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产预备,你们还打算要二胎吗?◎
薛屿和周斯衍又开车走了两天。
靠近南洲,接下来的路很畅通。
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四肢爬在地上走的、只剩下半个脑袋的、还有身上长满骇人鳞片的。
看得出,这些人也是携着各种疑难杂症来南洲求医。
进入缓冲地带的关卡,越野车被拦住,身穿灰蓝色全套作战装备服的卫兵带着枪过来盘问。
两人从车上下来,周斯衍出示了两人的白塔居民证,表明他们是来求医。
卫兵的墨镜盖住大半张脸,查看了证件后,问道:“来看什么病的?”
周斯衍撩开风衣,露出隆起的腹部:“被污染物寄生了。”
自然不能暴露自己是来南洲生孩子。
南洲不像白塔那样明令禁止生育,但生育名额依旧严格。
白塔是男性女性全部绝育,而南洲的绝育只针对男性。
在南洲,如果有夫妻或情侣打算生育,需要层层进行申请。等拿到生育名额了,政府会安排医生给男方做疏通手术,并且只给男女双方三个月的备孕时间。
三个月后,不管女方是否怀上,男方都需要再次接受绝育手术。
以上生育政策针对的是南洲本地居民。
对于外来求医的孕妇,则是明确规定,南洲的医院只提供堕胎服务,不会帮任何人接生。
一旦发现有人偷偷来南洲生孩子,将会被永久性加入南洲黑名单。
不过,虽有明文律令,但南洲管理混乱,地下黑医仍比比皆是,只要给钱,这些黑医什么手术都敢做。
卫兵又看向薛屿:“你呢,什么病?”
薛屿道:“我没病,我是来陪诊的。”
每天来南洲求医的患者多如牛毛,任务量很重,卫兵没有追根刨底,就给他们发放了就医通行证。
通行证期限只有七天,七天后不管病治没治好,都要离开南洲。
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南洲,来求医的外来人员也不允许携带武器。
不过,关卡这里有行李寄存服务。
只要交钱,就可以把车寄存于此。
薛屿将周斯衍拉到阴凉处的长椅上,让他坐着,自己则是爬进越野车里收拾东西。
什么都不想落下,衣服、干粮、洗漱用品、在路边摘的野菜通通塞进包里。
听说南洲的物价很高,她一穷二白的,身上为数不多的那两百块存款,还给了默里,现在是如假包换的身无分文。
周斯衍过来说:“薛屿,不用什么都带,我们进了城里再买。”
“没事,不用你背。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薛屿背上塞得快要爆炸的双肩包,连那捡来的陶锅她也要带上,包链都要脱线了。
她又提起一个编织袋,叫蓝莓出来,编织袋挂在蓝莓的尾钩上:“蓝莓,你也出点力,你就是一天到晚太闲了,才会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薛屿经常看到蓝莓用尾巴勾各种东西,力气也很大,让它拎包没什么问题。
蓝莓吹出一连串泡泡,开开心心勾着编织袋晃来晃去。
它和黑豹的小宝宝,则是由黑豹叼在嘴里。
周斯衍站在薛屿身后,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打开她的双肩包,取出里面的陶锅和罐头,重新放回车上:“这些不用带。”
薛屿:“不带的话就得买呀。放心吧,我来背,你顾好自己就行。”
周斯衍道:“我们回去的时候也要吃喝,这些就留着返程用。不然带进城里都消耗完了,到时还不是得买。”
薛屿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配合他把罐头和干粮都卸下,放进车的后备箱。
收拾好一切,将车门锁上。
薛屿背着双肩包,手臂还挎一个不小的棕色皮包。
她透过车玻*璃照镜子,感觉自己像个进城务工的土老帽。
谁能想到,她在二十三岁的年纪,就要大包小包,带前男友跋山涉水来生孩子?这也太苦了。
敢肯定,她一定是史上悲催的穿越者!
周斯衍和卫兵办理好车辆寄存手续,过来接她手里的包:“怎么了?”
薛屿转过来朝他瘪嘴:“没事。”
周斯衍仔细盯她的脸:“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薛屿:“我表情怎么了?”
周斯衍一耸肩:“看起来命很苦的表情。”
薛屿嘴角又往下瘪了好几个度,我本来就命苦好不好!
比起薛屿的愁眉苦脸,周斯衍反倒轻松了很多,原本凌厉的眉眼柔和不少,看出来他真的很期待孩子的出生。
从关卡这里到南洲城内,还有很长的距离。
外来车辆禁止通行,大家只能步行,从这里走到城里,还得一天的时间。
行人络绎不绝,九成以上都是外地来的患者,病因基本是受污染因子感染后,身体产生畸变异化,双头怪人、长毛畸形人、瘫痪在地爬行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
比起这些人,只是大着肚子的周斯衍,都可以归入正常的一类了。
南洲气候溽热,像个蒸笼,热浪绞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周斯衍脱下一直用来遮掩肚子的风衣,只穿着黑色衬衫,大大方方露出凸显的腹部。
不过还是保留极端性保守派的作风,衬衣袖口和领口的扣子都扣到最后一颗。
这是薛屿第一次真正见到白塔之外的人类聚集区。
南洲和白塔很不一样。
白塔的基建材料都以金属材质为主,高楼大厦也是使用金属筑造,风格冷硬,秩序严谨,阶层分明,名副其实的钢铁城市。
而南洲则是和薛屿记忆力的地球更为接近。
南洲大部分建筑还保留水泥结构,房屋也不高,路基不是很好,随处可见裸裂。
不过很热闹,路边小贩到处都是,很像地球的热带地区。
小吃摊不少,薛屿暗自流口水。
这还是她穿越后,第一次见到种类如此繁杂的食物。
周斯衍对这些食物不为所动,直直走着,目视前方的同时,抬手迅速擦了下薛屿的下巴。
“这些烤肉的污染值很高,先忍一忍,等进城了再买。”
薛屿捂住嘴,感受到一抹湿意,自己真是太久没吃到好吃的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从关卡前往城内的路很赶,没有车,只能步行,天气还很热。
蓝莓和它的宝宝是水系精神体,热得直喘气,薛屿只能不停往它们身上淋水。
温度太高,周斯衍肚子里的孩子也怏怏的,平时偶尔还会蹦出几个字,自从来到南洲,就再没发声过。
薛屿看到周斯衍手背的青筋开始显紫,就知道他有多热了。
周斯衍一直就喜冷厌热,薛屿以前抱着他睡觉,总感觉抱着个大火炉,半夜时常被热醒。
“周斯衍,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薛屿关切地问。
周斯衍侧头看她:“你累了?”
薛屿摇头:“我不累,主要是担心你和孩子。”
周斯衍:“我没事,我们走快点,进城了再休息。”
两人再没时间说话,马不停蹄赶路,连午饭都是边走边啃压缩饼干。
终于在天将将暗沉时,来到了南洲城内。
非常热闹,夜市繁华,和白塔夜晚的肃静阴沉完全是两个世界。
有很多宾馆老板在街边揽客,目标客户群就是外地来的求医者。
这些宾馆老板和当地黑医都有联系。
宾馆老板先揽客,再介绍客人去黑医的地下诊所就诊,从中抽取一些介绍费。
薛屿和周斯衍刚进来,就被一名大婶给拦住。
大婶见多识广,看了眼周斯衍的肚子,笑眯眯道:
“哟,小伙子,是个男妈妈呢?是来堕胎,还是生产?婶儿这里都有门道。”
“放心放心,婶儿什么东西都见过,别说男人怀孕了,连雌雄同体,自己操自己怀上的,婶儿都见过。”
“婶儿认识个技术很好的堕胎老医,给你们介绍介绍?”
见周斯衍爱答不理。
大婶转而看向薛屿,围着她转悠,上上下下打量她。
薛屿忙声道:“我没病,不需要看医生。”
“没病好呀!健康就是福!”大婶竖起大拇指:“对于健康的,婶儿这儿也有服务。打不打算卖器官?肝啊肾啊眼角膜啊,我这里什么都收。”
薛屿听得心里发毛:“这些东西我自己还有用呢,就先不卖了。”
大婶:“卖了你还可以再买别人的移植到自己身上呀,婶儿这里有渠道,绝对童叟无欺。”
周斯衍把薛屿拉过来,快步带她走了。
周斯衍自己有渠道,认识这里的一个宾馆老板。
老板还很年轻,是个健壮的肌肉男,胳膊和后颈的皮肤上匍匐一片骇人的刺青。
从两人的交谈中,薛屿得知这个肌肉男叫关汛,和周斯衍发小,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白塔,来到南洲定居。
关汛的宾馆地址有些偏,但整体条件还不错,很干净。
办理入住时,薛屿拎着包站在一旁,眼珠子转动着好奇张望四周。
关汛靠在前台柜,手里拿了根雪茄捏着玩,神色凝肃和周斯衍谈话:“之前不是说,要把孩子打掉吗,怎么突然又要生下来?”
周斯衍道:“我有自己的考量。”
关汛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雪茄丢在柜面:“生下来你要怎么养?被人发现了,你和孩子都没活路。”
他下颌线轻微抽动:“斯衍,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我已经被白塔赶出来了,作为朋友,你应该以我为鉴。白塔是这个星球最好的安全区,你不该为了那点可怜的父爱,而断送自己的前途。”
周斯衍眼波毫无晃动,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这些我都考虑过了。”
“那行吧。”
关汛拿着房卡带他们上楼,进入电梯,想起了什么,侧目看向周斯衍:“你到底是和什么怪物发生的关系,怎么会怀上的?太诡异了。”
薛屿两只手拉着双肩包的带子,低头看脚尖。
周斯衍:“你就别问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这里的宾馆和地球上的不一样,反而像是出租屋。
一房一厅,还有个厨房,卧室只有一张大床。客厅有张小沙发,墙上镶嵌一块屏幕,可以用来看视频。
关汛把钥匙丢给薛屿:“这套是我这里配套最好的房间,你们先住着吧。我还有事,这两天估计不回来,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
薛屿:“多谢老板。”
关汛走后,周斯衍迅速进入浴室用冷水冲澡,体温稍稍降下来了,才感觉肚子里的孩子有了点活力。
周斯衍洗好了,薛屿才进去洗,她洗好后,披着头发出来了。
看到周斯衍在洗手台上洗衣服,蓝色塑料盆里,是薛屿昨天穿过的内衣内裤。
周斯衍头发也还湿着,他穿得没那么保守,上身只有一件黑色背心。手臂肌肉线条精悍坚实,腰线是窄的,前面的肚子却呈现半圆隆起,看起来很怪异。
“你身体不方便,怎么还自己洗衣服呢,这里有洗衣机的。”
薛屿走过去,挪过塑料盆,打算自己洗。
周斯衍几根长指反复揉搓布料,头也不抬:“你洗不干净。”
以前两人在军校的宿舍同居时,家务也是周斯衍包揽,他眼里有活儿,有什么家务顺手就干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是那么勤快。
主要原因是,他觉醒精神体时,身体出现剧烈兽化,力气大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那时薛屿有些怕他,夜里也有点抗拒他的亲昵。
摸着他野兽一般的背肌时,薛屿眼里总会闪过惊骇。
于是,周斯衍开始频繁做家务,刷鞋、手洗衣服、蹲在地上拖地。
他把薛屿抱在腿上,笑着说:力气变大了,刷鞋都刷得比别人快,洗衣服洗得比洗衣机还干净,拖起地来也比以前快。
薛屿不得不承认,周斯衍确实用做家务的方法,来巧妙瓦解了她对两人力量差距过大而造成的担忧。
薛屿意识回笼,捏捏自己的手臂,自从蓝莓出现了,她能感受到体内攒涌的力气与日俱增。
虽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体能极限。
但至少心里有底了,按她现在力气,应该能保护好刚生产完的周斯衍。
周斯衍还在洗衣服,下巴指向放在洗手台的钱包:“你去买点吃的上来吧,我衣服没干,不想出去抛头露面。”
真的好保守呀,男德优秀毕业生。
薛屿在心里默默感叹。
她拿起钱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斯衍:“买点荤的,宝宝需要营养。口味不要太重,要清淡的。”
“好。”
薛屿带上污染值测试仪出门,她没敢走远,就在宾馆附近的街道找饭店。
进入饭店,自己先点了一份牛排,测试了污染值,又尝了一口,觉得还可以才继续点别的菜,再让店员打包。
这些的菜色和地球完全不一样,没有五花八门的做法。
所有食物都是清蒸或者烤,熟了淋上酱料就可以吃了。
薛屿自己也饿得慌,点了四份牛肉,一条鱼,一只鸡,一份蔬菜。
主食是面条,薛屿也不知道是什么面,吃起来像是放了好多年的挂面。
她拎着餐袋小跑着赶回来,却看到周斯衍在路口等她。
他外出时不喜欢露出太多皮肤,外套只是用洗衣机甩过一遍,他也披在身上,站在昏黄路灯下,即便大着肚子,肩背还是挺直。
“你怎么出来了?”薛屿上气不接下气朝他跑来。
周斯衍接过她手里的餐袋:“怕你找不到路,就下来了。”
即便是晚上,气温也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
薛屿出去这么一会儿,湿哒哒的头发都干了,一团枯草一样散在肩头。
她抬手扇风,自信满满:“这边的路不复杂,我走一遍就认识了。只有白塔那边的路,我才会找不到方向。”
回到宾馆的房间,两人把所有食物都吃光。
走了一天的路,累得不行,蓝莓和黑眉也团着它们的孩子,睡在了沙发上。
两人还是一起睡,薛屿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一沾枕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周斯衍拉起她的手,她以为是让她把手放在他肚子上安抚孩子,但没有,周斯衍只是握着,再没有其它动作。
*
时间很紧,他们是外地来求医的,只能在南洲停留七天。
昨天从关卡走到城里,也算是一天,现在只剩下六天时间。
必须要抓紧去找医生,研究一下到底怎么做手术把孩子取出来。
是关汛给介绍的一家地下医院,真的是地下医院,为了躲避政府的检查,这些黑诊所基本都建在地下室。
薛屿和周斯衍从一条小巷子过去,在一名二道贩的带领下,进入一个满是霉斑的洞口,再往下是一条黢黑的,没有光亮的潮湿洞道。
二道贩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精神体是一只很漂亮的鹦鹉,就站在她肩头。
女孩性格开朗,亮起手电对他们说:
“放心,入口虽然破烂,但里面的医疗设施很好的!坚持坚持,柳暗花明又一村嘛!等过完这条路,就是豁然开朗,峰回路转啦!”
薛屿和周斯衍出发前,都把各自把精神体收回脑海中的精神图景了。
只不过它们的小宝宝没法收,小海马的主人是周斯衍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还没能控制精神体呢。
薛屿只能把小海马放在口袋里。
好在小海马很乖,打着鼾睡觉,不吵不闹。
洞道湿滑,很潮热,洞壁全是青苔和霉斑。
薛屿心里五味杂陈,暗自愧疚,觉得带周斯衍来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生孩子,很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孩子。
好在如女孩所说,穿过狭长洞道后,就是另一方天地了。
里面灯很亮,地板是金属地板,光可鉴人,完全不像是黑诊所,设备完善。
来回穿梭的医生和护士都穿着制服,看来很专业。
女孩把他们带到产科,收了医生给的中介费,兴高采烈走了。
医生是名女性,姓林,二十六岁的模样,态度很好,看起来也是见多识广,面对周斯衍作为一个男人怀孕的事,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只是简单问了前后原因,就安排他去做检查。
服务不错,就是贵。
薛屿忙前忙活交费,陪着周斯衍去拍片采血。
等检查做好了,带着片子和验血报告重新回到林医生的诊室。
林医生盯着片子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们想留下孩子呢,是可以的。但是患者是男性,没有产道,只能剖腹产,你们能接受吗?”
周斯衍点头:“可以。”
林医生在镶嵌于桌面的触屏上点了点:
“整个手术下来,需要八十二万洲元。我们这里不接受白塔的新币,只收南洲的洲元,而且要现金。”
“如果你们选择打胎的话,费用是比较低的,只需要五万洲元就可以,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薛屿自己没钱,孩子也不在她肚子里。
一切决定权她都交给周斯衍。
周斯衍没有任何犹豫:“可以接受剖腹产。”
林医生点点头,在桌面屏幕输入一些代码,又问:“对了,你们打算要二胎吗?”
向来淡定沉稳的周斯衍,先是和薛屿对视,这下子也不可抑制地透出点尴尬和茫然。
薛屿抱着背包,往前挪了一下椅子,问道:“林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呀?”
林医生稍作斟酌:“嗯,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对吧?”
薛屿:“是的。”
林医生看了看他俩:“所以你们是夫妻吗?”
薛屿觉得周斯衍作为保守派,肯定不想和她有明面的亲密关系,于是道:“我们是同学,同班同学。”
林医生很照顾患者的情绪,耐心和周斯衍解释:
“是这样的,你同学的精神体是海马,拥有超强繁衍能力。”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海马繁殖后代时,雌性海马将卵子释放到雄性海马的育儿囊中,由雄性进行孵化并生产。”
她指着桌上的B超片子,继续说:
“虽然你已经绝育了,但是你同学没有,她的卵子能力很强,可以穿过皮肤毛孔进入你的身体。”
“你和你同学在交.配时,这枚卵子会促使你的身体产生一个育儿囊。胎儿就在你身体的育儿囊里发育。”
薛屿不是很明白:“那这和二胎有什么关系?”
林医生拿着笔在B超片上画一个圈:
“育儿囊是胎儿发育的重要场所。如果你和你同学不打算要二胎,我在做手术时,就帮你们把育儿囊给摘除。”
“要是你们还想生二胎,我就只帮你们取出孩子,育儿囊继续保留在孕夫的身体里。”
周斯衍犹豫片刻,问:“摘除了育儿囊,是不是就永远要不了二胎了?”
林医生:“是的,育儿囊摘除后,很难再次生长。我这边是建议你们摘除,生孩子都是件风险极大的事。我是黑医,但也有良心,我一般不建议大家生孩子。”
周斯衍看向薛屿,双眸沉暗,眼底微妙,似乎在等待薛屿的鼓励。
薛屿看着他的眼睛:
“肯定要摘除呀,光是生一个孩子,以后咱们都得如履薄冰,哪还有精力要二胎。况且,育儿囊对你来说,是个后天形成的多余器官,留在身体肯定不好。”
周斯衍捏了捏薛屿的手,转而看医生:“育儿囊对我的身体有影响吗?”
林医生保持职业性微笑:“没有。”
看他俩意见不同,林医生起身说:“要不你们到走廊商量一下,我去查个房,十分钟后回来,到时你们给我一个准确答复。”
薛屿扶着周斯衍坐到走廊的长椅。
周斯衍手放在肚子上,沉默很久。
薛屿低头看指甲上的纹路,没立场催周斯衍,她只是孩子的妈妈,也不是他老婆。周斯衍的身体权属于他自己,她没法干涉他。
“薛屿,我想好了。”周斯衍开口打破静默。
薛屿看向他:“怎么说?”
周斯衍像是深思熟虑过,语气很缓:“我想把育儿囊留在身体里。”
薛屿心情复杂,她是不建议周斯衍留下育儿囊的,风险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斯衍都是极端性保守派了,不可能再接受性-行为,那这个育儿囊留着,似乎也没多大影响。
她道:“都行,你的身体你做主。”
周斯衍转而问:“你不高兴?”
薛屿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两手一拍笑道:
“很好呀,我觉得留下育儿囊很好呀!”
“你想呀,拥有育儿囊,你有可能会怀二胎。为了不怀上二胎,你就必须得洁身自好,严格遵守极端保守派的规定。”
“在白塔里,越是禁欲,升职越快。这个育儿囊就是你的监督神器,监督你禁欲,督促你奋发向上,做更高的军官!”
周斯衍差点翻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留下育儿囊,是想着给宝宝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薛屿咋舌,暗自深呼吸,身子在椅子上尴尬地扭动。
“那个,小周呀,我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少生孩子多种树,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周斯衍站起来:“我都还没生,你就说这种话。”
照顾孕夫的情绪要紧,薛屿连忙起身安慰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只要是我的娃,我咬牙也得养。”
看着薛屿视死如归的模样,周斯衍忍俊不禁,有点担心,薛屿到底能不能接受妈妈的身份。
在他眼里,薛屿比白塔很多同龄人的思维都要幼稚一点,傻乎乎的。
等了一会儿,林医生查房回来了。
周斯衍道:“林医生,我们决定好了,要留下育儿囊。”
薛屿则是担心地问:“医生,保留育儿囊的话,需要额外付费吗?”
林医生:“不需要,你们准备好八十二万洲元,我会给你们安排好一条龙服务。”
周斯衍颔首:“那现在可以做手术吗,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宽裕。”
林医生一直在拿着本子和笔写字,抬头皱眉,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们:“你们打算现在就生?”
薛屿被林医生的眼神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不可以吗,我同学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医生重重叹气:“你们两手空空就来生孩子了?”
薛屿挠头:“手术钱我们都准备好了。”
林医生握着笔重重在本子上敲了敲:“我就说你们不适合生孩子嘛,你们还非要生。”
说着,她往办公室里走了。
薛屿和周斯衍摸不着头脑,后脚也进了办公室。
薛屿心焦道:“医生,我们不太懂,您给我们说清楚点吧。”
林医生走到资料柜前不知在翻找什么,话语无奈:“你们当生孩子是去菜市场买菜呢?做完手术就把孩子放进菜篮子里拎出来了?”
她找到了一份产妇分娩前的物资单,回来甩给薛屿。
“孩子的衣服、棉被、尿布、奶粉这些你们都准备了没?什么都没准备就来生孩子?”
两位新手爸妈面面相觑,各自在对方脸上看到心虚。
薛屿笑着找补:“我们知道的。只是我们听说在你们这里生产是一条龙服务,以为这些东西可以在你们医院买,就直接来了。”
林医生:“从B超上来看,是个女娃,你们今天先去准备婴儿用品。明天下午来找我,我给你们做手术。”
薛屿拿着物资单:“好的,谢谢林医生,辛苦你了。”
林医生把自己号码给了薛屿,让她有事就联系。
从地下医院出来,小两口凑在一起研究物资单。
“那现在先去买婴儿用品?”
薛屿很关心周斯衍的身体:“从这里到超市还很远,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宾馆休息,我自己去买也行。”
周斯衍把物资单拿过来:“不累,走吧。”
他们没有南洲的居民证,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只能打车,价格贵得薛屿心都在滴血。
南洲生育指标严格,卖婴儿用品的地方很少,两人打车兜兜转转三个小时,才在一家超市的角落找到产后用品。
超市生意很好,别的区人满为患,只有母婴区很冷清,各种物品摆放也很乱,像是被遗忘了。
薛屿取下两罐奶粉过来问周斯衍:“两罐够不够呀,好贵哦。”
周斯衍在选婴儿的衣服,转过来先是看了保质期,确保这些奶粉没有过期。
“先拿一罐,等宝宝出生了,给她喂了,如果她觉得这个牌子好喝,我们再回来买。”
“行。”薛屿将其中一罐奶粉放回货架。
周斯衍挑了好几套婴儿衣服,袜子、帽子、衣裤都是配套,各种颜色都选了一套,摆在物柜台上像是一道鲜艳的彩虹。
“这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薛屿:“要不把红色的换成蓝色吧,我觉得宝宝应该会喜欢蓝色。”
周斯衍:“遗传你吗,你也喜欢蓝色。”
薛屿:“我乱说啦,你审美好,你来挑。”
周斯衍把她推到衣物区前:“你审美.幼稚,你来决定,宝宝应该喜欢很幼稚的东西。”
薛屿差点给他一拳。
两人买好衣服,又开始挑奶瓶、买尿不湿、买小毯子
同样在母婴区的,还有一个瘦削青年,他穿着黑色卫衣,头戴鸭舌帽,脸上还蒙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站在奶瓶柜前,拿起一个贴有水蓝色贴纸的奶瓶,另一只手还拎了两套婴儿衣服。
默里正挑着奶瓶,忽然听到熟悉的女声,声色脆亮,他立马认出是薛屿。
偏头看去,果然看到薛屿和周斯衍,他们就在距离他五米远的位置,正在选小毯子。
默里急速闪身,隐到货架后方的阴影里,透过柜沿的缝隙看过去。
周斯衍是真的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吗?
生下来了,他们要怎么养?
一起离开白塔,还是带着孩子在白塔躲躲藏藏?
默里心头无数疑问,哪怕他鬼使神差进来买一些婴儿用品,他都没决定好,是否要生下孩子。
他其实很想生。
可是生下来了要怎么养,这对他来说很难。
他不像周斯衍,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就可以获得高薪。
他是狙击手,常年需要外出做任务,在荒山野岭一待就是十几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养孩子。
默里站在货架后方,直到薛屿和周斯衍拎着大包小包走了,才移步出来。
他接到了黑医的电话:“喂,小伙子,你决定好没,要不要打胎?尽快给我答复啊,我这边需要提前安排。”
默里:“我再考虑考虑。”
黑医:“那你可得快点,孩子越大越是不好打,费用也越高。”
默里:“知道了。”
他也拎着两件婴儿衣服,和一个奶瓶,也到前台付款。
出了超市的门,看到薛屿和周斯衍在外面路口等车,薛屿拿着一瓶水,贴心拧开盖子才递给周斯衍。
默里在原地看他们,直到他俩离开了,他才转身往另一条街走去。
一身黑衣黑裤,在热闹鲜艳的街头,格外寂寥。
*
薛屿和周斯衍回到宾馆,两人分工清洗婴儿用品。
薛屿负责烧开水把是奶瓶、奶嘴等都烫一遍。
周斯衍则是到卫生间,手洗孩子的衣服鞋袜,洗好了又放进烘干机烘干,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袋子里。
两人吃过晚饭。
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就要见到孩子了,要怎么抱孩子,怎么喂孩子。
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薛屿道:“周斯衍,你害怕吗?”
周斯衍两只手都放在肚子上:“有点紧张,但不怕。这点手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他作为安全司司长,也经历过各种险情,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
薛屿侧躺过来看他:“我问了林医生,家属可以进入手术室陪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进去。”
周斯衍坚决拒绝:“不行,你在外面等着。”
他知道薛屿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在学校时,所有学生都会不定期做心理承受能力测试,薛屿永远是最差的一个。
那时,他们的课程有解剖尸体,用的是真实的尸体。
薛屿在课堂上吐得七荤八素,让众人哈哈大笑。
坚持了半节课,薛屿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直接逃课回宿舍睡觉了。
他回来时,看到薛屿处于睡梦中还在抖,哭着叫妈妈。
之后只要是关于解剖课,薛屿都逃。
老师骂她烂泥扶不上墙,成绩本来就差,还天天逃课;同学们捂嘴笑,叫她薛怂包。
周斯衍有时候不太明白,薛屿为什么会怕尸体。
在白塔长大的孩子,最不该害怕尸体才对。他偶尔怀疑,薛屿是从哪个地缝钻出来的另一个人种。
薛屿单手撑着头,认真地说:“不行,我必须要陪你进产房。医院里全是黑医,我要是不进去盯着,他们对你乱动手脚怎么办?”
周斯衍:“哪有那么严重。你看不了那些血腥东西,别进去。”
薛屿这次态度执拗:“这事没得商量,我一定会陪你进手术室的。”
薛屿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还是心里发毛。
但她不能不去,她就怕这些黑医在给周斯衍做手术时,偷偷噶走他的腰子拿去卖。
翌日,天刚擦亮,薛屿就起来了。
她深呼吸几次,决定出去一趟,找个地方再做一下心理建设。
免得下午陪周斯衍进手术室时,半途吓晕了就尴尬了。
她先下楼给周斯衍买了早饭上来,道:“周斯衍,我出去买点东西,十二前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去医院生孩子。”
“你去买什么?”周斯衍心神不宁,“我和你一起去。”
薛屿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我出去走走,一定会回来的,你听话,好好在家休息。”
周斯衍微微愣怔,自从他认识薛屿后,薛屿性格就有点软包子,傻里傻气,别人说什么她也听不太懂,就会附和着说好呀好呀。
这次她骤然硬气了,周斯衍都不敢反驳她,只好任由她走。
他挺着肚子站在门口,抛出薛屿素日的口头禅::“你走了还回来不?”
薛屿步履匆匆朝电梯的方向跑:“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薛屿一路下楼,打车前往一条叫做窄口巷的地方。
昨天和周斯衍出来买婴儿用品时,她注意到这条巷子是一个露天医疗所,很多黑医在这里做露天手术。
没钱去地下医院的患者,都会选择来这里将就。
这里的黑医也很大胆,将人按在木板桌上,一把手术刀,一针麻药,就敢给患者当场截肢。
人有大胆,刀就有多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薛屿准备了十来个塑料袋,先从巷子门口进去。
第一个摊位上,就有黑医嘴里叼着一根烟,连麻药都不打就给一个男人割包.皮。
薛屿过去看了眼,很恶心,但没吐。
第二个摊位,黑医将一个肌肉男按在地上给人家做阑尾炎手术,连助理都没有,全靠医生一个人按着。
麻药量太少,割了一半肌肉男挣扎大叫。
医生见到薛屿在这里闲逛,自来熟叫她:“小姑娘,过来帮阿姨按住他。我的天,这小子比上岸的鱼还难按。”
薛屿撸起袖子上前按住肌肉男,帮医生阿姨做好了一场血淋淋阑尾炎手术。
她继续往前走,惊得目瞪口呆,还有人现场做开颅手术的,白花花的脑子看得薛屿吐了。
薛屿强忍着在巷子里走一圈,吐满了两个袋子。
等她走到巷子尽头,忽然觉得自己升华了,习惯了,看什么都心无波澜。
她甚至还去帮之前的医生阿姨给一个患者做开胸手术,冷静地和人家聊天:“你们就这么做手术,也不消毒,不会感染吗?”
阿姨一边操刀一边回话:“窄口巷是天然的无病菌场所,在这里呀,做什么手术都不会感染。”
薛屿:“这个世界还真奇妙。”
从窄口巷出来,薛屿浑身轻松,感觉自己胆大包天,心理承受能力达到顶峰!
走起路来都要飘了。
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都可以给周斯衍做剖腹产手术了,去医院浪费钱干嘛。
划开肚子,从育儿囊取出孩子,再把大肠小肠塞进去,缝一下不就好了,多简单的事嘛,一点儿也不可怕。
周斯衍在宾馆里坐立难安。
脑子乱成一锅粥,坐了没一会儿,又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
薛屿那么胆小,该不会害怕了,临阵脱逃了吧。
她是不是受不了男人生孩子?
是不是受不了将要做妈妈的压力?
她跑了吗,跑去哪里了,她难道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正胡思乱想时,门口传来刷卡的声音,薛屿回来了。
她神色轻松,步调愉悦,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我回来啦!”她蹦蹦跳跳走到周斯衍面前。
周斯衍听到心头悬着的石头怦然落地,一下子抱住了她:“薛屿。”
薛屿拍拍他的背:“不用怕,下午我陪你进手术室,有我在呢,怕什么。”
周斯衍:“你不用陪我进去,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开膛破肚的样子,很丑,很可怕。”
薛屿手指戳他脑门:“想太多,我是担心那些黑医偷偷嘎你腰子,才进去盯着的。不然我才懒得凑热闹。”
周斯衍放开她,笑容有那么一丝欣慰:“薛屿,你长大了。”
薛屿坐到沙发上,两手交叠靠在沙发靠背,摆出命很苦的模样。
“突然喜当妈,怎么着也得被迫成长呀,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身不由己啊。”
周斯衍被她逗笑,坐到她身边来:“对了,还没给宝宝取名字呢。”
薛屿侧目:“你有想法了?”
周斯衍:“小名叫薛小海怎么样,宝宝的精神体是海洋系的,取个海字吧。”
薛屿觉得有点随便,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那好,我再好好琢磨大名。”
周斯衍点头:“嗯,*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得慎重些,你好好想。”
薛屿汗颜,你这话的暗意是还想要二胎呀?
【作者有话说】
一万一的大肥章,嘿嘿[撒花][撒花]
19
第19章
◎周斯衍生了!薛屿喜当妈◎
琢磨大名的事,薛屿暂且先放一放。
得先收拾东西,带周斯衍去医院了。
她其实还是很忐忑,但自己是家属,不能表现出慌张,免得影响到周斯衍的情绪。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事无成,干什么都比别人慢一步,一直是别人眼中最“靠不住”的那个。
这次,薛屿怎么着也不想出错。
她必须要负起责任来,必须要靠谱起来。
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都是当妈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得过且过了。
她和周斯衍收拾着东西,将奶粉、奶瓶、婴儿衣服、鞋袜、小被子等一一放进包里。
收拾好了,薛屿蹲在地上一再清点,确保没有落下什么。
还有十五分钟就出发了。
周斯衍早已将黑眉收入脑海中的精神图景。
而蓝莓还趴在薛屿肩上,一双幽蓝眼珠子溜溜转动,好像在看薛屿的热闹。
“你也是当妈的了,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不稳重。”薛屿手指点了点海马的头冠,“快点进入图景里,别再看热闹了。”
蓝莓用嘴撞了一下薛屿的耳朵,示意她要照顾好小海马。
随后,整个身子紧紧贴在薛屿后颈裸露的皮肤,迅速液化为一团细胞黏糊,渗透进了薛屿的皮肤中。
薛屿把小海马揣兜里,拎起容量不小的蓝白相间编织袋,看向周斯衍:“没剩什么了吧?”
周斯衍往屋内扫视一圈,“没什么了,走吧。”
前往医院的路上,周斯衍始终保持缄默,面容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屿不好得打扰他,坐在车里时,侧头望向窗外呼啸而过的街景,同样心情沉重。
抵达医院,顺利找到林医生。
薛屿先去交押金,再回来陪周斯衍前往等候室。
她要进去陪产,也得换上绿色无菌服。
换好衣服出来时,薛屿久违地感受到一股实质化般的视线,那视线躲匿在暗处,如影随形。
薛屿猛地回头看去,隐约看到一道瘦削的、颀长的身影。
等她再揉揉眼睛,凝神看去时,身影又不见了。
会不会是默里薛屿脑子忽然迸出这个猜测。
容不得她深思,林医生已经在催她进手术室了。
薛屿捏紧拳头保持淡定。
进入手术室时很淡定;看到周斯衍躺在手术台上时很淡定;看到冷光泛泛的手术刀时也很淡定。
她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
她站在手术台头端,俯身轻声安慰周斯衍:“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和孩子身边,我现在胆子很大了,会保护好你的。”
周斯衍不太相信,还是点头:“等会儿你看着我的脸就好,别往下面看,血淋淋的,没什么好看的。”
林医生仍然不建议他们生孩子,一边戴手套一边说:“在现在这个高压环境下,养孩子需要超出常人的魄力和胆量,你们真的决定好为人父母了吗?”
薛屿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医生,我们都准备好了。”
林医生很无奈,不再劝阻了:“行吧,随你们。”
“那个,林医生,这手术就您一个人做呀?”
薛屿左顾右盼,整间手术室里,只有周斯衍这个产夫、她这个陪产家属、以及林医生。
林医生:“不是啊,还有个助手。”
“助手在哪里呢?”
薛屿看了又看,没有见到多余的人,不过能感受到一股存在感很强的呼吸声,像是人的呼吸。
林医生已经戴好手套,嘴巴一努:“在你后面啊。”
薛屿扭过头,对上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双腿发软,呵呵笑了一声,两眼翻白,哐当晕倒一头栽在地上。
周斯衍躺在手术台上,掀开身上的遮挡布要下去扶她:“薛屿,你怎么了?”
这时,一直挂在墙上一条的眼镜蛇幽森爬行,缓缓朝林医生爬来。
这条眼镜蛇确实吓人,嘶嘶吐着猩红分叉舌,立起来有半人高,非常粗大,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
薛屿就是被这玩意儿吓晕了过去。
周斯衍对眼镜蛇对视一眼,胸中并无太大波澜。
他想下去扶起薛屿,对医生道:“林医生,我先带她到外面去吧。”
林医生准备给他打麻药了,道:“就让她在这里躺着吧。医院的安保工作不是很到位,她一个人躺外面,容易被人偷摘器官。”
说话间,林医生将针头刺入周斯衍腹部,缓慢注射麻药,对眼镜蛇吹了个口哨,眼镜蛇很快过来,盘在她肩上。
“这是我的精神体,也是我的助手,它帮我一起给你做手术。”林医生介绍。
周斯衍调整姿势躺好:“谢谢医生。”
等到麻药起效期间,林医生绕过来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薛屿,又在叹气劝告: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还怎么当母亲呢。你们这些小年轻呀,思想太不成熟了,自己都没长大,居然想养孩子。”
周斯衍沉声道:“她已经在努力成长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留下孩子这事,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不是儿戏。”
林医生挑眉:“你该不会以为你比她成熟吧?你俩也就半斤八两。如果你真的成熟,就不会来这里生孩子了,更不会留下育儿囊想着生二胎。你们呀,都一样幼稚,天真得可怕。”
周斯衍不再言语。
时间差不多了,确认麻药起作用后,林医生拿起手术刀开始手术。
薛屿在地上躺了五分钟,自己醒了,扶着手术台架沿愣头愣脑站起来。
周斯衍是局麻,腹部没感觉,脑子依旧清醒,他歪头看向一脸发懵的薛屿,低声问:“你没事吧?”
薛屿艰难咽了口唾沫,十分牵强地弯了弯嘴角,摸摸后脑勺掩饰尴尬:
“不好意思呀,居然睡着了。年轻人就是这点毛病,一倒头就睡,以后不熬夜了。”
林医生性格爽朗,做手术时也很轻松,一边忙活一边和薛屿说话:“等孩子出生了以后呀,有的是你熬的,熬夜起来喂奶还只是小事呢。”
薛屿屏气凝神快速掠一眼林医生肩上的眼镜蛇,笑容苍白干巴:“林医生,这是您的助手呀。”
林医生:“对,我的精神体,是不是很可爱?”
薛屿不可控制露出痛苦面具:“哈哈,小家伙长得还挺别致。”
她最怕蛇了,对这种滑溜溜的、没有脚的东西有种天然恐惧。她怕蛇怕到什么程度呢,光是刷手机时,看到图片都害怕。
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别人都喜欢白娘子小青和许仙,就她喜欢法海,就因为太怕蛇了。
周斯衍捏了捏薛屿的手:“看着我薛屿,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看下面。”
除了担心薛屿的承受能力外,周斯衍也不希望薛屿看到自己被开膛的样子,他有点外貌包袱,不想暴露自己狼狈的一面。
“看着我的眼睛,薛屿,看着我就好了,不要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声线低沉,深邃眼眸里情绪很足。
薛屿后背也在冒汗,俯身在他耳边道:“我也不想看呀,我是担心她噶你腰子,我得盯着呢!”
说完,薛屿放开周斯衍的手。
稍微移动几步,靠近林医生这边,垂眼看向手术现场。
经过今早去窄口巷看露天手术,薛屿心理建设已经差不多了,对于血淋淋的场面还能忍受。
不过这场手术,让她难以承受的是,那条助手眼镜蛇。
眼镜蛇和林医生配合得很好,尾巴伸进切口创面,帮林医生固定血糊糊的刃口。
薛屿胃里翻江倒海,拼命咬紧牙关才没吐。
她敢肯定,等这场手术结束了,自己肯定腮帮子大了一圈。
很难受,但从头到尾没敢移开视线,一直紧盯林医生的手部动作,生怕她会悄悄顺手摘了周斯衍的零件。
“这就是育儿囊,胎儿就在育儿囊里发育,要不要看看?”林医生扒着手术切口说。
薛屿不好意思拒绝,稍稍探头看了一眼,其实就是一层肉膜,没什么好看的,她强颜欢笑捧场:“真不错,真好看。”
林医生笑了笑,切开育儿囊,很快取出一个胎儿。
一接触空气,孩子哇哇大哭。
薛屿目瞪圆睁,心底汪起一层奇妙,这是她的女儿,是她的种,是她刚出世的女儿。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然眼眶发热想哭。
她穿越过来三年了,活得浑浑噩噩,被嘲笑过,被瞧不起过,但她很少哭。
这一刻,看到这个还沾着血水的生命,忽然想嚎啕大哭,那么柔软,那么脆弱。
林医生先是检查了孩子口腔鼻腔有没有异物。
确认无碍后,将孩子放进维生箱里,就不理会了,任由孩子在箱子里哭。
林医生转过来给周斯衍缝合伤口,用上愈合特效剂。
愈合特效剂效果显著,一用上,伤口的血管组织如泡沫滋生一般,争先恐后愈合。
给周斯衍缝合好伤口,林医生才重新抱起维生箱里的孩子,到清洗台清洗孩子身上的血水。
她显然也没带过孩子,动作不是很熟练。
洗好孩子后,裹上一层医用棉布,抱过来给薛屿:“抱好了,这是你的孩子。”
薛屿小心翼翼抱着孩子,两条胳膊如同也打了麻药,根本不敢动弹。
还躺在手术台上周斯衍语气迫切:“薛屿,也给我看看。”
薛屿把孩子抱到他跟前:“你看,好漂亮的娃娃。”
薛屿读小学时,见过一次刚出生的小孩,她姑姑分娩时,她跟着爸妈一起去医院等待。
孩子被护士从产房抱出来时,她新奇地凑过去看。
一点儿也不好看,脸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老太太。
一个星期后,她再次去月子中心看望姑姑,发现姑姑怀里的小老太太变成了一个全新粉嫩的可爱孩子,越长越年轻了,真是神奇。
薛屿抱着怀里的孩子,觉得份量挺重,孩子皮肤也很光滑,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完全不像当初姑姑的孩子那样,一出生时是皱巴巴的。
林医生在一旁洗手说:“孩子估计有十斤左右。”
“十斤?”
薛屿不可思议,望向手术台上的周斯衍,周斯衍体格健壮,又长得高,平时看着肚子并没有大得离谱,没想到孩子居然有十斤。
林医生解释道:“你们这个情况,和普通孕妇妊娠不一样。这孩子估计是你们第一次交-配时就怀上了,发育时间很长,到现在才生出来,所以比较重。”
薛屿看着怀里的孩子。
她和周斯衍三年前就没羞没臊天天弄,这孩子是怀了三年呀,真是个小哪吒,怪不得还在肚子就会说话。
她低头蹭了蹭孩子的脸:“好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时代迎来一个全新粉嫩的你,以后你就是我薛屿的孩子了。”
周斯衍跟着笑,抬手摸了下孩子的手:“也是我的孩子。”
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周斯衍需要再等一个小时。
等到伤口愈合到百分之八十,才可以下床离开医院。
薛屿抱着孩子坐在病床边上。
周斯衍背靠枕头坐着,眼睛就没离开过孩子:“医生说是半小时后再开始喂奶,是吗?”他问道。
薛屿点头:“对,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去冲奶。”
薛屿还是暂时没法从自己当妈了的情绪中回过神。
她才二十三岁,就有孩子了。
这一刻,格外想念自己在地球上的妈妈,也不知道她失踪后,妈妈怎么样了。
她很想把孩子给妈妈看,给姥姥看,告诉她们,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了。
如果妈妈和姥姥看到了,估计会骂她一顿,骂她胆大包天,居然敢偷偷生孩子不告诉她们。
但她们又那么疼她,骂过了之后,肯定会帮她照顾孩子。
想着想着,薛屿眼泪吧唧吧唧地掉。
周斯衍用手背给她擦了下脸:“薛屿,你怎么了?”
薛屿歪头,眼泪全抹在自己肩头:“我想我妈妈了,我想告诉她,她有孙女了。”
周斯衍只是轻轻拍薛屿的背,他体会不到薛屿对母亲的留恋之情。
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他有意识以来,就在白塔的集体育儿房里,和很多孩子生活在一起,由陌生的医生护士照顾。
薛屿吸了吸鼻子,收拾好情绪,笑了起来:“我妈要是知道我二十出头就弄出个孩子出来,怕是鸡毛掸子都给抽烂,嘿嘿。”
蓝莓和黑眉没经过主人的召唤,自己主动出来了。
它们围着孩子转悠,凑近了看,圆溜溜的眼珠子不停转动,表示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黑眉生的那只小海马,也从薛屿口袋钻出来,自己爬到孩子身上,贴着孩子柔软的身体,感受着主人的气息。
孩子抱着小海马,就像是抱着一个小玩偶,很可爱。
“这么小就有精神体了,此子前途无量呀,不愧是我女儿。”薛屿笑得两眼弯弯。
她要去冲奶粉了,打算把孩子放进婴儿车里。
周斯衍伸手接过孩子:“给我抱。”
薛屿眼露担忧:“碰到你的伤口就不好了。”
周斯衍:“没事,都愈合得差不多了。”
薛屿把孩子给了周斯衍,自己带着奶瓶奶粉,去外面的茶水间冲奶粉。
她前脚一走,后脚一名身形极高,但体量偏瘦的男护士进入病房。
他穿着白大褂,脸上严严实实蒙着白色口罩。漆黑双眸极为幽深,像个心事重重的猎人。
男护士靠近周斯衍,声色刻意沙哑:“你好,林医生让我过来看看孩子的情况。”
他甚至没和周斯衍商量,伸手就抱过孩子。
默里低头垂目,盯着怀里的孩子,他之前很担心,如此奇怪的妊娠方式,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怪物?
还好,没有,孩子很漂亮,神韵很像薛屿。
他抱着孩子,情不自禁地想——
如果他的孩子生出来了,会不会也会像周斯衍生的这么漂亮?
这么可爱,又这么乖,咿咿呀呀张着嘴的模样,很像她妈妈。
他僵滞在原地抱着孩子,盯了良久。
直到周斯衍的声音打破沉静,周斯衍声音很沉,语调平平:“默里,我还是那句话,你愿意把孩子生出来的话,我会视如己出。”
默里并不意外周斯衍认出了他。
周斯衍在白塔里一直都是佼佼者,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机敏和反应力,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官。
他其实也算是周斯衍的半个下属。
他想不通,向来总是滴水不漏的上司,怎么会冒险生下一个不被白塔容忍的孩子?
默里沉默着把孩子交给周斯衍,转身离开病房。
来到走廊,与冲好奶粉回来的薛屿擦身而过。
薛屿很着急,捧着奶瓶火急火燎就跑进病房,完全没注意到他。
默里步子挪动得艰难,他折返回来,靠在病房门边的金属墙,听着病房里的声音,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腹部。
他还没显怀,肚子完全看不出痕迹,可是他总能感受到,有生命在里面跳动。
“我都按林医生的嘱咐弄的,四十五度水温,放了两勺奶粉,应该是没问题的。”薛屿凑到周斯衍面前。
周斯衍接过奶瓶,贴在脸上试温,“我给宝宝喂吧。”
“好。”
薛屿坐在床边,很是新鲜地观察孩子喝奶。
孩子喝得很乖,也不闹,清亮的眼睛来回转动,看一下爸爸,又看一下妈妈。
“好喝吗,好喝你就多喝点。妈妈以后会更加努力挖矿给你买奶粉的。”薛屿逗着孩子。
周斯衍看向薛屿,问得认真:“你是不是馋了?”
薛屿:“怎么可能,我再嘴馋,也不可能打孩子奶粉的主意啊!”
20
第20章
◎周斯衍,你的孩子当不了童模◎
给孩子喂好奶,薛屿依稀觉得少了个什么步骤,思考片刻,终于是想起来了:“喂完了奶,是不是要拍奶嗝?”
“奶嗝?”周斯衍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词,“怎么拍?”
薛屿也不懂,她对于“奶嗝”这个词的认知,仅限于还没穿越时,在网上看到过一些令人拳头发硬的奶嗝文学。
每次上网冲浪见到奶嗝文学,她立马化身正义键盘侠,键盘都要抡出火花来。
现在追悔莫及,当初有时间天天抨击奶嗝文学。
怎么没想到去搜一搜,真正的拍奶嗝是怎么拍呢。
“要是打嗝了,你就拍拍她的背,应该是这样。”薛屿估摸着说。
周斯衍将孩子竖着抱,让其趴在自己肩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身材高大,肩膀又宽又平,孩子趴在他身上,像个小布丁。
这身板,这肌肉,这骨架,怪不得能生个十斤的大胖妞呢,品种优良呀。
感受到薛屿不停在打量的目光,周斯衍道:“在看什么?”
薛屿不太好意思:“我看孩子呢。”
周斯衍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将自己衣领往上提了提:“我这是锻炼出来的胸肌,出不了奶,别乱想。”
薛屿心里狂喊冤枉,她是很欣赏周斯衍的大胸肌,但从没想过让他出奶给孩子喝好不好!
她的确为奶粉钱发愁,可真的没有过这种变态想法呀!
薛屿不想延续这个尴尬的话题,干脆靠沉默来回应,转过身看到蓝莓又在和黑眉吃嘴巴,捏拳捶了它两下:“我真想捶死你呀!”
可怜的蓝莓莫名其妙挨了轻飘飘的两拳,朝薛屿脸上一直吐泡泡。
仿佛在说:我好歹还会去找陨石晶来喂孩子,你连奶粉钱都买不起,还好意思捶我呢!
等了一个小时,周斯衍腹部的伤口好得差不多。
林医生过来检查,又在他的伤口上注射一剂愈合特效剂,道:“好了,你们可以出院了,伤口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医生。”薛屿抱着孩子在一旁道谢。
林医生还赠送了他们一本育儿手册:“南洲也没几个孕妇,男生子的更是没见过,育儿资料基本没有,这本手册还是我从库房里翻到的,你们将就着看吧。”
周斯衍如获至宝接过来:“多谢林医生。”
林医生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脸,这还是她从医这么多年来,接生的第一个孩子,她给孩子包了个红包。
“小朋友,来到这个世界真不容易,祝你健康长大。”
孩子咧嘴笑,学林医生说话,还是只发出一个音:“大。”
薛屿对孩子努努嘴:“宝宝,说谢谢。”
孩子:“谢。”
林医生笑了起来:“好了,你们收拾收拾就离开吧,我等会儿还有一场手术呢。”
薛屿正要收拾东西,周斯衍起身拦住林医生:“林医生,可以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吗,想咨询点事情。”
林医生把钢笔别在胸前的口袋:“当然可以,你问吧。”
周斯衍欲言又止,先是瞥一眼薛屿:“薛屿,你回避一下吧,我想咨询林医生一点私事。”
薛屿抱着孩子,担忧上脸:“什么事呀?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电视剧画面,周斯衍该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让她当单亲妈妈吧?
她抱紧孩子往他身边凑,目光坚定地会告诉他:“周斯衍,我说过我会对你孩子负责,就一定会负责。现在我们就是一体的,你什么也不要瞒着我,有病咱就治,砸锅卖铁也得治。”
周斯衍头顶一排黑线,怪不得封启洲一提到薛屿,开口就是幼稚鬼,这人是真的很喜欢脑补。
他稍稍低头,在她耳边说:“我是要问关于性-欲的事,你要是想听”
薛屿闹了个大红脸,迅速截话,抱着孩子往外走:“那我走了,孩子还小,听不得这个。”
薛屿离开病房了。
周斯衍才看向林医生,语气淡定正常:
“林医生,我和薛屿在一起时感情很好。可在一起一年后,突然很排斥和她亲热,甚至到了和她接吻都会呕吐的程度,欲望彻底消失了,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林医生稍作思考,问道:“你们在一起时,经常发生关系吧?”
周斯衍:“是的。”
林医生:“那你的性-欲后期有恢复吗?”
周斯衍:“有,就是最近半年,肚子开始大起来后,欲望逐渐恢复,而且还很强,强到我需要每天注射性-欲抑制素才能正常工作。”
林医生听罢,点点头,随后耐心给他分析:
“我不是很了解海马精神体的繁衍机制,不过从我的学医经验来说,应该是这样的的。”
“胚胎最初发育时十分脆弱,性-生活很容易造成流产。”
“所以应该是胎儿在你体内发育时,形成了自我保护机制,分泌的激素干扰你的身体,让你排斥亲密关系。”
林医生顿了顿,才继续说:“等胎儿成型了,不会轻易流产,它不需要自我保护了,于是停止分泌激素。你不受激素控制了,性-欲也就回到了以前的水平。”
周斯衍如释重负,困扰了他两年的问题,终于拨云见日。
他想了一下,又问:“那如果在胎儿成型了,肚子显怀之后,我是否可以过性-生活呢?”
林医生讪讪苦笑,这小子的二胎欲望真的很强,这就开始考虑怀二胎期间的事项了。
她点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孕期同房的话,还是要小心些,不要太剧烈。”
周斯衍:“明白了,谢谢医生。”
咨询结束,林医生还有手术要做,快步离开病房。
周斯衍也出了病房,看到薛屿抱着孩子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她估计是累坏了,怀里抱着孩子,脑袋小鸡啄米一样打瞌睡。
周斯衍木在原地,冗沉的怜悯之情像泡了水的棉花塞在胸腔里。
忽而觉得薛屿很可怜。
她那么瘦,像是营养不良,两条瘦瘦的胳膊抱着十斤的孩子,就那样孤零零坐在金属长椅上,那么可怜,那么孤单。
周斯衍后悔了,或许他不该带着薛屿来生孩子。
他想留下孩子,完全可以自己来南洲,自己一个人生下,等悄悄把孩子养大了再告诉薛屿。
薛屿又不是故意让他怀孕。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被他拉着一起承担责任,被迫成为妈妈,被迫承担被白塔驱赶的风险。
就在他昏昏沉沉时,薛屿抱起孩子朝他走来。
她脚步很快,来到他面前:“你咨询完毕了?”
周斯衍:“嗯。”
薛屿将孩子塞他怀里,眉飞色舞,笑得贼兮兮,从口袋取出刚才林医生给的红包,乌黑晶亮的眼睛有几分狡黠。
“嘿嘿,我把宝宝的红包拆了,你猜猜有多少?”
周斯衍还没回话,她就迫不待及和盘托出:“一万耶,还是白塔的新币呢!整整一万,我挖矿三个月都挣不了这么多,林医生可真阔绰,太大方了。”
她灿然笑出一口白净的牙齿,把钱抽出来给周斯衍看了看,又塞回自己兜里。
“这钱我收着啊,留着给宝宝买奶粉。”
对上周斯衍略显沉重的目光,薛屿依依不舍将钱装回红包,塞给周斯衍:“好啦,给你收了。你办事比较靠谱,还是你收着。”
周斯衍捏着沉甸甸的红包,声音涩哑:“薛屿,对不起,给你带来压力了。”
薛屿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对呀,我现在压力大得不得了。”
她拧眉思索,踮脚凑近周斯衍的耳朵,悄声说:“我发现当黑医真的很赚钱,如果我被白塔赶出来了,你说我来南洲偷偷当个黑护士,你觉得可行不?”
周斯衍笑了,心头轻了,脚步也轻了:“我觉得可以。”
薛屿笑得很得意:“就这么定了,要是我被白塔赶出来,我就来这里找工作。如果混得好了,还可以把你和孩子也接过来。”
周斯衍垂头亲在孩子的额间:“好。”
两人回到病房。
念及周斯衍刚做完手术,薛屿让他抱孩子在一旁等着,她自己忙里忙外收拾东西。
周斯衍感到手上一阵湿暖,俯眼一看,尿了。
孩子刚出生,还没穿尿不湿,只垫了一小块医用棉片。
他将孩子放好病床上,解开包裹的小被子:“薛屿,她尿了,你把蓝色那个袋子拿来,里面是宝宝的衣服。”
薛屿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个蓝色塑料袋,将里面的衣服都倒出来,一共三套衣服,都是周斯衍装的。
她搞不清楚,来生孩子,带三套衣服也太夸张了。
周斯衍先脱下孩子的脏裤。
挑选新衣服时,左右难以抉择,向薛屿寻求意见:“你说碎花这套好,还是紫色这套好。”
薛屿人机一样回复:“碎花吧。”
周斯衍:“碎花吗,会不会寡淡了点,还是紫色这套吧。”
薛屿:“那就紫色。”
周斯衍来回比对:“紫色好像鲜艳了点,要不杏色这套?”
薛屿已经将奶粉奶瓶什么全装进包里了,拎在手里靠在门口,喟然长叹。
“周斯衍,你的孩子当不了童模,随便穿穿就行。”
周斯衍听不懂她的梗,对她的话不太满意:“是我们的孩子。”
薛屿不和他争论:“对,是我们俩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当不了童模。你别纠结了好不好,病房是按时计费的,再拖下去要扣钱啦!”
周斯衍:“不缺这点钱。”
薛屿差点扶额:“都是孩子的奶粉钱呢,你别不当回事。”
“那我快点。”周斯衍拿起碎花套装,动作生涩给孩子换上。
折腾好一通,终于是离开病房了。
薛屿大包小包拎着,周斯衍则是抱着孩子。
孩子在爸爸怀里,两只小手抓着她的小海马,很乖,不吵不闹。
再次穿过狭长潮湿的通道,终于离开地下医院,来到地面见到阳光。
天都快黑了,火烧云像绸缎一样在天边铺开,流景扬辉,美得亦真亦假。
两人在路口等着,没有打车。
宾馆老板,也就是周斯衍那个发小关汛,说他自己开车来接她们。
等了五分钟,一辆黑色越野车开来了.
关汛从车上下来,穿着迷彩工装裤,裤脚扎进高帮皮靴里,上身只有一件紧身背心。
胸肌鼓鼓囊囊,两条肌肉精壮的胳膊覆满纹身,高挺鼻梁上还架一副墨镜。
看样子是刚去办事回来,身上还散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薛屿都不敢正眼看他,生怕他来一句:你瞅啥?
周斯衍经过极端性保守派的两年洗礼熏陶,对关汛的穿着简直没眼看,皱眉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关汛张开手,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我穿成什么样了?”
周斯衍懒得和他掰扯,“走吧。”
关汛则是眉心拧成川字,凑近了周斯衍怀里的孩子:“真的生了?”
周斯衍点头。
关汛脸上的诧然和凝重交织:“我的天,你真的是疯了。”
说着,他看向周斯衍身边这个、眼角眉梢瞧起来有些天真的女生,“你是孩子的妈妈?”
薛屿笑了笑:“是的。”
关汛又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薛屿:“我和周斯衍呀,哦,我们是同班同学。”
“你是薛屿?”关汛想起来了。
前天晚上周斯衍和薛屿刚来时,那时他忙,天又黑,他都没认出这女生就是薛屿。
他当年还没离开白塔时,也知道薛屿。
薛屿这个人在军校还挺有名,成绩差到人尽皆知,成绩差就算了,还时不时逃课。
白塔的学生自律性非常强,每个人卯足了劲儿往上爬,薛屿这个另类在一众努力的学生中,格外显眼。
她在军校里,就像一条呆头呆脑的哈士奇误闯狼群。
关汛知道周斯衍和薛屿交往过,可怎么也想不到,周斯衍的肚子是被薛屿给搞大的。
学校里最差劲的窝囊废,干大了全校第一的肚子,啧啧,这个瓜太劲爆了。
关汛竖起大拇指:“以前还以为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想到憋这么个大招呢。”
薛屿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回话。
周斯衍抱着孩子催道:“走了,外面太热,孩子受不了。”
“行吧。”
关汛拉开后座车门,周斯衍先抱着孩子进去,薛屿则是将大包小包放到后备箱,才回到后座和周斯衍并排坐。
车子开了没多久,周斯衍低声问薛屿:“你说的童模,到底是什么?”
薛屿和他咬耳朵:“童模就是很漂亮的孩子,只有非常漂亮非常可爱,才可以当童模。”
周斯衍盯了怀里的孩子片刻,又问:“我们的孩子真的不可以当童模吗,她这么漂亮,又乖。”
薛屿深深叹气:“可以的吧。”
回到宾馆,关汛也一起上楼,帮薛屿拎着东西。
入屋后,周斯衍就把孩子放在婴儿车里,婴儿车是昨天在超市买的。
关汛绕着孩子看了许久,嘴里来来回回念叨。
“周斯衍,你居然生了一个孩子,可怕。”
“啧啧啧,到底怎么生出来的,剖腹?怎么剖?”
“居然真的生了一个孩子,怎么做到的?”
周斯衍始终没回话。
关汛很忙,待了没多久就走了,薛屿也和他一起下楼,打算去买饭。
薛屿问道:“关老板,这附近有菜市吗?”
关汛:“你要找菜市干嘛?”
薛屿:“我想买只鸡,做个鸡汤给周斯衍补补身体。”
她觉得,不管怎么说,周斯衍也是在坐月子,该吃点好的才行。
关汛:“你往这条巷子一直走,第二个路口左拐就看到了。”
薛屿:“多谢了。”
目送薛屿远去的背影,关汛还是难以接受,薛屿这个草包,把周斯衍肚子给搞大了。
更无法接受,周斯衍给薛屿生了个孩子!
薛屿来到菜市,菜类很少,在角落里找到卖鸡肉的地方。
她多出了点钱,让老板现杀一只鸡给她。
本来还想买点红枣和枸杞,但这鬼地方根本没有,薛屿拎着鸡就回来了。
她回到宾馆,周斯衍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蓝莓、黑眉、小海马都围在他和*孩子身边。
薛屿打开门时,他们齐刷刷转过头看她。
被热烈而期待的目光包裹时,薛屿顿感压力山大。
自己再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伟大单身姐了,今后怕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周斯衍,我买了一只鸡,给你炖鸡汤喝。”她走进来,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周斯衍:“你自己炖?”
薛屿:“对呀,炖个鸡汤而已,很简单的,给你补补身体。”
薛屿跑到厨房忙活,这宾馆的厨房只有一口不锈钢锅,只能将就着用了。
煮了一个小时,她直接连锅带汤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舀起一碗汤,捞出鸡腿放碗里:“来,你辛苦了,快喝吧,坐月子就得吃鸡。”
周斯衍总是听不懂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坐月子?”
薛屿蹲在茶几边上,夹出鸡爪塞嘴里,含糊道:“生了孩子就要坐月子呀,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周斯衍:“你这些理论都是哪里来的?”
薛屿打哈哈应付:“看课外书呀。不然你以为我成绩那么差是什么原因?都是看课外书看的。”
周斯衍将鸡腿放她碗里:“你也要补充身体。”
两人将一大锅鸡汤鸡肉全吃完,薛屿坐在沙发上,从没觉得如此幸福过。
周斯衍起身收拾碗筷:“你看着孩子,我去洗碗。”
薛屿刚想和他客气,周斯衍端着锅进厨房了。
孩子在婴儿车上翻来覆去,瘪嘴哇哇地哭,应该是饿了。
薛屿朝厨房喊道:“周斯衍,宝宝好像饿了,我来哄她,你冲一下奶粉吧。”
周斯衍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好,马上。”
薛屿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轻轻晃,怎么也哄不好。
孩子哭得脸通红,抓着她的衣襟,本能地往她胸前拱。
薛屿手忙脚乱,孩子一哭,她也想跟着哭。
一咬牙,撩开衣服,扯过消毒纸巾擦了擦,就把孩子的头按上去。
一秒钟后,周斯衍在厨房听到薛屿惊天动地的痛呼:“啊,好痛呀!别咬了!”
他握着奶瓶跑出来,看到薛屿牙齿咬着衣服下摆,孩子就埋头在她胸口。
周斯衍三步并两步过去,轻轻掐住孩子的两腮,迫使孩子松口,薛屿这才得以解放。
“你又没有奶水,怎么给她喂呢,咬疼了吧。”周斯衍接过孩子。
“她一直哭,好可怜的。我是妈妈嘛,就想先安抚一下她,我好害怕她再哭下去会喘不过气。”
薛屿一边说,一边嘶气,痛得面容扭曲。
她也没想到孩子还没长牙齿,居然咬合力这么大。
周斯衍手伸过去撩起她的衣服查看,揉了揉,发现都肿了:“你别动,我给你吹吹。”
被周斯衍吹气时,薛屿瞬间僵化。
一片凝滞
周斯衍自己也回味过来不对劲,放下她的衣服:“冰箱里有冰块,你冰敷一下吧,我来喂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