿子说去好哥们那儿待一阵,张梅英觉得是好事,不然看着林婉生下他小叔的孩子,不定蔫成啥样呢,偏偏明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跟她爸一个样。
“你们父女俩一个个的能不能少说两句,修怀和林婉的孩子,你们倒是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傅修同听到这话可不乐意:“那也是咱们侄子或者侄女啊,明俊和明惠的堂弟或者堂妹,你倒是撇得清。”
傅明惠觉得亲爹说得太对了,小鸡啄米式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傅修同左右踱步,越说越觉得傅明俊不能在家人这种时候跑出去玩儿,显得对亲人漠不关心,立刻就要抄起电话听筒:“得把明俊叫回来,不然不像样。”
傅明惠狠狠点头:“就是就是。”
张梅英被这父女俩气得不轻,真是懒得搭理他们!
林婉每天在日历簿上的日期数字上画个杠,数着日子过,每天摸摸肚子,好奇什么时候发动。
为了生产准备,她每天的散步工作也没落下,就担心到时候不好生,所有有经验的母亲都告诉她,生孩子是个体力活,是个持久战。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还有四天到预产期,林婉越发地盼着,那心情跟当初盼高考似的,又期待又紧张又有些害怕,五味杂陈。
高考好歹是学习了多年的考试,上面的知识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见过面,生孩子不一样,生出来的什么样,谁能知道。
等得无聊了,林红和何秋梅以及秦芳都来家里看她,陪她打发时间,也帮她缓解紧张。
傅家别墅宽大的客厅里,四个姑娘坐在沙发上,前方茶几上摆着王婶给备的瓜果糕点,丰盛极了。
三人听到林婉把生孩子和高考一比,不禁乐了。
秦芳大剌剌笃定:“生出来什么样当然可以预见啊,你这么漂亮,你老公那么俊,孩子肯定不差,要么是个小帅哥,要么是个小美女。”
林婉歪着脑袋琢磨,怎么好像有点道理。
林婉从小到大确实听无数人夸自己跟年画娃娃似的,等长大些就夸自己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后来初中高中开始收情书,许多男同学见到自己就脸红,到了大学更是有许多追求者林婉知道自己长得还行。
至于傅修怀,不夸张地说,都和电视里的港星有一拼了,林婉认真地想,四大天王要是有五个人,傅修怀也能进去。
林红却有些担忧:“都说外甥像舅舅,侄子像姑姑,像我倒不错,像大成可怎么办?傻样傻样的。”
林婉噗嗤笑出声:“二姐,这话让大哥听到,准蹦起来揍你。”
林红同样弯了笑眼:“他敢,嫌我小时候揍他揍得不够多?谁怕谁!”
何秋梅觉得林婉的孩子肯定是个好模样,又问她有没有给孩子起名:“起名字可太重要了,你们想好没?”
“没呢。”林婉也为此发愁,公婆说让自己和傅修怀取,林婉为此翻了好久的字典,许是因为是自己孩子,总不能随随便便取一个,越郑重便越难满意,“等后面再想想。”
——“后面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三位客人齐齐循声望去,不出意外见到了傅修怀的身影。
“在说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林婉见这三人有些拘谨,出声解释一句。
“名字是得好好取,不过不急,后面再想就是。”傅修怀低眉扫过客厅,见林婉状态不错,识趣地离开,“你们慢慢聊,有事叫人。”
傅修怀一出现,沙发上的三位客人坐姿都要端正了几分,待他走上楼,三人这才放松下来。
林婉看得好奇:“你们至于吗?尤其是二姐,你好歹比他地位高。”
林红摆摆手:“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我叫一声妹夫,他敢答应,我都不敢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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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仔细回想,傅修怀有那么吓人吗?也没有凶神恶煞啊。
何秋梅拍了拍林婉的手,压低声音:“你不觉得你老公气势太足了吗?就站那儿就很有压迫感,明明很客气,可我就是不太敢跟他说话。”
“还好吧。”林婉似乎没感觉到,傅修怀刚刚分明相当随和。
“果然结婚了就是不一样。”秦芳好奇地挤眉弄眼,“那你当初第一次见傅老板的时候,什么感觉?觉得帅呆了?”
这话真是把林婉问到了。
秦芳在江城大学和林婉不同系,加上林婉在学校里行事低调,这姑娘并不知道林婉和傅明俊有一段恋情,此刻天真地以为林婉和傅修怀有着多么浪漫的邂逅。
林婉总不能说,第一次见面就叫了人小叔吧,觉得他是个慈祥的长辈。
三人来看林婉,由傅家人邀请着吃了晚饭才离开,临走时,林红握着妹子的手叮嘱:“爸妈也惦记着,说有消息了就赶快通知,他们已经跟村口小卖部的赵大爷打了招呼了,得信儿就过来。”
林婉点头,她知道大家都替自己操心呢。
“大成也是,恨不得这会儿就过来,我让他别来添乱。”林红打量林婉状态不错,捏了捏她软乎的掌心,“要是发动了,让你男人记得通知我,我请假过来跟着,虽说起不了多大用处,可心里安心点。”
“好。”林婉也觉得安心,这种时候比平时脆弱,总得有亲近的人守着不是。
送走客人们,林婉在傅修怀的陪同下在别墅门口溜达了两圈,遇上隔壁邻居何燕妮,这人比什么都激动,伸手摸了摸林婉的肚子,故弄玄虚:“肯定要生了,我感觉差不多到时间了。”
林婉眉眼弯弯:“燕妮姐,你还有这本事?能算命?”
何燕妮咧嘴露出贝齿:“气功你知道吧?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林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天时,傅修怀也没往公司跑了,工作挪到家中,在书房忙碌,每天电话不停,林婉觉得他是没事找事:“你还是去公司吧,这儿也没你事。”
只要一天没发动,林婉其实不大需要什么特别照顾。
傅修怀坚定拒绝:“还是待在家里安心点,大哥说了,他兴许就是生第一胎的时候没守着大嫂,生出来的儿子才不听话。”
林婉噗嗤笑出声,难以置信这个大老板居然如此迷信:“你竟然信这个?”
傅修怀:“我不信。”
林婉也猜到这人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笑道:“我没那么娇弱,非绑着你在身边,家里人那么多,并没有需要你时时刻刻守着。”
傅修怀将文件放到一边,望着林婉,几乎是要望进她内心深处:“不是你需要,是我需要。”
林婉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不是自己需要他守在身边,是他需要吗?林婉一时难以分辨什么,只觉得心跳得快了几分,连带着身体也有些异样。
尚来不及再仔细分辨,林婉一把抓着傅修怀的手臂:“我”
精明的商人少有地显出几分笨拙:“怎么了?”
林婉:“好像要生了。”
第33章 第33章察觉到自己要生了,……
察觉到自己要生了,林婉第一反应是抓住了傅修怀的手臂,尽量镇定地通知他。
林婉是个有计划有条理的姑娘,提前在脑海中预演过肚子发动时的场面,结合的全是过来人的经验,以及一些电视剧里的情节。
可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时,又觉出些兵荒马乱,也是她第一次在傅修怀脸上看出少见的慌乱,再没有平时掌控一切的从容。
从傅家别墅转移到医院,从产房到待产室再到产室,紧张、疼痛与声嘶力竭令林婉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速,一会儿觉得度秒如年,一会儿觉得时光飞逝,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了。
江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内亮着微弱的暖黄光晕,玻璃窗户被如墨夜色染成漆黑一片,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迷蒙睡眼微眯,林婉适应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这夜色与自己察觉到肚子不对劲,像是要发动时一样的黑,此刻必定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以后。
视觉回来片刻,林婉似乎才找回听觉和触觉,屋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瞬间涌入耳畔,指腹在医院的被褥上轻轻捻过,没有家里的棉被柔软。
“婉婉醒了?!”刚刚苏醒几秒,林婉被守在一旁的林红发现,欢喜地惊呼一声,惹来众人的注意。
“是醒了,身上还疼不疼?”
“快把红糖鸡蛋水端来,指定饿坏了。”
“看看孩子吧!”
林婉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像是海浪此起彼伏,而自己置身其中,没法寻到一个支撑点,总是落不到实地。
“醒了?”直到耳畔出现一声低沉嗓音,不到两秒,高大的男人自围在病床边的人群让出的空隙走到内圈,“还难受吗?”
林婉怔怔看了几秒傅修怀,细细打量他几眼,像是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片刻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
“再休息会儿。”傅修怀的目光没有从林婉脸上挪动半分,吩咐人办事倒是利索,“明惠,把红糖鸡蛋水端来。”
“来了,马上热好!”傅明惠兴奋得不行,自己当堂姐了,家里多了个小妹妹,小不点儿一个,看着就好可爱。
众人纷纷散开些,关心林婉几句,将更大片的地盘让给傅修怀。
傅明惠送来热好的红糖鸡蛋水,深红的甜水飘着香气,是真正能将空气染透的甜,荷包蛋圆扁扁地飘在其中,蛋白白嫩,蛋黄自软白的蛋白中透出圆圆的形状和浅浅金黄色。
林婉本不觉得饿,此刻闻到香味,倒真是饿了。
整整二十四小时,生产了十个小时,又一觉睡了许久,五脏六腑庙经不起食物的诱惑。
“我自己来。”林婉本想接过瓷碗,却被男人率先抢过。
傅修怀一勺一勺地晾着甜水,待觉得没那么烫了,这才将勺子送到林婉唇边。
向来不习惯被人喂食,林婉此刻也没得选,只能小口小口进食。
温暖的甜水儿从喉间缓缓流过,暖到四肢百骸,仿佛给予人力量,林婉将一碗红糖鸡蛋水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稍稍缓解了饥饿。
傅明惠自觉把碗拿去冲洗,傅修怀盯着林婉看了看,缓缓开口:“现在看看孩子?”
林婉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六斤八两的小姑娘算是个大胖姑娘了,很有分量,听产房护士提起,最近一个星期接生的婴儿都没林婉生的这个重,直夸一家子有福气,孩子健康。
林婉看向红彤彤的婴儿,皱皱巴巴一小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模样,好像和其他婴儿没什么区别,甚至
林婉小声嘀咕:“怎么跟只小猴子似的。”
傅修怀抱着孩子在林婉跟前露了脸,小心翼翼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到林婉身旁,一看当妈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发笑:“她睡着了没事。”
林婉再是做过许久的心理建设,可真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不点儿出现在眼前,还是有些震撼。那是一个生命,怀胎十月,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很奇妙的感觉,奇妙到只需要看上一眼,便会不自觉弯了眉眼,柔和目光,扬起唇角。
她小心翼翼用指腹轻轻贴了贴孩子的脸蛋,看着她紧闭着双眼呼呼大睡,竟然是一下卸了力,像是脑海中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铺天盖地的疲倦再次袭来。
“我再睡会儿,你好好看着孩子。”林婉听不大清其他人说话,只叮嘱傅修怀。
“好,你再休息休息。”
生孩子太累,几乎耗尽了林婉所有精力,她睡得昏天黑地,中途只醒来吃过饭,又接着睡,不知道再睡了多久,这才恢复了大半精力。
妇产科病房里,傅志勇和蒋月英白天都在,老两口终于又看到家中添了个小不点儿,哪有不高兴的,随时都要盯着瞧一瞧。
林婉的养父母——大伯一家也赶来,林婉见到熟悉的亲人一时眼热,被伯娘和二姐一人握着一只手,好似又有了力量。
“婉婉都当娘了,这日子是快。”大伯林国有感慨万千,当年二弟两口子把出生没多久的丫头寄养在自家,那时候也是个小不点儿,现在她也生了个小不点儿。
时间啊,总是让人感慨万千。
林成伟接到林红打到村口小卖部的电话,火急火燎就陪着爹妈一起赶来江城,当舅舅的喜悦胜过舟车劳顿又跟着熬夜等候的疲惫。
“主要是怀哥着急吧,老大不小了,嘿嘿。”说这话时,傅家人正在病房外送客,林成伟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
“你这小子,倒是爱说胡说。”大伯娘周桂花瞪儿子一眼。
这两天来看望林婉的人不少,傅家两代人既有过去书香门第的关系,后也有国营厂的人脉与做生意交际甚广的合作对象,加上不少想借机来混个脸熟,搞好关系的不过,一一都被傅修怀给拦下,只让关系亲近的亲友上门。
才送了傅志勇亲戚表弟一家离开,顺便还有凤天娇代表厂里过来慰问,送了个装着慰问金的信封,见林婉已经睡下,倒也没多打扰。
林婉默默听着,知道不少人来看了自己,像何秋梅和秦芳昨天也来过,不赶巧,自己正睡着。
“我还没睡过这么久呢。”林婉朝婴儿床里看了看,没看到孩子身影。
林红顺着林婉的视线交待:“孩子被护士抱去做检查了,明惠和你婆婆跟过去看着。”
这年头正是拐卖儿童最猖獗的几年,报纸电视新闻上屡见不鲜,想追回来更是难如登天,大伙儿都警惕,孩子不离眼。
“嗯。”林婉解了乏,感受到下午阳光正好,从玻璃窗外斜斜地照拂,裸露的手腕贴着阳光的温度,暖融融的。
林婉在医院待了两天,按理说生产完当天便能出院,可傅修怀见林婉虚弱嗜睡,坚持再多待两天,等人没事再离开,顺便让医护给林婉和孩子都做个检查。
孩子做完检查回到婴儿床,护士来给林婉量体温,测各项指标,林婉任由护士摆弄,眼珠子却一直盯着病床旁边的小小婴儿床,看着刚做完坚持的小丫头睁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嘴巴砸吧砸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洪亮的哭声响彻病房,大人们满脸笑意,轻轻哄着孩子的同时夸她。
蒋月英欣慰:“哭声又大又亮,身子好!不用检查都知道咱们宝儿是个健健康康的。”
周桂花附和:“那是,都说哭的声儿大才好,听听这声儿亮堂。”
小丫头许是听到了大人在夸,哭了几声哭累了,小嘴巴一收将哭声也收了,砸吧砸吧嘴,倒头就睡。
林婉看得一愣,这说哭就哭,说睡就睡,实在是不得了。
“孩子这点倒是不像你。”做完检查的林婉靠在床头,听傅修怀低沉的嗓音穿过屋里其他人闲聊的声音,钻入自己耳朵。
“哪里不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林婉听不得这话,自己生的孩子必然是像自己的,谁说都不行。
“孩子哭得声儿多大,哪像你,哭起来都听不到声儿。”
林婉一噎,这人倒是会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见自己哭过!
林婉确实很少哭,也不习惯哭,小时候就算哭也是偷偷掉眼泪,不让任何人知道,等长大了更是没有再哭过。
眼泪于她,过于陌生,且奢侈。
大人孩子都健健康康,傅修怀和林婉商量待会儿出院回家,等明天安排人来办出院手续。
一家子收拾起行李,生产时带来的各种锅碗瓢盆以及换洗衣裳和毛巾又原原本本带走。
孩子由林红抱着,傅修怀手揽在林婉腰间,大部队先行往楼下去,将东西放到车上,妇产科走廊一时热闹起来。
“对了,二姐,大伯伯娘和大哥这几天住的哪儿?”林婉昏睡后醒来不久,事情实在太多,她第一次体会到无暇他顾的分身乏术感。
刚临走前还给孩子喂了奶,这会儿小丫头正安安稳稳地在她二姨怀中呼呼大睡。
林红时刻注意着小丫头的动向,闻言回妹子一句:“你男人早给定了酒店,还是四星级的,高档嘞!”
傅家一时住不下这么多人,傅修怀在林婉养父母一家来之前就在江城最高规格的四星级酒店定了房,办得妥妥帖帖。
林婉点点头,想着傅修怀办事一向周到,也没再多问。
“对了。”林红抱着孩子凑近林婉耳边,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其实昨天,你那个我二叔二婶还有林成豪来过。”
林婉早有预料,自己生孩子不是秘密,服装厂也有人来看望自己,林国富一家人必定会知晓,也一定会来。
不管是做样子还是攀关系,他们哪里舍得和傅家扯上亲戚关系的机会。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上门看望道喜的客人,很多时候出于脸面,还真没法多说什么。
“他们来说了些什么?”林婉琢磨自己当时估计还在睡觉呢。
“你男人压根儿没放他们进屋,在医院门口就安排人把他们拦下了。”林红想到那画面就想笑,二叔一家不是东西,她长大后渐渐明白了,毕竟哪有亲爹亲妈能不要自己孩子的,现在看林婉嫁得好,倒是眼巴巴地凑上来。
“直接拦着了?”林婉一时惊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傅修怀的作风。
这人表面挺客气的,实际上手段果决。
“妹夫真是个狠人,半句话都不让多说的,直接赶走。”彼时林红刚从钢铁厂过来,她请假了三天,中途回去了一趟,给帮忙接手自己工作的工友交待了些工作事项,回医院门口就见到这一幕,“你男人特理直气壮,说他们进医院会吵着你,不准进,可把那一家三口气得不轻。”
林婉真没想到傅修怀能霸道成这样,林国富两口子那也是蛮不讲理的主,人想进医院其实谁都没资格拦,说破天,医院确实人人能进,这人居然就能理直气壮拦着不让进去,该说不说,真霸道,但是解气。
林红抱了会儿孩子,周桂花又接过去抱着看看,母女俩瞧着小丫头的睡颜,脸上笑开了花,身后是林婉和傅修怀两人,落在最后。
“你不会是特意安排人在医院门口守着的吧?”林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越琢磨越觉得可能。
傅修怀薄唇一勾:“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林婉实话实说,“现在越来越觉得是。”
傅修怀没有否认:“打扰你休息,到时候再让你生气的人或者事,都要提前预防、解决。”
林婉:“”
真有你的。
傅修怀确实在林婉生产后就想到这一点,一切会打扰到林婉的人和事都要提前处理,他安排人手在医院门口转悠着,见到林国富一家直接就给轰走,他们一家三口连医院的地皮都没踩到,更遑论带着各种营养品去病房,试图和林婉打亲情牌,攀扯关系。
林婉不能否认,傅修怀这一招虽然有些绝,但是真的有用,给自己省心了。
一颗心再铜墙铁壁,可面对至亲之人的轰炸还是会有波动,林婉只想得个安静。
一行人陆续下楼,医院大门外停着一辆小轿车和一辆的士,傅家先将行李放好,安排好座次,他们坐着的士回去,林家人跟着傅修怀那辆桑塔纳出发。
林婉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两手空空,只需要跟着安排走,看着众人分配好一切,正准备坐到副驾驶位置,余光在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突然瞥见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怎么了?”傅修怀一手掌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扶在林婉腰间,见她入座的动作顿住,一时好奇。
林婉在脑海中搜寻几秒,突然晃过一个人影,当即抬手拽了拽傅修怀的衣服衣摆:“你看那人,是不是查尔斯?”
傅修怀并不大喜欢从林婉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剑眉微蹙地顺着林婉的视线望去,确实见到了一个熟面孔:“你见过他?”
不知为什么,林婉总觉得傅修怀这一句话问得酸酸的。
入座桑塔纳,林婉简单同傅修怀提起当日在夜总会见到凤燕和一个外国男人的事,当时匆匆一瞥和刚刚匆匆一瞥,林婉渐渐将两张金发碧眼的面孔对上,是同一个人,也是她猜测的凤燕交的外国男友查尔斯。
傅修怀曾被母亲拜托帮忙查过这人,在江城的言行举止算得上干净:“确实是他。”
“他刚刚走去的方向是妇产科?”林婉上车前八卦地注视着外国男人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自医院住院部往里,消失在前往妇产科的方向。
傅修怀打着方向盘,阻止了林婉的回忆:“我再找人去查一查。”
“嗯。”林婉转头将别人的事放下,低眉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看着她喝过奶后满足地睡去,小脸蛋鼓鼓地,小嘴巴会跟着呼吸微张,可爱极了。
重新回到傅家,林婉感慨万千,上楼下楼都健步如飞起来,卸掉大大的肚子,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也许都能飞檐走壁了。
回家的日子忙碌又充实,林婉只需要管坐月子,孩子有人帮忙带,可也因为一颗心系在孩子身上,也没法真的松懈下来。
每天喂奶时是林婉和孩子接触最深的时候,看着她小嘴努力地吸,常常忍俊不禁。
傅修怀陪着在家待了一阵,工作电话响个不停,有些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才出门一趟,傅修同看着亲弟弟这幅模样,惊叹不已,同妻子张梅英关起房门来嘀咕:“修怀这模样真是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坐月子。”
张梅英吃着苹果笑了两声,骤然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又收了笑容:“你管人家的。”
“这样看来,当初我还真是猜错了。”傅修同好像不认识自己弟弟了。
张梅英:“猜错什么了?”
傅修同印象中的弟弟傅修怀向来不近女色,几岁时家庭突遭变故造就了他刚硬的性子,饶是这样,下放农场时还是有许多年轻女同志看上他的皮囊,冒着接触坏分子的风险也要对傅修怀暗送秋波,可是通通没成。
后来傅修怀外出打拼,一条命都拼在生意上,身边不说女人,连只母蚊子都找不着,所以去年傅修怀突然宣布要结婚时,傅修同震惊之余也高兴,好歹弟弟不会孤独终老了。
不过那时候的傅修同习惯性认为是林婉追求的傅修怀,不管什么方式手段,总归是送秋波送成功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哪有大老爷们还跟着天天在家陪月子的。”傅修同传统又固执,对这些事有着秩序般的认知。
“那凭什么不能陪,你这点还不如你弟,人”张梅英和丈夫拌嘴,可夸着傅修怀也夸不出口,怎么说这人还和自己儿子是情敌呢,夸起来怪怪的,“算了,不说他了。”
说多了,闹心。
傅家喜事临门,家中添丁,上上下下都高兴,却唯独少了个人影。
傅修同出门上班前叮嘱:“感快把明俊找回来!他小婶生完孩子都快一个星期了,这人一面都没露过,像话吗?”
张梅英也知道不像话,说出去指定让人误会两家人有嫌隙不过儿子明俊心里可不就是有嫌隙。
要让自己把儿子找回来,她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明俊肯定见不得前女友给他小叔生了娃,想想就闹心,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生完孩子一个星期,林婉渐渐适应了产后的生活,好在傅家人照顾周到,加上她年纪轻,恢复速度很快,现在穿上以前的衣服,估摸都没人能看出她生过孩子。
林婉大伯大伯娘和大哥林成伟在江城待了一个星期后离开,临走时,林婉给大伯和大伯娘钱,装在信封里,让老两口别太省着,该吃肉吃肉该穿新衣裳穿新衣裳,现在日子好过了,得享享福。
只是送走几人后,林婉回到卧室,当晚便发现自己的枕头里塞了个信封。
林婉给大伯和大伯娘的钱被原封不动放回来,甚至还多了个碎布缝的小布包,里头零零散散地装着不少散票,林婉想到以前上学时,自己要去镇上念初中和高中,每回大伯和伯娘给自己塞钱也是用这样各种颜色混杂的碎布包着。
两人对三个孩子永远只有一句话:“我们的钱够花,你们年轻的花钱的地方多,自个儿留着。”
林婉手里捏着布包,飘远的思绪瞬间被床上刚睡醒的豆豆的哭声惊回。
小丫头乳名豆豆,实在是她现在圆圆滚滚,令林婉一下想到圆啾啾的豆子,白嫩的胖胳膊胖腿儿软乎乎的,正试图摆动,却无果。
“怎么又哭了。”林婉来不及心里泛酸,已经被孩子吸引了注意力,一看手表,孩子估摸是饿了,林婉熟练地掀起衣裳喂奶。
有奶喝的孩子顾不上哭闹,哭声戛然而止,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毛几根几根的黏着,豆豆的小嘴巴用力,哼唧哼唧地吸。
傅修怀从外头开完会回来,迎面就看见自己老婆在给孩子喂奶。
林婉从前没和傅修怀有过太多亲密接触,也万万没想到生完孩子还有在他面前袒胸露乳的一刻,实在是
好在傅修怀没有任何异样,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这才让林婉少了几分窘迫。
“又哭了?”傅修怀走到母女俩身旁,拿着柔软的帕子给闺女擦了擦哭花的小脸。
“嗯,醒了就饿,只有吃的才能堵住嘴。”林婉怀疑豆豆这么爱吃能吃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挨过饿,傅修怀因为家庭下放也挨过饿,父母都这样,导致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能吃。
不过这想法一瞬间又将林婉自己逗乐,她怀疑自己生完孩子犯傻,想些乱七八糟的。
“跟你妈差不多。”傅修怀轻柔地摸了摸闺女的脸蛋。成功得了林婉一记眼刀。
“我才不这样。”林婉试图为自己辩驳,可刚说两句就反应过来,傅修怀这话是在逗自己,立刻闭上嘴,不搭理他。
豆豆喝完奶,林婉把孩子交给傅修怀,忙将衣服拉好,虽说真的和傅修怀生了个孩子,可在林婉心中,两人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接触,任何衣衫不整都令人羞涩。
风尘仆仆归来的新手父亲熟练地轻拍着豆豆的背,没多久,孩子又睡着了。
呼呼大睡的孩子不谙世事,只留父母俩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林婉起身理了理规整的衣服,又撩了撩头发,掩住微微泛红的耳廓:“我下楼看看明*惠去,她刚刚找我,你留下来看孩子。”
匆匆给傅修怀安排个任务,林婉离去的脚步急促又匆忙,只留傅修怀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薄唇微扬。
男人俯身看着呼呼大睡的闺女,给孩子掖好被角,低语:“你妈比你还可爱。”
豆豆在睡梦中哼唧两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当天晚饭时间,蒋月英先吃过便去看着孩子,睡饱吃饱的豆豆这会儿精神地同奶奶大眼瞪小眼,嘴里发出些无实义的声音,几乎要将蒋月英的心都软化了。
林婉在饭桌上吃着清淡饭菜,喝着滋补鸡汤,盼着早早结束坐月子的苦闷生活,吃些油腻的辣的冰的,好好解馋。
“豆豆真是太可爱了,我怀疑她都能听懂我说话。”傅明惠仍在寒假中,天天逗堂妹,比谁都积极,“刚刚我让她笑一个,豆豆立马就对我笑。”
张梅英笑闺女:“豆豆见谁都笑,你真的想多了。”
“妈~”傅明惠耸耸肩,不以为意,“我不管,豆豆肯定最喜欢我这个堂姐,仅次于小叔和小婶!”
林婉看明惠喜欢豆豆,自己跟着欢喜:“那肯定,堂姐天天围她身边,就连看她睡觉都能看一两个小时,这是什么感情啊。”
“就是!”傅明惠挺起骄傲的胸膛,“豆豆肯定会记得,不像我哥,到现在都没露个面,豆豆以后才不认识这个堂哥嘞!”
提到傅明俊,傅志勇脸一黑:“明俊到底去哪儿鬼混了?他堂妹出生,竟然现在都没出现!”
任谁听说都要骂一句不懂事。
张梅英有苦难言,只在心里觉得儿子也有些可怜,一个个的,你们懂什么啊。
“明俊他他好哥们好像是出车祸了,他帮忙照顾照顾。”不管了,张梅英决定随机诅咒一个儿子的狐朋狗友,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蒋月英听到这话起了恻隐之心:“那还是可怜的,不过外人的事帮忙,也要顾着自己家里,让明俊早点回来才是正理。”
“知道了,妈,我会想办法联系的。”张梅英匆忙应下。
“不用了,大嫂。”傅修怀适时开口,令张梅英惊喜。
想来他小叔应该是体谅明俊的心情,这是要帮自己说话,多半是让明俊不用回来看到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画面受罪吧。
“他小叔,还是你想得周到,明俊他确实暂时回来不了”张梅英一番话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傅修怀冷冷开口。
“大嫂,我是让你不用麻烦去找人,我已经碰到明俊,带回来了。”
傅修怀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别墅门口有小车驶过的声音,红色夏利的士停靠在门口,从后座下来的不是傅明俊还能是谁!
快气得七窍生烟的傅明俊被迫回家,想躲都没法躲,偏偏上次见面还对自己无情放着狠话的小叔傅修怀此刻竟然十分随和,甚至面带笑意。
傅修怀面带笑意,像是真心疼爱侄子的小叔:“明俊,终于回家了,快来看看我和婉婉的女儿——你堂妹。”
第34章 第34章傅明俊几乎要吐血!……
傅明俊几乎要吐血!
前阵子因为宋玉珍突然出现,傅明俊被迫再次直面去年发生的意外,在林婉面前抬不起头,甚至没法再解释,这才逃避地躲到外头去。
自己都躲了怎么还会被抓回来!
小叔手底下的心腹翻遍江城,最终在傅明俊一哥们儿家中找到人,就差五花大绑把人带回来。
傅明俊听着别墅客厅中婴儿发出的哼唧声,扫过中央小小婴儿车里白生生的小家伙,一时心痛。
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小叔生的孩子,他一点也不想看!
“哥,快来看啊!”傅明惠终于找到同盟,热情拽着亲哥往屋里,“看看豆豆多可爱,这可是你堂妹呢豆豆,快看看,这是你堂哥!”
傅明俊两眼一黑
傅修同见儿子终于回来,面色稍霁,板着脸安排:“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不懂事!堂妹出生了一点不表示?明天赶紧去买个长命锁送堂妹。”
傅明俊呼吸急促
傅志勇和蒋月英老两口老来得孙女,笑容满面,当下随声附和:“堂哥要有堂哥的样子,明俊,想想你小叔这么多年怎么疼你们兄妹俩的,简直比你亲爹都惯着你们,现在你小叔有孩子了,你可得好好对你堂妹。”
傅明俊心如刀割
客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快将傅明俊撕扯来撕扯去,整个人爆炸开来,再看一眼婴儿床上躺着跟堂姐傅明惠嘿嘿咧嘴笑的豆豆,傅明俊心酸。
好像还和林婉挺像,也和小叔挺像的,看着就令人发愁。
林婉觉得这场面尴尬,尴尬得快脚趾抠地,虽说前尘往事已了,可终归曾经的关系摆在那儿,她都替傅明俊感到窘迫。
再看看身旁的男人,傅修怀倒是一派坦然,甚至难得地流露出愉悦神情。
整个屋子里,唯有张梅英心疼傅明俊,听着其他人一个个往自己儿子心口戳刀子,当妈都犯难,忙主动抢过话头:“行行行,我们给豆豆的礼肯定少不了,明俊这才回家,肯定累着了,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说话间,张梅英拽着儿子胳膊离开,蹬蹬蹬上楼离开。
一段小小的插曲没有冲淡傅家迎来新生命的欢喜,晚饭后,瞧着豆豆又呼呼大睡,一双双眼睛盯着瞧了又瞧,几乎都快没了豆豆爸妈靠近的地儿。
林婉暂时乐得轻松,稍稍退开几步,压低声音询问:“你把傅明俊找回来的?”
傅修怀正义凛然:“正好碰到罢了。”
林婉:“江城那么大,还挺巧。”
***
傅明俊被抓回来一天,隔天就又跑了,他实在是受不了眼前那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画面,真是比拿刀往身上割还难受。
傅修怀暂时没空搭理他,自己手头的项目不少,开春又准备开发新的楼盘,准备打造江城的电梯商品房,最近正忙着跑政府批地,筹备建筑开工。
饶是如此忙碌,傅修怀仍将一天中一半的时间放在家里,风尘仆仆地归来,帮着给孩子换换尿布,再拍拍奶嗝。
林婉有些惊讶,傅修怀看着真不太像是会喜欢小孩子的,至少不会是那种宠溺的,林婉本以为他会和许多父亲一样,是个与孩子不太亲近的严父,可豆豆出生后,这人什么都愿意上手,还做得十分熟练,夜里孩子醒了,他甚至会比林婉先醒来。
只除了喂奶,这一项没法做,其他什么都能做。
初为人母,林婉心中不是没有过担忧,早前的心理准备再好,等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不一样。
有了孩子便随时都会面对兵荒马乱,手忙脚乱,有时候脑子和手都有不同的思想,各忙各的,也是这些日子里,林婉发觉和傅修怀的关系近了些。
豆豆每天要睡许久,吃了睡,睡了吃,顺便随时随地,毫无预警地撒尿,甚至会尿她爸一身。
蒋月英和周桂花都提前准备了尿布,买的和自己缝的都不在少数,傅家别墅前院的铁丝上如今最常飘着的就是尿布。
林婉给孩子喂了奶,正抱着吃饱喝足的小丫头轻轻晃动着拍拍嗝,给孩子洗了尿布和被孩子尿了一身的白色衬衣拿去楼下晾好的傅修怀也回来了。
“一天得换几张尿布?”傅修怀刚换了件黑色衬衣,袖口朝上挽了两圈,露出结实的麦色手臂,数落着闺女,“我的衣裳也没放过。”
林婉此刻自然是站闺女,弯着唇:“我们不搭理他。”
“那我来抱会儿,让你妈歇会儿。”傅修怀伸手从林婉怀里接过尚未睡去的闺女,目光专注落在肉嘟嘟的豆豆脸上。
豆豆似乎不记得十分钟前自己尿了爸爸一身,咧嘴乐呵呵地笑,将漂亮的大眼睛笑得眯了几分。
抱孩子是个体力活,林婉捏了捏手臂活动,看着傅修怀抱着奶呼呼的娃娃,仍然觉得新鲜。
西装革履的男人上身黑色笔挺衬衣,下身深灰色西裤,一双长腿自腰间皮带下方延伸,高大挺拔,结实的手臂轻松抱着小不点,越是反差,越是令人惊奇。
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男人,此刻与个小奶娃竟然相处得如此和谐。
只是,男人突然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和谐。
“这丫头又往我身上流口水了。”傅修怀感受到胸前一阵湿热,刚刚换好的黑色衬衣留下一滩小小的口水印记。
林婉笑得杏眼弯弯:“豆豆怎么从来没在我抱她的时候这样,就你”
忍俊不禁的林婉在男人投来的视线下艰难压下嘴角弧度,只是难得看傅老板吃瘪,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笑意自唇角爬上眼角眉梢,柔和了女人的面容,甚至连头发丝都透露出喜悦。
“她倒是有分寸,知道当妈怀胎十月加上生孩子的辛苦,还避开你。”傅修怀无奈轻笑。
林婉掀起眼皮再悄悄打量男人一眼,实在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哈哈我们豆豆真的懂事~”
“还笑?”傅修怀少有见到林婉露出如此放肆的笑容,像是摘下一层层伪装,欢喜愉悦地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眼中星星点点,明媚动人。
林婉才不受威胁,好不容易见到傅修怀这么无奈,肯定得好好‘嘲笑’一番,当即笑吟吟地歪了歪脑袋:“我就要笑。”
“再笑亲你了。”傅修怀手心有些痒,心口也有些痒。
林婉猛地收回笑容,上扬的嘴角瞬间被抚平,忙从男人怀中接过孩子,将豆豆放到床上给擦擦小屁股,嘱咐傅修怀再去换衣裳:“你快去洗衣服吧!”
瞬间变脸的妻子令傅修怀薄唇一勾,低眉好好看一眼胸前变身的印记,突然脸色一僵。
这神色变化落到林婉眼中,心里嘀咕着这男人不至于小气到和一个婴儿计较时,就听傅修怀一本正经开口。
傅修怀:“这是你给我买的黑色衬衣,这小丫头倒是会挑,等你出月子了,再给我买一件。”
林婉忍不住就想和男人对着干:“凭什么?”
“女债母偿。”傅修怀脱下弄脏的衬衣,转身进了浴室,一派理所当然。
林婉:“???”
而引发一系列事端的豆豆乐呵呵地躺在床上,光着小屁屁,小嘴巴微张,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天真无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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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子期间,林婉往往会因孩子感到欢喜、焦虑、心都软化又折腾得无可奈何。
豆豆别的都还好,就深夜醒来时最折磨人,林婉强撑着睡意给孩子喂奶,这时候也顾不上傅修怀就在一旁,什么害羞、不安的情绪都来不及涌上心头,当务之急是喂奶。
等深夜喂完奶,傅修怀抱着孩子哄睡,看起来精神不错:“你先睡。”
林婉也没和男人客气,倒头就睡。
为此,时常在深夜一起接力的傅修怀让林婉生出了几分战友情。
毕竟是一起被孩子吵醒,一起起来哄睡的战友,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坐月子半个月时,林婉身体恢复得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邻居何燕妮又过来探望,只感慨林婉一天一个样。
“我前几天过来还不觉得,你这羽绒服一脱,瞧瞧这腰细的,胳膊和腿儿细的,哎哟,说出去谁信你刚生了娃!”
林婉嫌她太过夸张:“燕妮姐,哪有你说的那样。”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恢复得太快了!”何燕妮不禁羡慕。
两人聊了一阵,林婉见何燕妮从外头采购回来,这才恍然又是一年春节将至。
因为林婉还在月子期间,家里没让她操心其他事,为春节采购年货,置办年夜饭食材的事也由其他人安排,林婉天天带着孩子,都快将外面的世界忘个一干二净。
在家里待久了,尤其活动范围不大,就在别墅区域,顶多再加上附近散步放风,林婉有些闷,趁着豆豆睡着的时候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解闷,随口就提到想出去溜达。
只是家里人出于好心,个个劝林婉坚持。
婆婆蒋月英苦口婆心:“坐月子重要,别见风,不然以后老了容易落下病根。”
大嫂张梅英也劝:“我以前生明第一个的时候,是没条件坐月子,那时候还在农场,生完没几天就要干活,现在下雨天还觉着腰容易酸背容易疼,你现在有这条件可别瞎来。”
王婶更是附和:“老一辈有老一辈的道理,你们小年轻真得听老人言。”
林婉:“”
无奈的林婉笑了笑,艰难打消想出去一趟的想法,算了,还是别添麻烦,再坚持半个月!
身旁的傅修怀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林婉目光一瞥时,给她一个眼神。
林婉:没看懂。
第二天下午,豆豆喝了奶被林婉哄睡着,百无聊赖的林婉只得拿起以前喜欢看的小说阅读,看着看着有些不得意趣。
下午两点,傅家就公婆和王婶在,其他人上班的上班,外出打牌的打牌,别墅里空荡荡,一时冷清。
也是在这时候,外出忙碌的傅修怀突然出现,害林婉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傅修怀今天一早便离开,说是有什么会要开,这个时间就忙完了?
风尘仆仆的傅修怀显然是匆匆忙忙回家,并没有脱下黑色大衣,反而叮嘱:“换身衣服,穿厚点,外面冷。”
林婉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睛亮了些:“为什么换衣服?”
“你不想出去?”
“可是”林婉差点脱口而出就要答应,转瞬立刻想到孩子,目光落在正呼呼大睡的豆豆身上。
“豆豆让爸妈看着,她下午这一觉基本都要睡到五六点。”傅修怀薄唇一勾,凤眼上扬,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家里待得闷,带你出去转转,今天飘雪了。”
林婉再顾不得其他,什么坐月子,什么不能见风都抛诸脑后,她太想出去一趟,走远一点,看看阔别已久的世界。
傅修怀让爸妈看着孩子,傅志勇和蒋月英自然乐意,爷爷奶奶就是这么看着小不点儿也能半天挪不动眼。
林婉换衣服的动作轻快,脱下温暖的睡衣睡裤,从衣柜里拿出漂亮的红色毛衣换上,再穿上傅修怀上回托人买来的外来货,一件白色羽绒服。
深红色毛衣将林婉衬得肤白胜雪,白白嫩嫩,整日滋补又时常睡觉后的鹅蛋脸透着粉白,水灵灵的。
“走了!”林婉见傅修怀把豆豆托付出去回来,有些迫不及待。
傅修怀少有见到林婉如此急切的时候,整个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出门。
“等会儿。”傅修怀上下打量女人几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取下衣架上挂着的红色羊绒围巾,宽大手掌衬得围巾都细了几分,就这么往林婉脖子上绕了两圈,将人围得严严实实,甚至虚掩住了鼻口,只留下一双漂亮有神的杏眼,无措地看向自己,“好了。”
林婉任由傅修怀替自己围了围巾,感受到他刻意放缓的力道,整理围巾的动作,杏眼眨了眨,没多说什么。
两人出门时,傅志勇和蒋月英正在屋里看着孩子,王婶在厨房忙碌备菜,林婉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到别墅门口一路轻响,蔓延到桑塔纳车边。
临近春节,银装素裹的江城处处染红。
冰雪层层叠叠,装点在屋檐,堆积在脚下,衬得街头巷尾的红灯笼、红鞭炮、红色春联和福字越发地鲜红。
小轿车行驶在扫过雪的街道,车轮滚滚,沾染着雪白点点,不厌其烦地走街串巷,放缓速度与周围的一切擦肩而过。
林婉就这么透着透明的车窗望向窗外,看着路边摊的锅炉冒出热气,臃肿的人们步履谨慎,店家拿着铲子清扫自家门前雪,一旁的小孩儿们用积雪堆出个矮矮的雪人,雪人堆得不太扎实,不时有碎雪渣子簌簌飘落,最终在突然行驶而来的二八杠滑雪摔倒时,被撞了稀碎。
二八杠主人摔了个屁股墩儿,旁边的热心大妈帮着拉人一把,拍拍屁股扶起自行车低骂一句倒霉,转头又骑着车继续前行,留下被撞没了雪人的小孩儿由家长哄着重新堆一个
林婉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意思。
桑塔纳开了好一阵,经过了江城最富裕的南边,一路穿东向西,又驶入最老旧的北边,像是要看透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小轿车最终停靠在北边服装厂附近的街巷,也是林婉当年高考后来到江城最先抵达的地方。
北边的发展早已被南边远远抛在身后,就连街道清扫也要慢上几拍。
趁着外头寒风渐停,唯有簌簌雪花飘落,林婉下车踩了踩厚实的积雪,像是在棉花上漫步,又能听到嘎吱的轻响。
傅修怀从未有过男女情调,遑论扔下一堆工作跑来玩雪,这些事情在他眼中向来等于浪费时间,可眼前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围巾的女人眉眼弯弯,踩着雪,捧着雪,顿时让天地失色。
时间,好像就该是这么浪费的。
同林婉一样爱玩雪的还有一群小孩儿们,堆雪人,打雪仗,是小孩子最原始的快乐。
“江城以前下雪的时候不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下雪下得晚,我们就盼啊盼啊,怎么都盼不来。”林婉柔声望向傅修怀,絮絮诉说着从前的事,“最后,一月终于飘雪了,看着村里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一点点变白,我高兴坏了,每天晚上睡前都在心里念叨,希望夜里的雪下得大一点,第二天路上能积上雪。”
小姑娘最诚挚的愿望,落在傅修怀耳畔,原来是如此简单。
“结果呢?”傅修怀的嗓音在冰雪中也透着几分清冷。
“结果真的下了一夜大雪,第二天路上都是积雪!”林婉现在也能共情那份喜悦,“我小时候的愿望很少实现的,你不知道我第二天推开窗户有多惊喜!”
林婉经历过太多等待与失望,最后被满足了一个小小愿望,仍然是那么开心。
傅修怀眼眸深邃,薄唇上扬的弧度渐渐被抚平,抬手揉了揉林婉的头发:“会的,你以后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雪地里的小孩儿不懂大人们杵那儿干嘛,玩了会儿雪就一溜地跑了,等再溜达回来时,每人手里都有一根冰棍。
冬天卖冰棍的可不多,这是夏天吃的,林婉一时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
可转念想到自己在月子里,林婉又有些退怯,算了,她忍!
只是傅修怀没忍,走到一群小孩儿面前,俯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林婉眼睁睁看着他拿着根冰棍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拆包装的冰棍被一层层薄薄的纸裹着,待轻轻揭开,奶白的冰棍诱人,散发阵阵奶香。
江城食品厂的冰棍颇有名气,其中翘楚便是牛奶味的方砖,奶白的颜色微米,一口咬下去能感受到细腻绵密的口感,牛奶香味浓郁霸道地充斥口腔,令人回味无穷。
“那小孩儿怎么把冰棍给你了?”林婉仔细打量傅修怀,左看右看也不觉得他有这么招小孩子喜欢啊,难不成最近帮着带孩子,还起了正面作用,散发着奶爸气息?
傅修怀却显出几分财大气粗:“我让他重新去买,给他十块。”
一块钱一根的冰棍,净赚九块,小孩儿不傻,必须答应啊!
林婉:“”
没想到如此简单粗暴。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林婉不舍地看着傅修怀手中的冰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坚守初心,“伯娘和妈都让我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吃生冷的,我还是得听老人言。”
“嗯,你坐月子还是身体重要。”傅修怀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确实,这冰棍是我准备吃的。”
林婉:“?”
怒瞪男人一眼,林婉扭头就走,绒毛短靴用力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径直拉开小轿车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傅老板,赶快吃吧,吃了就回去了,别耽误时间。”林婉气得脸颊鼓鼓,一脸严肃催促,这个男人真是
密闭的空间带来阵阵暖意,傅修怀跟着坐到车上,手里仍捏着冰棍,瞥见女人鼓得圆润的脸颊,勾着唇将冰棍送到林婉唇边:“再不咬要化了。”
傅修怀这话倒是假,天气冷,冰棍又冻得硬邦邦的,可不像夏天那般容易化,可林婉心痒,当即借坡下驴:“那我就咬一口。”
冰棍的诱惑让人难以抗拒,尤其是冬天的冰棍,谁能忍得住呢!
林婉咬下一口,沙软绵密的滋味太好,浓郁的牛奶香气更是令人沉醉,得到满足的林婉颇有原则地收手:“好了,我就吃一口,剩下的你吃吧。”
话一出口,林婉自己都愣住,让傅修怀吃自己吃剩的东西竟然如此自然?
林婉安慰自己,浪费可耻,总不能扔了。
“好吃吗?”傅修怀收回手,看着缺了一口的冰棍。
“好吃,牛奶味的,甜甜的。”林婉心想这人一看就不是爱吃冰棍的,不清楚也正常,“特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你这么说,确实必须尝尝了。”
林婉卖力推销着自己的心头好,听男人这话,期待地看着他,准备听他品尝牛奶冰棍后的评价。
然而,傅修怀没咬上冰棍,反倒是倾身向右,直直朝自己靠近。
林婉:“你”
林婉的话没说完,便被男人贴上,有力的唇舌撬开牙关,裹着林婉的唇舌极尽缠绵。
“嗯,说的倒是真的,是很好吃,很甜。”片刻后,傅修怀稍稍退开些,嗓音低哑,“牛奶味的。”
第35章 第35章傍晚四点半,江城天……
傍晚四点半,江城天色暗淡下来,风起雪歇,唯有天际乌云密布。
轰隆的雷声阵阵,却无法惊扰在香甜睡梦中的小丫头。
蒋月英忙关上窗,转身看一眼仍呼呼大睡的豆豆,这才放下心来。
“这修怀和婉婉上哪儿去了?”蒋月英一下午织着毛衣,看着孩子,不知不觉就快到了饭点儿,这才反应过来,小儿子和儿媳一直不见踪影。
傅志勇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闻言随口道:“是不是在补觉?”
“也是。”蒋月英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主要是夜里难睡个整觉,“让他们敞开睡,等会儿饭菜好了再去叫。”
楼下饭厅饭菜飘香,傅志勇让老伴先去吃饭,自己看着孩子,豆豆估摸还得有一会儿才醒。
蒋月英起身:“成,要是豆豆醒了叫我。”
傅志勇不甚在意:“孙女醒了我也哄得住,没那么没用。”
“真是能的你。”蒋月英笑着数落老伴两句,从卧室出来没直接下楼,穿过几间屋子来到小儿子儿媳的房门前,咚咚咚敲响,“修怀,婉婉,抓紧下来吃饭了。”
回应蒋月英的是沉默。
——“妈。”
紧闭的房门里悄无声息,反倒是楼下传来动静,吓了蒋月英一跳。
眼见小儿子和儿媳出现在客厅,蒋月英惊诧:“你们这是从外头回来的?”
林婉双颊泛红,点点头:“嗯。”
傅修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刚在外面散了散步。”
“散散步活动活动也行。”蒋月英下楼拉着儿媳妇的手摸了摸,感受到一阵暖意这才放心,“不过别走太远,可不能冻着。”
林婉心虚地点头:“知道啦。”
傅家一大家子聚齐吃晚饭,就连傅明俊也被迫加入,老老实实闷头吃晚饭。
傅明惠快速解决战斗,抓紧去把醒来后喝过奶的豆豆抱下楼:“豆豆,来,我们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伯娘还有堂哥吃饭。”
傅明俊听着堂哥两个字就难受:“傅明惠,你快消停点,懂不懂淑女是什么意思?”
傅明惠瞪亲哥一眼:“傅明俊,吃你的饭吧!话多!懂不懂什么叫食不语!”
傅明俊被亲妹气得不行,又发作不得,再次埋头吃饭。
豆豆睡了一下午,又喝饱了奶,这会儿正欢乐地咧嘴笑,逗得傅明惠直乐。
林婉匆匆吃过饭,去到客厅看着这年龄差距极大的堂姐妹俩:“明惠,再去吃点吧,我来看着豆豆。”
“小婶,不用不用,我已经吃饱啦。”傅明惠不停地抬着下巴,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响逗小孩儿,“你看你看,豆豆好喜欢我,笑得好开心!”
林婉瞥见闺女的笑容也不自觉跟着笑。
豆豆是个爱笑的宝贝,只要不是饿了,基本不会哭,吃饱睡足后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
“就知道傻乐。”林婉柔声细语,摸了摸闺女毛茸茸的脑袋。
“哎呀,太可爱啦。”傅明惠凑近和豆豆大眼瞪小眼,闻着堂妹身上的味道,深吸一口气,陶醉道,“豆豆全身都是奶味儿,跟牛奶味儿似的!”
林婉听不得牛奶味几个字,转头看向电视,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下午的画面。
等傅修怀从饭桌前离席,问起侄女和你小婶说什么时,林婉忙抢答:“没你的事,别管我们女同志说话。”
傅明惠歪着脑袋看着小叔被小婶赶走,不禁陷入沉思,刚刚自己和小婶说了什么女生的秘密吗?
没有吧,不就是说豆豆身上都是奶味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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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子期间偷偷溜出去玩了一趟,林婉也没再眼馋外出玩耍,安心地坐完月子得到解放。
每天在家里休养,蒋月英格外操心儿媳妇的饮食,特意嘱咐王婶给做的清淡滋补的,甚至每天下午还爱自己上手,煲鸡汤、鱼汤、鸡蛋汤,什么有营养来什么。
林婉每日都是清淡的,一开始还好,吃多了真觉得嘴里太过寡淡,尤其是每回和邻居何燕妮见面,就听说她出门吃火锅了,吃烧烤了,吃串儿了
真闹心。
何燕妮劝林婉:“这是你婆婆对你好,可劲儿疼你呢,多上心!你再忍一忍,等你出了月子,我请你吃好吃的!”
林婉眼馋地应下:“我可记着了。”
何燕妮:“说话算数!”
暂时没法饱口福,林婉已经和好些人约着后面吃饭,就要吃些不清淡的,和何燕妮,同二姐林红,还有老同学何秋梅,厂办同事秦芳。
一顿接一顿,全在计划中,吃不到,就想着。
秦芳来看林婉时,带了份给小丫头的礼物,在百货商场买的小口水兜,上面还有小樱桃绣花,很是柔软漂亮。
近来,傅家收到太多礼,全是给豆豆的,衣裳快穿不过来,各种用的也数不胜数。
“厂里最近怎么样?”林婉以前不觉得,现在想着还是上班好,人总得天天往外头走走,看看。
“挺好的,在港商投资和指导下的几批衣裳都销得很好。”秦芳提到这事儿就高兴,“大衣、棉衣和羽绒服都卖没货了,天天加班加点呢。”
林婉同样欢喜:“那马上就要生产春装了吧。”
过完年,日子过得快,转眼就要开春,生产计划得提前安排上,尤其是服装厂的这批冬装打响了名号,春装自然备受瞩目。
“对!最近又和港城那边沟通,厂长长途电话费也不心疼,一打能打半小时。”秦芳提到这事儿就想笑。
“多的都能赚回来,长途电话费自然没关系。”林婉同秦芳说说笑笑,谈话内容多在服装厂上头绕,听闻林国富两口子同严淑琴来往密切。
秦芳不大清楚林婉和林国富两口子的弯弯绕绕,只当是她和二叔二婶关系一般:“婉婉,你二叔二婶好像给淑琴姐送了些东西,我上回撞见正往人手上塞东西呢。”
林婉心下了然:“他们肯定想走关系分房。”
“过完年开春后就要公布分房名单,我看真是不少人盯着。”秦芳纯当看热闹,反正没自己的事儿,她资历太浅,进厂都不到一年,“到时候估摸热闹对了,你听说凤燕没?”
对于毅然辞职的同事,林婉竖起耳朵:“怎么了?你碰见她了?”
“不是,她前阵子回来一趟,瞧着春风得意的,还说开年就要去面试签证,指不定马上就要去M国了。”秦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M国也太远了。
林婉听秦芳聊到凤燕,这才想起出院那天匆匆一瞥见到的外国人查尔斯。
等夜里傅修怀忙完生意回家,靠在床头的林婉立刻直直坐起身,脸上写满期待地望向傅修怀。
傅修怀从没享受过这个待遇:“怎么了?”
说话间,男人大步走近床边,目光自林婉脸上滑到已经睡得香甜的闺女身上。
“上回在医院门口碰见的查尔斯,你查过没有?”林婉最近实在太无聊,就想听听八卦。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预感,他总觉得一个大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独自去妇产科。
傅修怀挑挑眉:“倒是很关心其他男人?”
林婉柳叶眉微蹙,不想搭理故意逗自己的傅修怀:“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查尔斯那天是去看望一个刚刚生产的女人。”傅修怀早前听母亲嘱托帮忙调查凤燕的外国男朋友,再遇上疑点也是顺手安排手下人再去调查一番,“那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个女儿生活,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已经生了。”
“不会是查尔斯的吧?”林婉瞬间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点,得出个惊人的结论。
“还不好说。”傅修怀没查到关键证据,可按照人之常情猜测,总归是有些不寻常,“查尔斯应该很谨慎。”
听到劲爆得堪比电视剧情节的八卦,林婉咂摸几下,终于过瘾了,摆摆手催男人去洗漱:“我也要睡觉了。”
傅修怀看着将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已经规规矩矩躺下,盖好棉被露个脑袋紧闭双眼对着自己,无奈轻笑。
自己唯一的价值就剩讲点八卦为女人打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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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的春节一如往常,似乎也有些不同。
江城与全国其他城市一样,改开后以每年都在以发展变化的速度呈现不同风貌。
傅家今年最大的变化必定是添了个新生命。
大年三十这天,处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王婶提前回家过年,蒋月英带着张梅英在厨房忙碌,林婉也准备进去帮忙,却被“轰”了出去。
婆婆在这种事情上坚持原则:“你月子还没坐满,少操心这些,安心等着吃。”
林婉庆幸前阵子和傅修怀偷偷跑出去放风、踩雪还吃了一口冰棍的事没有暴露,不然必定被婆婆训话。
林婉没帮上忙,安心等待年夜饭,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她尝到想念已久的美食,就连红烧鱼也多吃了几口。
下午,互相串门的不少,等到晚八点,所有人聚到电视机前守候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
一片欢声笑语中,豆豆在夜里九点醒来,张嘴就要哭,还是林婉抱着孩子去喂了奶,再抱着到电视机前晃了一圈。
小丫头盯着电视机挪不动眼,眨巴眨巴,也不知道看懂了什么。
零点放鞭炮时,豆豆已经睡着,傅家其他人通通下楼去放鞭炮,林婉和傅修怀在卧室看着孩子。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银泻地,窗台边男女并排站在窗台边望向楼下,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远处还有烟花绽放在天际,身后床上传来小丫头轻轻的呼吸声,眼前是绚烂烟花在最美的一刻盛放,林婉时隔多年觉得这年过得有了盼头。
——“烟花好看吗?”
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哦,还有个存在感很足的傅修怀。
林婉看向他,刚要说一句好看,突然猜测到什么:“那烟花不会是你放的吧?”
之前没听说别墅区要放烟花,林婉总觉得男人此刻嘴角的笑意颇有深意。
“喜欢吗?”傅修怀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夜空中的星星和闪烁的烟花都装点进林婉的眼中,明亮清透,笑意也像是绚烂的烟花在心底炸开:“嗯。”
她很用力地点头。
***
大年初一,傅志勇和蒋月英给小辈们包红包,除了傅修同和傅修怀,人人都有。
年纪最小的豆豆收到最多的红包,长辈们挨个给的最大的,隔着纸封也能看出厚厚的分量。
傅明惠从攒的零花钱里大方拿出一百块,特意换的新票子,在堂妹面前晃来晃去:“豆豆,这是堂姐给你的,记得堂姐对你好哦。”
豆豆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什么话都说不了,只知道张着小嘴巴乐呵呵地笑。
其他人都送完红包,林婉代闺女道谢,最后还剩个傅明俊。
傅明俊再是难受,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发红包。
“给豆豆的。”傅明俊面色僵硬地将红包递到林婉面前,再说不出其他。
“谢谢。”林婉快速接过红包放到豆豆的婴儿车里,低声道谢后对着躺着乐呵呵的闺女道:“豆豆,今天收了好多红包,笑成什么样了,就这么开心?”
回应妈妈的是豆豆大大的笑脸。
傅明俊的目光落在林婉侧脸,落在她垂落的几缕秀发,落在她温柔注视女儿的眼眸,再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傅明俊心情稍稍好了几分,上前一步看向可爱的小丫头。
傅明俊再是泛酸也不得不承让,豆豆是个漂亮的婴儿,这才一个月左右便能看出模样不同,必定会跟林婉一样,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豆豆”傅明俊被小丫头的笑容感染,嘴角扯了扯,也挤出个笑容,不论如何,这是林婉的孩子,他总归也是爱屋及乌的。
“哇~~~~哇~~~呜呜呜呜~~~~”就在傅明俊靠近婴儿车,笑着唤了一声豆豆时,乐呵了半天的小丫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嚎啕大哭,哭到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动静,纷纷赶来。
“豆豆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你堂哥吓唬人?”
“豆豆不哭啊。”
傅明俊冤枉至极,他可是努力笑着和豆豆打招呼呢,谁能想到,这丫头看到自己就变脸了!
林婉抱着孩子哄,轻拍在她背上:“噢噢噢,不哭不哭啊,大家都喜欢豆豆呢看看好多红包~”
豆豆看着傅明俊哭哭,等妈妈抱着走开了些,渐渐就平静下来,只剩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傅明惠跟着哄了哄堂妹,再回到客厅中央仔细端详亲哥:“不应该啊,哥,你这长得不差啊,怎么还能吓哭小孩儿的?”
傅明俊给亲妹一个白眼:“我哪里吓哭了!”
傅明俊没想到自己亲妹子一语成谶,自己真成了吓哭小孩儿的罪魁祸首。
大年初一吓哭一次,接下来几天,豆豆见到自己就憋憋嘴要哭,她明明见到其他任何人都是乐呵呵的,可爱笑了。
傅明俊郁闷极了,再不顾不上和小叔不对付:“凭什么豆豆见到我就不高兴啊?”
傅明惠笑得前仰后合:“肯定是你没给豆豆留下好印象啊,回来第一天,在那儿扭扭捏捏的绷着脸好难看,大年初一给红包也不情不愿的,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豆豆虽然才一个月大,肯定有灵性,发觉你不喜欢她,她先不喜欢你嘞!”
傅志勇向来严肃,也被孙女这话逗笑,遑论本就慈祥的蒋月英,听到这番言论更是觉得有道理:“明俊,你回来看豆豆回来得那么迟,不怪豆豆现在不给你面子。”
“我”傅明俊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傅修怀抱着刚见到傅明俊就皱巴小脸的闺女走开些,去前院看花花草草,哄得豆豆又乐呵起来。
林婉是见过有些小孩儿就不喜欢谁的,一般是人面相凶或者就不喜欢,反正小婴儿是不讲道理的,可傅明俊这也实在是
身旁的男人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抱着闺女香一口:“不愧是我闺女,真是聪明,这么小就懂和爸爸同仇敌忾。”
林婉:QAQ
一个个的都不正常。
++++
整整坐了四十天月子,林婉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一身轻松,身心自由。
当初申请的产假在四月初结束,林婉还有一个来月的修整时间,抓紧先和亲友见面,好好放纵一下。
林红拉着林婉吃了顿串,没放什么辣椒,可也够有滋有味儿的。
何秋梅叫上几个大学同学和林婉一道吃了顿火锅,热腾腾的火锅诱人,完全调动了林婉的食欲,几乎是忍不住地进食,好一顿放纵才解了馋。
饭后一行人去卡拉OK厅坐坐,同学们点歌,纵声高歌,林婉也唱了两首粤语歌曲,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光。
卡座里发热,林婉脱下羊绒大衣,仅着鹅黄色毛衣靠在皮质座背,放松地看着舞池中央尽情舞动的男男女女。
有几名同学也加入其中,林婉和何秋梅以及三两同学喝着酒和饮料闲聊。
“林婉,你这哪像生了孩子啊?一点儿看不出来。”
“兴许是我以前瘦,怀孕胖了些倒没胖得太严重。”林婉确实不算发胖太厉害了的,加上年纪轻,恢复速度快,现在不大看得出来什么。
“对了,你老公什么时候也出来见见人啊。”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们不知道林婉现在的老公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能娶到江城大学91级系花,必定不一般吧。
林婉笑了笑,没接这话茬:“他很忙。”
傅修怀很忙,掌控着资产大几千万的公司,手上项目多,是真的很忙。
每天挤出时间回家陪母女俩已经是他工作之余唯一的休息。
修建的港城喜天商厦在江城落地的第一高楼项目推进中,傅修怀要随时把控全局,监督方向,另外刚在土地局手中拿到地皮,还需大力推进电梯房的修建。
夜里躺到床上,傅修怀主动提及这才准备打造的精品房:“这次盖楼准备朝粤市看齐,打造江城品质最好的电梯房,到时候我们留一套,爸妈留一套,大哥大嫂留一套,你大伯伯娘那里也留一套。”
林婉刚从我们留一套的惊讶中回神,又被男人最后一句给自己大伯伯娘留一套房砸晕。
“我我们还没那么多钱。”林婉的薪水不错,可要买房还是杯水车薪,更别提在村里务农的大伯和伯娘。
傅修怀轻笑:“我还能收你大伯伯娘的钱?”
“可是”
“没有可是。”傅修怀直接打断林婉的挣扎与纠结,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婉婉,豆豆已经出生,我们是合法夫妻也是育有一女的父母,你需要正视我们的关系,不能逃避。”
简简单单一句话,完全击碎了林婉一直以来不太能正面面对的夫妻关系。
在她看来,开始于尴尬关系的婚姻关系适合逃避对待,牵扯不要太多,可是她好像不能阻止这份牵扯越来越多。
“我不逼你,但是这是事实。”傅修怀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很轻,很轻,却好似要吻到人心里去。
++++
生完孩子,时间匆匆而过,豆豆两个月大时,像是在林婉眼皮子底下一天一个样儿,每天盯着闺女看看哪里有什么变化成了件有趣的事,稍微动一动脑袋,都能令当妈的激动。
收拾好再哄着孩子入睡,林婉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夜里八点左右。
傅修怀还没回家,今早他提起要同多方开会商量打造江城精品电梯房的项目,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侧身躺在床上,林婉闭目养神,琢磨着傅修怀前几天的话,这个男人说着不逼自己,可简单一番话就能搅得人心乱如麻,连带着
胸口胀痛,难受。
王婶是过来人,早在私底下教过林婉,这是产后正常现象,真难受了便自个儿揉按,权当排解了。
林婉忍着那股难受劲儿,带着几分羞涩,自己揉按几下,似乎稍稍缓解了,又觉得不够
王婶说了得大点力气,得掌握好角度和方向,要点还不少。
——“身体不舒服了?”
安静的房间里乍然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林婉猛地回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
两秒后,林婉收回手,看向刚刚回家的傅修怀摇头:“没有。”
浴室传来哗啦啦水声,傅修怀听自己道一句没有后便径直离开,去洗澡换衣。
十来分钟后,男人身着睡衣睡裤来到床上,看一眼熟睡的闺女,简单问了林婉几句今天孩子的情况,一切都正常到熟悉。
这是每天都会重复的情景与对话。
林婉心下稍定,自己前面应该没被男人看见,就算匆匆一瞥,应该也没太看懂是在做什么。
林婉安安稳稳躺着,合眼准备睡去,忍着胸口胀痛的异样,想着明天再说
直到,一只宽大手掌钻进自己的睡衣中,带着几丝寒凉的温度贴了上来,轻轻地揉按一下,伴随着傅修怀低沉的嗓音:“身体不舒服,我帮你?”
林婉来不及思考,猛地按住傅修怀的手,试图阻止他可怕的动作。
只可惜适得其反,林婉的阻止反将傅修怀的手掌按压得更厉害,与自己亲密无间,深深陷进去,林婉低眉扫一眼,眼前情景令人心头一颤,像是有白花花的奶油自麦色肌肤的手掌缝隙流出。
第36章 第36章像是每一次心跳都被……
像是每一次心跳都被人攥住,林婉的呼吸粗重起来,轻声拒绝:“不用。”
仔细一听,那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意。
偏偏傅修怀面无表情,眼神清明,甚至隐隐透着正人君子的微光:“你手劲小,又不好意思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林婉陷入他深邃的眼眸,于深沉中难以寻觅丝毫异样,仿佛他此刻化身一位正直可靠的医生,只是为了帮忙自己这个身体不适的病人。
早知道他的手掌宽大,林婉直到此时才深切体会到究竟有多大,一只手掌像是能抓住所有,包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林婉渐渐垂下头,面颊的红晕蔓延到耳廓,每次呼吸的频率和心跳的频次都被傅修怀掌握,男人掌心覆着一层薄茧,与自己娇嫩的肌肤相贴,随着他每一次用力的动作,都带来令人震撼的痒。
可奇异的是,那份胀痛的难受劲儿渐渐缓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受控制,是陌生的、怪异的。
***
难得睡了个好觉,林婉醒来时一身轻松,就连身边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模糊的记忆里,半夜起来给豆豆喂了一次奶,自己便又迷迷糊糊睡下。
回忆持续闪回,林婉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换衣服时,胸前留有浅浅印记,佐证了一切。
林婉皮肤嫩,就是不使多大力道也可能留下印子,此刻,她低眉注视一阵,忙又换好衣服,将昨夜的揉按通通赶出脑海。
傅修怀已经去公司,豆豆早上喝过奶玩了一阵又睡下,林婉优哉游哉在饭厅吃着早餐。
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面包。
江城牛奶厂每天会有送奶工走街串巷卖牛奶,零散着买,成,每月订购,也成。
翠湖别墅区这块是重点项目,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订购牛奶,别墅门口墙上钉着木板盒子,每天清晨,送奶工会将装着新鲜挤出牛奶的玻璃瓶放进木板盒子,王婶取出盒子加热,家里爱吃面条的、稀饭的和牛奶的,各取所需。
一杯热牛奶下肚,林婉解决完早餐,上楼看会儿书,时不时盯着闺女瞧一瞧,没多久,王婶上楼来通知有自己电话。
客厅的座机电话响起,说是林婉的同学,王婶问过姓名有些印象:“是上回来家里看过你的同学,姓何。”
林婉恍然,下楼接过听筒道:“秋梅。”
何秋梅在电话里长话短说:“大家说这是毕业后第一个春节,还是找机会聚聚,吃个饭什么的,除了去外地的,尽量找齐,估摸有二三十人。”
毕业不久,同学们情谊不浅,想着搞个同学聚会,趁着春节欢乐喜庆的氛围不减,再热闹热闹。
林婉琢磨着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做,当即应下:“好,我记住了,金莊大饭店,下星期天下午见。”
蒋月英在外头溜达一圈,回家听说林婉要参加同学聚会,念叨道:“你们年轻人闷家里是难受,多出去玩玩是好事,豆豆我给看着,不用操心。”
林婉点头应下。
三月下旬,趁着还没回厂里上班,林婉准备回趟林家村,过年期间自己还在坐月子,元宵节也没赶上回去,怎么也得踩着冬日尾巴回去一趟。
傅修怀特意挪出两天时间,驱车陪着林婉回家,一同同行的还有豆豆这个小丫头以及星期六请假一天的林红。
大伯伯娘嘴上不说,可心底到底是挂念着林婉和她的闺女的,林婉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贪吃嗜睡的豆豆在爸爸开得特别平稳的小轿车里酣然大睡,丝毫没有出远门的感觉。
林国有和周桂芳早早张罗好丰盛的饭菜,迎着林婉一家三口进屋,家里人人都围着豆豆转,林成伟这个舅舅给包了个大红包,媳妇儿孩子也盯着漂亮的小丫头瞧,林红春节假期后就返程上工,这才跟着林婉一家的车回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算是弥补了年夜饭的遗憾。
大鱼大肉上桌,热闹得堪比过年,林婉心里欢喜,也多吃了几口,就连豆豆来到陌生环境也没什么不适应,乐呵呵地睁着大眼睛四处瞧,透着十足的好奇。
夜里,林婉看见自己的房间里摆了张婴儿床,一问才知道,这是大伯连夜打的,上山砍树自个儿打磨,紧紧凑凑能放进林婉原本的屋子。
豆豆换个地方也能睡着,丝毫不受影响,林婉回到儿时住了许多年的屋子也适应,甚至不再有上回和傅修怀一道回来时面对一米五小床的窘迫。
三月底,天气仍有几分寒凉,淅淅沥沥的小雨泼洒,深夜更深露重,林婉睡得迷迷糊糊,朝身后的热源贴了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满足地继续入睡。
昨夜睡得早,一夜无梦,林婉醒得也早,睁眼醒来便发觉自己窝在傅修怀怀中,浅浅的呼吸落在男人颈间,轻拂过凸起的喉结。
林婉回忆起半夜时自己寻找热源面上一热,悄悄掀起眼皮看一眼仍闭着眼的男人,试图悄悄退开些距离,转向面对墙面去
“去哪儿?”林婉刚一动作,腰间宽大的手掌便施加力道,紧紧箍在自己腰间,半分不让移动。
“准备起了。”林婉胡乱搪塞个理由,并不太习惯和傅修怀贴得如此近。
男人没再说话,深邃目光望向林婉杏眼,再一寸一寸挪动往下,落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意味明显,傅修怀微微起身,歪了歪头,靠近
林婉读懂了男人的心思和动作,本能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发地近,随时都能碰触在一起。
紧张的林婉轻咬一下唇瓣,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得闭紧双眼
——“哇~~~唔~~~”
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打断了床上越贴越近的男女,林婉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男人,望向旁边的婴儿车:“豆豆,醒了,妈妈在呢。”
小丫头醒来总要哭一场,哭着哭着吃上奶便止了哭声,专注地进食,等由妈妈交给爸爸抱着拍嗝时,已经是乐呵呵的模样。
傅修怀轻拍在闺女背部,修长手指点了点她鼻尖,清算道:“还挺会坏你爸的事,真孝顺啊。”
豆豆眼中写满天真无辜,开心地咧嘴。
在林家村待的时间不长,星期天下午就要出发回江城,趁着早上零星时间,林婉抱着裹成个小粽子似的豆豆与大哥二姐上山,回忆起小时候的事,傅修怀在一旁默默跟着,插话的时候不多。
“小时候总觉得这山头好高,现在再看就是个小土坡。”
“以前都爱来这上面割猪草,婉婉念书强,割猪草不行!一群小孩儿来割猪草,就她最慢,偏偏这丫头还不知道找人帮忙,自己急得小脸通红的。”林成伟笑着朝傅修怀揭林婉老底。
傅修怀朝林婉那头一瞥,见她瞪大哥一眼,伸手接过豆豆,让她双臂缓缓:“早知道,我该早点来帮你割猪草的。”
林婉嫌他说胡话:“你倒是会胡说八道。”
可心底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像是平静的湖水冒着泡泡。
山坡上植被覆盖,还有些山洞,基本只能容纳一两人进出,小孩儿最喜欢探险,哪里神秘往哪里走,林婉渐渐回忆起从前的日子,自己也曾经跟着大哥二姐来过这里,也曾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来过。
傅修怀停在山洞口,下巴轻点,低声问林婉:“小时候不会在这儿偷偷躲起来哭过吧?”
“怎么可能!”林婉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反驳傅修怀,几秒后才想起自己确实曾经偷偷上山一个人抹眼泪,正是严肃着小脸纠正傅修怀的猜测,“我才不会。”
反正没人看到,她不会承认的。
要是傅修怀不提,她自己都差不多忘了,想不起来了。
吃过午饭,一行四人又驱车离开,林婉临走时给家里留了红包,都说孩子会对大人有样学样,当她把红包偷偷塞到大伯和伯娘屋子的枕头里时,不禁笑了笑。
小轿车辗转回到江城,先送林红到钢铁厂下车,这才调头往南边的翠湖别墅去。
豆豆跟着出了趟远门,基本不哭不闹,到什么地方就爱睁眼到处看,像是什么都好奇。
等回了家,奶奶忙接过孙女,分开两天已经想得不行。
蒋月英问起小儿子和儿媳去林家村:“你大伯伯娘肯定想了,尤其这还有个小的。”
“是。”林婉回到室内便拉开外套拉链,透透气,“都惦记她,就连村里其他小孩儿也来看热闹,豆豆倒是不认生,再多人都不怕,笑呵呵的。”
得亏傅明惠已经开学住校,不然这时候必定会添一句——就见到我哥要哭。
蒋月英就想到这事儿,不过没逗趣孙子,提到林家村也想到往事:“说起来,好像修怀以前去过你们林家村附近办事,明俊那小子非要跟着他小叔,最后被他小叔送去亲戚家待了一阵。看来这是早就有的缘分,兴许你和修怀以前就见过呢。”
林婉当年可没见过傅修怀,并不好接话:“应该没那么巧。”
傅修怀在一盘打电话,正在寻觅装修商打造精品电梯房,届时需要外包出去装修项目,不少人想和傅修怀合作,想方设法地四处打听。
“装修的事不急,还在考察,毕竟到时候交付给业主的是已经装好的房子,总得好好挑,保质保量。”傅修怀仍在斟酌,手中二十来家想合作的大大小小的装修公司和装修队,几百户电梯房的体量,一两家应该吃不下来,他得挑选好合作对象。
林婉没多过问,转眼回到屋里,却听傅修怀道:“这段时间可能有人要给你送礼。”
“给我送礼?”林婉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因为你盖楼的事?”
“嗯,很多装修公司和私人装修队想和我们合作,谈生意讲究多,除了自身实力,很多人都会投其所好。”傅修怀能预料到各种方式手段,这才提前给林婉打招呼。
林婉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现实中听过八卦,电视上也见到了这样的剧情,当即义正言辞:“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收的,不给你拖后腿,到时候你选合作对象还为难。”
傅修怀:“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婉诧异:“那你什么意思?”
傅修怀唇角微勾,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要有看上的礼,喜欢就收。”
“这种时候不是不应该收吗?不然多给你添麻烦”林婉从大学生到铁饭碗,自然没经历过这些,总琢磨着各种利害关系。
傅修怀却理直气壮:“不用,收不收都没法拿捏我,你要是真的看到喜欢的想收都行。”
林婉严肃着小脸拒绝:“不用,我有喜欢的自己买,才不收。”
任何可能造成麻烦的事,就该在源头斩断。
傅修怀在生意场上浸润多年,自然见识过太多,此刻反倒为林婉绷着小脸,正义凛然的模样弯了弯唇:“好,随你心意来,不过,有没有喜欢的都记着我的衣服。”
林婉疑惑:“什么衣服?”
傅修怀好心提醒:“你闺女给我弄脏的,女债母偿,忘了?”
林婉:QAQ
这大老板一天到晚那么忙,怎么还记得这种小事啊。
次日,林婉约着何秋梅出去逛街,两人有一阵没见,一块儿买点东西的同时,顺便聊聊天。
百货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林婉想想豆豆给他干的好事,只能认命地重新挑选男装。
林婉对男装区不熟,上回是跟着何燕妮来买的,何秋梅没恋爱没结婚,更是一窍不通,只能慢慢转悠慢慢挑选。
“后天同学会我还挺期待的。”毕业后第一次大型同学聚会,何秋梅对好一阵没见过的同学有些想念,“我听邹梅说,在江城和附近城市的都能来,好几十人呢。”
林婉买衣服属于越挑越上瘾的,本来想着“赔”傅修怀一件衬衣,结果看看看着觉得这件也好看,那件也有型,甚至能自动想象傅修怀那高大身材穿上是什么样,一不小心就挑中了四五件。
两人说着话,林婉闻言好奇:“来这么多人,班长组织得够辛苦啊。”
“是啊,毕竟距离我们毕业也差不多快一年了,大伙儿都想见见。”不少同学就在一个城市,毕业后也很少见面,这样的机会难得,“对了,这回班长通知了,有对象的可以带对象,有家属的能带家属,你要不要把你家傅老板叫上?”
“不”林婉顿了顿,脑补了一下傅修怀陪自己参加同学聚会的场面,奇奇怪怪的,他好像该出现在各种生意场上,不该出现在那里,“他很忙,肯定没空。”
“也是。”何秋梅听说江城第一楼正在修建中,别人不一定清楚,可她知道,那是林婉男人在负责的,多厉害啊,“大老板,肯定忙。对了,婉婉,星期天我们到时候约在金莊附近那个公交车站,一起过去?”
“好。”林婉同何秋梅说定,到时候有个伴。
男装区陈列着各类衬衣、西服,数量繁多,穿梭其中的客人也不少,四处传来说话声,林婉惊讶自己给傅修怀挑了五件衣裳,正犹豫是不是疯了,怎么买这么多时,就被何秋梅一把按住。
“你们家傅老板可是大老板,衣裳穿高档些也合适啊,尤其是你挑的,他肯定更喜欢。”只要傅修怀不在,何秋梅便轻松自在,甚至还能打趣这夫妻俩。
林婉:QAQ
也行吧,反正他每个月给的家用实在太多,林婉琢磨借花献佛也是可以的,干脆再去给他挑了两条西裤以及一双皮鞋。
就在林婉坐在换鞋凳上,用自己的脚比皮鞋长度,思考傅修怀的鞋码时,不远处传来几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甚至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听说没,林婉嫁了个大老板”
“真的假的?”
“知道的人没几个,我也是上回远远看见她坐个桑塔纳才发现的,后来一打听,听”那人提到听谁说时,可以压低了声音,林婉和何秋梅听不真切,“好像嫁了个什么老板,挺有钱的,就是岁数有点大。”
“看不出来啊,林婉读书的时候扑在学习上,竟然这么市侩,毕业就嫁个土老板。”
“指定是个戴大金链子的暴发户,凶神恶煞的。”
“他还说,林婉嫁那暴发户,有钱是有钱,能买桑塔纳,就是又老又矮又丑又秃,林婉也是够能忍的,她长得那么漂亮,鲜花插牛粪上!”
“嘿!他们说什么呢”何秋梅先于林婉反应,立即就要冲出鞋柜去理论,她刚刚多听了几句便听出了是班里几个同学的声音,一男两女,念书时关系就不错。
“段娟、宋强兵、杨珍珍,你们说什么呢?”何秋梅向来随和,这会儿气得脸上发红,“背地里倒是能编排老同学。”
三人出来买东西,没想到随便聊聊天八卦八卦竟然遇上了当事人,原本瞥见和林婉关系好的何秋梅就有些面面相觑,等再看见林婉从鞋柜出来,更是有些难堪。
“我们胡说的,林婉,你别当真啊。”
林婉倒没多生气,就觉得奇怪:“你们听谁说我嫁了个什么人?”
段娟和杨珍珍面皮薄些,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起来:“没,没谁。”
宋强兵摆摆手,显出大气姿态:“林婉,我们就瞎听瞎说,开个玩笑,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别太小气。”
何秋梅气愤不已:“难不成你还大气了?”
林婉拉住准备骂人的何秋梅,笑了笑:“也是,都是一个班的,*没必要太小气。”
宋强兵听到这话,一下笑开:“林婉,还是你有觉悟啊”
“对了,宋强兵,我前几天听说你晚上去夜总会当男领班了,还被富婆看上,可是要过上好日子了。”林婉不急不缓,甚至带着几分求证的语气,一下让宋强兵旁边的段娟和杨真真都惊讶了。
两女生看向宋强兵:“宋强兵,你还去夜总会上班了?”
宋强兵家里是开装修公司的,日子可是过得不错,班里同学都知道,这人以前在学校时就爱摆谱,没事爱请人喝饮料,有钱人的派头拿得足。
只是最近听闻宋家的装修生意没那么好做,被各种装修队挤压得不行,老同学们问宋强兵,这人自然是梗着脖子否认,现在看来,难不成是真的?!
“还有富婆看上你?哎呀,真的假的?!”
两人信了个七八分,实在是林婉这人在大学时太过好学生,不逃课不撒谎,老师喜欢,同学喜欢,成绩还好,她这样的人,能说假话吗?
不能啊!
一时间,两人看向老同学宋强兵的眼神都变了,一副你小子不得了的架势,背地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宋强兵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简直是受到奇耻大辱,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去夜总会卖唱卖笑卖身,还,还被富婆看上?埋汰谁呢!
“林婉,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你上哪儿听的乱七八糟的!”宋强兵气得说话都不利索。
林婉扯了扯嘴角,笑得清甜:“宋强兵,我开个玩笑,别当真,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别太小气嘛。”
说罢,林婉拉着何秋梅离开,没再回头看一眼。
等结完账离开明珠百货商场,何秋梅才反应过来:“婉婉,你故意整他呢哈哈哈,瞧瞧他那样,像是屎盆子扣头上,脸都气红了。”
“看过《天龙八部》吗?”林婉问何秋梅。
何秋梅点头:“我看过书。”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容复!”
两姑娘对视一眼,纷纷笑开。
吃饭时,何秋梅仍旧有些愤愤不平:“你说谁传的啊,太缺德了!”
“不知道,不过刚刚问他们三个,都不说。”林婉在心头斟酌一番,没什么头绪,“到时候同学会的时候看看。”
左右不过是其中一人。
“那你怎么不生气?”何秋梅看林婉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吃饭都吃得很香。
“说的又不是真的,倒没多生气。再说了”林婉想了想,仔细算来,自己被造谣嫁了个暴发户,好像还不如傅修怀被骂得惨。
又老又矮又丑又秃
傅修怀好冤!
第37章 第37章再过一天便……
再过一天便是同学会,当晚,林婉想到那日在百货商场意外听见几个老同学谈论的话题,陷入沉思。
很显然,有人在外面嚼舌根,针对的是自己,顺带将素不相识的傅修怀也咒骂一通。
想到这次同学会的提议,林婉在傅修怀打完电话上楼后准备问问他。
“你明天有事吗?”林婉很少主动过问傅修怀的行踪,毕竟这人生意繁忙,加上他回回都主动汇报行程,林婉操不上这心。
傅修怀显然有些意外,迅速回忆了明天的行程安排:“上午倒是没事,下午有个会和饭局,都是建筑和装修方面的。”
林婉眨眨眼:“噢,那你忙。”
傅修怀听出几分言外之意:“有事?你明天下午”
“没有。”林婉笑了笑,“我明天下午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本来准备把豆豆交给你照顾的,那只好麻烦爸妈了。”
傅修怀盯着林婉看了几眼:“嗯。”
江城在冬日尾巴上,天气渐渐回暖,和煦阳光倾洒,林婉穿着单薄的蓝色羊绒大衣,内里是白色内搭刺绣白衫,领口和袖口有一圈细小的蕾丝花边,衬出俏丽中的徐徐风情。
坐车到距离金莊大饭店几百米的公交车站同何秋梅汇合,两人手挽手朝饭店去。
金莊大饭店最大的包间里摆放着两张大圆桌,一张挤挤凑凑能坐下十五人,这次的同学聚会共有二十三人参加,另有六名家属,只除了在外地太远没法赶来的同学,一个班几乎全到齐了。
林婉和大多数同学快一年没见,明明上一面还是大四开学时的青涩学生样,如今早有了不小变化。
工作的工作,做生意的做生意,谈恋爱的,结婚的,生孩子的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往前。
“林婉,好久不见!怎么比读书时候还更漂亮了?”
“听说你生娃了?怎么没带出来看看!”
林婉礼貌微笑:“孩子太小,带出来这聚会可就变成哄孩子会了。”
老同学们纷纷一笑,各自寒暄开来。
林婉和何秋梅在约定时间前十分钟赶到,后面陆续还有同学没到,最后进来的几人中就有前天在百货商场遇到的三人。
何秋梅心里仍旧记仇,见着宋强兵几个没什么好脸色,只不咸不淡地别开眼,反倒是自己身旁的林婉竟然主动和人打起招呼。
“段娟、杨珍珍、宋强兵。”林婉笑起来漂亮又有亲和力,像是冬日里的阳光灿烂,并没有攻击性,“又见面了。”
身旁的班长王凯一听,直觉有什么,追问道:“怎么,你们几个前不久还私下聚了?”
林婉在班里和谁都客客气气,从不与人结仇,但是真正关系好的就一个何秋梅,谁都知道。
班长这话一出,段娟和杨珍珍面色一僵,压根儿没想到林婉会主动提起这事儿。
宋强兵抿了抿嘴打起马虎眼:“在街上碰到了,不是私下聚的。”
王凯恍然:“我就是说嘛,你们几个和林婉关系应该不至于那么好。”
一个班上总有关系亲疏,宋强兵坐下后和其他同学聊了聊天,寒暄近况,转头又同段娟、杨珍珍凑近说话。
何秋梅现在是左右看几人不顺眼:“兴许就是宋强兵到处说你坏话。”
声音压得低,何秋梅也凑近林婉嘀咕。
林婉看着最后赶来的几名同学落座,和宋强兵说着话,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直到班里最腼腆的男生秦轩赶来,宋强兵上前扒拉着人低语,林婉若有所思。
同学们每人交了三十块钱算作今天晚饭和卡拉OK厅消费的活动资金,金莊大饭店的好菜便一盘盘地往上端,很快布满桌。
一双双筷子忙碌,酒杯和饮料杯也叮当相碰,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何秋梅上回来金莊还是参加林婉的喜宴,金莊的饭菜味道好,在江城久负盛名,这次,她不得不感慨同学聚会也是会挑地方。
不过,一个人交三十,更是不得了,要是自己工资还不错,真有些舍不得。
吃着饭菜,何秋梅不时和周围同学聊天,席间却听向来低调的林婉主动提及私事。
“之前来过,我结婚就是在这里办的酒。”林婉吃上一口红烧肉,慢慢咀嚼之际,目光淡淡扫过对面的几人。
“听说金莊饭店接喜宴寿宴可难排队,还得是他们挑人,一般人根本轮不上!”
“林婉,你这婚结得不得了啊。”
“我单位科员儿子结婚想预约金莊办喜酒,压根儿约不上。”
“话说,林婉,你老公谁啊?看看今天都有带对象带家属的,你怎么一个人来?”
有好奇的同学,也有早先听到了一些传闻的同学,这会儿都七嘴八舌起来。
“也没那么玄乎。”林婉的目光落在对面某处,面带笑意,“宋强兵和段娟、杨珍珍他们都知道,对吧?”
宋强兵三人被当中点名,一时愣住,几人都不敢置信,林婉怎么还能当众说这话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面色有些许僵硬。
林婉没再多提,这一顿同学聚会的晚饭吃了近三个小时,傍晚七点半,一行人转战卡拉OK厅,总要娱乐娱乐,不负青春。
上大学时,班级聚会也不少,不过能上卡拉OK厅的不多,偶尔三三两两来,人这么齐的倒是从未有过。
包下四个卡座,同学们各据一方,点啤酒的、威士忌的、红酒的、饮料的,各种瓜子花生糖果没多久,卡座中央的玻璃桌面便满满当当。
近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令从大学到社会的学生们改变良多。
何秋梅喝着饮料朝林婉嘀咕:“看看王军,这抽烟架势多熟练啊,以前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会抽烟。”
“还有魏良,以前挺活泼一小伙儿,现在说起话来油腔滑调的,在单位里真是被污染透了。”
林婉用牙签叉了块水果喂到何秋梅口中:“你真是火眼金睛,一个个的都逃不过。”
“那是。”何秋梅不无感慨,时间带给人的改变不少,谁也无力阻止。
酒水下肚,不时有人往卫生间去,来来回回,人潮翻涌,林婉瞥见道清瘦身影离座,附到何秋梅耳边:“我去趟卫生间。”
彼时,何秋梅正和老同学畅聊,闻言下意识问:“我陪你?”
“不用,你们聊。”
学生时代留下的习惯,上个厕所也爱约着一起,这是关系好的表现。
林婉去卫生间洗了手,再出来时,迎面碰见同学秦轩。
秦轩生性腼腆,大二那年曾经给林婉写过情书,本来是一次寻常的表白和拒绝,意外却出现在班里几个男生翻出秦轩未送出的第二封情书,还大肆阅读一番,闹得秦轩面红耳赤,林婉也有些尴尬。
尴尬归尴尬,林婉倒是面上不显,清冷的声音往外砸,有着浸润人心的力量:“闹够了就把东西物归原主。”
林婉这个当事人脸不红不白,平静地看向闹腾的几人,反倒是把几人给看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将情书归还给秦轩。
秦轩红着一张脸,攥着情书逃离,直到上课铃响才回来。
时隔几年,林婉再次和秦轩面对面:“秦轩,好久不见。”
秦轩半垂着眼皮:“好久不见。”
“也不是好久不见,你最近是不是在哪里碰见过我?”
秦轩听林婉这话,眼底生出几分诧异:“我你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跟宋强兵他们几个提过我嘛,见到我坐了一辆桑塔纳,还说”林婉面带笑意,“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一声,好歹是老同学。”
“没有。”秦轩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林婉笑了笑,往卡座回的路上与秦轩擦肩而过,“我以为到处说我嫁了个暴发户,还说那暴发户又老又丑的人就是你,害我被好多同学误会。”
“没有,我没有!”秦轩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向来腼腆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只是眼神飘忽,带着些不坚定。
林婉点点头:“我也觉得宋强兵是在胡说八道,你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在背后造谣我。我相信你。”
说罢,林婉先行离开。
回到卡拉OK厅,老同学相聚八卦不断,自然地互相关心起工作上能不能有帮助,关心终身大事,谁谈对象,谁要结婚。
话题再次落到林婉身上时,秦轩也回到了卡座。
“林婉,就你老公最神神秘秘的,到底什么样,带出来见见啊。”
“就是,班长都提前通知大家带家属了,这星期天又不上班,怎么还忙呢?”
曾经听到过风言风语的个别同学语带深意:“可别是藏着掖着不敢带出来见人吧。”
这话一出,其他同学觉出些奇奇怪怪的味道:“说什么呢,林婉怎么可能不敢带出来见人。”
林婉仰头饮下一口饮料,是自己不大喜欢的橘子味果汁,柳叶眉微蹙,转瞬笑盈盈道:“是不好意思带出来见人。”
林婉这话可像是落实了什么传闻,近三十名同学里,听说过传闻的一多半人登时一惊,本有大部分不信的,现在不得不怀疑,难不成是真的!
何秋梅同样惊讶,忙伸手拽了拽林婉,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说。
林婉举着装满饮料的玻璃杯在空中晃了晃,似碰杯:“你们听宋强兵说的吧,说我嫁了个暴发户,又老又丑又秃。”
直面谣言,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果不其然,听过传闻的老同学听林婉亲口说出这话,顿时面面相觑,更觉得是有人在胡说八道。
“林婉,别搭理他们,一天到晚瞎说。”
“我看就是嫉妒!”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宋强兵面色僵硬,背后嚼舌根被当事人抓包就算了,现在还当着全班的面点出来,他一张脸没地方放。
“不是,林婉,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林婉扯了扯嘴角:“宋强兵,我知道是开玩笑,放心,我没放在心上。不过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刚秦轩就跟我说了,就你传出来的。”
“呸!”宋强兵立马看向秦轩,恶狠狠盯着他,却见他没敢看向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怎么成我传的了?就是秦轩跟我说的,上个月撞见你两回,都坐了辆桑塔纳,还往翠湖别墅去了,他说你嫁的是个又老又丑的暴发户,说你不洁身自好,看不上念书的文化人,竟然掉进钱袋子里!”
“宋强兵!”秦轩读书时便喜欢林婉,后来被她婉拒,又被班上同学翻到情书嘲笑一番,始终如鲠在喉,毕业后听说林婉结婚生子,还坐上了桑塔纳车接车送,同宋强兵吃饭喝酒时,便如毒蛇吐信般说了好些醉话,“我,我没说过那些,你少血口喷人。”
“秦轩!我之前还给你打掩护,现在你倒是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宋强兵嘴上没个把门的,最受不了被冤枉,当即口不择言,“你别不是真还惦记林婉,因为人没看上你,就这么诋毁人吧?半个月前在明华饭馆,我们一起喝酒,要不要去问问那里的服务员,你说没说那些话!”
秦轩面皮薄,一张脸涨得通红,加上被戳中心事的窘迫,当下酒也不喝,聚会也不参加了,立刻就往外跑
好好的同学聚会竟然还闹出事,班长王凯有些懵,几秒后立刻出来打圆场:“看看这事儿闹的,秦轩以前在班里挺斯文的,怎么还干这种事儿啊!林婉同学,别跟这帮人一般见识。宋强兵,还不给人道歉。”
宋强兵梗在那里,还没给出反应,林婉淡淡开口:“班长,我没放在心上,道歉不道歉的没什么意思,总归不是我被人当枪使了。”
啪一巴掌,无形地扇在宋强兵脸上,让人牙痒痒。
宋强兵低声咒骂:“秦轩这个鬼孙儿!”
同学们纷纷出来数落几句,这才接过这茬,重新活跃现场氛围。
不少人安慰林婉几句,却见她云淡风轻,就跟着起哄。
“那你干脆把你老公叫来,气死他们!”
“指定是秦轩舍不得你这个系花,听说谁娶了你,恼羞成怒呢。”
林婉也曾经幼稚地想过真把傅修怀叫来,不过转念一想,真像小孩儿过家家了。
“他这会儿估计正在谈生意。”
不管是谁,经过刚刚那一茬,本就对系花加学霸林婉的丈夫好奇的探究欲达到顶点,这会儿顿感失望。
何秋梅忍不住,必须为林婉证明眼光:“婉婉老公可帅,可有型,更港城的影星似的。”
段娟和杨珍珍听到这话直想翻白眼:“何秋梅,我们是信了秦轩的话,说了些不好的,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编吧?”
还港城的影星,实在是太离谱了。
在场众人深以为然,毕竟做生意的有钱大老板什么样,大伙儿不是没见过,大多是暴发户,粗鄙不堪,往往还肥头大耳,或是长得吓人。
虽说秦轩编造的又老又丑又秃不存在,可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大学出来的,穿着长衫的文化人,总归是对暴发户带着几分鄙夷。
何秋梅气急,自己说得是真话:“婉婉什么眼光,你们还不信?”
段娟瞧何秋梅这样,还真是差点就信了:“哎呀,算了算了,喝酒吧,别聊这些了,反正林婉老公也不出来见人。”
林婉一再回绝,段娟只觉得她是在硬撑罢了。
场内纷纷扰扰,林婉却专心地吃着果盘,听着音乐,不时想起今天豆豆闹腾没有抬表看看时间,再待会儿就要提前回家了。
只是,不待林婉离开,刚刚羞愤离席的秦轩却回来了,步子迈得不情不愿。
“秦轩,你怎么回来了?”众人都以为他跑出去便回家了,毕竟刚刚被人拆穿编瞎话,这人脸皮没那么厚的。
秦轩的嗓音低沉,有些郁闷:“他们不准我走。”
“谁?”
“为什么不准走!”
众人来卡拉OK厅消费也不是一两次,虽说知道这里鱼龙混杂,可老板也会维持基本秩序,不会太乱。
秦轩这话却如砸下湖泊的炸弹,激起阵阵浪花,难不成他遇到黑/色/会了?
秦轩老老实实坐下,片刻后清晰有力的皮鞋落在地面的声音响起,一道颀长身影于黑暗中袭来,卡拉OK厅顶端绚烂的霓虹灯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足以窥其高大。
阴影在卡座周围散去,众人望向渐渐显出真容的陌生男人,一时惊诧。
男人看他的气势,高大挺拔,气势沉沉,像是不好惹的。
女人看他的容貌,剑眉星目,线条锋利,眼眸深邃。
突然出现的男人不像黑/色/会,西装革履的,倒像是个大老板,还是特别不暴发户的那种。
场子里瞬间安静,班长王凯担起责任,刚要问一句这是谁的朋友,就见男人径直走到自己面前。
王凯脑子一懵,自己认识他吗?
男人:“能挪个位置吗?我陪我太太一起。”
王凯稀里糊涂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待见男人坐下,坐在了自己和林婉中间,这才恍然!
“林婉,这是你老公?!!!”
林婉也没想到傅修怀怎么会突然过来,他不是今晚有饭局,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聚会的?
最关键的是,这人居然还坐下了,俨然一副要加入同学聚会的架势。
傅修怀身材高大,挤在卡座中有些拥挤,抬手招来服务生,他淡淡点了几样酒,再扫一眼林婉面前的饮料:“再拿几瓶椰子汁来。”
“傅总,我们厅没有椰子汁卖。”
傅修怀失笑:“告诉你们老板,以后可以添上。”
“是。”
面对周遭投射而来的好奇目光,林婉礼貌微笑介绍道:“这是我丈夫傅修怀,这是我大学同学们。”
“林婉,你老公这也太”不少同学惊诧,纷纷扭头看向秦轩,不禁窃窃私语。
“秦轩那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真要相信林婉的眼光。”
“何秋梅的话一点儿没错啊。”
秦轩垂着头,绞着手,没敢再抬头,他哪里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
毕业是学生中有些关注建筑方面居多的不敢相信,试探着开口:“傅先生,你不会是凯华的傅修怀吧?”
凯华建筑赫赫有名,有人不关心其老板,有人则如雷贯耳。
“确实在凯华上班。”傅修怀难得幽默一回,令林婉侧目。
凯华的老板=在凯华上班,好像也没错。
知道凯华老板傅修怀的激动不已,没想到今天还能坐一块儿喝酒聊天,不知道的听旁边人科普一番,眼睛也不由瞪大。
傅修怀举酒杯朝众人示意:“今天确实有生意要谈,没陪婉婉过来参加同学聚会,这会儿也算迟到了,我自罚一杯,大家随意,待会儿再喝点酒和饮料,我请。”
凯华的老板如此给面子,众人哪有不激动的,见傅修怀客气随和,顿时放松了几分,再想着这人再大也是自己同学老公,更是和人谈笑起来。
林婉确实没见傅修怀这般健谈过,对着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自己的同学,几乎是知无不言,甚至有人来探听江城这两年的发展趋势,傅修怀还会点评几句。
几个女同学在林婉右手边,越过何秋梅朝她嘀咕:“林婉,你这老公真帅!你福气不小啊!”
“要换成是我也结,毕业就结婚是有道理的!”
林婉:QAQ
“那秦轩真是神经,还能说你掉钱眼的,你老公这么帅,就算是个穷光蛋也值了啊!”
林婉:“?”
低眉扫一眼秦轩,林婉不知道傅修怀怎么得知今晚发生的事,难不成这卡拉OK厅还有他的人,不论如何,这人竟然拦着秦轩不让人出去,非得坐这儿看着他来风生水起地寒暄,实在是够绝的。
“秦轩同学是吧?”
就在林婉替秦轩默哀时,就听身旁的男人发话:“听说你对我很好奇?也对我和婉婉的婚姻很好奇?”
秦轩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耻辱、窘迫、难堪在卡座头顶昏暗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他举着酒杯低语:“没,没有,我,我敬你们。”
说不出更多,秦轩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闷。
傅修怀深邃的眼眸在他身上扫过,仅仅一眼,又收回视线:“婉婉不能喝酒,我也没什么兴趣,自便吧。”
秦轩被无声地打了个巴掌,傅修怀连回酒都没兴趣,众人扫向秦轩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
秒杀,彻底的秒杀。
傅修怀对秦轩和宋强兵几人不咸不淡,他们也识趣没敢往跟前再凑,倒是其他人,感受到的只有傅修怀这个大老板的随和。
等渐渐聊熟了,众人八卦起来:“傅老板,你和林婉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系花可就这么被你毕业就娶走了,你也是有能耐。”
“你们谁追的谁啊?”
没人不喜欢八卦,尤其还是自己身边的人!
林婉听到一连串的八卦问题,不由发愁,这些同学不过要是自己不是当事人,这会儿应该也会好奇。
人啊,人性如此。
“你们别八卦了。”当事人林婉可不想成为话题中心,立刻出来敷衍,毕竟连她都不知道内情,“真要八卦,去八卦班长,他可马上要结婚了。”
班长王凯乐呵:“我和我女朋友工作中认识的,我追的她,下个月结婚。多简单哪,八卦我有什么意思,林婉同学,你别偏袒家属啊,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让你老公见识见识我们三班的威力!”
“就是就是,家属来了别想逃。”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婉:QAQ
林婉侧目看向傅修怀,头一回觉得这人此刻像误入狼群的小白兔,要被吃干抹净。
就是这小白兔的块头大了点。
傅修怀似乎不甚在意,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面向众人:“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当然是我追的她。”
在众人八卦的此起彼伏的呼声中,傅修怀再看向林婉:“林婉同学,很不好追。”
第38章 第38章卡拉OK厅……
卡拉OK厅内光线昏暗,仅有周遭五彩的霓虹灯球发出暗淡微弱的光,一道道轮转,在卡座间分割出明灭光影。
林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八卦心思被诱到顶点的同学们继续追问:“傅老板,有多难追?你又是怎么追到的?快详细说说啊!”
傅修怀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乌沉沉的黑眸淬着点点亮光,将男人沉沉的气势柔和了几分:“这当然是秘密。”
“哎~~~”众人失望地长叹一声,个个想听八卦爱情故事,偏偏没成功,转头就将火力对准了林婉。
“林婉,你可不能装神秘,快说说啊!”一晚上的时间,不少带来家属和对象的同学都大大方方地讲过恋爱史,这会儿,林婉是赶鸭子上架,面对着一双双八卦的眼睛。
可是她哪里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一年前的事情对她来说陌生至极。
众人见林婉说不出半个字,姣好面容在灯光下添上丝丝红晕,纷纷表示:“害羞了!”
林婉:“”
怎么看出来害羞的,自己分明是迷茫!
“算了算了,别打趣林婉了,大家喝酒。”
傅修怀请客,包下大家在卡拉OK厅的所有消费,众人自然道谢,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不少林婉的同学向傅修怀敬酒,大老板也给面子,多少会沾一口,到底是涉世深浅不同,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们也没在意,更没觉得被怠慢,只想着人能喝上一口已经是给面子,毕竟那可是凯华的老板!
宋强兵在一旁冷汗涔涔,谁能想到,林婉嫁的男人竟然是凯华建筑的老板傅修怀!
自家是干装修的,规模比装修队大点,过去十来年起步早,日子自然不错,可这几年,装修队越来越多,正规的大型装修公司也冒出名头,生意被抢了不少,最近听说凯华要搞精品房楼盘,盖好楼直接装修,这里头的生意就大了,不是一两户那可是大几百户。
宋强兵家的装修是家族生意,宋父和宋强兵二叔三叔合伙干,最近就在走凯华的关系,想着是送送礼还是托关系走人脉,争取也能分上一杯羹。
前几天,宋强兵还听他爸和三叔聊到凯华的老板油盐不进,不贪外头的油水,也不好女色,送什么都送不进去,倒不如打打他周围人的主意。
低调的凯华老板好像是结婚了,不知道能不能走他老婆那边,送到心头好,这是最妙的。
现在礼没送成,自己先把傅修怀老婆给得罪了,宋强兵心头一阵发慌,像是在海上溺水,寻不到踏实的落脚点,不知道该怎么给亲爹解释。
“傅”宋强兵到底跟亲爹跑过些生意,努力镇定下来,怎么也得搞好关系,“傅老板,林婉,我也敬你们一杯。”
宋强兵硬着头皮将满满一杯喜力一饮而尽,想着好歹是同学,表面功夫总要维持吧,自己这也是服软了。
谁知道,傅修怀冷冷扫自己一眼,凤眼垂下,带着几分蔑视与不屑,竟然是没分面子没给,转头对着班长王凯继续道:“江城如今发展迅速,不过方向把控需要到位”
竟然是完全无视了自己!
宋强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看向林婉,林婉向来好说话,那大老板脾气大,他忍了,可林婉应该不至于
“我不喝酒,你随意吧。”林婉同样婉拒,继续和何秋梅说话。
宋强兵脑子都快冒烟,偏又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着罪魁祸首秦轩,这人真是坑苦了自己!
同学聚会一片欢声笑语,结束时,班长王凯同几个班委小声商量着不好真让林婉老公全付钱,不然自己这帮老同学真是给林婉拖后腿,准备去找服务生问询:“我们四个卡座一共消费多少?”
服务生当即回答:“一千八百三十五。”
“嘶!”几个班委眼睛都瞪圆了几分,卡拉OK厅消费一般人均在十多二十,这是怎么消费出来的总数,都奔着人均五六十去了。
服务生心知肚明,主动解疑答惑:“今晚你们主要点了我们卡拉OK厅最贵的威士忌,一瓶二百八。”
“嘶!”
“一共三瓶。”
“嘶!”
班长王凯有点站不住,那是傅修怀来了后点的,味道确实好,自己都喝了好几杯,能这么贵啊?!
攥着大家交的拼伙费用,王凯想着承担一部分:“这个钱你先拿着”
服务生没接:“傅老板已经让记他账上了。”
散场时,众人纷纷打着的士回家,这个点儿,公交车基本已经收车,何秋梅被林婉邀着跟着上了傅修怀的桑塔纳,由司机刘叔驱车离开。
何秋梅心情不错,尤其是看着秦轩和宋强兵那样就想笑:“你见着没,你老公一出来,秦轩和宋强兵都呆了。”
喝了不少饮料,又馋着喝了一杯酒,何秋梅酒壮怂人胆,也敢在傅修怀坐在副驾驶的情况下,在后座和林婉说悄悄话。
“你倒是挺高兴。”林婉笑她。
“那当然!听听他们之前说的什么话!”何秋梅有几分醉意,当下也不记得自己有些怕傅修怀,什么话都往外倒,“他们还说你掉钱眼儿里*,说你嫁了个又老又丑又矮又秃的暴发户!埋汰谁呢,你怎么可能嫁这样的!”
林婉瞥一眼前座的倒后视镜,直直和同样望向镜子的傅修怀视线相遇,读懂男人乌沉的黑瞳中隐有笑意,林婉垂下眼睑,忙阻止喝醉的何秋梅。
“秋梅,别说了,不行睡一觉吧。”
“哎呀!婉婉,你放心,我懂你!你肯定是看上了傅老板的人才答应嫁他的!”何秋梅拍拍好姐妹的手,一副了然模样,“不是个帅哥有什么用,对吧?”
林婉忙捂上好姐妹的嘴,物理劝阻她继续语出惊人。
将何秋梅送到家,林婉一行人再出发翠湖别墅,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豆豆已经喝了奶粉睡下,林婉从公婆屋里接过孩子,看着闺女沉静的睡颜,心头不禁一软。
转移阵地没有打扰豆豆呼呼大睡,林婉轻轻给孩子盖上小被子,没多久,喝了酒的傅修怀从浴室出来,清清爽爽,消散酒气。
“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同学聚会了?”林婉问出早就好奇的问题。
傅修怀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短发干得快,水珠转瞬即逝:“我和金凤凰卡拉OK厅老板认识,听说你们那儿有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这个又老又丑又矮又秃的暴发户,总该来看看。”
林婉听傅修怀一本正经地调侃自个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别听他们瞎说,秦轩倒是心理”
没好背地里说同学坏话,林婉安慰男人:“纯粹是对你的造谣。”
傅修怀剑眉微挑:“噢?这么说,我在你心里不是这个形象?”
“当然不是。”坦白讲,傅修怀长什么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林婉自觉是自己同学编排他,心里多有歉疚,当即脱口而出,“你当然很”是英俊。
差点说出心里话,林婉立即止住话头,抿嘴微笑。
“我很怎么?”傅修怀倾身靠近,舒展的双臂撑在床上,躬身低语,“何秋梅那话是真的?”
“才不是。”林婉忙下床去浴室,“我要洗洗睡了。”
***
同学聚会的事很快过去,林婉没放在心上,准备着产假后回单位复工。
四月初,春意正浓,江城天气回暖,林婉收拾好东西,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笔记本、钢笔、搪瓷水杯一一装进布包,重新走入服装厂大门。
阔别几个月,服装厂有了不小的变化,林婉像是看热闹般四处观望,在厂办听到不少打趣。
“小林,这怎么生了跟没生似的。”
“完全看不出来。”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跟之前一样。”
林婉笑着一一应下,给同事们发了糖,又听众人隔空夸赞几句自己闺女,一时相谈甚欢。
秦芳见饭搭子终于回来,差点喜极而泣,当天中午就拉着林婉在食堂打菜,饱餐一顿。
“我今儿吃饭都要更香些。”秦芳感慨。
单位食堂的饭菜吃多了挺腻的,可久不吃一顿,现在冷不丁又觉得想念,林婉吃得也挺香:“让我看看瘦了没?真要少了二两肉,还是我的罪过。”
“那是。”秦芳同林婉笑闹几句,忙道出近来一件大事,“听说没,那假港商抓着了。”
“啊?”林婉确实还没来得及听说,一时又惊又喜,“那个王元忠?不对,应该是王天威。”
“没错!”秦芳道出个距离江城距离遥远的城市名,“他跑得还挺远,听说换了个名儿和身份又在那边骗,幸好我们厂往外报备的范围大,那边有人发现不对劲,一合计,确定就是同一个,这才抓了。”
林婉想想几个月前还曾接触过的“港商”如今被逮捕,不胜唏嘘:“这下是终于不能再骗人了。不知道我们厂被骗的两千多能不能要回来。”
“哈哈哈哈,我估计王副厂长也最关心这个。”秦芳深表赞同。
林婉回归,又负责起和投资的港商联络的工作,毕竟当初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也处得不错。
得知林婉产女归来,当初来江城服装厂技术指导的港城人贺敏在电话里惊喜:“恭喜呀,下回要是过来,我得带点礼物。”
林婉不好打着高昂的国际长途聊私事,匆匆道谢后忙和贺敏确认细节:“上个月的资金报表已经传真过去,你们看了如果有疑问尽管提,还有,我们春装生产第一批已经陆续上市,反响还不错。”
贺敏在电话里同林婉询问细节,后续主要用传真和电话的形式沟通,这才结束了高价的国际长途。
服装厂春装生产的一批开衫毛衣和轻薄外套以及绸缎衬衣,在各大百货商场卖得不错,连带着,厂里工人的工资也应声上涨。
林婉回到厂里上班第一天,很快融入了工作,上手起来没什么难度,就是等下班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等杨大姐进屋,林婉随口一问,这知道厂里新一批分房名单张贴出来了。
房子是大事,事关一家数口,谁能不关心?有房没房的都去凑热闹,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婉在厂办门口远远望一眼,就见人群中央的林国富和陈秋红失望愤恨地跺脚,看样子是没轮到他们。
与自己无关,林婉耸耸肩,一脸轻松地下班。
回厂里上班,林婉每天中午回一趟家,有傅修怀包月的的士倒是挺方便,家里奶粉够够的,不过只在应急的时候代替母乳,大多数时间,林婉还是自己来喂。
下午到家,豆豆中午那顿吃完后跟奶奶大眼瞪小眼地玩了一阵,睡下后还没醒,这一觉睡到了晚饭后,林婉给孩子喂了奶,同傅修怀讲起假港商王天威被抓的事。
“我记得那位杨先生还挺关心这事,要不要通知一声?”林婉还记得几个月前通电话,杨明辉先生提及他的老板对此相当关心,指着下文当八卦听。
傅修怀倒是没想到这茬:“那打个电话过去。”
林婉摇头:“你打吧,正好你和人多搞好关系。”
林婉起身离开,将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傅修怀,继续去客厅逗豆豆了。
傅修怀的一个电话打了二十来分钟,林婉抱着小奶团子默默估算时间,心想这大老板真是不心疼钱,国际长途当本地电话打。
由王天威被抓的八卦展开,林婉耳畔飘进傅修怀和电话那头的杨先生谈论起喜天商厦修建的进度,以及后续的一些合作项目。
电话挂断,傅修怀踏着皮鞋走近,就听林婉打趣他:“国际长途打得够久的,看来你没少为国家的通信事业做出贡献。”
傅修怀浅笑:“傅太太用心良苦让我和杨明辉抓住机会交流,我肯定不能浪费这片心意。”
“我才没有。”林婉转身背对着傅修怀,马尾一甩,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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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回到服装厂快一个星期,产后工作适应良好,看着厂子越来越好,心头也松快起来。
工人们加班加点生产,一车车原材料往里运,一车车衣服往外运,林婉清点好熟练和规格,找人签字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
厂办门口有人拉拉扯扯,负责登记分房需求名单的严淑琴被陈秋红拽着,两人身上的工装都被扯得歪七扭八,闹得很是不好看。
旁边几个工友帮着劝劝,一边几个拉一个,好说歹说才劝住。
陈秋红不满地咧咧:“严淑琴你可拿了我们家东西,分房咋没我们!”
严淑琴面色难看,粗黑的眉毛拧得弯弯曲曲:“陈秋红,我们什么时候跟你们家说过铁定能帮忙分房?真是眼皮子浅!”
林婉听了一耳朵,再想到上回秦芳看到的一幕,这还真是因为房子闹出问题。
等陈秋红被拽走,林婉和严淑琴前后脚回到厂办办公室,严淑琴突然一转身停下,林婉差点撞人身上去。
“淑琴姐?”林婉见人盯着自己,有些好奇。
“林婉同志,你二叔二婶这事办得可不地道。”严淑琴把林婉和林国富陈秋红当成是一边的,大吐苦水,“非往我手里塞点乱七八糟的吃的就想分大房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林婉艰难地扯出个笑:“确实。”
严淑琴没想到林婉这么不帮着她二叔二婶,当即暗示:“要是真能帮我儿子找个工作我倒能多考虑考虑,向领导反应你二叔二婶一家住房上的困难。”
严淑琴实在是发愁,儿子高中毕业后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正经的政府单位进不去,国营大厂进不去,至于什么摆摊做生意,那是不可能的,太不体面。
身边没门路,左看右看也就林婉婆家厉害,她可是听凤主任提过的,那是凯华的。
林婉但凡有一丝想帮她二叔二婶,都该表示表示。
“淑琴姐。”林婉的笑容弧度越发大,“那你得坚守住,要是他们不给你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千万不能松口。”
严淑琴没想到林婉丝毫不顾念亲情,走得洒脱又决绝:“林婉同志,你真就一点儿不管你二叔二婶?”
“我们不熟。”林婉发觉自己的心越发地硬了。
小时候还多有期待,现在早没了。
下班时,林婉又瞥见严淑琴被林国富叫去说话,懒得搭理这一家人再闹出什么事,林婉快步往外,的士司机李梅正停车在外等候。
红色夏利鲜艳醒目,正正停在厂子门口墙边,林婉朝那头走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女人拦下。
衣着华丽的女人富态,像是哪家富家太太,手上的金戒指晃得人眼晕眩。
“这位就是傅太太吧?”
林婉听着这话,一时警铃大作,想到傅修怀之前的叮嘱,有了心理准备。
“我叫赵红莲,我男人是青山装修公司的老板宋建国,和你老公熟得很。”
旁边另一个女人同样是穿金戴银,看着不似寻常,介绍一番是赵红莲的妯娌。
林婉朝两人点点头:“有事吗?我急着”
赵红莲直接打断林婉的话:“你这是刚下班吧,我们请你吃个饭,吃了饭咱们再去打个牌或者卡拉OK唱个歌。”
林婉头有些疼,这还是准备一套流程找上自己呢:“不用了,我家里有事,赶着回家,再见啊。”
“哎!”赵红莲眼睁睁看着林婉钻进路边听着的的士,到底不如年轻人手脚快,压根儿没撵上,就看着人这么跑了,包里的一条金项链都没来得及送出。
一旁的同伴傻眼:“这傅修怀老婆跑得也太快了吧,红莲姐,咱们这礼都没送出去啊。”
“改天再试试。”赵红莲有心帮自己男人走门路,女人更好对付女人,自己男人去找傅修怀寻求合作,自己就来吹枕边风,傅修怀老婆要是能帮忙说说,肯定有戏!
林婉还是头一回面对这种情况,傅修怀这人做生意,不可避免把自己拉扯进来了,当真是要送礼送到自己头上。
尚不适应的林婉等夜里傅修怀回到家,原原本本将这事一提:“我没答应,赶紧就走了。”
傅修怀刚从浴室出来,见妻子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怪物追着落荒而逃,不禁轻笑:“是她们有求于你,怎么成了你落荒而逃。”
那副小脸上写满正义凛然,拒绝收礼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林婉还有着大学生未被复杂社会污染的纯粹,当即义正言辞:“我可不能犯错。”
傅修怀勾了勾唇,躺到林婉身旁,豆豆今晚跟着爷爷奶奶,没在这边,一张大床终于宽敞了些:“那要是有一天我去和人谈生意,你要替我去跟对方太太送礼交际吗?”
林婉拿不准送礼的度:“这算不算行贿?”
修长手指捏着正陷入沉思的女人下巴往上一托,傅修怀俯身轻吮:“你倒是会琢磨。”
林婉是认真的,她接触那些生意不多,却也听说过各种交际手段,送礼也许都是轻的,当即忧虑起来:“你不会要坐牢吧?”
傅修怀闷笑两声,捧着林婉的脸又亲了两下,眼中笑意点点:“担心我?”
林婉摇头又点头:“我不想豆豆的爸爸去坐牢。”
“放心。”傅修怀信誓旦旦,“我可舍不得你们母女俩。”
话锋一转,傅修怀紧盯着林婉,循循善诱:“你现在是开始关心我,担心我,舍不得我了?”
林婉有些受不住男人眼中的火,移开视线:“你别想太多了我是替豆豆,还有爸妈,大哥大嫂考虑”
“嗯。”傅修怀缓缓靠近,高挺的鼻尖贴着林婉的鼻尖,“就是没考虑你。”
“我要睡了。”林婉心跳如擂,第一反应便是逃
只是人在床上能逃到哪里去,林婉盖着的薄被又闯入一人,以前不熟悉的亲吻似乎变得寻常,林婉学会了怎么在傅修怀强势的亲吻中呼吸,也会无师自通地用浅浅的回应满足他,早点得到喘息的机会。
傅修怀手贴上这阵子揉弄过的地方,低声问:“还难受吗?”
林婉一手移开男人的手,学聪明了直接拒绝:“没,不难受。”
每次生产后正常的身体难受劲在男人手掌下得到纾解,身体却会生出其他的陌生的难受劲,她觉得是傅修怀的问题。
就比如此刻,傅修怀的亲吻也会让人难受。
林婉面颊爬上红晕,白嫩的肌肤像是染着春色,杏眼迷蒙,看得傅修怀浑身紧绷。忍得太久的身体灼烧起来,吞噬着意志与定力。
男人修长的手指自林婉身前移开,倒是没再攀上雪顶,只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那这样呢?难受吗?”
林婉杏眼瞪大,记忆中未经人事的女人对此并不了解,却能察觉危险逼近,笔直的双腿下意识绷紧,嗓音微哑:“你”
“乖。”傅修怀手上动作,薄唇也含上林婉红唇,低语轻哄,“这是正常的,我帮你。”
林婉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浸湿额前碎发,面颊的红潮一路蔓延到眼尾,如摄人心魄的小狐狸,无措又晕眩般失神。
林婉早就知道傅修怀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只是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他修长的手指修长,灵活,有力。
第39章 第39章傅修怀手指……
傅修怀手指修长,指骨根根分明,指节弯曲时能感受到强硬的力道,带着层薄茧的指腹灵活,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战栗。
林婉难耐地轻咬红唇,原本自身体内涌出的陌生难抑感受在这番动作下越发汹涌,记忆中未经人事的女人对此感到羞窘又难堪只得拼命压抑着。
偏偏身上的男人“作恶多端”,凤眼紧盯着林婉,眼尾微微上扬,眸中微亮,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只眼底欲望重重,欺身靠近时,嗓音低哑,似是诱人沉沦:“别忍着,这是正常的,人之常情。”
林婉哪里经受过这些,双臂撑在床面半直起身,刚要使力推开男人,却感受到他手指用力,仿佛有酥酥麻麻的电流自他指尖过渡,流遍自己全身。
力道尽卸,林婉重重摔回床上,被陌生且汹涌的情潮淹没,飞云染颊,吐气如兰
浴室传来哗啦水声,林婉用被子蒙着头,却无法隔绝扰人的声响。
几分钟前,林婉实在难以再面对傅修怀,别过脸,红着眼尾没吭声。
男人却好似心情不错,慢悠悠抽出纸巾擦拭干净手指,笑意染得向来低沉的嗓音都清亮几分:“婉婉,食色性也,这是人生常事,我帮你的忙,你还生我的气?”
林婉听不得这些,转头乜男人一眼:“你傅修怀,你无耻!谁要你帮忙!”
傅修怀瞧着林婉面颊红红,眼尾红红,黑瞳盈盈如水的模样,从身到心都有些发痒,难得地不正经起来:“那你帮帮我的忙?”
林婉觉得自己真是被傅修怀带坏了,此刻竟然第一时间听懂了他的话,忙掀起被子盖过头:“不要!”
傅修怀没多为难她,没多久浴室便传来水声,水流拍打在瓷砖上,搅得人心乱如麻。
这一遭在浴室,傅修怀耽误的时间久些,久到林婉难以克制思绪。
相处得越久,林婉觉得傅修怀这人越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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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傅修怀没逼着林婉,自己忍着憋着难受太久,到头来什么没享受着,倒是先把人伺候了。
不过到底心情不错,傅修怀出门时薄唇微扬,隔着棉被揉了揉林婉的脑袋,这才离开。
今天一早有会,要考察商定新楼盘的各项细节,他开着桑塔纳匆匆赶到凯华建筑,刚走进大厅便听前台汇报。
“傅总,有几家建筑公司的人想见您。”
前台工作人员将登记名单递上,只见自家老板的目光匆匆扫过一眼,无情回绝道:“今天事多,不见等会儿,青山装修公司,宋建国、宋强兵?”
“是,这家父子俩一起来的。”
“让这家公司的上来。”傅修怀雷厉风行,转身上楼,“会前五分钟,我见他们一面。”
今早一共来了五家寻求合作的装修公司,只有青山装修公司收到通知,前去会面。
宋建国穿着宽大的西服,颇为激动,这是有戏啊!当即昂首挺胸,得意往外,只是走出几步不见被自己硬抓来见世面的儿子宋强兵跟上,忙虎着脸低吼:“强兵,还不跟上?!”
宋强兵不情不愿跟上宋父的脚步,心道自己去了不一定是好事。
不过,傅修怀这么大个老板,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做生意讲究的是赚钱,他不至于为了自己开了个林婉的玩笑,迁怒到生意场上吧。
不会的!
宋强兵在心里安慰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宋强兵的心理安慰失效,随着父亲宋建国凯华顶层会客室见到傅修怀的第一眼,宋强兵心里便突突的。
傅修怀礼数周全,请秘书上了茶水,可却言简意赅,在宋建国刚打完招呼后便直接给出评判:“青山装修公司成立十数年,在江城也算有些资历,不过做工粗糙,经常延误工期,甚至还有不少偷工减料,贪用款项的情况。宋老板,贵公司这种情况,凯华确实不敢合作。”
做生意讲究给个脸面,宋建国小心思挺多,出来混的在这里贪点钱,那里贪点钱都很正常,这一行没谁不这么干,油水捞足才是正理儿,可傅修怀这么不给情面地当面点出来,实在是打脸。
“傅老板,你这”宋建国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凯华了,不应该啊!
“我还有会,你们自便。”傅修怀淡淡一句话后起身离开,说是耽误五分钟便是五分钟,一秒钟都没多留。
宋建国灰溜溜走出凯华,抓耳挠腮琢磨不透:“这傅修怀摆明了对我们不满,不然就算合作不成也不至于这么说!我肯定没得罪他,难不成是你二叔三叔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宋强兵默默无言,不敢开口。
等父子俩回到二层自建房改的青山装修公司,宋家三兄弟一合计,肯定是谁得罪人了,个个努力回忆,偏偏没回忆出个所以然来。
宋强兵见自己爸和二叔三叔开始互相指责起来,实在忍不住煎熬,大吼一声:“爸,二叔,三叔,其实是我得罪了傅修怀!”
三人齐齐看向宋强兵:“你怎么会得罪他?你之前见过他?”
“是我得罪他老婆了!”宋强兵弱弱说出实情,转瞬又愤恨道,“谁能想到傅修怀那么小气,还一个大老板,竟然为了个女人公报私仇!简直不要脸!”
宋建国一个大逼斗拍在儿子脑门:“你还有理了!你,你真是会给我得罪人!”
宋家人一合计,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还得从傅修怀老婆那块入手,可上回宋建国老婆亲自去攀关系就吃了闭门羹,人再去就难办了,只能送点贵重的礼表示表示
林婉在两天后收到个包裹,东西寄到服装厂,门卫大爷托人给送到厂办。
略显陌生的寄件人在林婉脑海中盘旋,片刻后,林婉这才想起来寄件地址青山装修公司是何方神圣。
上回这公司老板娘上门想请吃饭,林婉给婉拒了,没想到这人还挺锲而不舍,人不到,强行送礼了。
林婉没拆包裹,就这么完整带回家去,夜里和豆豆玩儿时对傅修怀提起这事。
豆豆能在妈妈的帮助下咕隆着翻个身,藕节般的腿儿白白胖胖,还挺有力,小丫头喜欢和妈妈这么玩儿,使出吃奶的劲儿翻来又翻去,听着爸爸妈妈在一旁说话。
“宋家还知道送礼给你?东西没拆?”傅修怀低眉扫一眼松开领带,坏心眼地将快要借着林婉手掌力道侧翻成功的豆豆给挡住,一根手指暗暗巧用力,小丫头便咕隆一下躺了回去。
大胖丫头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翻身成功没有呢?黑溜溜的眼瞳像宝石,亮晶晶的,闪烁着呆呆的微光。
林婉昵男人一眼,看着闺女发懵的眼神乐得不行,真是可爱极了,一把抱着豆豆,抓着她的小手去拍打一下傅修怀:“真是太坏了!”
豆豆没弄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管了,当即沉浸在和妈妈一起打爸爸的快乐中,咧嘴笑起来。
傅修怀宽大的手掌握着闺女小小的手,一下就全部给包裹着:“还挺有劲儿,随我。”
林婉:“这东西怎么办?你让你送回去吧,我都没拆,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傅修怀看林婉严防死守到如此地步,小脸写满了正义与凛然,心头一动:“为了不给我的生意造成麻烦?”
林婉别开脸,低头看着豆豆:“才不是,我这是洁身自好,坚决不收唔!”
突然凑近的亲吻打断了林婉一番慷慨陈词,想到豆豆还在两人中间,林婉刚要推开男人,便感觉他退开了去。
只留下躺在妈妈怀里的豆豆睁着黑亮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豆豆在呢,你别太过分!”林婉给豆豆捂一下眼睛,担心教坏小孩儿。
傅修怀轻笑两声:“几个月大,哪懂什么。”
次日,在林婉的催促下,傅修怀让人将青山装修公司送的礼原封不动寄了回去,宋建国看包裹竟然拆都没拆,不禁气愤,转头就对着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倒好,没事儿惹傅修怀老婆做什么?这可是把人得罪狠了!”
宋强兵委屈至极:“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林婉嫁的傅修怀啊,都是秦轩坑的!”
转头,宋强兵上秦轩单位找人,将秦轩骂了一场,勉强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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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手山芋被扔回去,林婉乐得轻松自在,在厂办核对这个月销售数目时,看着服装厂蒸蒸日上,对比去年同期有不小进步,心情大好。
月底发工资时,林婉拿到五百二十一块,荷包鼓鼓,乐开怀。
发工资总是令人心情愉悦,林婉和邻居何燕妮约着去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购物时,二人穿梭在街头巷尾各类冒出的门面店铺,不禁咋舌:“好像去年都没有,今年倒是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头了。”
一条街,面对面两排临街店铺,全是做生意的,以服装店、奶茶店和小饭馆、理发店为主。
服装店里的衣裳时髦漂亮,价格也不贵,穿个新鲜,生意客户基本全是青春靓丽的女性,奶茶店则主要是年轻男女和附近的中学生,五毛钱一杯的珍珠奶茶源自宝岛,甜甜的奶茶混着绵软又富有嚼劲的黑色珍珠,简直是快乐水。
林婉和何燕妮也买了一杯,吸管一吸,快乐无边。
“怪不得那么多学生喜欢喝,确实甜甜的,挺够味儿。”从林婉小时候起,甜的东西就是珍贵的,不论是白糖、红糖还是各类糖果,又贵又不好买。
何燕妮咕隆喝着珍珠奶茶,深表赞同:“连我都喜欢,更别提小孩儿。”
两人在街边服装店挑了几件衣服,都是些清凉的夏装,吊带、牛仔短裤、短袖T恤,准备迎接不久将至的盛夏。
何燕妮瞧着试装的林婉白白嫩嫩,一件红色吊带配着蓝色牛仔裤,两条细细的手臂纤长,笔直的双腿又长又匀称,简直美的没边了:“这身材真是好,怪不得傅老板喜欢。”
“燕妮姐,你说什么呢。”林婉瞥一眼旁边的服装店老板,暗忖这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丝毫不在意有没有旁人在。
“我可没说错,我是个女的也喜欢看啊。”何燕妮试穿的夏装也不错,就是这头发不满意,“我准备去剪个头发,夏天要到了热得慌。”
服装店隔壁就是发廊,两人买好衣服拐个弯儿就到了。
林婉看着何燕妮剪头发,抬手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卷发,应该是去年烫的卷发,经过近一年时间已经不太卷翘,只头发留得长,大概有点大波浪的形。
“我也剪个。”林婉坐到发廊的皮椅上,想着新年新气象。
齐腰长发变成齐肩的秀发,林婉想着傅修怀这样的男人兴许压根儿发现不了自己的变化,毕竟何燕妮就是这么吐槽她男人的。
何燕妮满脸不屑:“我们家老孙眼睛长着是个摆设,我长发变短发回去,他也发现不了,回回都这样。”
林婉也这么想,不过内心似乎隐隐有期待,夜里听到房间门动静时,便立刻抬头望去,不说话,就这么望着。
傅修怀看向屋里女人的第一眼便顿了顿:“剪头发了?”
竟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林婉琢磨傅修怀还真是细心。
“嗯。”抬手摸了摸肩头的卷发,“夏天要到了,剪短些凉快点,这叫梨花烫,说是最近最时兴的。”
剪短了头发的林婉似乎少了些累赘,大波浪卷发的风情转瞬化为清清爽爽的俏丽,傅修怀黑瞳深邃:“挺好看,不过有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林婉还挺喜欢的,转念想到自己剪头发,这男人哪里有发言权,横竖剪的不是他的。
“更显小了,不太好。”以前的大波浪卷发略微成熟风情一点,如今这模样,像是十八.九似的,傅修怀琢磨着自己和林婉站在一块儿,可别再被人搞混,“你们村狗蛋见了,可别又叫我叔叔,叫你姐姐。”
林婉噗嗤笑出声来,天花板上昏黄的水晶灯饰晶莹璀璨,微光照映在男人如深潭的眼眸,林婉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头一回觉得,这男人竟然也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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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江城街头巷尾嫩绿的枝丫生长,花苞朵朵,繁茂枝叶层叠,服装厂的夏装陆续面世,主打港城货的款式和质量,其中不乏这两年港城电影电视剧中的经典搭配。
林婉整理着资料,准备将生产批次核对清楚,顺便协助申请下一批次的生产所需原材料清单。
国营厂规章制度严苛,一份申请需要经过重重流程,一级一级往上签字确认,没有一个星期基本拿不下来,要是赶上领导出差,这单子再一积压,没准儿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林婉同志,何书记还没回来?”二车间急着原材料补齐,抓紧生产,眼巴巴望了好些天都没动静,又来问一趟。
林婉无奈:“何书记去邻市出差,还没回来。”
申请单子到了最后一步,就差书记签字确认,才能下发给财务部批款,进而由厂办联系采购部采购原材料。
“这操蛋的。”黄主任没忍住低声咒骂一句,“何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时间没说,那边开会是明天结束,至于结束后有没有其他行程,暂时不清楚。”
“不行,我得找王副厂长说道说道,哪儿能这么干等。”
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金钱,车间还指着多生产多挣钱呢。
林婉望着黄主任离去的背影,心生赞同,真是瞎耽误事儿。
车间主任找上王副厂长,一番陈情才得了副厂长发话,先绕开书记的流程,直接拨款采购,林婉自财务室出来,从旁协助开具了采购单,等一层层流程走下来,实属不易。
从前不觉得,自打服装厂销路好起来,这才觉得各项流程沉疴繁杂。
下午五点,林婉忙活完准时下班,西坠金乌染红天际,落日晚霞醉人,林婉却在厂子门口遇上个不大乐意见到的人。
宋强兵被亲爸数落得不轻,左思右想只能来给林婉赔不是,大家好歹是老同学,总不至于太小气。
算着服装厂下班的时间,宋强兵在下班的人群中敏锐捕捉到最靓的一抹存在:“林婉,下班啦?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林婉听宋强兵说起他和*宋父去凯华谈合作被拒的事,这事儿他倒是不知道,傅修怀没提过。
“你觉得和我有关?”林婉不禁诧异。
“当然。你”宋强兵原本想说,是不是你在傅修怀旁边吹枕头风,害自己没了合作,不过瞧林婉这样,再想到她上学时淡然的范儿,应当是做不出这种事的,“总之,我真是被秦轩坑了,说你和傅修怀那不是我不知道嘛,你大人有大量,就给个面子?”
林婉莞尔:“宋强兵,我没那么无聊把这种事情一直放在心上。再说了,那晚同学聚会已经说开,我早忘了。”
看宋强兵一脸挣扎,林婉又道:“傅修怀是个成熟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因为我们的一点小打小闹的问题迁怒到合作上。”
宋强兵不信:“那你既然原谅我了,就帮忙在你男人面前替我们多说两句好话吧。”
他看得出来,林婉和她男人感情不错,不然那晚,傅修怀不至于特意赶来撑场。
林婉颇有原则:“宋强兵,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到处说我的情况不对,我已经当面解决,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你们家装修公司和凯华的生意,与我无关,你放心,我不会说你们的坏话,也不会特意说好话。”
“你”宋强兵见林婉原则至极,不禁头疼,这人倒真是油盐不进啊,“你不说,傅修怀针对我们怎么办?”
林婉拎着包,赶时间回家见豆豆,略一沉吟:“那你们找找自身原因,傅修怀说的那些缺点,不是你们家装修公司的?”
宋强兵:“”
这两公婆真是一样毒!尽会往人身上插刀子。
林婉甩了宋强兵,赶着下班回家奶孩子,豆豆像是每天一个样,体重增了些,身量也长了些,不变的是白白胖胖,越发可爱。
今儿傅修怀下班也早,刚刚敲定了四家装修公司分摊楼盘几百户的装修项目,其余布局开展,这才得了几分空闲。
晚饭后,傅修怀推着婴儿车,豆豆躺在里头,跟着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出去散步溜达。
张梅英瞧着这一家子和和美美,眼一热,突发奇想,要是当初林婉没和自己儿子分手,兴许现在就是自家这般和和美美了。
想到儿子,同龄的林婉孩子都五个月大了,他呢,现在女朋友都没一个!愁人!
“修同,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张梅英眼馋啊。
傅修同向来不操心儿子恋爱的事:“明惠还在念大学,就指望明俊了,不过明俊谈恋爱没有?这大小伙儿不该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张梅英哪里好说,大学时和林婉谈过,后头就成这样了
“不行,等这小子谈恋爱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还是得我给他张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张梅英匆匆下楼,往别墅区里自己长久的牌友那儿去,得广撒网,找人留意合适的对象。
傅明俊不知自己被母亲惦记上,这会儿刚和兄弟们吃了饭回来,原本要去卡拉OK厅娱乐消遣一番,可临了突然觉得没意思,以前最爱的吃喝玩乐黯然失色,全因为他今天在凯华下班时,听公司副总与几名骨干打趣老板傅修怀,说今儿难得早点下班,这新手父亲拒绝了吃吃喝喝的提议,直接回家了。
眼前可不就是新手父亲。
傅明俊下了的士,眼见向来醉心工作的小叔傅修怀西装革履推着婴儿车,那画面实在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一旁的林婉剪短了些头发,齐肩卷发随意散落,像是电影里闪闪发光的影星,正俯身逗着婴儿车里的小孩儿。
不知怎的,夕阳垂落,却有些刺眼,傅明俊眨眨眼,与把着婴儿车的小叔视线相遇。
张梅英从邻居家出来,心里到底踏实不少,此刻见这叔侄俩又对上,忙扬声道:“明俊,妈给你张罗着对象,星期天你去见见,保准喜欢!”
傅明俊眉头紧蹙,自己可不想找什么女朋友,只是不待他开口,就听小叔傅明俊抢白。
傅修怀一派正义凛然,像是很为侄子着想的小叔:“大嫂的眼光肯定好,是该为明俊张罗了,男人成家立业该着手,要是大嫂没寻到合适的,我和婉婉也好好替明俊看看,早点恋爱结婚是好事。”
傅家老太太欣慰:“明俊,看你小叔多为你着想,还不谢谢你小叔?”
傅明俊:“”
第40章 第40章傅明俊天天……
傅明俊天天在眼前晃,傅修怀有些烦,定时炸弹总得扔出去不是。
慈爱的小叔大方表示:“明俊结婚,我送一套房,就当贺新婚。”
傅修同看向亲弟,不免感动:“明俊,看看你小叔多疼你!”
傅明俊咬着腮帮子,没有言语。
张梅英要不是知道内情,估摸也要激动一回,不过就算知道内情,她也有几分动容,傅修怀再是想让明俊搬出去,那也是真给东西啊。
“还是他小叔心善。”张梅英可清楚一套房的分量,先替儿子应下再说。
傅明俊看小叔假惺惺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偏又发作不得:“不用,我结婚也不要你的房子。”
傅修怀不急不恼:“行,有志气,既然明俊有意向结婚了,家里是得抓紧给你安排,大嫂辛苦辛苦。”
傅明俊:“???”
自己怎么被绕进去了!
林婉瞥见傅明俊的神色,只暗道他哪里是他小叔的对手。
不过前尘往事随风,他要真恋爱结婚定下来,兴许也是好事
傅家老两口同张梅英对这事最上心,稍稍打听一番,介绍对象的便络绎不绝。
傅明俊人高大帅气,又是富豪家庭出身,怎么都没得挑,愿意和他相看的能排起长龙。
星期天,张梅英拽着儿子出门相亲,一副雷厉风行要解决难题的架势,看得在家逗弄闺女的林婉都多看了两眼,这位大嫂是真急了。
推着婴儿车在别墅区转悠,林婉刚想着时不时带豆豆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走出几步,就遇上邻居何燕妮。
“哎呀,豆豆又长开了些,好可爱哦!”何燕妮说话最是夸张,每回见着孩子都要好好夸一番,俯身逗得孩子咧嘴笑,又夸上林婉两句,“这当妈的也不一样,满江城都找不出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妈。”
林婉嗔她两句,见何燕妮风风火火回来的架势,面上热得发红,浑身散发着热气似的,随口道:“燕妮姐,这是从公司还是逛街回来?”
何燕妮一爱守着运输公司算账,二爱逛街,一大爱好是赚钱,一大爱好是花钱,左右跟钱脱不了关系。
只是,何燕妮接下来回她一句话,倒是差点令林婉惊掉下巴。
何燕妮:“不是,逛街没意思,我去捉奸了。”
“咳咳”林婉瞪圆杏眼,“捉,捉奸?”
何燕妮看林婉吓得那模样就知道她想岔了:“不是我们家老孙哈哈哈哈。”
“呵呵”林婉尴尬地笑了笑,这燕妮姐倒是说话说一半,让人瞎想。
原来,何燕妮是陪她娘家妹子去捉奸,何燕妮妹夫受了孙鸿波提携,在运输队开大货车,钱挣得多了,日子好了,最近被发现在外头不检点,何燕妮姐妹俩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当下就查出来情况,要去捉奸!
何燕妮带着几分气性:“我是抡圆了膀子准备上去干架的,直接把我妹夫呸,那个瘪三儿踹了两脚,再扇了那二奶两巴掌!给我整累了都!偏我妹不争气,进屋前说话要给那俩好看,结果进屋见着那奸夫□□光着搂一块儿只知道骂人!还得我上!”
林婉听得目瞪口呆,这何燕妮可是个能耐的。
何燕妮还没气完,这回捉奸还听那妹夫提到,原来孙鸿波早知道这事儿,竟然没跟何燕妮提过,气得何燕妮赶忙回来找人算账。
“这帮臭男人倒是知道互相遮掩。”何燕妮自己老公还算干净,不去外面招三惹四,可替自己妹夫遮掩就让人来气。
林婉推着婴儿车目送何燕妮气愤离去,等回到傅家别墅,就见傅修怀坐在客厅,刚放下听筒。
“刚和隔壁孙太太聊了会儿?”傅修怀眼听六路耳观八方,打电话聊着生意,目光照样落在远处。
“嗯。”林婉想起自己刚刚闹的乌龙,有些想笑,“燕妮姐说要去捉奸,我还差点以为是”
傅修怀勾着唇:“孙哥这人瞧着比谁都高壮,其实最怕老婆,这点倒是放心。”
“是。”林婉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她陪别人去捉奸。”
提了两回捉奸,林婉猛然想起什么,自己在丢失的记忆里也经历过这种事。
思绪放飞片刻,林婉瞧傅修怀的眼神异动,两人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
林婉眨眨眼,不禁好奇:“那回我去见到傅明俊和宋玉珍是什么反应?”
不怪林婉心生好奇,实在是忘了许多重要的事,自己身为当事人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想到傅明俊之前匆匆提过,林婉又道:“听说那会儿你也在现场。难不成是我得了消息,找你去的?”
想想又不对,要真按自己的性子,这种事情必定独自解决,不至于去请傅明俊的小叔来主持公道,像小学生告状似的。
傅修怀默了默,看着林婉低语:“是我通知你去的。”
林婉震惊地抬头,望向傅修怀尤不敢相信,这傅明俊小叔倒是大义灭亲。
她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又是男人,真要提前知道了肯定会互相帮着遮掩,就如何燕妮的老公替她妹夫遮掩那般。
“你,你还挺正义的。”林婉憋了半天,只得出这个结论。
傅修怀不置可否:“我倒是为了私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林婉心头一震,可怕的猜测涌入脑海,转瞬被她扔出,不可能!
男人回答林婉另一个问题:“你那天反应平平淡淡的,不哭不闹,甚至没骂人,冷静地让他们把衣服穿好,再说了一句分手,就下楼了。”
林婉点点头,倒像是自己的反应。
傅修怀轻轻落下一句:“眼泪都没掉一滴,完全不需要人安慰的样子。”
林婉咂摸咂摸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听出了一丝遗憾。
星期天休息,家里少了出去相亲的张梅英和傅明俊以及在钢铁厂加班的傅修同,难得傅修怀在家,吃饭也算热闹。
蒋月英担心小儿子做生意不顾身体,催着他多吃些菜,又道:“明俊确实老大不小了,不知道这相亲能不能成,总之别学你三十才结婚就好。”
傅修怀朗笑:“妈,您放心,他想,大嫂也不会同意,再不济,我也会盯着。”
老爷子老太太听着这话稍稍安心。
林婉却听出几分不怀好意,这小叔当真是想早点把傅明俊打发了。
傅修怀前阵子太忙,这日也难得闲在家里,推了各种饭局,同闺女大眼对小眼,看豆豆乐呵呵。
“你今天真不去谈生意?”林婉早就习惯了傅大老板的忙碌,公司项目多,江城小一半的建筑项目都在傅修怀手中,真要闲了才不正常。
今天在家待了大半天,林婉抬头看墙上挂钟,已是下午三点多。
傅修怀剑眉微挑:“都推了,几个项目大概定下,剩下的饭局全推了,跟一帮大老爷们吃吃喝喝,没意思。”
林婉才不信,她可听过不少老板们寻欢作乐的事儿,当即脱口而出:“哪儿没意思,听说越是大老板越是不老实,最会找乐子。”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不一样。”傅修怀坚决划清界限。
“那倒不一定。”林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今天中午碰见何燕妮听到的消息,“兴许你们还会互相打掩护呢。”
靠在沙发靠背上的男人一派闲适:“那你来凯华,天天盯着我。”
“不要。”林婉想着自己有铁饭碗,懒得去凯华和人大眼瞪小眼的,“要是真需要靠天天盯着,没气死就先累死了。”
她向来不是个多相信情情爱爱的人,以前处理傅明俊和宋玉珍的事便快刀斩乱麻,真要遇到需要自己时时猜忌,日日盯防的人,那不要也罢。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说。
话一出口,林婉有些懊恼,自己这话听着怎么听不对劲。
偏偏傅修怀却听得仔细,听着听着唇角笑意渐大:“那我得好好表现,可别被林婉同志扔了。”
林婉面上一红,懒得再搭理他。
傅明俊的相亲持续了好几日,可没把张梅英气死,儿子条件好是不假,可她张罗的相亲对象也是精挑细选的,模样出挑,家庭也好,儿子也不领情,见着人倒还算有礼节,背地里就只道不合适,不喜欢,不愿意,差点把张梅英气倒。
等傅修同在钢铁厂的工作稍稍松快些,张梅英忙不迭告状:“你天天忙工作,好歹也管管儿子!再这么耗下去,真要成光棍了。”
傅修同说急也急,盼着混小子早点收心成家,说不急也不急,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总不能绑着人结婚。
“慢慢相吧,你总不能指望三四天就一眼看上,立马结婚,现在可不是我们那时候,都讲究个自由恋爱。再说了,看看他小叔,三十说结就结,兴许明俊以后也突然给你个惊喜,领个姑娘回来。”
傅修同宽慰妻子,却没想宽慰到马蹄子上,把张梅英再气得头更痛了些。
张梅英心中暗道:还惊喜,抢了你儿子的女朋友,惊喜个什么惊喜!
***
林婉在傅家听到些傅明俊相亲的事,婆婆蒋月英最是操心,隔三差五就念叨,林婉自然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参与其中,毕竟这身份尴尬。
待星期一上班,见服装厂各大车间运转,工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又想到昨日同傅修怀聊天时提到的事。
铁饭碗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人多少年来的梦想,念初中时,林婉便想着有个铁饭碗,如今也算心愿达成。
想想现在,日子好像没什么缺憾,有个不错的铁饭碗,有个可爱的女儿,还有个稀里糊涂得来的丈夫,虽说开始的过于奇异,可平心而论,傅修怀成熟稳重,处处体贴周到,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
回到厂里,林婉频繁同投资的港商代表联系,传真、电话甚至还上bbs交流,贺敏那边知道江城服装厂没有正儿八经的设计岗,不时会针对服装厂设计的样式提出意见,实在觉得太土气了,会自己出手。
时间久了,她爱和林婉聊天,顺便一同参谋设计的服装,一来二去,贺敏倒是发现林婉这个坐办公室的颇有想法。
“林婉,你提的腰线和肩线挪动的位置挺好,确实一下显得衣服高挑了许多。”
“颜色搭配也不错。”
“这波点数量和位置提得不错。”
贺敏本就是偶尔管管老板投资大陆的生意,不贪功,后来给江城服装厂递交服装款式时便明明白白将林婉也点了出来,说是林婉和自己一起设计的。
红色波点长裙,特意设计了高腰线,再结合了时下流行的宽吊带,带着前凸后翘,显腰显肩的效果,很有一番风情。
江城服装厂本担心这裙子能不能被老百姓接受,瞧着实在是有些太过,厂里开会就开了几遭,厂长、书记、副厂长以及各大车间主任与优秀老工人代表,翻来覆去地讨论,差点让贺敏翻白眼。
林婉下班后回家用计算机上bbs,同贺敏聊天,就听她吐槽。
贺敏:“你们厂别的都先不提,就这个规章制度太可怕了,决定个什么事儿能开会五六七八次的,回回这么做,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贺敏普通话不算太好,家里爷奶是当年从大陆逃到港城的,可孙辈在港城土生土长,普通话便没打好基础,现在跟着林婉学学,什么成语歇后语都爱用。
林婉在这头回复:悄悄说,确实是这样。
好在,这款红色波点长裙最终通过惊险通过会议举手投票,听说是9:8险胜。车间运转,新衣服上架各大百货商场和大楼,一下就卖得火爆。
秦芳急匆匆冲进厂办办公室:“那裙子,听说挂上一两天就卖空了,好几个商场都没货了。”
杨大姐有些羞涩:“那裙子看着这儿露一块,那儿露一块的,还卖得很好?”
毕竟是经历过以前严抓严打时期的,杨大姐思想转变不过来,总觉得太暴露了,也太显腰身了。
秦芳狠狠点头:“那裙子多好看啊!电视上都没这么好看的!我就等着抢厂里的员工内购名额了!听说之前开会,何书记还拍着桌子说有伤风化,还是王副厂长力排众议提议生产。”
说罢,秦芳朝林婉竖个大拇指:“还是我们婉婉设计得好!你怎么还会设计衣服啊!”
林婉笑了笑:“人贺敏设计的,我就提了小意见。”
“你别谦虚!”秦芳激动起来,什么话都往外倒,“贺敏传真里都说了是你俩一起设计的,还说林婉女士给出了许多关键建议,听听,夸你呢!再说了,她干多久了,你才进厂多久,太有天赋了。”
林婉被秦芳夸出一朵花似的,心潮也有些澎湃,没想到自己参与设计的一条裙子真卖得红火。
那裙子岂止是红火,几乎是要席卷江城,乃至周边城市。
江城服装厂这亮点满满的红裙巧思设计在各个细节,比市面上的红裙更精致,都是红裙,可穿上身就觉得不一样,江城服装厂这条更显高挑,更显腰身,甚至胖些的人穿着也只觉丰腴,不现臃肿,真真儿是扬长避短。
附近城市的百货商场闻风而动,竟然也来进货,可把江城服装厂惊喜到,这名号迅速传开,声名鹊起。
林婉被厂里大喇叭表扬一通,盛赞她同港商代表的技术人才合作设计,最后给发了一笔一百块的奖金。
得了奖金总是高兴,林婉当即买了糖散给同事们,秦芳们也高兴,不过仍旧嘀咕:“厂里忒小气了,那裙子卖得多好啊,才给你发一百!”
严淑琴又看一眼林婉发的糖,都是商场里贵价的好糖,仍旧揣兜里准备给孙子带回去,闻言道:“秦芳同志,你这思想觉悟可不行,厂里表扬就是最大的褒奖,你还嫌一百块奖金不够?”
秦芳噘嘴反对:“淑琴姐,现在什么年代了,什么褒奖都不如奖金实在,对吧?”
最后两字朝厂办众人一问,大伙儿纷纷笑开。
林婉拿着奖金仍旧满意,厂里还是第一回奖励设计衣服的人,已经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当晚,她上饭馆买了几个好菜回家,添置在王婶做的晚饭中,也一起高兴了阵。
红色波点长裙生产了一批又一批,供应江城,同时首次打开了全省市场,销往其余各个城市,一时风头无两。
林婉本想掏钱买厂里内购名额,却不成想白得了一条,厂里嘉奖功臣,这几十块钱倒是没让林婉出。
长裙晾洗后挂进衣柜,林婉准备挑个星期日出门的时候穿,何燕妮约着自己逛街呢。
只是星期五临近下班时,林婉手头工作搞定,看着书等五点到,却被凤主任叫进办公室。
“凤主任。”林婉进屋后瞧凤主任神色不对,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厂里卖的衣服出事了,外头好多地方跟着我们卖衣服,我们出什么样儿的,他们就出什么样儿的,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
林婉心中咯噔一声,那确实大事不好:“我们卖的是款式和质量,就是放到港城比也不输,可外头的地摊卖出来一样,价钱少一大半,谁还来买我们的。”
“就是这个理儿!”凤主任刚听厂长提了这事儿,总归是受了影响,厂子好不容易起来的销量也短了一截,“这事儿不能在厂里公开说,担心影响工人们的生产热情,不过得找机灵点儿的一起想想办法,你也跟着琢磨琢磨。”
江城初夏雨水多,林婉从凤天娇办公室出来便瞥见风雨欲来,只是这雨一直没落下,下班后,林婉在附近地摊转悠一圈,果然见到服装厂近来精心设计生产的衣服被仿了去,红色波点裙不同于市面上的,林婉同港商代表反复商量的设计细节,90%的相似度,也就有些腰线设计有细微差别,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服装厂的这件红色波点裙在百货商场售价六十五,而地摊上这件只要十五块,价格差距显而易见,因此生意相当不错。
不过仔细辨别,二者的质量差距非常大,服装厂用的最好的料子,柔软亲肤,地摊上的摸着便刺肤,更别提穿上身的感受,想想便扎得慌。
在地摊上买了一条回家研究,林婉到家后打开自己的衣柜,看着里面挂着在厂里买的红色波点裙,两条红裙挂在一处,显出殷红风情,乍一看确实像一模一样。
傅修怀到家见林婉捧着两条红裙,随口道:“这是太喜欢了,一口气买两条一样的?”
等他说完这话,立刻又发觉些不对劲:“不过这料子看着天差地别。”
林婉欣喜抬头:“你看出来了?”
“乍一看没注意,多看两眼就看出来了。”傅修怀还没见林婉穿过这裙子,却先见她抻开裙子,让自己仔细看,不禁发笑,“不如你穿上来看看,这样看得清楚。”
林婉:“”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上身最方便发觉差异,林婉立刻去浴室换了衣服。
林婉本就生得白,白白嫩嫩的被大红色长裙这么一衬,更先娇俏,宽条束带自脖颈间环绕一圈,显出漂亮的肩颈线条,宛如振翅蝴蝶,高高束起的腰线将颀长身形拉长,身姿窈窕动人。
傅修怀眼神微动,望着如红色蝴蝶般蹁跹的女人,没有言语。
林婉转了个身,给他看细节:“你看看,觉得这两条裙子差距大不大?要是拿出去卖,差价多少以内能接受?”
总归这人是个浸润生意场多年的老江湖,听听意见准没错。
傅修怀深沉的目光在触及到裙子背面时暗淡下来:“这裙子倒是不用穿了,看着太过那背后是什么?”
林婉转身时露出后面大片露背的设计,这分明是港城最时髦清凉的服装设计!
林婉第一次知道,傅修怀真是个老古板!
“港城也不怎么样,倒真是搞些乱七八糟的。”男人难以想象林婉穿着这样大片露背的衣服在街上走,会招致多少目光。
“你不懂就算了。”林婉乜傅修怀一眼,抱着那条地摊上的劣质裙子准备去隔壁找何燕妮做参考,“你们男人懂什么,还是女人懂女人!燕妮姐肯定喜欢!”
“何燕妮更是个可怕的,再说她正忙着处理家务事。”傅修怀大刀金马坐在椅背,闻言忙倾身一把拽住林婉,拉着她胳膊往回带。
“也是。”林婉差点忘了她忙着捉奸呢。
只是傅修怀这一带的劲儿太足,直直将林婉带到自己怀中,露出大片美背的林婉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柔软的红裙下是男人的西装裤,硬邦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