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夏天,她们两个人的手都在慢慢变冷,直到相触的最后一点肌肤分开◎
郁离垂眸,实在是没有话要解释,齐雪握她手握得很紧,甚至在轻轻颤抖,明明是她在外面交了女朋友,齐雪的反应却要大上很多,怕她误入歧途,跟不良分子一起也变得不好了。
在棠西看戏的目光下,郁离很轻很轻地呼了口气,她始终低着头,一根根掰开齐雪的手指。
分明是夏天,她们两个人的手都在慢慢变冷,直到相触的最后一点肌肤分开。
齐雪的手重重垂下来,连充斥着怒气的眼眸都在一点点变凉,三个人里,她跟个笑话似的。
“齐雪,我是自愿的,高三的压力挺大的,我想放松一下。”
郁离终于抬起头,用的理由再正常不过,高三压力本来就很大,应该找个人一起分担,不然整天都是学习非要疯掉不可。
她要齐雪理解,说棠西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架,长得也好,没有比她再好的了。
她这话一下子就把齐雪的心都给伤透了,打架不就是说的她吗。
她不甘心,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郁离犹豫一瞬就被棠西抢话了,她微抬下巴,一副胜利者的模样道:“今天下午刚确定的关系。”
她多得意啊,只是几句话就白得了一个女朋友,剩下的那颗真心只是时间问题,用不了多久呀,房子就得归她了。
齐雪没话了,她再问下去就自取其辱了,总不能再问什么认识的,这么问下去多可笑啊。
她的那份心甚至还没萌芽就被生生掐灭了。
于是也倔强起来,连眼神都不给郁离,就那么从两个人身边走过去,一点体面都没有,败犬似的,偏偏腰背挺得笔直,连手都蜷起来。
棠西无声讽笑,一只手搂住郁离的肩膀另一只手还拎着一点都没动的茶叶蛋和包子,打算安慰她的女朋友。
“难过了?”
“要我说她对你的喜欢还是太肤浅,你值得更好的。”
“我要是她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你怎么掰也掰不开,你就算交了女朋友我也得给你搅黄,搅不黄就给你当三,多好啊。”
“别哭呀。”
“我身上没带纸,真的。”
电线杆底下没了人,路灯还是暖黄色的,便利店依旧开着。
一切都一如往常。
除了——她们
郁离蹲下来,无力感蔓延全身,眼泪也不争气地开始流。
她泪腺蛮发达的,从掰开齐雪的手的时候就想哭了,一直忍到现在。
棠西说得那些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打算当真,偏偏她还说个没完,甚至还把手伸到她脸下面接了滴眼泪,晶莹剔透的,放到路灯底下折射出暖色光,跟颗水晶没多少差别。
“我说真的,没带纸。”
“不用你管!”
郁离捂住脸,抽泣的声音都闷在了掌心。
棠西担心她缺氧,去扯她手结果泪水都顺着流到她指尖了,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不由得一暗,又去捧她哭得不行的小脸。
“别哭了,不然我在这里摸你,跟下午那会儿一样。”
她是真打算这样吓她的,连手都伸下去捏着衣领,只差一点就要把锁骨那儿的纽扣给解开了。
“你混蛋!”
郁离一下子就把她手给拍开了,嘴上骂了句,连亲人都没问候到,又轻又软,跟调情似的。
棠西摸出手机,对准眼睛红红的郁离又拍了一张。
哭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多难看,这回连额头都没掀开,又是一张丑照。
郁离原先只是难过,觉得自己没用,那些话肯定让齐雪不舒服了,现在看棠西拍照,心里生了气。
棠西就想看她的笑话,她这种人就是一个劲的欺负她取笑她看她出丑她才高兴。
可她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没权没势的小姑娘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承受。
“我不在这碰你。”
棠西收了手机见她眼泪还默默的流又跟她保证,心里却有点痒,她知道她很软,所以想再试一回,她这人就是坏。
郁离不看她,呜呜咽咽的哭,哭完了也不跟她说话,蒙头往前走,看着是真生气。
棠西过去拉她手,就反应特别大的甩开,气得不行,连脚步都又重又快,想着赶紧回家把棠西关门外。
郁离一连上了三层楼,棠西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呢。
楼道灯开了又关,她扶着楼道扶手一级一级地往上,心里难受已经消了下去,连气都没了,只想着回家,到家就好了。
她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一段时间就觉得过去了,高涨的情绪一点降下来,很平静的接受。
她做了选择就要有取舍。
那间幽暗的房间里她点了头,很轻的一下,恰似蝴蝶扇动翅膀飞过玫瑰,总要付出些代价,身体是,齐雪也是。
“你在生气?”
棠西在她身位下方开口,几个台阶的距离让西小姐不得不仰视她,她看她像个新奇的玩具,会动会生气,所以来了兴致想逗一下。
郁离没回头,她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门准备进去,又被几步上来的棠西扯了回来。
“不理我?”
棠西手上还拎着那袋子便利店里的食物,目光一寸寸压下来,让她无所遁形。
郁离低着头躲开她的视线,想冲进家门立刻关上房门,可棠西再次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两方力量悬殊,而且郁离也不敢挣扎太狠,她身上还穿着惠智的校服,要是扯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缝好,要是再买一套得多贵啊。
棠西可不管那么多,铁了心要郁离开口,她知道她肯定生气了,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给过她台阶了,郁离没下。
事不过三呀。
“说话。”
完全是命令式的口吻,在齐雪面前的亲昵终究是一场假象,郁离的腕骨被捏住,又回到了第一天。
可要说什么呢,她完全想不起来,到底要说什么才能让棠西满意,才能让所有人都高兴。
郁离一点也不擅长这个,她不是一颗开心果,只是一只闷在柜子里的玩偶。
她不想走出柜子。
于是下巴也被捏住,她被迫抬起眼,又倔强地挪开目光不肯看棠西。
棠西指腹轻缓点在她脖颈上,轻声提醒:“下午那会儿答应了我什么,都忘干净了?”
怎么可能忘呢,要听话,做女朋友,还要给她行使女朋友的权利……郁离都记得。
被按着身体选上下的时候没后悔,陌生情热侵袭心潮时没后悔,但是见过齐雪之后,她后悔了。
其实平心而论棠西实在不算坏,她至少给了她缓冲时间,没让她那么快就意识到正常的生活已经离她而去了。
总要捅出去的,从小区里的阿姨开始议论她那天起就注定了,她想在齐雪面前维持一个好形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齐雪眼里她会变成什么样呢,和那群阿姨的话重合到一起,她住进了有钱人的家里,成了有钱人的情人,多……不要脸呀。
郁离垂下眼,小小的呼出一口气,说:“没有。”
一点也不敢忘。
她想明白了,又乖顺起来,刚刚炸毛的样子彻底消失了,只是脸上不笑,眼睛里还蕴着残泪,怪楚楚可怜的。
棠西盯着她眼下的泪轻啧一声,顿觉了无生趣,再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不耐烦地将手中塑料袋塞给她,“进去吧,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郁离嗯了一声,手指勾住袋子,很快就进了房子,棠西在外面站着,她连关门都不敢太大声,轻轻一按,从里面反锁了。
在玄关换了拖鞋,把棠西从便利店买的茶蛋和包子丢到桌上,她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做,又做了好多,满心疲惫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也许她该给齐雪打个电话,跟她解释清楚她并不是自愿的,是被裹挟着答应下来的。
她想好好的上完高三这一年,不想惹那么多麻烦事,也不想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可她偏偏站到了风暴眼的位置上,茫茫举目四顾,无枝可依。
放在心里越想越闷,她该倾诉出来的,可跟谁说呢?
她朋友本来就少,贴心的更没有,妈妈郁蓉呢,郁离摇头,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选来选去,只有今天没来上课的同桌简明月了,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知道要怎么做吧,毕竟她那么聪明。
而且,她们是朋友……
郁离:
【在吗?】
【我想给你打个语音,可以吗?】
简明月回复很快:【小猫探头.jpg】
一个语音邀请紧跟着甩了过来,郁离眸光滞涩一秒,才按下接通。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简明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背景音分外嘈杂。
郁离有些不安:“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呀,我在外面呢,刚从医院出来。”
简明月谎话信手拈来,她起身示意助理,随即起身走出包间。
正在为拿下一个大项目而庆祝的中高层对视一眼,又纷纷挪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我……我有点问题想向你请教。”
郁离缩在床上,房间里关了灯,只有手机发出些荧蓝的光,照亮一小块地方。
“你也不知道的问题一定很难啊,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简明月含笑调侃,等着郁离的下文。
“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遇到了一点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郁离慢吞吞开了口,经典开局“我有一个朋友”。
“是吗。”
简明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平稳声线下压着藏不住的笑意,“我得好好听听你这位朋友遇到什么困难了,同桌,给我讲清楚一点呀。”
郁离听不出简明月温柔腔调下浅浅的讽意,她们是朋友的,朋友不会看她笑话。
而且,简明月也不知道她最近发生的事。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身上的事都套在这位不存在的朋友身上了,“我那位朋友她家里有个亲戚在有钱人家里工作,那个有钱人突然给她转学了,还让她住在她家里。”
简明月咦了一声,不声不响就把自己骂了进去。
“有点反常,让你朋友小心一点,那群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从“朋友”开始就明白了郁离想说什么,不过逗弄一只无知的小猫和无聊的酒桌相比她更情愿逗弄小猫。
“不止,那家有钱人有个女儿,她女儿对我朋友的态度很差,甚至还逼着她做女朋友,有钱人的女儿说她妈妈看上我朋友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做她女朋友……”
好多细节都没讲出来,郁离望着手机里备注着简明月的头像,不知道这么粗略讲完会不会影响简明月的判断。
话音落地好长时间,才听见简明月的声音,大概也不太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反问郁离:“她同意了?”
郁离下意识想否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老实道:“同意了,她们还做了一些……大人才能做得事。”
简明月吸了口气,无语到要笑出来,差点就要指名道姓了,咬牙切齿道:
“棠……那有钱人的朋友真不是人啊!”
她前脚还跟人装可怜装进医院天天发小猫表情包呢,棠西后脚就把人给圈成女朋友了,还把人按着做了!
做了!!!
和着就她搁这开宝宝巴士呢。
简明月现在想立刻跑到棠西面前大骂她一顿,她的契约精神是被狗吃了吗!
不过眼下还是把郁离的事处理好。
人被强迫了第一个来找的就是她,这说明什么呀,说明她赢面大,郁离心里她的位置重,能给她安全感。
棠西这是帮了她啊。
想到这,连气都没有了,心里想棠西那种整天动刀枪的就是没脑子,看吧,把人推她这了。
她又问郁离:“什么时候的事?”
郁离:“……今天下午。”
“一天都没有?”
“没有。”
“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想法?她是愿意的吗?”
简明月轻了声音,助理出来叫她,说几位老总想敬她酒。
简明月捂着手机摆摆手,不去,她不喜欢酒,应酬什么也都是由助理代替,除非迫不得已才喝一点。
那边郁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当时完全被棠西身上浓郁的荼蘼花香攫取了心神,脑袋晕乎乎的,就那么顺着棠西来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算是半自愿?
“我也不清楚,就是稀里糊涂的同意了。”
半晌,她又添了一句,“她现在后悔了,可是那小姐很凶,肯定不愿意。”
简明月走出酒店,心想别说不愿意了,棠西疯了什么干不出来啊。
可她嘴上还安慰着郁离,说:“不要紧的,别担心。”
郁离根本没有头绪,简明月也只是叫她心安一些,起码叫她能寻摸到一丝光亮。
“你说我……我朋友该怎么办?”
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疏解下心里的不痛快,她快要认命了。
有钱人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们高坐塔尖,或俯瞰、或操纵、亦或冷眼旁观,哪怕伪装得再好骨子里那股傲慢劲也是除不掉的。
郁离不过是她们无聊时拿来疏解无聊的慰藉,高兴时逗一逗,不高兴时就丢在一边。
根本无力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就像棠西说的那样,得乖,听话。
一开始就威胁了,拿她妈妈的命,后来是那把染了血的刀。
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郁离,别难过。说不定大小姐很快就腻了,不如顺从一段时间,对你朋友对那小姐都好。”
简明月怎么可能告诉她办法吗,她尚且还不知道除了棠西还有她呢,一条披着皮的毒蛇已经缠上她手腕露出尖利毒牙,而她只以为那是只无害只会啃萝卜的兔子。
“可是……”
希望就那么被掐灭,郁离顿住,黑暗来得如此迅猛,已经将她吞噬。
“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会好起来的。”
简明月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入耳廓,背景有风声呼啸,她立刻想起来简明月一早说的,她刚从医院出来。
郁离很不好意思,关切道:“你身体好一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你知道的,我这病就这样了,时不时就得来一趟医院。”
简明月淡淡一笑,将半开的车窗玻璃关闭。
她又问:“那……你还在外面吗?已经那么晚了,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要来接我吗?”
简明月看向窗外,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幻光,人群熙熙攘攘,潮水般挤入一座新开门的园区。
这里是郁离从未踏足的地方。
“这里特别黑,我一个人走真的很害怕。”她柔了嗓子,无辜小兽似的撒娇,只是眼底始终淡漠,毕竟只是玩玩而已。
郁离分辨不出来简大小姐的玩笑,也跟着急起来,一面下床一面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骗你的。”
简明月笑盈盈说:“我早就回去了,别担心了。”
“那就好。”郁离回了一句,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并不被人需要。
简明月问:“对了,明天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怕郁离不同意还装可怜加了句:“周末我一个人在家里特别孤单,她们都不跟我说话,那些聚会也不会带上我,我也不想去医院,求你了,我不打扰你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学习。”
她的请求如此真诚,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郁离却没办法答应,她明天得和棠西一块,她说了的,周六早上来接她。
“抱歉……”
郁离无能为力,连解释都做不到,毕竟她就是那个朋友呀。
挂断语音,简明月立刻给棠西发了信息轰炸,罗织了各种罪名加在她身上。
对此,棠西的回复简简单单:【那你明天过来呗。】
早上六点半,郁离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洗漱完毕,先是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过去跟她说今天会去棠家,接着便是等待棠西的来电或是微信。
妈妈在电话里说她今天没空陪她,叫她一个人玩。
和小时候一样啊,小时候妈妈忙的时候也是这样,叫她自己在一边玩。
那点子怀念刚刚冒出一点芽,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棠西让她下来。
她戴着个黑色棒球棒,拉着小行李箱就下去了,一个人哼哧哼哧下了六楼,原本是没有事的,不成想看见齐雪了。
她蹲在一楼的楼梯上拿着根猫条正在喂她的狸花猫,细碎红发遮住眼睫,连眸光都一片静好。
狸花猫也乖,养的膘肥体壮,仰着小小的脑袋吃着饭,耳朵还一抖一抖的。
要是……要是没有拦在楼梯上就好了。
那是郁离的必经之路。
她无意识攥紧了行李箱的提手,她们昨天才闹了矛盾,今天就碰上了。
她向来都习惯逃避,因此眼下遇着了也没有想着在走下去,路不止一条,绕到另一边去好了。
要不然还得让齐雪给她让开路,多尴尬啊。
她拎着行李箱就想往上去,滑轮也跟着响,本来没装多少东西,都是轻便的衣服,一路拎下来不重也变重了,这会想不发出声音都不可能。
齐雪早看见她了,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要往下去。
她昨天晚上想了好久,她交了女朋友到底是被强迫的还是自愿的。
后来想明白了,这些都没关系,她们还是朋友,那位不过占了女朋友的名头而已,郁离不见得多喜欢她。
而且又不是真真切切的领了证,只是有了那么一层关系而已,随时都能分,她还是有机会的。
齐雪在这儿等着郁离过来,要和她说清楚,没想到人一点也不想看见她,转头就上去了,连留恋都不带一点的。
齐雪无措望着郁离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轻声喃着:“小花,是不是我昨天那个态度惹她生气了?”
一定是吧,她昨天走得那么决绝,一点情面都不留,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个所谓的女朋友那里,让她多难堪啊。
小猫喵喵叫了一声,脚步迅疾地往上爬了好几个楼梯,又转头朝齐雪叫了一声,好像要她跟上去。
齐雪没动,她将猫条放到一边的楼梯上,连狸花猫也不要了,转身回了家。
这时候追上去能说什么呀,她都要走了,连以后的家在哪都不肯跟她说,态度多明显啊。
她还……还上去问她要报哪所学校,还想着以后能够在一起,简直是妄想。
齐阿婆晨练回来,见着孙女一脸丧气的坐在家里,忙上前开导安慰:“又咋了,打架打输了?”
齐雪摇头,她最近已经不打架了,乖得很,天天就在家里等着郁离
不过人都走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齐阿婆半哄着孙女又问:“那咋了吗?跟我说说。”
齐雪闷着头不想说话,阿婆拍着背哄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嘴郁离。
“我刚刚看见那丫头了,怎么拎着行李出去了?”
“哦,她走了。”
齐雪虚虚回应一句,脑袋都耷拉下来。
阿婆咦了一声,说孙女是不是失恋了,人走了就失魂落魄的。
齐雪没反应了,她俩还没开始呢,就要结束了,郁离走了。
“阿婆,我想回去了。”
半晌,齐雪才抬起头,发梢都被压得卷翘起来,眼里含着些苦涩。
她不是遇事就逃的性格,这会儿只是有些难过,有些而已。
阿婆拍她的手,面目间已然带上轻嗔,阿婆说这就是你的家,还想回哪去,打这地方还没建成的时候阿婆就在这儿住,你妈也是这里长大的,怎么到你这就要走?
齐雪默然,她妈死在北方,她从小就在北方长大,算起来统共也就在图南市过了四年。
“阿婆,我说着玩的。”
她抬眸,眼眶微红,仍挤出一丝笑。
齐阿婆最看惯这副悲秋伤春的模样,一点朝气都没有,重拍了下齐雪的肩道:“舍不得就去追啊,你自己不声不响跟个木头人似的谁会喜欢你!她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你哭给谁看?你妈在天上能施法让人家和你对上眼怎么的?”
“阿婆……”
齐雪捂住脑袋,额头被齐阿婆重重弹了一下,有点疼。
“她有女朋友了。”
齐阿婆闻言呆愣片刻,“这……看不出来呀。”
那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学习又好,怎么就找对象了呢,这让她家姑娘怎么办啊,总不能游走在道德的底线上把她和她对象给拆开吧,这多不好。
视线落回一脸委屈的孙女的身上,阿婆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郁离也不见得对她孙女没有意思,万一呢。
“要不然你试一试?”
齐阿婆想出了馊主意,齐雪却不肯用,*敷衍着强扭的瓜不甜。
齐阿婆想着瓜不甜但也能止一止渴,她妈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
想到齐雪早死的妈,齐阿婆这才想起来还有件事要说。
“齐雪啊,”她瞥了眼齐雪,不动声色提起了她在北方的亲人。
“北望市来电话了,说她这几天要来图南市出差,想住在咱们家,你看……”
“阿婆,您接她电话干什么?”
齐雪立刻打断阿婆的话,“您明知道是她把我妈给……”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先问你呢吗,你不愿意就不行,咱不让她住。”
齐阿婆赶紧哄孙女,都快三年了还是不能在齐雪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不能提,一提就落脸子,谁的话也不听了。
22第22章
◎有人……◎
这边郁离已经下了车,她和棠西其实是没有话的,她们阶层不一样,接触的东西不同,眼界更是不一样,能聊的基本没有。
可偏偏郁离的书包还没找回去,距离昨天她的书包落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夜了,郁离很担心她的书包的下落,不止是日记本,里头还有好些没写完的习题册。
“西小姐……”
郁离有些惴惴,她提着行李箱跟在棠西身后,前面的路却不是最初往她妈妈那里的路。
棠西停步,“怎么?”
“我的书包呢?”
郁离小心摊开手,向棠西讨要自己的东西。
“再买一个好了。”
棠西满脸不在意,甚至没有放在心上,书包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丢了就丢了。
见棠西的态度轻浮,对她书包的丢失与否满不在乎,郁离不自觉加重了声音,“不行!那是我的书包,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
棠西唇角微勾,抬手覆住郁离摊开的白嫩掌心,眼底兴味更是显露:“行吧,我给你找。”
至于找到了要怎么处理可就不是郁离说了算了。
郁离勉强相信棠西,想抽回手又被她握得更紧。
“别乱动了,要做给我妈看的。我们俩个一前一后走不觉得很别扭吗?”
郁离因着她的话四下看去,没看着棠念意,却赫然对视一双隐在阴影里的黑沉沉的眼睛。
似山精鬼魅到人家宅院里害人,大白天的,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反握住棠西的手。
“姐姐,这才对嘛。”
棠西笑出声来,只因为郁离是被自己说动了,还要过去主动帮她拉行李箱。
“你的房间在我隔壁,专门收拾出来的。”
临了又补了一句,“做给我妈看的。”
郁离没应声,她呼吸都下意识轻了不少,气声说:“那是谁?”
“哪?”
棠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双眼睛黑眼圈浓重,眼中尽是倦怠,正是她昼夜不分的姐姐棠斐。
“唔,你得小心了。我就说她盯上你了吧。”
棠西压低了声音,远远朝着棠斐挥手示意。
棠斐原来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先前没进化出艺术天赋的时候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对谁都是一张假面,也不管喜欢喜欢,谁都是恰到好处的笑脸。
现在不这样了,去了几年意大利,回来整个人都变了,说话直接,也不讲什么礼貌了,对她都爱搭不理的,成一艺术家了。
偏偏媒体大众还捧着她,说这叫个性,普通人和艺术家之间是有壁的,当然不能理解。
郁离抓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不确定地问她,“你不会把我借出去的,对吧?”
“嗯哼。”棠西没给个准确答案,这只是个小插曲,她和简明月的赌桌不可能会有其她人中途加入。
除非……有更大的赌注或者是有人掀了桌。
不过一个小玩意而已,犯不着动那么大干戈。
越过了棠斐,棠西牵着郁离推开给她准备好的房间。
“怎么样?”
她偏头问她,语气不自觉带上邀功。
不怎么样,郁离想说这个的,可话到嘴边也是两个字,“很好。”
面对她的大恩,她得跪地谢旨呢,又是一件可以拿出去作笑料的事。
话音未落,人就被扯住按在将将关上的门板上。
郁离茫然抬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手。
再接着,整个世界都黑掉了。
“你一直都不高兴。”
棠西很平静的叙述,她嗓音这时又变了,似高山残雪,沁着冷意,对郁离微妙的态度很是不高兴。
“西小姐,我高兴的。”
郁离淡了声,想着刚才哪里出错了,她明明说了很好,意思是满意,难道是没有笑吗?
视觉被封闭,感官都敏锐不少,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平稳的很。
“你不高兴。”
棠西否定她,下一瞬,棒球帽被拿开,绑好的长发被解开,她五指虚虚插入发顶,渐渐深入捻转至后脖颈处,随后掐捏住后颈软肉,如同提一只不听话的幼兽。
郁离为之一颤。
郁离想摇头,她高兴的,不用住在老小区里,不用在教学资源不怎么样的学校里念书,还能和妈妈团聚,她是高兴的。
天底下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一只香喷喷的馅饼在那么多人里独独砸中了她。
郁离多幸运啊,得棠念意看中,又成了西小姐的女朋友,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了的啊。
她麻痹自己,她是高兴的,高兴得心里快开了花,面色却一点也不显,因为她……她喜怒不形于色。
她张了唇,想说出这个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理由,然而才吐出一个字就说不出话了。
“唔……”
呛鼻的荼蘼花直钻入心海,棠西擅自咬住她唇瓣,浅浅磨允。
陌生的气息直抵肺部,她蹙眉想推开棠西,眼睫止不住的颤动起来。
没用的,推不开,那蒙住她眼睛的手还覆在上头,她被迫和她接吻,唇瓣润了水光,好半天才被放开。
“高兴一点,嗯?”
棠西微退开一些,仍旧贴着她的面颊继续道:“我想看见你笑。”
郁离愣住,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水光,过去再过分也只是亲脸,她明明都那么顺从了,为什么还有这样。
她还有叫她笑。
怎么笑得出来啊。
她没什么初吻情节,也不愿意让棠西知道这是初吻,只是被强吻,强行做不愿意的事情,心里觉得难受又厌恶,却也无可奈何。
除了身体因为愤怒颤抖不已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棠西还笑盈盈的叫她姐姐,就在耳畔,一声接着一声,非要她回应不可。
她说她的唇很软,又香又滑,让她有些心痒了。
郁离的脸红了又白,看她的目光满是愤恨。
于是棠西更来劲了,她非要惹她生气,不高兴好啊,那也别装乖故意冷脸。
棠西不仅不哄人,她还会煽风点火,把郁离搞得更不高兴,最好再掉几滴眼泪。
她最不喜欢别人哭了,到时候真做出来什么也不一定。
“姐姐。”
她还要过来,要再亲一次,郁离偏头躲开,然而能躲开一次却躲不开第二次。
于是她终于忍不下去,扬手又落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寂的房间内回荡,一时之间,连窗外的的蝉鸣都停住了。
棠西大概也想不到她会反抗,她只以为郁离的底色是懦弱,就像那天早上一起去上学的时候,她说她会乖,会听话。
棠西捂着被扇了巴掌的脸,眼盯着不住颤抖的郁离,唇角溢出些许冷笑。
还以为是只兔子,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她不过是会看人眼色而已。
“对……对不起。”
郁离打了人,终于从彻骨的寒意中冷静下来,她把棠西给打了。
彻底完了……
“你说什么?”
棠西紧望着她,眼中闪过讶异,谁家打了人还带说一声对不起的,不再接一巴掌就不错了。
郁离慌了神,只一味摇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棠西却不愿意放过她,总不能平白无故被打一巴掌吧。
她捏住郁离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那双惴惴不安的眼睛都红了,可怜得很。
她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冷硬道:“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郁离无法预见接下来的事情,只得又吐出那三个字。
“对不起……我不该冲动。”
“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棠西那半张脸都红了,可想而知郁离用了多大的力,她蜷着指尖,慌乱想着自己的身份。
保姆的女儿、转校生,还有……西小姐的女朋友。
浑身上下所有热血都汇到那一巴掌上了,棠西垂着眼,不敢搭腔。
她敢做不敢当,连仍旧发麻的掌心都避到身后,只等着发落。
一时之间房间内竟然寂静无声,空气无声流动,气氛紧张。
“看我。”
发落的指令终于下来,棠西冷声命令,捏着她下巴的手都用力许多。
猛一抬眼,便是那双无底深潭般的眼睛,冷且沉,要把她吸进去一起沉沦。
她瞪大了眼。
唇瓣覆上柔软,推拒的手也被掐住手腕背到身后,她根本就逃不脱的。
只能被拖到水里,沉浮与共。
荼蘼花的香味再度浓郁,她脑袋都浑了,生气也察觉不出来,眼睛盯着棠西放大了数倍的面容,连呼吸都忘了。
长睫擦过眼皮,她颤了颤眼,不敢再睁开。
心里应该存了浅薄恨意,以至于脑子总想狠狠咬上去,咬得皮开肉绽,血流满地才好。
可另一方面心里仅存的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做。
最后也只好紧闭牙关,生生忍住。
然而这时,身后的门却突然被敲响。
咚咚两声,不过屈指轻叩门扉两下,微弱的震动传至脊背,郁离猛地睁开眼,一口便咬在棠西唇角。
这不怪她,是门外那人给的惊吓太大,是本能反应、自我反御。
而且,咬得也不深,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有人……”
她低眉敛目,眼光扫见棠西唇上浅淡痕迹,心里沉了沉,又安慰自己,她是情有可原,应该、应该不会被怎么样……
要怪也只能怪外面的人,她都准备好了,可偏偏来了一道敲门声。
像是已经合拢的天花板突然裂开一条缝,一束光透了过来,直直照到她脸上。
23第23章
◎咦——同桌,你什么来做家教了◎
棠西目光燃着暗火,完全不去管门外的动静,只是指腹按在被咬了一口的唇上,脸上笑意更加莫测。
“外面有人。”
郁离再次提醒她。
话音刚落,敲门声再度响起,似印证郁离的话。
棠西眉压下来,手虚握住郁离的手腕,依旧不松。
“咚咚。”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事不过三,棠西终于将郁离从门板上剥开,圈着她的手腕去开门。
开了门,外面站着个熟悉身影,两个人都认得。
棠西的好朋友好姐妹,郁离的好同桌,简明月。
简明月柔软的眸子紧盯着郁离,一点眼神都不分开旁边给她开了门的棠西,轻声道:“太好了,同桌!”
她脸上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笃定了郁离在这儿。
这会儿又演起来,一脸惊怕的去拉郁离的手,小声说她跟着姐姐来了棠家,姐姐却反而把她丢下了。
说着眼圈就红了些,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郁离起初也是满头疑问,心里还有被撞破的尴尬,不过现在全被担心所取代。
她知道简明月在家里地位尴尬,是谁也不疼也不爱的小可怜,却没想到她姐姐竟然还会欺负她。
“不用害怕,我带你出去。”
她安慰简明月,当即就要带她走出去。
简明月面色感动,说:“同桌你真好,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盯着郁离唇上的潋滟水光,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趁着郁离不注意瞪了棠西一眼。
棠西冷哼一声,心想她戏真多,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棠宅里还留着简明月的房间呢,怎么突然就迷路了,还那么巧就敲开这间房间,打扰她的好事。
不过也没出声打断简明月的戏码,大家各凭本事竞争而已。
看见郁离说要带她走,简明月立刻换上一副面孔,拉着郁离的手就要往外走,“这里我一次都没来过,刚才敲门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
郁离想她在门后心也快跳出来了。
“去哪?”
棠西的声音适时响起,加在郁离手腕上的力道渐大。
简明月这时好像才注意到棠西似的,大个子躲在郁离身后,跟她装不认识。
“同桌,这位是谁啊,你们刚才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听她说话,郁离的心跳得更迅速了,她上次跟简明月说是以她朋友的口吻说的,如果……如果说是女朋友的话不就暴露了吗。
棠西也盯着简明月,她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目光又落在满脸惴惴的郁离身上,手指轻点在她腕间。
“咦——同桌,你什么来做家教了?”
万幸简明月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而且……她看起来单纯,一点也没往更深处想。
棠西挑眉冷笑,郁离却松了口气。
她反扣住棠西的手,手指在她坚硬的指骨间轻蹭,哀求的目光顺着照过来。
分明是白天,棠西好像看到漆黑夜间澄澈清润的月光在她眼波间流动,叫她一下子就把接下来的冷语吞进了腹中。
她喜欢郁离的讨好,于是反擒住那根不听话的手指,一点点纳入手心。
简明月和她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
她们之间信息已经互通有无,只有郁离还被蒙在鼓里,真以为简明月是被姐姐欺负了,丢到陌生的宅院里找不到路。
其实往深处想一点也经不起推敲,怎么就那么恰好敲的是这间门呢,无非是棠西一早给她发了消息。
“是,我是来做家教的。”
郁离应了声,又为她介绍起棠西来,她微微挪到身体,企图遮住和她的“学生”挽住的手。
“这是棠西,我的……学生。”
简明月莞尔,默认了郁离掩耳盗铃的行为,故作惊讶道:“原来你就是棠西啊,我是简明月。我听过你的名字,我也在惠智上学。”
她伸出手,棠西皮笑肉不笑的握住又迅速松开,“是吗,我怎么没听过你。”
简明月拉着郁离的手又紧了几分,人也往郁离这边躲,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公然在棠西面前同郁离咬耳朵。
“同桌,要不别干了吧,她看起来好凶啊,缺钱的话找我好了,给我做家教吧。”
她说话声音不大,用的是气音,偏偏让棠西听见,而后挑衅似的看她一眼。
“我还在这呢。”
棠西提醒一声,不过作用不大,两个人都不在意她。
郁离对简明月淡淡一笑,说要送她出去。
简明月嘴上说好,心里打定注意要把郁离拐回自己家去。
“不行,我们的课还没结束,让别人送她好了。”
棠西怎么会同意呢,扯着郁离的手不放。
郁离抬眸看她一眼,默默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的,简明月只是一段插曲,她只希望新朋友不要误会她,别的……再另说吧。
“不行…………”
简明月却不干了,她小心翼翼扯住郁离的衣角,向她诉说自己的忧惧,说姐姐还在棠家,她还要和姐姐一起回去,要是提前回去了肯定被罚。
“同桌,我需要你。”
郁离心下动容,她头一次见简明月是对方是高不可攀的明月,只能远观;而现在,天上的明月却是将所有清冷外壳打碎在她面前显露柔软脆弱的小兽。
她需要她。
郁离抬头,试图和棠西商量,“我想陪她一起,可以吗?”
简明月也和她一起看着棠西。
被两道目光共同注视,恍惚之间,棠西好像又回到那个夜晚,她做了一回恶人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现在,她又要做一回恶人了。
棠西心里冷笑,简明月还真是不择手段,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受气包。她们相处多年倒是不知道简明月还有一个姐姐。
“不可以。”
她冷声将郁离拽了回来,简明月握她本就是虚握,这下人彻底脱了手,直直撞进棠西怀里。
“简……小姐,到上课时间了。”
她停顿片刻,双方各凭本事而已,简明月既然可以装可怜博同情,她也可以用别的手段,毕竟女朋友的名头还挂着呢。
“是吗。”简明月的声音渐弱,目光落在郁离披散在肩头的柔顺长发。
“是。”棠西收回目光,手指掐上郁离的脑袋不让她回头。
她那么小一只,轻而易举就能被覆住身体一点也动弹不得,谁也帮不了她。
两位大小姐对视一眼,眼中也并无争锋相对的意思。
简明月见戏演得差不多,能在郁离心里留下点不错的印象,见好就收,只跟郁离说了声不打扰了就离开,一点犹豫都没有。
“她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棠西松了手,由着郁离四下看去。
她神色黯淡,脸上还带着点被压住来红痕,长长望着脚步声消失的回廊,心里不是滋味。
简明月说了需要她的,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为自己被她所信任而感到羞愧。
“老师,上课了。”
这时棠西却又凑了过来,脑袋搁在她肩窝里,从背后抱住她。
她总有那么些奇怪的称呼,这会儿也演戏演上了瘾,想和棠西扮老师学生的游戏。
郁离不应声了,说到上课她又想起自己丢掉的书包,她的教材在里面,日记也在里面,连买的几套试卷都在里面。
而且惠智的教学模式和十二中很不一样,她上课的第一天就发现和她们学的内容很不一样,晦涩难懂,是需要基础才能听懂得那种。
她学得认真,特意去买了几套针对性比较强的试卷来练习,而现在,书包丢了。
“西小姐,我的书包呢?找到了吗?”
郁离淡声问。
当然没找到,棠西甚至还没派人去找,但当面可不能说出来,于是模糊道:“已经找了。”
找了,可能找到,也可能没找到。
郁离慢慢抽回手,转身走进房间。
棠西自讨没趣,她又不是非得围着她转,前几天还有几个大小姐约她出去玩,她不爱去就是了。
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阳妁?”
远在西城出差的阳妁打来电话,家主要她去西城一趟,那边生意出了点事。
她反问我妈呢,阳妁说在开会,不方便过来。
不方便过来,不能和谈,只好用武力镇压了。
棠西挂了电话转身朝门里走去,跟叮嘱小宠物按时吃饭喝水似的对郁离说:“我最近不在,你记得躲着点我姐。”
郁离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棠西想了想,“大概两三天吧,周二左右。”
郁离不关心棠西干什么去,只关心自己的书包能不能找到,“那我的书包呢?”
棠西一瞬间就黑了脸,心里有些厌烦,又是那套说辞,“已经找了,找到会让人拿给你。”
郁离哦了一声,也不看棠西,慢吞吞说了声注意安全。
棠西没回话,脚步渐渐远去,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她摆弄着手机,心里隐隐约约能知道棠西是去做什么,不过说到底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没必要贡献多余的关心。
这些打打杀杀什么的,对她这个高三的学生来说实在是太远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熬过去,然后带着妈妈远走。
24第24章
◎她已经在深渊底下了,怎么会愿意把别人也拽下来啊◎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是简明月给她发了微信过来,一只委屈的小猫跳了出来,郁离的心里闪过怜惜,问她出去了吗。
简明月的表情又发来过来,说出去了,已经坐上姐姐的车准备回家了。
郁离心里头觉得对不起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做,还可能让她被罚。
简明月发文字反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上课要紧,她能理解的。
一番话下来,把棠西钉在坏人板上,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她们也不会是这种情况了。
关闭聊天界面,又看到一条新闻推送,恰逢其时,大字标题写着杜钰然的名字——影后杜钰然最新路透,尽显极简之美!
郁离心加速跳了下,点进去是一段视频,穿着简单白衬衫的杜钰然和剧组的其她人一起在台前回答观众和媒体的提问。
视频不算高清,然而杜钰然出尘脱俗的美却是扑面而来,郁离眼都不眨一下,把长达十分钟的视频看完了。
杜钰然真的是她的小太阳了,一看到她所有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只是还是可惜,要是能去看看真人就好了。
郁离叹了口气,转身拉着行李箱找妈妈郁蓉去了,反正这几天郁离不在,而且她也没说要住在这里。
周六眨眼间便过去了,郁离和郁蓉并不睡在一块,刚开始那一晚是因为分离太久了,母女要多说说话。
不过头一次睡在陌生地方,哪怕一墙之隔就是郁蓉,郁离还是失眠了。
夜里就容易多想,各种情绪一起爆发出来,不管黑的白的难过的高兴,都攒在一起,忽然就有了种要掉眼泪的感觉。
郁离揉了揉眼,把眼里的酸涩都揉开了,心里却堵住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转,最后才想到什么似的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
手机里空荡荡的,没有消息也没有新闻推送,郁离的心也荡荡的,风打着旋就吹过去了。
里面除了郁蓉谁也没装,哪怕装了也小小的一块,一点也不占地方。
她胡乱翻着手机,睡意好像被月亮吃掉了,能一直清醒着到第二天早上。
郁离从床上坐起来,她的床正对着一扇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怎么就把绿色的聊天软件打开了,上下翻动几下,她社交圈很小,连微信里联系人都不太多。
小区楼下买早餐的阿姨、隔壁刚毕业的上班族姐姐、学校门口教材店的老板、高中班级群……
她把一行行往上看,心头终是一颤。
最上面置顶是齐雪的头像,和她本人反常特别大,一只滑雪的阿拉斯加犬。
她们的聊天还停留在前天晚上,互道晚安,齐雪给她发了一个特别俗气的出水芙蓉。
现在那个丑丑的表情还留在上面,点进去就能看到。
她们才相认几天啊,就出了这种事,她掰开齐雪的手,是不想她牵扯其中,齐雪会怎么想呢?
她会不会以为是割袍断义,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相干了。
她眼望着黑漆漆的玻璃,外面大概在刮风,一阵草叶相撞的窸窣声响起,而后又停下。
她做事总是前瞻后顾,早上连话也不敢说一句,匆匆拉着行李箱走了另一边,这会儿又后悔起来,要是说句话该多好呀。
她想给她发消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敲敲打打一行字又删了个干净,最后只打了三个字——
对不起
其实是没想好要说什么的,连这三个字都是胡乱打的,她总是爱道歉,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是道歉。
毕竟是她的错嘛,她要是没那么绝情的话,齐雪也不会负气离开。
点击发送的时候郁离手都是颤的,不止是手,连心也是,一个劲儿的跳。
止不住的想一些坏的东西,齐雪会回她吗,她会不会不理自己了,她们两个要断交了吗?
还是那天晚上已经断了?
又是一场无声的审判折磨着郁离的心,她盯着聊天界面,害怕齐雪不回自己,又害怕齐雪回自己。
郁离是矛盾的集合体,总在犹豫中前后踱步,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要是不回的话是不是就说明齐雪真的不会理她了,要是齐雪回了的话,她该怎么聊下去呢。
齐雪追问她的话,是说实话还是找理由呢?
上次那个理由……是不是太叛逆了,要不要再说得委婉一些,说她和棠西认识了很长时间,是由朋友转变为恋人的关系,这样对她的冲击是不是就没那么大了?
齐雪现在在做什么,往常这个时间她们早就互道晚安了,这个点的话,她在睡觉吗?
齐雪的梦里会有她吗?她是怎样的形象,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坏人?
齐雪在梦里是不是要变身勇者打败她这个堕落的恶龙呢?
思维如蛛网般发散出去末梢,通通都是齐雪。
郁离现在满脑子都是齐雪,勇者如何拿着剑刺进恶龙的心口……
她该如何挽回她们岌岌可危的友情呢?
还有……齐雪会不会理她呢?
她总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心里将两种结果都模拟了一遍。
最绝情的大概是她连消息都发不出去,“对不起”左边是红色感叹号。
偏偏不是,她发了消息过去,齐雪也许看到了,也许她在睡觉,第二天早上才能看到。
那么看到这条消息的齐雪会是什么反应呢?
郁离想不出来了,她不是齐雪,不过,如果这件事的两个人调换位置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朋友突然有一天带回来一个不认识的人说是她新交的女朋友,郁离大概率不会祝福。
她是那种表明上夸对方长得很漂亮,背后在阴暗地角落里默默消化的一类。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发散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她慌忙打开手机,一条语音通话请求立刻弹了出来。
她心悸一瞬,头像是熟悉的阿拉斯加犬。
齐雪打过来的。
接还不接?
郁离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明明一开始发消息想挽回的是她,可一看到齐雪的通话请求她就想退缩了。
她脑袋里不住想着乱糟糟的东西,齐雪会不会指责她,说了很长一段话然后宣布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因为你交了一个很差劲的女朋友,还因为你欺骗我,你伤了我的心……
她伤了齐雪的心……
所以难道还要假装不在没看手机,让她再伤心一次吗?
窗外长风吹过,窸窸窣窣的动静又响了起来。
郁离连呼吸都屏住了,手指点下接通,不过几秒便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接了语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先前找的那些理由都因为愈来愈快的心跳落在了脑后。
她不开口,对面也不说话,赌气似的,都等着对方先弄出动静来。
沉默良久,还是齐雪耐不住性子,极力冷着声:“对不起什么?”
“就是……对不起。”
郁离艰难开口,她好像多久没说话了人,唇齿间有股铁锈味,抿了下唇,原来是无意中咬破了下嘴唇,些微的疼痛传来,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齐雪轻叹了口气,缓了声道“……不用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
“我有错的。”郁离承认错误很积极,因为齐雪还愿意跟她好好说话。
“我早上做的不对,我应该和你说话的,我……”
她话音未落就被齐雪截断,“不是你的错。”
“可是……”郁离还想说什么来证实她犯了错,齐雪没让。
“对不起不是这么用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这么用还能是怎么用?郁离心里觉得齐雪肯定是生气了,毕竟她伤了她的心。
“齐雪……你还愿意理我吗?”
最后,她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是小朋友间闹了矛盾,第二天再见面时会说的直白话。
愿意的,不然也不会看到消息后立刻打电话过来。
可齐雪没那么说,她反问郁离,声音凝了几层霜,都是装的。
“如果不呢?”
“……”
郁离不说话了,等待了许久的判决落了地,她心里难受,连声音都带着不自知的哽咽。
“我也不知道了,你不愿意理我的话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可是我一点也不值得做朋友,我小时候就不受人喜欢,只有你愿意跟我玩……”
怎么舍得断掉啊,齐雪可是小时候就仰望的老大。郁离捂着嘴,先前揉开的酸涩又重新出现,眼泪先于声音落下,然而齐雪看不见。
“齐雪,你不理我的话……”
她说不出来了,哭腔从紧闭的指间溢出,再说下去会被齐雪发现。
她觉得齐雪不理她真的很好,她本来就不是多好的人,除了成绩能看之外一点优秀的地方也没有,根本不配和齐雪做朋友。
她们从性格上就不合适,齐雪很勇敢,她做事却畏畏缩缩的。
分开反而更好。
“嗯?”
她关了麦克风,齐雪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她的呼吸,她的哭泣,她什么也察觉不到。
郁离在手机上打字,打了很长一段话,说齐雪是对的,她本来就不配和齐雪做朋友,这样也好,这样很好,齐雪少了她作为拖累,未来会变得更好。
她已经在深渊底下了,怎么会愿意把别人也拽下来啊。
25第25章
◎我不做那种事的◎
齐雪也沉默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郁离想那么多,死一般的寂静后,她近乎抓狂的吐出两个字。
“笨蛋!”
郁离默然点头,她确实是笨蛋。
然而齐雪的下一句话让她怔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想你自己?”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你就那么差?”
郁离心想,是啊,她最了解自己了,她自私又卑鄙,就是这样啊。
她打字,依旧是对不起。
“我一点也不生气,真的,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愿意理你,我愿意和你继续做朋友,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齐雪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刚刚的话,如果直接说愿意的话,郁离就不会这么内耗了。
“我想跟你说话,别跟我打字,好吗?”
郁离呆愣片刻,冷意慢慢消失,窒息感如潮水般褪去。
她已经落到底的心又升了起来,仅仅只有一点,不知为何,眼泪却没有止住,反而越流越凶了。
这样要怎么说话啊,一开始就会露馅的。
于是打字:【我不方便说话,这样就很好了。】
偏偏又不大敢相信,【齐雪,你说得是真的吗?】
“真的,我跟你保证。”
齐雪认真得很,就差指天发誓了。
郁离嗯了一声,意识到齐雪听不见忙在手机上打字:【嗯,我知道了。】
眼泪渐渐止住,心头暖意渐升,她打字问齐雪要继续打语*音吗。
齐雪直接道:“我不想挂。”
郁离嗯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小小的哭腔,不重,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她把麦克风又重新打开了。
齐雪再次听到她的呼吸声,那么轻那么浅,又坠在她的心口,重重的,整个心都跟着往下落。
天知道她等消息等了多久。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大概过了一分钟,齐雪先笑出声,郁离也跟着笑,笑声连成一片,感染了无意间吹过的风,窗外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郁离没在意,专心听齐雪讲话,她说郁离不能那么想,不能总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她冲动又好斗,学习也差,不是郁离眼里的完美人设。还说在她心里郁离一点也不差,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郁离说她编瞎话,齐雪就列举了好多,说她善良又可爱,还招猫喜欢,她家小花特别喜欢她。
谁也不提棠西,默契得很,好像那晚的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是周日,郁离和妈妈郁蓉住得是单独辟给阿姨们的小别墅,她窝在房间里没出门,心里还想着丢掉的书包。
棠西说已经找了,可她总觉得对方在敷衍她,马上就是周一开学,她没有书包要怎么办好呢。
其实靠棠西根本靠不住,她应该自己去找的,沿着那天晚上的路一路找过去,书包没被人捡走,就落在哪个地方也说不定。
可她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担心。
这两天她总能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视线,像是夏夜雨中潮湿的青苔,一寸寸攀上她脊骨,一节接着一节爬升。
寒凉冷意蔓延上后颈,她心里慌乱,可是茫茫四顾,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以为是错觉,可是这种错觉未免也太频繁了,而且……并不是错觉。
也许在紧闭的窗帘后面真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着她,阴郁又诡魅,长久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那位小姐,棠西走之前还提醒过她要小心对方。
所以她一整天都缩在房间不敢出门,可临近傍晚,心里就开始焦急起来。
郁离很担心自己的安全,可相比而言显然是还没找到的书包更为重要,里头不止有教材和练习册,还有她的秘密小天地。
她托妈妈问过其她阿姨了,没有捡到她的书包。
焦虑好半天,最后还是找到了。
郁离终于出门去找书包,没走多久,就撞见了自己的书包,悬荡在一只手上,像是在跟她阔别多日的主人亲切地打招呼。
拿着书包的人形色枯槁,眼圈泛黑,瞧着像是被鬼吸了精气,然而……
郁离目光落在自己的书包上,拿着书包的那只手却和主人十分不相称,白皙如玉,手指修长洁净,指腹间有些薄薄的茧,像一位钢琴家的手。
那只手里却攥着她的些微磨损的书包带子,弹着几十万钢琴的精细手头一次提着一个廉价粗制的书包,甚至书包上面还有一个仿制的品牌标志,假得要命,怎么看都不合适。
郁离没真切接触过钢琴,小时候大家都流行报兴趣班,多才多艺嘛,好几个小孩都学了钢琴。
有些家里还特意给孩子买了钢琴,就让小孩在家里练习,她眼巴巴看了几天,最后求着妈妈也买了件乐器,葫芦丝。
不是什么好的,是一个阿婆摆摊卖的,放嘴边能吹个响就行,至于声音咋样,那不是她们该关心的事了。
她不知道拿葫芦丝的手和弹钢琴的手是否是一样匀称修长,不过总归是不一样的。
就像此刻,棠斐脸上阴沉沉的笑让她又一次心惊起来,她捡了她的书包,还刻意等在这里。
她从棠西那就知道她们不一样,棠斐则更甚,因为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尊重人的模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棠斐要盯上自己,她们正式算起来也只见过两面,而且,那个不算数的第一面很不体面。
撞见了妹妹和她女朋友现场什么的,要是郁离绝对尴尬的躲出去,可偏偏棠斐不这样,她被发现了既不躲也不避,反而大摇大摆地敲窗户,向妹妹索要她的女朋友。
棠家果然不正常,里面除了阳妁没一个正常人。
郁离轻轻在心里感慨一下,不太愿意和棠斐多相处,直接了当道:“你……您是来还书包的吗?这个书包。”
她抬手指了指棠斐手里的书包,“是我不小心掉的。”
“我知道。”
棠斐眼瞧着指过来的手指,看着又细又软,和她画上的基本一致。
她说话时嗓音略微嘶哑,语调中带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很适合做乐队主唱。
“那,可以还给我吗?”
郁离不知道棠斐是什么样的人,只从外表来看其实蛮像玩摇滚的那一类,但前几天和妈妈聊天的时候郁蓉提过了,她是个画家。
艺术领域卓有成就的人似乎都有些缺陷,又或者是独特的人格魅力,自我、偏执、敏感,甚至变/态,不那么理性的讲,就是都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
郁离下意识抬了脚尖,想着要是棠斐真对她做什么就赶紧退回去关上门。
“我有条件的。”
棠斐目光紧紧追着郁离游疑不定的目光,不紧不慢将自己的目的摆了出来。
“我需要一个模特,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话说得直白,完全不考虑郁离的感受。
天知道她那天晚上在花园里看见郁离有多惊喜,那么黑那么深的幽暗房间内,她身上莹莹散着清润的白光,无辜又漂亮的眼睛里落下淌不净的泪花,脆弱又可爱,像是天上坠落的折翼天使。
天使的身体小小的一具,呼吸间一颤一颤的,泛着水色光泽,晃得她眼都花了。
她的天使,她的缪斯女神,她完美作品的暂时载体。
她找到她了。
棠斐那天在窗外心潮无比澎湃,上一次她为之激动还是刚接触到绘画的时候。
她以初学者的姿态握着黑色签字笔用杂乱微曲的线条绘出了一个凌乱怪异又扭曲的世界,画作完成的那一刻,棠斐立刻明白了自己灵魂深处的震颤源自于何处。
那身商务套装根本不适合她,她的归宿在无边浩瀚的艺术领域,于是她背叛了为她铺垫前路的棠念意,孤身前往意大利系统学习美术。
郁离看明白了,棠斐压根就没想过要把书包还给她,她跟她谈条件,完全和棠西的路数一样。
连所谓的“条件”都是从她身上拿来的。
“我要是不愿意呢?我的书包就不还给我了吗?”
郁离细声细语,但特意加重了“我的”,希望棠斐能够清醒一点,书包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要不是棠西非要拽着她不放,怎么可能落到棠斐手上。
“我捡到了。”
棠斐淡淡道出一个事实,她捡到了就归她管。
“而且,你怎么证明它是你的?”
“它明明就是我的,里面的书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郁离简直要炸毛了,明明就是她的书包,怎么就非要自己证明自己是书包的主人呢!简直是胡搅蛮缠!
不过她不敢发火,连声音都跟刚才一样,听着不像称述,像撒娇。
“你的?”
棠斐挑眉看她一眼,随即拉开拉链掏出一本数学书,顺便避开郁离过来夺的手,全程稳得很,丝毫没有失主就在眼前的自觉。
“就在第一页,我的名字就在上面。”
郁离看她翻开第一页,忙指出她的名字就在上面,黑色水笔写的,还写着年级和班级。
“名字?”
棠斐煞有介事看她一眼,“你叫什么?”
郁离:“……郁离。”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棠斐攥紧书脊,面色仍是那幅阴沉的模样,看上去像是没收了坏学生课外书的班主任。
郁离一怔,还要怎么证明,她的名字都在上面呢,里头还有她做的笔记,字迹都是一样的圆顿,怎么就不能证明是她的呢。
棠斐唇角掀起一丝弧度,“天底下人那么多,叫郁离的也不止有你一个,你要怎么证明?”
“这里丢书包的就我一个。”
郁离不自觉握紧了拳,她看得出对方在无理取闹,要她答应做她的模特,可她不愿意。
“你就那么确定我是这里捡的?”
棠斐晃了晃书包,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郁离。
虽然她手上的书包和郁离的一模一样,连书上的名字都一模一样,可你得证明这是你的,拿出最有力的证据出来,你没有,那好了,这就不是你的。
书包里头她的东西再多也没有用,连日记本都不起效,她说一千次一万次,棠斐总有理由否定。
眼看着棠斐提溜着她的书包要离开,郁离迫不得已,只好低头,扯住自己的书包带说:“我不做那种事的。”
26第26章
◎坠落天使◎
棠斐故作不知,“那种事是哪种事?”
郁离咬着唇,又羞又气,脸上飞了一片霞,喃喃道:“我是棠西的女朋友,你不能做过分的事。”
棠斐低眉轻笑,还是那幅痨病鬼的模样,“我有底线。”
郁离不该相信她的,当晚她就跟着棠斐进了她的画室,看到了……那幅半成品。
棠斐的画室和她本人一样,厚厚的窗帘布将窗户挡住,室内光线黯淡,哪怕开了灯也亮不到哪去。
里头摆了好些画,各种尺寸的画框架着,走的是阴暗写实风,漆黑翻滚的巨浪,海面下若有若现的巨大怪物;密闭小屋内燃着烛光,安静又死寂,风幽幽吹过豆大的烛火,好似随时都能飘过一只长发的鬼。
她打眼一望,背后生出些许寒意来,害怕起来。
可书包还在人手里捏着呢,说过了今晚就给她。
郁离得好好表现。
她单知道棠斐是画家,要开艺术展,谁知道她的画是这种风格呢,要是知道兴许就不来了。
她不迷信,就……只是害怕。
郁离初中的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课外书,那些鬼故事合集最受欢迎了,好多人传来传去的看,里头的纸页都皱了,外面的封皮还完整。有一回传到她手上,光看手里拖着自己脑袋的断首和服女人封面就要骇死了。
初中生整天都埋在课本里,难得有这样的课外书可以解闷,尤其上这样的鬼故事。大家都偷摸在课本底下看觉得刺激,她只看了一眼那颗心就要跳出来。
后来做了好几回噩梦,梦到自己被和服女人追,她断掉的脑袋在地上跟只博美似的也朝她爬,她跑了好久也跑不脱,绝望又无助。
现在看了棠斐的画,那些画分明没有画出具体的恐怖之物,可留下的想象空间相当大,她估计又要做噩梦了。
郁离垂着眼,竭力避开那些画,身处这样的画室心头还是止不住的颤,担心梦里会不会做什么噩梦,她这次能跑得掉吗。
画室最里面还有一副画,被白布蒙着,棠斐径直过去揭开布要她看过来。
她担心是什么更黑暗的画作,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肯抬头,第一眼就被震住了。
那幅画和她画室里的这些都不一样,黑色用的不多,反而留白占了大部分,连画风也不一样了,先前那些是阴郁,这幅是诡魅。
棠斐笑着要她过来,说画中人是她,不过还没完成,脸上只画了眼睛。
郁离当然看得出来是她,棠斐画得这样情色,笔触写实又阴暗,把郁离那天的样子都腾在画布上了,连填在眼下的泪都画出来了。
她又不得不承认棠斐确实是高手,仅仅只是双眼睛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破碎感,不禁去探究少女是为何而落泪的。
郁离愣在原地,意识到原来她看了全部。
她是什么被欺负的,又是怎么忍耐不住叫出声的,连额角那块沁了汗的胎记都画上去,像极了她,偏偏场景换掉了,换成了更美冲击力更强的玫瑰。
少女躺在一片带刺的玫瑰丛里,眼泪似露珠坠入花间,转瞬化作血滴。
那些尖刺的刺毫不犹豫的刺入她雪白的肌肤上,好一只被囚困无法逃脱的夜莺。
看到画的一瞬间她立刻就知道画中人是自己,羞愤和怒火一齐冲了上来,然而还有说不清的……惊艳和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她呢,画上人像是折翼的金丝雀,又纯又欲,可那双沁着泪的眼睛偏偏是她的。
“你怎么可以……”
郁离哑了声,心里想她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不是……侵犯肖像权吗。
而且还是这样的画作,连胸前都点上娇粉,多不尊重人啊。
“不是说要做模特吗?”
棠斐转头看她,要她站过去,她那天晚上看得不太清,这会儿看清了想把未完成的画完成。
郁离却不愿意了,固执站在原地,想要一个说法。
可她的倔强在棠斐看来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她走过来半搂住郁离的肩,向她介绍那幅画的名字——
《坠落天使》
郁离抬眸,缓缓摇头,“你不能这样,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不同意的。”
“是,我的错。”
棠斐好脾气认错,不过木已成舟,总不能把这画撕毁烧掉吧。
她半推半抱着将郁离推至《坠落天使》前,轻轻问她:“你不喜欢吗?”
郁离怎么会喜欢呢,她撇开眼摇头,心里已经慌了。
棠斐要办画展了,她会不会展出这副,如果真的展出了,她该怎么办吗?
难道是一纸诉状将人告上法庭,可……告不赢的。
权力是上位者的游戏,她从未被摆在平等的位置上,连答应做她的模特都是半逼着的。
“看看,多漂亮啊。”
棠斐拉着她的手去摸画布,有那么一瞬间,郁离觉得她是在触摸自己,画布的纹理细腻,她摸到一滴泪,闪烁着血红的瑰丽。
是她又不是她。
“我只是把你的美记录下来。”
她想挪开眼,下巴却被棠斐掰着无法移动,只好长久地注视着画中人,她们对上视线,沁泪的眼珠开始淌血,连线珠似的掉进花丛里,仿佛预示着无法逃脱的命运。
“这样就很好了。”郁离艰难开口,她将视线定格在一朵美艳的玫瑰上,祈求棠斐:“别画下去了,可以吗?”
“为什么?这样就不是完整的你了。”
棠斐不明所以,指尖拂过空白的半张脸,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这样也好,留白足够多才引人遐想。
“你的主意还不错,我答应你。”
她收回手搭在郁离肩头,跟她说她的想法,“我要把这副画展出去,大家都会喜欢的,到时候还会有人来买,钱全都给你怎么样?”
其实是不卖的,只是想看看价格几何,她循着心画出她的模样,总要有个估价。
郁离身体颤抖一瞬,扯住棠斐的衣角,声音更加脆弱:“别展出去,好不好?”
多可怜啊,为了自己小小的自尊低下头颅。
她低惯了头的,修长鹅颈微曲,线条优美又柔美,不带一点攻击性。
棠斐居高临下观赏着她的低姿态,问她:“不想要钱?”
那可是一笔不菲数目,当然,是对于郁离来说。
郁离点头,她白着脸看她,眼里的小心都快溢出来了。
“求您别展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只要别……”
别展出去啊,会被人看出来的,她不想为艺术献身,也没有那个觉悟,满心慌乱的是要是化作展出被其他人看到了,凭着那双眼睛和胎记认出来她怎么办。
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甚至是当面质询,她该怎么应对呢?
棠斐并不能理解她的不情愿,她们差了太多,无论是阶级还是年纪。
只是唇齿间碾磨着她的话,什么都愿意做……
棠斐突然嗅到一股香味,很清浅的香气,来自面前的少女。
和她完全不一样,她身上多半是油墨味,常年泡在画室里身上甚至还带着不见光的苔藓气息。
见了光就蔫了一半,偏偏又碰上一个折翼的天使,怪纯的,连点防备都没有,什么都愿意做。
棠斐眸底深沉,“什么都可以?”
她低了声问她,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模糊,含着点蛊惑的意思。
郁离顿住,她想起棠斐方才说的话,她有底线。
底线……
她选择相信棠斐,轻轻点了头。
棠斐指尖擦着她耳尖拢住她披在肩上的长发,一寸寸拢起来,指尖沿着脖颈盘旋,意味相当明显,“你满十八了吗?”
……底线
再轻不过的音调落在空寂的画室内犹如平地惊雷,将那些阴郁画里的喧嚣都掩盖住了。
郁离慌了神,大脑在那一瞬间空白一片,眼皮眨得飞快也想不出对策。
她们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满十八了吗,满十八就是大人了,就可以做一些大人之间的事了。
她还天真想着棠斐有底线,谁知道她的底线只限于未满十八的。
“没……没有,我没满。”
郁离步步后退,她想逃的,然而逃不出去,画室早在两人进来之际就被落了锁。
“是吗。”
棠斐低低笑了,顺着郁离步步靠近,指尖还捏着她的脖颈,暧昧轻抚。
“我看过你的学生证,小骗子,你成年了,和棠西同一天生日。”
谎言就那么被拆穿了。
“别……别过来。”
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啊,画家步步紧逼,她的缪斯女神满脸惊恐着后退寻找一隙容身之地。
这是她的牢笼啊。
“别害怕啊。”
最后退不掉了,小腿肚撞上冰冷墙体,眼光扫过侧面,蒙着暗红色窗帘的窗户就在一边。
那也是一幅画,窗框就是画框,画布上的内容总在变化,只是棠斐不喜欢那幅画,她不喜欢光,所以拿着厚厚的布罩上。
棠斐覆了过来,那么近,鼻尖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什么都愿意做的话,我们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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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你们会结婚吗◎
郁离连呼吸都屏住了,好半天不敢眨眼,她眼望着门的方向,希望突然出现个人来敲门。
可她哪有那么幸运啊,一次就已经是中彩票了,这回谁也不来,谁也不能救她了。
“不要。”
她拿手去推棠斐,想碰个玉石俱碎,可她力气太小了,反而被绊住手带着摸上棠斐的胸膛。
画家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身上还有颜料侵染,领口腰际好大一块黑,偏偏那张脸又很能打,放到娱乐圈走个颓废丧气风都能吸一大波粉。
郁离不愿意,她害怕棠斐身上的黑,挣着手要抽回来。
她哪里能抵抗得住啊,连掌根都紧贴上棠斐的皮肉,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柔软的乳微微颤动,她探到急速的脉动,一下又一下。
宛若渴睡的沙蛇嗅到猎物的鲜甜气一下子就抖擞起来。
“我……我是棠西的女朋友,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
棠斐的心跳得太快了,好像随时都要破开胸膛迸出来,滚烫血浆会溅到郁离脸上,那颗心会撬开她紧闭的唇齿自动滑入她的胃袋里。
她徒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那颗心本就是她的,不过是物归原主。
“为什么不能?”
棠斐凑得更紧,她们身体紧紧贴合到一处,契合极了。
郁离的每一次挣扎都是一次调整适应的过程,直到身体曲线嵌合到一起,她再也没有挣扎抵抗的空间。
“你们会结婚吗?”
棠斐轻俯下脑袋,鼻尖嗅着郁离颈间的香气,不经意间的擦碰都让郁离绷紧的身体再度战栗。
她自问自答:“不过,就算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个乐于分享的孩子,不会介意和我一起拥有你。”
郁离只摇头,她不会和棠西结婚也不会被两个人一起拥有。
她的人生光明又灿烂,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沙砾而已,郁离红了眼,想眼下这些不过是命运的考验而已。
“就算介意也没关系。”
棠斐的手指轻扶过郁离的眉眼,宛若一只画笔扫过,带起一片痒意。
她颤着眼皮,不敢往上看一眼。
然而哪怕得不到回应棠斐还要继续说。
“只是结婚而已,长时间和同一个人会疲倦的,得找点刺激才行。怎么样,要和结婚对象的姐姐偷情吗?”
沙蛇游走在黄沙下悄然吐着猩红信子,她蛊惑她、引诱她吞下那颗艳红的果子。
她尚且青涩,然而已经有了要成熟的迹象,所谓的抵抗也不过是用那双手扯着棠斐的衬衫,都扯皱了。
棠斐抓她的腕子抵在唇边亲。
这是她答应了的,拿那幅画来换,再好不过。
郁离仰颈,刘海被额角生发的细密汗珠浸湿,又被一只素白的手推到发顶,露出全脸来。
那块月牙胎记也跟着露出来,暗红的沾了汗水的胎记,和主人一起无声哭泣,更显艳丽。
指尖只是一按便带出一阵细雨。
她颤着身低低抽泣,仍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哭得真美啊。”
棠斐拿手指蹭在她唇间,水光潋滟的,看着就很好亲。
郁离不说话,她只能沉默,唯有沉默。
只是被吻住的瞬间还是不自觉睁开了眼,纤长眼睛扫过对方眼皮,于是就那么对上了视线。
女人漆黑的、滚烫的、欲壑难填的眸光闪烁一瞬,又按住她腰肢咬着耳朵复述起来。
她耳尖都是红了,热成一片,脸也是烫的。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棠斐放在她腰肢的手不老实地往上爬。
她艰难咽下喘息,那双含着泪花的漂亮雾眸挪开视线,眼前都花了。
她怎么会愿意承认呢,她从这种事情上获得了难以言喻的巨大欢愉……连紧绷的身体都渐渐软成一团,摊在棠斐怀里,任由她动作。
她再次被拉入地狱了,被封到那些沉郁阴暗的画里,灵魂染了墨色,再也回不去了。
再这么下去,要怎么才能逃出这座牢笼啊。
“小骗子……”
棠斐叫得很亲昵,好像是在叫宝宝一样,她看得出她害羞,可方才的迎合也不是假的。
忽然就起了风,无边深海中怪物漫了上来,漆黑暗室内的一豆残灯灭了,昏暗的画室里,郁离努力睁大眼睛,那些画作好像变了个模样。
有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妖冶的、古怪的、滑腻的……
潮水一般涌向她。
窒息或者痛苦,郁离也分不清了。
到最后不过是难以喘息,眼泪无助又绝望地淌了一地。
这样能换来什么呀,什么也换不回来,不过是带起对方心底一丝可有可无的怜爱和更加过分的对待。
“别这么叫我。”
她忽然就蜷缩了身体,寒气止不住的钻进来,有非人的魂体死死扒在她背后,怎么也不肯离去。
到底还要什么呀,到底要怎么才肯罢休,才肯放过她呢。
“好啊。”
棠斐顺从下来,身体依旧紧贴着她微弯曲的脊背,少女的潮热已经消减,而她的躯体依旧滚烫。
“那幅画是我的第一副作品,送给你好了。”
棠斐的手从从她肩窝下探过来,指着正对面白墙壁上正中心高高挂的一幅画,只有手掌大小,看得出来是即兴画的,笔触乱而杂,画得是一片深沉暗海,黑色礁石错落其中。
郁离掀开眼皮望过去,一眼便对上一只怪异眼球,浑浊的白混着细细的血线,仿若孤舟劈开沉静水面,涟漪一圈圈泛起,她的身体也随之颤抖。
郁离下意识攥住了棠斐的手腕,语气惊恐:“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
棠斐依旧不理解,那是她所有灵感的源头,她的第一副画,沉睡了数万年的海底生物睁开祂的眼扫视这个世界,亘古的神意已经凝结于其中,古神即将复苏,多美的画面啊,
“你看不懂?”
棠斐再度疑惑,她的缪斯应该和她共感才对。
不过,也没关系啊,她的阿尔忒弥斯只需要在她身边就好了,
“……”
郁离当然看不懂,她害怕那些东西,害怕所有的未知恐惧。
她瞥开视线,落在空荡的地板上,语气很轻:“可以把书包给我了吗?”
“还有……那幅画,你答应我的。”
“当然。”
棠斐的声音暗哑,指着画作的手突然向上勾住郁离的下巴,“都带走好了,画也送给你好不好,作为我们第一次的纪念。”
“我妹妹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妹媳。”
她说话很低,落到最后那个字上有些模糊的音质,像‘媳’又像‘妻’。
郁离辨不出来,只觉得世界忽然就在眼前晦暗了。
她下意识忽略她最后那句话,怎么可能呢,她的人生……她的人生该是光明的啊。
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妹媳,她是郁离啊。
“我不结婚的。”
郁离垂着眼皮将腰间凌乱的衣摆扯好,她确实是不打算结婚的,从一开始就不打算。
棠斐趁她毫无防备时一口咬在她侧颈,似是发泄不满,又似乎只是无聊时的消遣。
郁离不自觉喘了一声,又娇又软,扯着衣摆的手却是攥紧了。
她衔住一点肉在齿间碾磨,声音含糊不清:“也好啊,不结婚有不结婚的好,你要是还和棠西在一块我们就能继续偷情,要是分开了我就能光明正大的……”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她了。
郁离的心神完全被她的动作占据了,被咬住的地方并不疼,麻麻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叫她不自主想昂起脖颈,长长地喘。
她哑了声,棠斐的话只是在耳朵里过了一遍,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后躯体愈发炽热,她的身体也再度涌起潮热。
……这样不好。
郁离想,这样一点也不好,她要回去了,要是还不回去的话,妈妈会担心的。
她眨了下眼,昏沉的眸浮上些冷意,牵强转了话题。
“你那幅画,你说可以让我拿走的。”
棠斐已经顺着侧颈含住耳垂,轻轻地抿,听到她的话,目光不由得看向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坠落天使》。
她低笑一声,天使含泪的璀璨眼眸已经在她怀里了。
“当然,我说话算话。”
郁离偏过脑袋,耳垂已经濡湿了一片,红色顺着脸颊爬上耳尖,她松了攥着衣摆的手说要走。
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郁离拿着那幅蒙着洁净白布走出画室的瞬间,裹着冷意的风扑面而来,汗津津的刘海都吹到一边去了。
郁离抬眼望着止不住喧嚣的树,心想,夏天要过去了,秋天已经来了。
她还跟头一天来的那样,背着个容量挺大的黑书包,连衣服都是和校服差不多的款式,不过是皱了点,一切都没差别。
甚至领路的还是阳妁,先前出差的司机姐姐才回来就和郁离碰了个正好。
她从画室那条路过来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手里还捧着幅画。
阳妁在郁离跟她站定,她显得风尘仆仆,黑色硬挺西装上还残余着隔壁市的温度,平静无波的眼中染了些讶然。
她刚回来,棠西接了她的班在西城守着,她匆匆赶回来,不想就遇到了同样匆匆的郁离。
她从棠斐的画室里出来的,阳妁十分确定。
她抬眸看向远处的画室,窗帘拉得紧实,一丝光也泄不出去。
【作者有话说】
可以在24年的最后一天厚脸皮求求营养液吗QAQ,祝宝宝们新年快乐呀。
另:审核大大别锁我好不好[可怜]
28第28章
◎烂好心阳妁◎
郁离有种做了坏事被熟人抓包的尴尬,她低着脑袋,小声打着招呼,“阳妁姐姐,好久不见啊。”
其实也没有多久,不过几天而已。
“嗯,”阳妁略微点头,她收回目光落在郁离手中那幅看不清面目的画上,“要我帮忙吗,你看起来很吃力。”
“不、不用了。”郁离后退一步连忙拒绝,画是她的秘密,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又担心方才拒绝的腔调过于冷硬,郁离悄抬头看阳妁,见她面色如常,才说:“我自己可以的,不重。”
“你什么认识的斐小姐?”
阳妁语气很淡,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棠家涉及艺术领域还出了名的也只有棠斐了。
不,其实棠念意也喜好那些古画来着,甚至还有个收藏家的名头,好几副已经失传了的古画都在棠家的收藏阁里呢。
郁离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画框,害怕她问的更细节。
她想了下,尽量说得平静:“斐小姐捡到我不小心落下的书包了,才认识的。”
她指了指手中的画框说这是棠斐送给她的,她画坏了,扔了又麻烦,郁离很喜欢她的风格,就大胆讨了过来。
假话往往是真假参半,这样才更有信服力。
阳妁不经意瞥了眼她搭在耳后的刘海,眼中闪过什么,又很快消失。
只淡淡点头,说:“知道了,不需要帮忙的话我先走了。”
话音落地,她还在原地等着郁离的话,需要帮忙的话她就领着画框送她回去,左右不过一段路的事。
郁离慢慢摇头,往回走的路铺着鹅卵石,架着灯,并不暗的,而且,她也不怕黑,只是害怕阳妁会发现她的秘密。
她和……棠斐一起保守的秘密。
“好。”
阳妁踩着步子离开,郁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才又朝着住处走。
担心女儿的郁蓉等在门口,远远看见她忙迎过来,要过来帮她拿画,嘴上还埋怨着:“干什么去了?那么晚还不回来,知不知道我担心你呀。”
郁离勉强一笑,偏了身躲过去,理由已经找好了:“我知道啦妈妈,我不是找书包去了嘛。”
她走上台阶,扭着腰给郁蓉看身后背着她找到的书包。
“那你手里的画呢?”
郁蓉走上来抬手就要掀开蒙在上面的布。
郁离这回更加不肯了,别人看见还好,要是让妈妈发现了她就完了。
“没什么,人家送我的。”
她快步走回房间,只露出一个脑袋对妈妈说是棠斐送给她的,把说给阳妁的理由又拿过来给郁蓉。
郁蓉当*然是高兴女儿能和棠斐接触,尤其是得知画是棠斐送给郁离之后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那是谁啊,是棠家的女儿,将来棠家的家业棠斐也是能继承的,郁离和她搭上关系作为将来出了社会的人脉再好不过了。
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恢复了平静告诫郁离:“你可别和斐小姐走得太近,我听说她好好的大学不念去学什么美术,那画的都是什么呀,光看着就害怕。”
郁离默然,妈妈上次还夸棠斐刚回国就要办画展,年轻有为,很厉害呢。
也许上回妈妈还没看过棠斐的画吧,没从旁的阿姨哪里听说过棠斐的事迹吧。
“嗯,我知道了。”
郁离连连点头以示知道和认同,郁蓉依旧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说郁离不能学她,人家是有钱人,咱们不一样,你得念大学,不然将来和妈妈一样做伺候人的活,累得要命。
郁离扒着门框听了全部,她知道郁蓉辛苦,一个人把她养大不容易,所以什么坏事都不跟她说,怕她担心。
她觉得自己能解决好一切的,就想高一时妈妈突然说要住在棠家当住家保姆,因为工资高,她要给郁离攒上大学的钱。
她那时就是一个人慢慢适应的,从刚开始的害怕,夜里必须要给妈妈打电话才能心安,到后来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连着三年了,她再也没有因为妈妈不在身边掉眼泪。
现在也一样啊,她能处理好所有的麻烦,只需要一年,等到一年后就好了。
妈妈可以跟她去东林市,她们在东林大学附近租一个小房子,她可以在课余时间做兼职,晚上回去也能和妈妈待在一起。
多好啊,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好。
郁蓉没说几句就嘱咐郁离要早睡,时候不早了她明天还要上学,万一迟到就糟糕了。
郁离轻轻点头关上房门,才卸下了在郁蓉面前的伪装。
那幅画被她随手丢在地上,染了灰也不在乎。
她出来时翻了书包,什么都在,没有被乱翻的痕迹。
郁离什么都不想管了,书包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就从柜子里拿出件睡裙进了浴室。
她身上有些痕迹要清理干净,而且,脖子上有个很浅的印痕,棠斐又咬又抿撮出来的。
郁离对着镜子看了好半天,就在侧颈上,显眼的很,别人一打眼就能注意到。
其实是她的心理作用,印子浅得很,一晚上就能消。
郁离最后还是决定披散着头发上学,勉强能遮住痕迹。
穿着睡裙出来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她坐到椅子上摊开日记本写记录点什么,拿着水笔的手静了好半响也没动作。
她该写些什么,要记录什么呢。
今天发生的事?她和棠斐在画室里做了……
其实一部分人都羞于在日记本里记录自己真实的生活状态,郁离也是。
她提笔又停顿,没擦干的头发往下滴着水珠,恰好滴到日记本的格子上,宛若一滴泪。
想了想还是没写,敷衍着写了个日期,写了句夏天要过去了就匆匆合上,掩耳盗铃地不去提起。
【周日,天气晴朗,夜里风凉,秋天要来了】
收拾好书包,才去管那幅画,她打量起房间,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
她应该把这副画烧了的,可出于私心,她想保留下这副画,画上的人是她,棠斐的话落到了她心里,画上的她确实美丽,她舍不得毁掉。
不被人发现就好了,她要把画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才能找到的地方。
她想了下,还是先拿胶带把那层布固定在画框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紧紧的,又放到衣柜的最里面,好多衣服遮挡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翻她的衣柜。
之后找时间带回家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郁离才躺上床,闭上眼准备睡觉。
尽管做了好多心理建设,她当夜还是做了梦,光怪陆离的。
郁离梦到好些怪东西,地上的水里的,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聚会似的一齐出来了。
她定在那些怪物的聚会场所里,就在最中间。
幽幽的风凉凉吹过,她踩着一截枯树枝,嘎吱的声音一响起,那些狂欢中的怪物都停了,死一般的寂静里,无数张扭曲的脸一齐朝她看过来。
狂欢才真正开始,怪物们的猎物已经出现,甚至是自投罗网。
她连逃跑的时候都没有,怪物们一拥而上,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睁着眼睛将那些贪婪地脸都看了分明,认识得不认识的,都在里头了。
她是被分食的点心。
齐雪的脸也在其中,郁离艰难朝她探出手,想要求救,转瞬又被一只怪物吞掉那条高高探出的臂膀。
她连求生都做不到了……
叮铃铃的闹钟骤然响起,怪物们的狂欢被迫终止。
郁离猛然从床上做起,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被吃掉的胳膊。
还好,还在,梦里都是假的。
她惊魂未定地重重喘息一声,维持着坐起的姿势好久才从那场怪异的梦里缓过神来。
侧身一看时间,赶紧下床洗漱。
她踩着白色板鞋出门时,恰撞上阳妁。
郁离放缓了步子,想未免也太巧了,昨天夜里撞见了一次,今天早上又碰见了。
不巧的,阳妁前进两步迎她,说:“我送你去学校,走吧。”
才几天啊,郁离就忘了过去一周她在家里时就是阳妁接送的。
“哦好。”
她跟上去,刻意落了阳妁一个身位,才抬眼小心翼翼道:“下午我可以自己回来吗?我记得路的。”
哪怕过了一周她还是不习惯被人接送,想要自己坐公交回来,她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自己的空间。
半山庄园附近哪有公交站给她等车啊,从公交停靠的地方到山上走路得好几个小时呢。
阳妁垂眸扫了她一眼,这事她也不能做主,管着她的是家主,她求错了人。
不过……阳妁想起家主的态度,她对郁离也并不在乎,更多的是无所谓的态度,随两个女儿折腾,不把人弄坏了就行。
只是一个看得过去的玩意而已。
“你要怎么上来?”
阳妁问她。
郁离眼前一亮,知道阳妁随时可以松口,连忙说:“我……我坐公交,然后走路。不麻烦的,我走路很快的。”
阳妁嗯了一声,神色淡漠,似乎刚才只是无心之问。
郁离心里有些惴惴,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还想着这事可能成不了了。
然而她推门下车时阳妁却叫住她,嗓音冷淡:“记得回去的路,对吧?”
郁离点头如捣蒜,“我记得的。”
“回去如果走不上来就给我打电话。”
车子随即发动,窗玻璃慢慢抬升,阳妁优越的侧脸慢慢隐没。
郁离心里暖意回升,站在原地目送阳妁离开,才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进教室。
她来得不算早,教室里满了一半,同桌也在位子上。
【作者有话说】
突然好奇大家都是怎么找到这本的,毕竟这本只有第一个编推榜单有点曝光
29第29章
◎我有点喜欢你啦◎
见了郁离进来她挪着身体挨过来,简明月大半个身体都倚在她肩臂上,然而不重,她克制了重量。
“你来得好慢,我等得花都谢了。”
简明月跟她撒娇,尾调惬意勾起,这个姿势很舒服,抬手就能将郁离的肩膀搂住。
“那天回去之后没事吧?”
郁离还在担心简明月,但是她看起来气色很好,一点苍白的病气都没有,和初见时一样。
“没事啦,你还记得我就很好啦。”
简明月的脑袋在郁离肩窝上蹭了蹭,原本别在耳后的头发这会儿因为动作微微散开,半遮住侧脸。
郁离身体有些僵硬,她是不大习惯这种亲密接触的,可是简明月并没有坏心思,而且这是她需要她的一种表现。
“……没事就好。”
郁离目光有些游移,简明月这时候又去拉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画圈,微弱的痒意传来,她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恰对上前排娇小女生有些怨怼的目光。
啊……
为什么班长总是揪着她不放呢?
郁离想不通,她垂下眼睫,由着简明月把玩她的手指。
“觉得很讨厌吗?”
简明月轻轻问她,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
她虽然不常来也知道班长的事情,不过是女孩子一时之间的不满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如果郁离感到心烦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帮忙解决。
“没有。”
郁离老实摇头,简明月的手一根根从指缝间扣了进来,轻轻柔柔地和她食指交叉相扣,然而很紧,她扯不开。
“她找过你好几次麻烦呢。”简明月继续说,她蛮希望郁离能要她帮忙,这样她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郁离也会下意识的依靠她。
郁离沉默一瞬,班长不坏但也说不上好。
粗线条喜欢欺负人但又不会太过分,点到为止,喜欢装绿茶很受用大家的目光洗礼。
这些不坏吗?
她对班长的第一印象确实是不错的,那样说话温柔的女生,连笑起来都像春风杨柳。
可后来她才知道班长的笑里藏着刀子,如果没有听班长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了。
所以班长知道棠西把她叫到器材室里会发生什么吗?
新同学被大小姐叫到没有人的器材室里还能发生什么呀,无非是欺负教训一顿啊。
所以啊,她快把自己给骗了,她是讨厌班长的。
她让她在同学面前难堪了好几次,甚至还拿她的出身来攻击她,不过没那么奏效就是了。
“我觉得讨厌有什么用呢?”
郁离兀自讽笑一声。
这时候不是环境适应人的时代了,人得适应环境,哪怕心里再不满也得装得高高兴兴的样子。
她没有资格挑的。
“我帮你啊。”
简明月松了手,轻轻攀住郁离的肩头,轻得像只狐狸在郁离耳边低声道:“讨厌的话就处理掉好了。”
只要点点头呀,点点头我就帮你解决了,再也没有人会让你感到不快乐啦。
她话音未落,郁离心下已经惊了一瞬,疑心她们说的并不是同一个话题。
处理掉就好了……
简明月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松呢,那……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郁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听错了,简明月怎么会说这样冷血无情的话啊。
“你说什么?”
郁离又问了一遍,她这时才偏过头对上简明月那双含着暖意的眼睛,浅茶色的眸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说那话的恶意。
郁离想,她可能听错了,简明月怎么可能会说那种话呢。
“逗你的。”
简明月弯起眼,从郁离身上起来直起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差点就露馅了,万一让郁离发现自己其实是一颗黑心汤圆该多不好啊。
简明月半支着下巴,唇角还挂着笑,目光越过郁离巡视一圈,方才还注意她们这边的同学们都避开了,手上都忙起来,拿笔拿书的,还不到上课时间一齐忙活起来了。
就连班长也不例外,瞪着郁离的眼收得飞快,连书都拿反了。
郁离注意不到这些的,她哦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书来看,下午有一场小考,她不希望自己到时候拿到试卷什么都不会。
简明月这时候不会来打扰她,她是个足够好的同桌,温柔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成绩也很好,郁离一看就头疼的题她能给她讲得很透彻。
不过简明月的目光太灼热了,她不习惯被人这么无声注视,看着看着就心不在焉起来。
她脸上有东西吗?还是制服纽扣错位了?
“怎么了?为什么要……一直看我?”
郁离停下翻页的动作,看向简明月。
简明月只摇头朝她笑,笑得跟花开了似的,好似郁离是只来传粉的蝴蝶。
这太怪了。
郁离眼神狐疑起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角的刘海。
刘海还在,胎记也没有露出来,那么简明月到底在笑什么呢?
“郁离,”
简明月突然叫了她一声,郁离茫然看去,简明月又凑过来,肩挨着肩和她很小声的说:
“郁离同学,我有点喜欢你了欸。”
这话当不得真的,郁离也知道不能当真,可就是忽视不了。
她的喜欢怎么说得那么轻松啊,就那么靠在她肩膀上说出来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从小到大只有妈妈说过的喜欢忽然就在另一个人口中听到了,她声音轻轻的,班级里那么乱那么吵,可她还是听到了。
喜欢欸……
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悸动一下,有东西沿着血管游走,泵入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她背脊挺得更直,连眼光都不敢瞥着简明月了,只微微点头,学着阳妁冷淡的模样嗯了一声,又继续看书去了。
简明月对她的反应不大满意,她都这样说了郁离怎么心里还是只有她的书啊,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要给她们这些人服务。
“同桌?”
一根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她的书上,打断了她继续翻页的动作。
郁离捏着页角的手指都僵了,眼睛紧盯着书上的字,问她:“怎么了?”
她脑子里乱乱的,根本看不下去书,眼前那些黑色排班齐整的小字一行接着一行就跟画出来似的,歪歪曲曲的,她一点都看不懂了。
“嗯是什么意思啊?”
她越是想揭过去,简明月偏偏要提,特意捡了她的回答来问她,这个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郁离的脸忽然就烫起来了,她松了捏着页角的手,书页哗哗翻过落到简明月那根手指上。
瞧,她合了书,她还替她记着页码呢,多贴心呀。
“我知道了,”郁离说,“就是我知道的意思。”
她没话说的,解释跟不解释一个样子,简明月还想继续问下去,知道又是什么意思呀,到底回不回应啊。
然而没等她再开口,上课铃已经打响,老师跟着走进来,郁离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连那本被她按住的书都规矩收了起来。
眼看着郁离又成了一副书呆子的样子,简明月顿时没了兴趣,她撤回身趴在桌子上,手机在怀里呢,她指尖点了几下屏幕,调出来几张照片。
都是棠西拍的,各种哭鼻子的郁离,她觉得有意思,保存下来,想着什么时候拿出来逗逗郁离。
翻了没两下,简明月想了想,拿着手机歪着身子找好角度也拍了一张。
手机像素是好的,拍照声音也是有的,咔嚓一声,讲台上唾沫横飞正讲到兴起的老师顿了顿,眼光扫过角落,又接着断的地方继续讲。
倒是同学往她们那儿看了好几眼,但也仅此而已。
大家都知道简明月不能惹,即便是她上课拿出手机最大声外放也不会有人管。
没办法,这就是阶级嘛。
郁离却红了脸,她在风暴中心,前头一直专心听课来着,完全没意识到简明月的动作,谁能想到她突然拿出手机拍照呢,还拍的是她。
该有多尴尬啊,老师同学都目光都聚积过来,潮水般将她淹没了。
简明月怎么能这样呢,她以为她是好学生,她是不受家族重视的小可怜,也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学霸。
郁离低下头,攥着笔尖的手渐渐收紧,那些目光或探究或好奇,叫她好不习惯。
偏偏简明月还举着手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拍我干什么?”
老师低头喝水的空挡,郁离扯了扯简明月,来兴师问罪了。
“喜欢啊。”
简明月同样压着声说,她按开手机,示意郁离来看,“你这个样子特别好看。”
郁离的脸因着简明月的话再度泛起红霞,她看过去,手机屏幕里是张侧脸,蛮恬静的。
女孩认真地抬头听讲,长长的眼睫卷翘,眼眸明澈,她少见的散了发,长发乖顺地垂至脖颈,一看就是学习好的邻家妹妹。
简明月连她顿在笔记上的笔都拍了进去,纸页上晕了好大一团墨迹。
她根本就没在认真听课,连笔记都只开了个头就停了,所谓的抬头也不过是伪装而已。
简明月那句“我有点喜欢你了”还在她耳边回荡,怎么也忘不掉。
像一滴沉沉的墨滴入一池清水中,把她原本平静的心都搅浑了。
机械性的拿出书,哪怕视线里只能看见讲台上的老师,心还是想着旁边的简明月。
某种程度上郁离其实是个笨人,别人一点点的小恩惠就能动摇她的心。
昨天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讨厌,今天又挽着她的手说喜欢。
郁离最害怕这样的人,她总是忍不住为对方辩驳,也许她不是故意的,讨厌是假,喜欢才是真。
所以这样的要怎么抵抗得住啊,简明月一句喜欢她就忍不住将心里的天平都偏到她那儿了。
【作者有话说】
已归家,努力日更(奋斗ing)
30第30章
◎你不拿我当朋友吗?◎
“下次别这样了。”
郁离小声警告,默默把别在耳后的头发放下了。
她耳根又烫起来了。
简明月趴在桌子上看她,微微仰视的视角能看清郁离的眼睛。
“为什么?”
她故意逗她,说喜欢这照片,她随时拍的,没想到那么好看,当着郁离的面把那张照片换做屏保。
她原先的屏保其实只是随即轮换的风景,换了也没什么影响。
高段位的狐狸总是深藏不露,更何况对面是感情经验完全空白的郁离。
因着她着换屏保的举动,郁离再度怔住了。
现在哪怕简明月故意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出来郁离也会给她找补说是她带的毛绒围脖。
多怪啊,她自以为封闭,竖起无形的墙抵御外界,还以为多坚硬呢。
其实外面那层刺猬壳就是层纸糊的,一碰就碎了。
“怎么样?”
简明月还趴在桌子上,那双眼睛热诚地注视着郁离,将手机举到郁离面前。
一按,屏幕瞬间暗了,郁离的影子封到了里头;再一按,屏幕亮起,乖巧的女孩侧脸再度出现。
简明月笑着拉她手的瞬间,郁离听到心里头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咔嚓咔嚓,一瓣接着一瓣剥离。
柔软的、鲜红的、脆弱不堪涌动着滚烫鲜血的心脏,就那么从壳子里脱出来,几乎要蹦到简明月手上了。
她得生生攥住,指甲缝里都染上淋漓鲜血才能把脱兔般的血肉制住。
这太不应该了。
郁离轻轻摇头,艰难移开视线,耳边老师的讲课声混沌又模糊,她极力顺着老师的节奏想要跟上,可现在连黑板上的板书都成了晦涩的符号,她看不懂了。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下课,郁离放下笔摸了摸脸,指尖都染上热意。
她轻拍了下脸颊,暗示自己要冷静,才过去碰了简明月的手。
“屏保换掉吧,不好看的。”
她说得很小心,不太敢和简明月有什么眼神上的接触,也不想事情朝着自己预料不到的地方发展。
郁离希望是她自己多想了,毕竟她总爱多想,偏偏想的事情没一个能成的。
只是开玩笑啊,郁离对自己说,朋友之间不值得当真的玩笑而已,她要是当真就输了啊。
“不要。”
然而简明月拒绝得很坚定,理由也很充分。
连手机都收回去了,拿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郁离,好像一只被夺了心爱玩具的乖狗。
“你不拿我当朋友吗?”
一些小小的、不起眼的细枝末节总是会淹没在更大的东西里。
就如同简明月的这句话,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砸下来,郁离瞬间就停下了。
不要多想啊,只是朋友而已。
冥冥之中有人俯下身凑到她耳根,轻轻说着,你这敏感的家伙,在想什么啊。你们只是朋友,这种事情在朋友之前多正常啊。
所有的悸动都偃旗息鼓,火苗渐次漫上粉蓝色的冰,郁离坐直了身体,只轻轻叹了口气,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不然,以她卑劣又敏感的性格真的会多想。
“我开玩笑的啦。”
简明月变脸很快,可怜小狗秒变阳光小狗,问她:“你今天也要给棠西补课吗?”
郁离收拾桌面的手停滞一瞬,想起棠西的荒唐,应了下来:“嗯,今天也要。”
她都住在棠家了,说一声补习也不过分,先把简明月骗过去再说吧。
“好辛苦啊,棠西人很凶,学习也不好,你给她补习一定很累。”
简明月抓着郁离的手,一副感同身受的好闺蜜模样,说得郁离好像已经看见了她被棠西叫老师,故意使坏羞辱的场景了。
可惜,那不过是拿来骗她的拙劣理由而已,那样的家族不可能找一个同级的高中生来给大小姐补习的。
郁离轻轻摇头,想跳过这个话题,于是拿了道题过来问,是道数学大题,试卷上得放在压轴题的一类。她数学只是中规中矩,只做得出第一小问。
简明月真聪明啊,不过看了几眼就能捋出思路,郁离听得认真,偶尔分心之余想起已经走了两天的棠西。
她心里坏得很,希望棠西永远都不回来,她到时候小心一点,避开棠斐,总能熬过去的。
可事事总是不如意,棠西即使远在西城也能收到郁离的最新动向。
她弯下腰随意找了块布擦干净手上染血的刀,才从兜里拿出手机。
简明月给她发的,照片里是认真听课的郁离,只有张侧脸。
过一会儿又发来一张,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郁离。
她打开看了一眼,又撇着嘴关掉手机。心想这都是什么玩意,她不在了就开始使劲发力,是不是等她回去简明月就伸手朝她要房本了?
想到这儿又下意识否定,手机揣进兜里,手指微微弯了下,想郁离还是她女朋友呢,怎么可能跟简明月好上。
西城这会下了暴雨,风刮得厂房上的铁皮震震作响。
老旧的厂房高处还挂着蛛网,偏偏里头又安静,落针可闻。
棠西靠在灰暗的墙面上,她整个人都隐没在阴影里,脸上晦暗看不出分明,只有手中的蝴蝶刀转了又一圈,暗光闪了一次又一次。
蓿薇推开沉重的厂房大门,混着新鲜泥土气的水汽立刻扑进来,连同厂房里的霉味和浓重的血腥味一起被风卷携着吹开了。
“小姐,走吗?”
蓿薇眼睛扫过地上几具尸体,拿着长柄伞来到棠西跟前,语气恭敬又含着畏惧。
她从小就跟着棠西,也是棠家暗面的一份子,做得是不能见光的事,凡事对棠家有害的、无利的,都要动手。
培养的人却少之又少,最难以想到的就是棠西。
谁家大小姐不做光鲜亮丽的精致公主来做见不得光的暗面啊,蓿薇一开始以为棠西只是一时兴起,谁知道她动手又狠又快,跟个没感情的狼似的。
她背地里猜测过,家主并不是表明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利己主义者,所以连没有经商天赋的孩子也要变成一把握住手上的尖刀。
也正因为是家主的孩子,所以训练得更加严苛,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尸体脑门拇指大的血窟窿还往外涓涓冒着血。
蓿薇心里感叹,还好西城是雷暴天。
“嗯。”
棠西接过蓿薇手中的长柄伞,随手将蝴蝶刀丢给她,蓿薇熟练接过,目送棠西走后才又端详起地上那几个。
走出厂房的那刻,如注的大雨落在脚边,棠西目光上移,一道闪电在半空炸开,紧接着便是轰隆雷声。
她眨了下眼,无机质的冷眸被淡漠取代,凌厉死气缠绕渐渐转变成了生人勿近的冷脸。
她撑开伞,踩着泥水缓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